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铃声响起时戚时安正在收拾东西,他看来电人是他妈,便立刻接了。

“妈?”

“嘟——”

戚时安看了眼屏幕,发现对方已经挂了。

孔因虹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秒看见了从电梯里出来的沈多意,她昨晚刚刚目睹了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男人在街边相拥,紧接着得知自己的儿子在和男人交往,今天又让她发现交往对象和儿子一个公司。

她的黑眼圈仿佛更重了。

沈多意顿住脚步,他也没想到孔因虹会出现在公司的一楼大厅。周围的同事不断经过,有的还和他打招呼,他无所遁形地暴露在对方的视线里,完全退无可退。

“阿姨。”沈多意迅速镇静下来,他向孔因虹走去,礼貌地出声问候,“您找戚先生吗,他应该快下来了。”

孔因虹压低声音看着他:“你在明安工作?你们知不知道如果被同事发现,情况会多糟?”

沈多意只好回应道:“我们很小心。现在下班时间人很多,您在那边沙发上坐一下吧,或者去旁边的咖啡厅,我请您喝杯东西。”

“我不需要。”孔因虹拒绝得很干脆。

几句话的工夫戚时安已经下来了,他和章以明一并从电梯里出来,看到沈多意和孔因虹时同样愣了两秒,随后压着步子朝那边走去。

“阿姨怎么来了,还和沈组长在一起?”章以明反而加快了步伐,“阿姨,怎么今天有时间过来视察啊,是不是想我了?”

孔因虹的表情总算和缓一些:“以明,最近忙么,看你好像瘦了。”

“忙啊,我作息不规律,时安更累,整天加班。”章以明转头看了眼沈多意,不明所以地介绍道,“这是我们咨询部的沈组长,得力干将。”

孔因虹没作反应,看向了走到跟前的戚时安,然后意有所指地说:“没想到在一个公司,胆子很大。”

偶尔有经过的同事朝这边看来,他们几个站在大厅实在是扎眼,章以明总算觉出了不对劲,但又没办法问,于是撺掇着请孔因虹吃饭。总之先离开这儿再说。

刚走出明安大楼,夹杂着毛毛细雨的微风迎面吹来,孔因虹往旁边走了一步站在屋檐下,把章以明支开:“以明,去帮我叫辆车吧。”

章以明会意,抬脚走向了街边。

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了,戚时安想要像昨晚一样,由他来处理应付,说:“多意,你先回家吧。”

孔因虹没有表态,只毫无感情地看了沈多意一眼。

夜幕即将降临,两边的霓虹灯都亮了起来,沈多意的衬衫已经被细雨弄得潮湿,他抬手抹去了脸颊上了小雨滴,而后在孔因虹面前站定。

“阿姨,还没正式地做过自我介绍,我叫沈多意,马上二十八岁了。”

戚时安有些怔忪地望着对方,他忽然很想知道沈多意会说些什么。

沈多意认真且诚恳:“昨晚事发突然,我很懦弱地站在了时安的身后,让他来处理一切。现在和以后都不会了,您的不解或者反对,我会陪他一起去消除,去改变。”

戚时安低下头笑,甚至顽皮地伸出手掌接了点雨。

孔因虹问:“我怎么能确定你是真心喜欢他,还是想利用他的感情。”

“妈,我的感情有什么好利用的,晋升加薪吗?”戚时安把手上的水甩掉,出声想要阻止这个话题。

不料沈多意抿抿嘴唇:“我可以辞职。”

孔因虹叹了口气:“你不用向我做这些让步,这些让步是基于我同意你们在一起的,而我现在根本就无法接受。”

她以肉眼看见沈多意的肩膀逐渐淋湿,忍不住伸手把沈多意往屋檐下拽了拽:“孩子,你们不是为人父母,所以不会懂。现在我想问问,你们要消除我的不解和反对,那你的家长难道都欣然接受吗?”

戚时安再次出声阻止:“妈,这件事我回头再跟你说。”

沈多意被孔因虹注视着,一只手臂还被孔因虹抓着,他艰难地承认道:“我没有告诉家里人。”

抓着他的那只手顷刻间松开了,孔因虹很冷静地说:“你甚至都没有告诉你的家人,但却要求我接受。你想在时安的家庭获得认可,但是让他在你的家庭做个隐形人吗?你很可恶。”

沈多意后退一步,又站在了雨中。他像在接受审判的嫌疑犯,而罪行已经被公之于众。

作者有话要说:孔阿姨撑着黑伞让我想起了撑着大号纯黑直男伞走近雨中的邱骆岷

第48章

章以明在街边装模作样地叫车, 他好奇得要命, 想知道孔因虹突然来公司做什么, 为什么还和沈多意有关。

而且事情肯定很私密,不然不会故意把他支开。雨一直没停,他的西装都沾了一层细小的雨滴。偶一抬头, 看见一辆可爱的甲壳虫正缓速经过。

“哎,停停停,驾照拿出来。”他伸手拦截, 还装得像名交警。车窗落下, 下班经过的游思坐在驾驶位上,不耐地说:“干什么, 着急接孩子呢。”

章以明扒着车窗:“怎么老让你这个小姑接啊,游哲这个当舅舅的怎么不接。就是的, 薯条为什么管你叫小姑,管游哲叫舅舅, 我感觉不对吧。”

游思转头不看他:“侄子和姑姑亲,外甥和舅舅亲,我们挑亲的叫。”她瞥见了明安门口的戚时安和沈多意, 再仔细一看还有孔因虹。

“什么情况?”

