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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嘉澍抱着她,被她闹得语气里也带了些哭腔:“不怕,哥哥在呢。”

沈司岚冷冷瞪了眼陈秋云,沉声对还处在茫然状态下的老侯说:“报警。”

老侯:“哦?哦哦哦!”然后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

穗杏哭着哭着,重新落入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

她闻着这熟悉的味道,擦了擦眼睛才看清面前的人。

沈司岚抚着她的脸,无可奈何地问:“疼不疼?”

穗杏被他这么问,又突然觉得委屈了,用力点头。

她的样子实在可怜。

就像是离家出走的孩子,在外风餐露宿最后终于被家人寻回,家人虽然很想责怪她的不告而别,或是教育她以后不要单独行动,害得家人担心,可在找到的那一刻,什么责备和教训通通抛到了脑后,满心只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对她的心疼。

沈司岚重重松了口气。

刚刚来得太急,额上的冷汗还没褪,情绪的松紧让他有些脱力,抱着穗杏的胳膊有些使不上劲,只能勉强将她圈在怀里,一边安抚她同时也为自己平复心跳。

“早知道就送你过来了。”

他的语气难得错顿,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穗杏也小声说:“早知道就不给你惊喜了。”

沈司岚抱着她在她耳边叹了口气,“来晚了,对不起。”

穗杏摇头:“你们要来早了,我还打不成这一架呢。”

“你还挺厉害,”沈司岚问,“那怎么也受伤了?”

“我有打算的。”穗杏埋在他怀里说。

沈司岚不知道她什么打算,她左脸肿了起来,看着都觉得疼。

杭嘉澍安慰好穗杏,又去找陈秋云谈话,四周很吵也不知道他们母子说了什么,只知道陈秋云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又想要过来找穗杏算账,沈司岚将穗杏护在身后神色冷凝,而杭嘉澍冷着脸将陈秋云推开来,让他妈差点又摔了一跤。

后来警车过来,这群执法人员看了眼她们的伤势,很快做出安排。

穗杏先去警局录笔录,而陈秋云伤的不轻,得先去医院看看。

一时间谁都知道这两个人到底谁战斗力比较强了。

头一次坐警车,穗杏心情复杂。

可她一点也不后悔-

警察最后还是称职的教育了下穗杏。

“女孩子家家的打架多不好看,下次有问题就找警察,咱们用文明手段解决啊,”年过半百的老警察咳了咳说,“你看你脸上被抓的,要是留疤了就不漂亮了。”

穗杏第一次来警局,还是因为犯了事才进来的,拘谨异常,连警察给她倒的水都没敢喝。

警察问:“下次还打不打架了?”

穗杏乖顺的摇头,又很快说:“但是我觉得我没错。”

“合着对你口头教育完全没用,”警察看着她倔强的小脸,就是一副虽然我认错了但是我不服的样子,无奈摇头,“小姑娘怎么打人那么狠呢,我看那女人脸都快破了相了。”

穗杏抿唇说:“我骂脏话骂不过她,就只能打她泄愤了。”

警察脸色严肃:“刚教育你的打人不对又忘了?”

穗杏立刻不说话了。

“行了在这上面签个字就回家吧,”警察给她递来一张单子,“下次受欺负了记得喊救命,别一个人往前干,那万一是个你打不过的大老爷们怎么办呢?”

穗杏点头:“知道了,”顿了顿又问,“那另一个人呢?”

“大概率拘留几天吧。”警察说。

因为陈秋云是挑拨方,再加之眼前这位是个金贵的未成年,为了保护祖国花朵,她受的治安处罚比较严重。

穗杏突然皱眉:“只是拘留吗?”

意思还是嫌这处罚轻了。

警察哭笑不得:“要追究刑事责任的话起码得是轻伤,你知道轻伤是什么概念吗?”

穗杏还真不知道,泄气地说:“那我不是让她给白打了?”

“合着你还是故意让她打你的啊,”警察无奈摇头,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就为了把这事儿闹成刑事案件?你这不是得不偿失吗?为了其他人反而把自己弄伤。”

穗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警察虽然听她说了大概的事情起末,但他显然不理解她的做法。

“不是的,她只有坐了牢才不敢再骚扰我哥哥,”穗杏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是她一开始不要我哥哥的。”

警察见她情绪又激动起来,连忙出声安抚:“知道知道,可我们还是得依法办案呐,不能因为你们的私人恩怨就乱搞。”

这倒也是。

签完字的穗杏只能失落的离开。

没有帮到哥哥,她心情很不好。

那个女人一天不受到处罚,她就一天不会放过杭嘉澍。

从警局出来后,沈司岚开车接她去医院检查。

穗杏不太想去,她不喜欢闻医院的消毒水味,但沈司岚没听,径直将车子往医院开。

外伤已经经过简单处理,主要是带她去检查耳朵,以防万一。

穗杏心想要是真被打出毛病了那倒好了。

但她也不敢跟沈司岚说,就怕沈司岚跟刚刚的那个警察一样教育她。

“哥哥呢?”