章以明说:“我也不知道, 貌似有猫腻。”

甲壳虫停在路边,章以明和游思走到明安门口时正好听见孔因虹说了句什么“很可恶”。两个人对视一眼,紧接着看见戚时安和沈多意并肩站在了一起。

“阿姨,还没聊完啊。”章以明看形势不妙,“我们约好今天去时安那儿聚会呢, 是不是要改期了?”

游思被碰了碰手肘,便应和道:“改期又要猴年马月了,大家都很忙。”

天已经黑了,这时卷了道闷雷,孔因虹惊觉已经和两个孩子站在门口对峙了那么久。她难以置信自己的不理智,也不想再听任何劝说和解释。

“你们聚吧,我回去了。”她撑开雨伞,经过戚时安和沈多意的时候想再说句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再说。

明安的门口只剩下四个小辈,章以明和游思只是依靠多年好友的直觉作出反应,从而替戚时安和沈多意解围,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游思看看手表:“我真得去接孩子了,走了啊。”

章以明跟在旁边抬起了手,给游思遮雨,顺便回头冲戚时安说:“什么时候聚会啊,您二位是背着我们有什么私交吗?”

那两个人已经走到街边上了车,戚时安拉住沈多意:“我们也走吧。”

沈多意浑浑噩噩地往停车场走去,发梢上的雨珠滴进眼里也没反应。戚时安拉住他,低低地开解:“我妈不了解情况才会那么说,而且她一向说话不留情面。等她冷静一点,会听我解释的。”

沈多意做了个深呼吸:“我没事,我今天太急了点,表现得不好。”

“哪不好了,那番话我得回家记下来。”他们已经走到了车前,戚时安最后叮嘱道,“别想太多,路上开车小心。”

地面路滑,沈多意开得的确小心,他独自坐在车厢里,觉得有些孤立无援。红灯时翻看手机通讯录,可是这种事能对谁倾诉呢。

屏幕忽然闪烁起来,他看着来电显示,急忙抓救命稻草般接通。

“路路?”

“你在家吗,我勘察环城水系刚回来,在城郊果园买了几箱火龙果,想给你拿两箱。”

沈多意看看时间:“我还有五分钟到家,你晚饭想吃什么?”

两个人在楼下碰头了,都被雨淋得满脸水光。路柯桐背着画筒,还费力地抱着两箱火龙果。沈多意接过,想起在胡同住时,路柯桐第一次去他的房间,就是给他送火龙果吃。

家政阿姨又添了两道菜才走,天气不好,他们吃完照顾沈老早早睡下,然后才有空坐下来聊天。沈多意拿了毛巾被给路柯桐披上,忍不住问:“那么忙啊?”

路柯桐坐着软垫,茶几上铺着图纸,回答:“领导要求多,其实我都快不干了,准备开间餐厅当老板。”

沈多意说:“我支持你,到时候让同事都去。”

“你就说得好听。”路柯桐头都不抬,“到时候你带家属去,我狠宰你们一顿。”

沈多意估计路柯桐是听费原说了一些,他躺在沙发上,侧身正好望见路柯桐的侧脸,接着伸手扣住了路柯桐的肩膀,说:“路路,其实我今天见他妈妈了,还闹得很不愉快。”

路柯桐立刻把笔扔了,转过来问:“为什么啊,是单纯接受不了你们的取向,还是对你有意见呢?”

“既接受不了,也不满意我。”沈多意无奈地笑着,“他妈妈说,我这边瞒着家人,他那边却坦白交代,想让我得到认可,觉得我很可恶。”

路柯桐愤怒道:“爷爷都八十了,怎么说啊,而且要是叔叔阿姨健在,你肯定也会坦白的,这不是强行挑刺嘛。你别难过,解释一遍不行就两遍。”他说着更愤怒了,“凭什么啊,这不是欺负你没爸妈么,怎么能在你的伤口上撒盐……气死我了!”

沈多意安慰道:“你别气,没那么严重,他亲妈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

“这还说得过去。”路柯桐消气了一点,“等会儿,他亲妈?他还有后妈?”