“在医院,”沈司岚说,“忘了他亲妈被你打到进医院了?”

穗杏丝毫没有愧疚之心,撇嘴说:“她活该。”-

陈秋云这时刚做完检查,但她坚持自己受了很重的伤,不但要进行详细的全身检查,还要住院。

杭嘉澍烦不胜烦,医院需要保持安静,为了不打扰到其他人,他拉着嚷嚷的陈秋云走出了医疗大厅。

“我都让人打成这个样子了,必须抓她去坐牢让她付出代价!”

杭嘉澍没有说话。

陈秋云站在儿子面前,指着自己身上的伤,凄声问:“我可是你妈啊,你总不会这个时候还护着你那个没半点关系的妹妹吧?”

“你不是我妈。”杭嘉澍说。

陈秋云睁大眼:“杭嘉澍你说什么呢?”

杭嘉澍眼神冰冷,缓缓说:“我本来已经认命了,你要多少钱我就给你,从来没还过价,难道这还不够?”

“什么够不够的?我是你妈啊,你给我钱是应该的,难道你要不管我把我甩开吗?”

“我是你儿子,你当年不也把我甩开了?”

“这不一样,”陈秋云一顿,扬高了声音为自己辩解,“你要是不认我这个妈你就是不孝子。”

“不孝就不孝吧,”杭嘉澍说,“被雷劈了我也认命。”

陈秋云见杭嘉澍的语气决绝,不禁心里有些慌了。

“儿子啊,你不是真这么狠心吧?”她捂自己的胸脯佯装痛苦说,“我是你亲妈啊,那个穗杏跟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你得分清楚谁才是你亲人啊!”

“她是我妹妹,”杭嘉澍说,“就算我跟她没有血缘关系,她也永远都是我妹妹,除非她不要我,不认我这个哥哥。”

陈秋云一脸不可置信:“他们家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药?”

“我被自己的亲妈抛弃,又被养母虐待,是他们收留我了我,给了我一个家,”说到这里,杭嘉澍笑笑,“如果这是迷药,那我宁愿多喝几碗。”

“那你亲妈我呢?”

“我之前警告过你,离我家人远一点,”杭嘉澍平静说,“你既然不听,那我也没办法。”

陈秋云越来越慌,她绝不能失去这个儿子。

于是她走近几步,突然变了语气,想要拉过杭嘉澍的手。

杭嘉澍厌恶躲开。

“妈错了,妈真的错了,妈待会去跟你妹妹道歉行不行?”陈秋云说到这里又为自己开脱,“妈不该打你妹妹,真的。”

杭嘉澍被她这假惺惺的歉意逼得情绪刹那间又爆发出来。

“是不是之前我没让你打所以你就打我妹妹?”杭嘉澍冷笑,突然抓过陈秋云的手往自己脸上打,“我现在让你打,你满意了吗?”

他的力道很大,陈秋云想要缩回手却挣脱不开,硬生生被杭嘉澍的力道带动着往他脸上呼了几巴掌。

杭嘉澍红着眼睛吼道:“你打啊!”

陈秋云整个人害怕得颤抖起来,看着面前这个像是发了狂的儿子,再多狡辩的话这时也说不出口了。

杭嘉澍突然放开她。

他语气很是平静,死水般毫无波澜:“我妹妹脸上要是留了疤,我就在你脸上也划几刀。”

陈秋云闻言赶紧捂着脸,颤巍巍的后退。

“这些年我给你不少钱,算敲诈勒索判刑应该是够了,本来是当我还你当年把我生下来的人情,”杭嘉澍说,“但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还钱,或者去坐牢。”

陈秋云顿时出声:“你想让我坐牢?!”

“对,”杭嘉澍点头承认,“陈秋云,无论你是还钱还是坐牢,我们两清,还有我刚刚替你挂号检查的钱,也算在里面。”

“你怎么能这样!我是你妈!”

杭嘉澍轻声反驳:“你不是,早在你把我丢掉那会儿,你就不是了。”

陈秋云脸色煞白,无论她再怎么哀求,一直到她被带上警车,不住地说自己错了,杭嘉澍也始终没再看她一眼。

回到医疗大厅,眼前倏地明亮,杭嘉澍下意识闭眼。

他掏出手机给沈司岚打了个电话,问他们在哪儿。

沈司岚言简意赅:“九楼,过来吧。”

杭嘉澍上楼,沈司岚还在门外等穗杏检查出来。

“她怎么样?”

“没事,”沈司岚说,“不会留疤。”

杭嘉澍终于松了口气。

两人沉默,最后还是杭嘉澍先开口:“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什么好问的,”沈司岚淡淡说,“就是因为你的原因让你妹妹被打了,你说我要不要揍你几下替你妹妹出出气?”

“行,你揍吧,”杭嘉澍说,“多揍几拳,顺便还了我之前打你那一拳。”

沈司岚很轻的勾起唇:“算了,懒得浪费力气。”

“你不是吧,”杭嘉澍也跟着笑,“这点力气都没有?我妹力气都比你大,把陈秋云打成那样。”

沈司岚敛去笑容,“那女人呢?”

“去警局了,”杭嘉澍轻声说,“不过顶多就拘留几天吧。”

“她真是你亲妈?”沈司岚问。

杭嘉澍:“嗯。”

“如果我说要找她算账,你应该没意见吧?”

杭嘉澍笑笑:“你怎么跟我妹一样,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

沈司岚抱胸,突然侧头看他,声音低沉:“我已经很文明了。”

“不用你费心了,”杭嘉澍说,“有好律师介绍吗?没有的话我就去找法学院的裴老师了。”

沈司岚挑眉:“找律师干什么?”

“简而言之就是我亲妈踩到我底线了,所以我要当个不孝子把她送进牢里。”

“律师的事交给我,”沈司岚说,“我之前说过,有事就说,能解决的不用你操心。”

“那就谢了。”

“客气。”

两人又并排靠着墙站了会儿,穗杏检查完出来,她自己还挺失落的。

因为她耳朵没事。

“耳朵有事没?”杭嘉澍问。

穗杏摇头:“没事。”

沈司岚淡声开口:“我去停车场吧车开出来送你们回家休息。”

他说完先走一步。

穗杏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手上握着病历单,想轻松的随便说点什么。

她抱怨道:“没想到检查个耳朵居然这么贵。”

杭嘉澍其实很想轻松的回应她的怨言,但酝酿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还是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纵有千言万语但无奈词穷时,对不起这三个字确实是万金油。

穗杏觉得奇怪:“又不是你打我,你干嘛说对不起?”

“不是因为这个,”杭嘉澍抿唇,“一直瞒着你和爸妈,对不起。”

穗杏摇摇头:“哎没事啦,又不影响什么。”

可杭嘉澍的表情依然凝重,语气变得有些小心:“我还是你哥哥吗?”

“不然呢?”穗杏突然瞪他,“你不要我当你妹妹了吗?”

杭嘉澍摇头,立刻说:“不是。”

穗杏眨眨眼睛:“那就行了。”

他在她身边蹲下,仰头小心翼翼抚上她的脸,眼圈又止不住红了,声音沙哑:“都是哥哥不好,你能原谅我吗?”

穗杏咧嘴一笑,故作老成的摸了摸他的头,“好,原谅你啦!”

她轻松的语气一下让他全线溃败。

二十几岁的大男人,蹲在妹妹面前突然捂着眼睛小声啜泣起来。

“哥哥,”穗杏忍着哭腔说,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你受这么多苦我都不知道,还总是跟你吵架,对不起。”

杭嘉澍闭眼深深叹了口气,站起来用力抱住她。

怀里的人身躯小小的,明明是那么需要被人呵护,却在这时候成了他的依靠。

杭嘉澍抱着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中,滚烫的眼泪打在她肌肤上,穗杏什么话也没说,像小时候他哄她那样,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温柔而耐心的哄他别哭。

最后杭嘉澍小声说:“别告诉你男朋友我哭了。”

穗杏破功,瞬间就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加更!!!老爷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暗啦

穗杏跟学校请了几天假窝在家里养伤。

穗峥嵘夫妇赶回来时,她正好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综艺,笑得前俯后仰。

夫妻俩连鞋都顾不上换,急冲冲跑到沙发边。

异口同声地问:“哪儿受伤了?”