沈多意点了点头,路柯桐往沙发上一歪:“什么世道,有的人没有妈,有的人却有两个妈。矛盾都是这么来的,不患寡而患不均。”

郁闷了一整晚,沈多意终于真情实感地笑出来,一边乐一边附和:“就是,还俩妈,把他们能的。”

已经很晚了,沈多意想让路柯桐留宿,路柯桐也困得走不动道了,结果刚收拾好画筒门铃就响了起来。费原把路柯桐接走了,走之前还约好开餐厅后去试菜。

与此同时,戚时安刚声情并茂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对霍歆和戚景棠讲述完毕,他知道孔因虹一定会联系他爸,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

戚景棠有些歉意地说:“你尽快对你妈解释清楚,两边家庭情况不一样,她那样说太戳人家痛处了。”

戚时安佯装为难:“我妈不听我解释,还直接问多意是真心的,还是想利用我的感情。今天站在公司门口,我还以为拍电视剧呢。”

霍歆脾气急:“这姐们儿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要不这样,你们先别去和你妈谈,让她冷静冷静。”戚景棠对孔因虹比较了解,“周末我去找她,其实她约我见面了,但没明说是什么事儿。”

霍歆立刻道:“你去见面?你们俩各拿一份研究论文,然后就他们俩的事儿展开分析辩论?谁辩论赢了听谁的?”

戚时安终于出声问道:“爸,妈,你们是不是同意了?”

戚景棠和霍歆顿时安静下来,仿佛刚刚要替戚时安和沈多意做主的不是他们一样。戚景棠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说:“你的坦白工作做得太到位,还有姥爷这个强有力的靠山做主,我们还能怎么样。”

霍歆抚着自己的玉镯子:“改变不了就接受,关键是改变的话等于破坏你的幸福,那我不成后妈了么。”

戚时安说:“你本来就是后妈啊。”

“我那是形容词!”霍歆瞪他一眼,“大晚上跑来告状,出了事还不是要找我这个后妈做主,烦人!”

夏末难得有两天凉爽日子,沈多意早早起来把房间收拾了一下,然后准备了一桌早餐。小米粥,黄豆酱菜,红枣糕,还煮了一锅茶叶蛋。沈老穿了件长袖从卧室出来,闻着香味就寻来了。

“怎么弄得这么丰盛啊。”

“起早了,闲的。”沈多意盛了两碗粥,然后给沈老剥茶叶蛋吃。他低着头,逆着一缕晨光,分外安静。

“爷爷,再过几天我就二十八了。”沈多意把光滑的鸡蛋递到沈老的碟子里。他抬起头来,那表情好像和平常聊天无异,但又好像下了极大的决心。

“爷爷,又要长一岁了,你肯定更要催我成家什么的。”沈多意看着沈老,“我可能要让您失望了,长这么大,我没对哪个女孩儿动过心,成家更是没影儿的事。”

沈老愣着,半晌才拿起茶叶蛋咬了一口:“没有就没有,我就是那么说,没真的想逼你。过日子那是一辈子的事儿,哪能马虎,咱爷俩不是也挺好。”

沈多意点点头,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粥:“谢谢爷爷。”

他只能一步一步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是他为自己迈出的这步感到高兴。吃过早饭,他洗了个澡,然后换了身白衣白裤,还穿了双白色的球鞋。

沈老在躺椅上费力地扭头:“乖孙,二十八啦,穿得像十八干什么去啊?”

“玩儿去啊,还不许装个嫩啊。”沈多意笑着回了一句,然后装好了双肩包,“我出去一趟,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他开车去了雅门汀公寓,本以为大周末戚时安会多睡两个钟头,自己能送上一次叫醒服务,谁知拿着钥匙开门进去后,戚时安已经坐在沙发上喝咖啡了。

最令人崩溃的是,沙发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起喝咖啡的章以明和游思,地毯上薯条还撅着屁股在玩小汽车。

章以明立马精神抖擞地站起来:“沈组长来得巧,关键是还有戚先生公寓的钥匙,这很令我遐想。”

薯条一骨碌坐在地毯上学舌:“多意哥哥来得巧……”

沈多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门都开了,就算屋里有千军万马也躲不掉了,干脆大方地关上门,换上了和戚时安同款的主人拖鞋。

戚时安蜷着一条长腿,微微侧身坐在沙发上,他拍拍旁边的位置说:“过来,坐这儿。”

沈多意走过去,隔了半步距离坐下,结果屁股刚挨住沙发就被戚时安拽了一把。戚时安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难怪薯条改叫哥哥了,穿得这么小清新干什么,把我都衬老了。”

“我不知道你们今天聚会。”沈多意抬头看了眼章以明,但他不敢看游思。那晚游思向她吐露心底的秘密,如今他却和戚时安这般暧昧,实在有些不地道。

“薯条,允许你去厨房喝个酸奶。”游思还是平时的笑容,等薯条跑走后,她对沈多意说,“沈组长,我们都知道啦,时安已经被章以明逼问出来了。”