穗杏眨眨眼:“脸,但是已经好了。”

夫妻俩显然不信,在穗杏两边坐下,一边问“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一边动手替她检查。

穗峥嵘还好,只是捏了捏穗杏的肩膀,又举起她的胳膊,确定她没有伤筋动骨也就放心了。

杭美玉隔着衣服看也不放心,非要去房间让穗杏把衣服脱了看。

穗杏抗拒道:“别的地方真没事,不用脱衣服了吧。”

杭美玉顿时瞪眼:“我是你妈啊,小时候澡都是我帮你洗的,你还跟我不好意思起来了?走去房间。”

穗峥嵘拦下妻子:“穗穗都这么大了,就算你是她妈她也会不好意思啊。”

穗杏感激的看了眼爸爸,用力点头。

杭美玉只好放弃:“行吧,身上哪里伤了一定要跟我们说。”

“真的没有受伤,我洗澡的时候自己检查过了。”

夫妻俩对穗杏又是唠唠叨叨询问了一番,这才问道:“你哥哥呢?”

“在房间里。”穗杏说。

穗峥嵘和杭美玉对视一眼,最终杭美玉说:“我去看看。”

妻子往杭嘉澍的房间走去,穗峥嵘犹豫片刻,将目光转向了正看电视的穗杏。

“你哥哥身世的事,你们兄妹都知道了?”

“知道了。”

“那你介意吗?”

“介意什么?”

穗峥嵘酝酿用词,或许是不愿说得太直白伤害到谁,也或许是他担心穗杏真的会介意这件事。

“哥哥不是你大姨的亲生儿子,”穗峥嵘欲言又止,“他是你大姨的养子。”

穗杏并不惊讶爸爸也知道这件事。

毕竟那天晚上去了警局,警察打过电话给她的父母,而且这些日子,也许杭嘉澍和他们联络的时候已经告诉他们了。

穗杏很轻的摇头:“不介意。”

穗峥嵘欣慰的笑了笑,可还是重复问了一遍:“真的吗?你别骗爸爸。”

“真的呀。”穗杏语气欢快,声音却坚定。

穗峥嵘摸摸她的头,声音温柔:“好孩子。”

穗杏反问他:“那爸爸你呢?”

穗峥嵘微怔。

介意什么呢?

介意他不是妻子的亲外甥,还是介意他和这个家没有血缘关系?

可若是说没有血缘关系,他这个姨夫本来就和他没有所谓的血缘关系。

陈秋云找上门来时,穗峥嵘失眠了一夜。

妻子知道他在为什么失眠,打开床头灯问他是不是介意这件事。

穗峥嵘当时摇了摇头。

他并非介意,而只是心疼。

陈秋云的出现,意味着他的这个养子不止被抛弃过一次。

穗峥嵘想起杭嘉澍小时候,文静乖巧,永远不会主动开口要求什么,仿佛只要给他一张用来睡觉的床和一日三餐就能养活他。

他并不擅长应付这样文静的男孩,在穗峥嵘心中,男孩子都是很闹腾的,会闯祸会调皮的儿子或许才更像是他想象中的儿子。

杭嘉澍客客气气的叫他姨夫,穗峥嵘心有失落,却不知该如何真正的和他做一对父子。

直到杭嘉澍上初中那会儿,某日穗峥嵘早起上洗手间,发现他在洗床单。

十几岁的男孩,刚褪去孩童的天真,对生物书上的某些知识有了最本能的好奇与冲动。

如果他生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里,爸爸会告诉他这是正常的,妈妈会替他洗床单,这是男孩向男人发育的一个过程和阶段,或许父母会打趣调侃,会闹得他脸红,却会感叹他长大了。

可是杭嘉澍没有。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只是在发现床单上的痕迹后,默默起床自己处理。

多悲哀。

男孩的发育本是件值得父母为之欣慰的事,可在他这里却成了羞耻的、会给养父母带来麻烦的丑事。

被发现后的杭嘉澍显然局促无措,站在那儿神色慌乱。

穗峥嵘却很快笑着拍拍他的肩说,你长大了啊。

杭嘉澍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为他把床单弄脏这件事。

穗峥嵘说,放着吧,待会我帮你洗,你赶紧刷牙洗脸准备去上学。

十几岁的男孩红了脸,说我自己洗就行了。

穗峥嵘当时酝酿了片刻,开玩笑般对他说,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你妈妈的,这是我们父子俩之间的秘密。

似乎是刹那间,穗峥嵘好像看到杭嘉澍的眼眶湿了。

他说,谢谢爸爸。

穗峥嵘那时终于稍微明白了父子之间该如何相处。

只要想到其他的父亲都在为调皮的儿子头疼时,他的儿子却是如此乖巧懂事,穗峥嵘就觉得颇为自豪。

而到了现在穗峥嵘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杭嘉澍的这声爸爸拖了这么多年。

他从未见过亲生父亲,他的养父也从未给过他作为父亲的爱,在杭嘉澍来到这个家之前,他甚至没有开口叫过爸爸,婴儿牙牙学语时嘴唇一闭就能发出的简单发音,他却这么晚才见到愿意听他这样称呼自己的人。

经历过两个如此不幸的家庭,这样的折磨穗峥嵘甚至想都不敢想。

庆幸这个孩子还是好好地长大了,庆幸他不幸的童年经历最终没有影响到他的后半生,长成了一个善良温柔的男人,孝敬父母,疼爱妹妹。

思及此,穗峥嵘笑着说:“爸爸跟你一样。”

父女俩相视一笑。

在这个家里,这对姓穗的父女是如此的像,穗杏性格中的温和美好,和她的父亲如出一辙。

这时杭美玉从厨房出来,打算了父女二人的对视。

“老穗,你来一下。”杭美玉对穗峥嵘说。

穗峥嵘起身,穗杏见没她的事了,索性抓了包薯片继续看电视。

还是夫妇俩的卧室,杭嘉澍又看到了那张全家福。

虽然穗杏对他隐瞒的事并不介意,可杭嘉澍还是不确定父母的想法。

或许他们很介意,介意他的隐瞒和欺骗。

杭嘉澍其实一开始就已经听到了他们到家的声音。

他没有起身出门迎接,而是选择继续盯着早已进入待机界面的电脑屏幕发呆。

直到杭美玉过来敲门,杭嘉澍才明白自己必须要面对什么。

没有自信的杭嘉澍思量半天,还是郑重的说了句对不起。

“嘉澍,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杭美玉轻声说,“陈秋云她做得实在过分,所以我和你爸爸没有办法看在你的份上原谅她。”

杭嘉澍摇头:“不用在意我,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杭美玉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杭嘉澍会帮陈秋云求情。

杭嘉澍的回答稍稍给了杭美玉一丝期待,欲言又止后委婉开口:“那你之后会跟陈秋云一起生活吗?”

杭嘉澍倏地抬眸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杭美玉。

“如果你舍不得你的亲生母亲,”杭美玉叹气道,“我们不会阻止你回到你亲生母亲那边,但是我和你爸爸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以后有空回来看看我们,还有你妹妹,她应会很不习惯没有你在身边。”

这番小心翼翼的请求让杭嘉澍更加不理解了。

他张了张嘴,神色恍惚且茫然,声音也有些窒碍:“这话、是什么意思?”

杭美玉没有往下说,穗峥嵘很快代替妻子说了下去:“其实陈秋云在这之前就找过我和你妈妈,之所以没告诉你,是担心你在知道你亲生母亲的下落后会离开我们去跟她一起生活,而且你母亲……这对你来说并不是好消息,所以我们纵容你母亲要了一大笔封口费,条件是她不能去打扰你。”

说到这里,穗峥嵘的语气也不禁自责了起来:“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们,自私的想把你留在身边。”

杭美玉重重叹了口气,声音柔软且不舍:“嘉澍,毕竟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即使没有血缘关系,我还是希望你能继续留在这个家里生活。”

杭嘉澍喉间微哽,声音沙哑:“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了?”

“对,”穗峥嵘点头,“陈秋云之前就来找过我们了,但嘉澍,我和你妈妈——”

他的话被打断了。

杭嘉澍咬着唇,弯下腰,抬手挡住眼睛,无声的抽泣起来。

杭美玉一惊,连忙走过去:“嘉澍你怎么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

他一直以来担心的、害怕的其实都是自己给自己上的一道枷锁。

自卑和怯懦支配着他的人生,因为太害怕失去,所以始终不敢面对,甚至连坦白都做不到。

那天在医院里,得到穗杏的谅解后,他哭得极为隐忍,生怕被路过的人听到或是看到他的脆弱,只敢将头埋在妹妹的颈窝里,才将这些年苦苦压抑的情绪稍稍释放。

而到此时,他终于如释重负。

那些秘密袒露于日光,他再也不用苦苦支撑,犹如浑身脱力般,重重卸下了所有的担子,再也不会辗转反侧思索该如何求得家人的谅解,该如何维系他内心珍惜无比的家庭,又该在未来的多少年里治愈之前那段孤苦无依的记忆。

杭嘉澍双腿无力,蹲下身像个孩子似的哭起来。

门外的穗杏听到动静,急忙推开门跑了进来,看到蹲在地上的哥哥,又看到面色担忧却又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父母。

“怎么回事啊?”穗杏大惊,“爸爸你们揍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