章以明说:“哪是我逼问,他自己自豪得呼噜呼噜全说了,什么十年前相遇,十年后重逢,开着会抛媚眼,吃着饭闲唠嗑,一套一套的。”

沈多意扭头瞪着戚时安:“你就烧包吧。”

戚时安说:“他们俩一早过来八卦,我就满足他们呗,反正你也要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了。”

这群人的时间都很宝贵,结束上一秒的朋友动态,下一秒就聊开了外汇行情。游思去厨房看孩子,吃惊地发现薯条自作主张喝光了一排酸奶。

沈多意过去帮忙收拾,薯条趁机跑去走廊继续玩小汽车。一切清理干净,游思把剩下的两盒酸奶插上吸管,递给了沈多意一盒。

他们两个走到了偏厅,沈多意先开口:“游小姐,抱歉。”

游思摇头:“我那晚不是说他不可能喜欢我嘛,因为我老早就知道他喜欢男生。”见沈多意有些吃惊,她又点了点头,“他应该和你说了吧,他初中的时候。”

沈多意恍然大悟:“他说过。”

“所以嘛,那时候我就知道了。不过他这人也够浑蛋的,那时候搞初恋一点都不上心,所以被我发现了都不知道。”游思喝完了酸奶,“沈组长,我很高兴他和你在一起,因为你真的很优秀,除了优秀,还很善良,薯条超级喜欢你。”

一阵脚步声传来,薯条飞奔而来:“谁叫我?”

沈多意故意说:“我把你的酸奶喝完了。”

薯条特大方:“没事儿,舅舅给我买好多。”

八九点钟,天气越来越晴,章以明和游思带薯条去游乐场了,家里只剩下戚时安和沈多意。戚时安不停地看手表,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沈多意忍不住问:“你有事情要忙吗?还是约了人?”

戚时安说:“没有,我妈约了我爸见面。”

沈多意立刻紧张起来:“叔叔能说得过阿姨吗?”

戚景棠说不过孔因虹,所以他没去。

临街的茶楼古韵古香,孔因虹还是一身职业套装,看上去严肃又精明。她踩着高跟鞋上楼,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霍歆。

霍歆穿了身改良旗袍,头发挽着,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时贤惠了七八分。衣着太素,于是手腕上换下了翡翠镯子,戴了条绞丝金手链。

两个风格迥异的中年女人相对而坐,谁也瞧不上谁。

“怎么是你来了,景棠呢?”

“都是当妈的人,咱们谈比较合适。”

孔因虹直接否认:“不一样,我是亲的。”

霍歆更直接:“亲的还这么为难孩子,我这后的都看不过去。”

“看不过去你就憋着,别充好人。”孔因虹神情淡淡的,端起茶喝了半杯。霍歆拿起茶壶又给她蓄上,令她眉头结的冰渐渐融化了一点。

“时安初中的时候就和班上一个男生搞对象了,也就是那时候确定了自己的性取向。”霍歆不再抬杠,“他现在都二十八九了,十几年才确定下来一个喜欢的,你觉得他会不认真吗?”

孔因虹说:“他认真,人家未必认真。”

霍歆白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当街教训人,你们当教授的就这素质?”她说完不带停顿,“多意七岁就没了爸妈,跟他爷爷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老爷子都八十了,身体又不好。你让他怎么跟家里说?不说是‘可恶’,说了把老爷子气出病,你赔人家唯一的亲人?”

孔因虹愣住,差点打翻面前的茶盅:“我不知道……那孩子没说。”

“他倒是想说,可你不听解释啊。”霍歆靠着沙发扶手,一派大小姐的样儿,“其实你接受不了又怎么样呢,让俩孩子分开?时安以后一辈子单身?你还离了婚再找一个呢,凭什么让我儿子打光棍啊。”

孔因虹生气地强调:“他是我儿子,注意你的措辞。”

霍歆不忍心说似的:“他是你儿子没错,每年上赶着给你过生日,贴你的冷脸。找到可心的人了,还得被你拆散。”

“说实话,我特别羡慕你,真的。”霍歆看向窗外,“景棠那么好的人,让你先遇见了。时安那么好的孩子,也是你生的,我一直捡漏,但是不甘心。”

这次换成孔因虹倒茶了,她看着茶壶嘴说:“景棠更适合你,时安在你那儿也更快乐,你做得比我好。”

霍歆转过脸来:“我第一次见时安的时候,他才几岁,他喜欢看书,说话很有条理,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孩儿。我当时特别庆幸,觉得不用操心他的学习了,不然他要是没出息的话,别人会说我这个后妈对孩子不上心。”

“可是我对自己的孩子都不上心,因为我压根儿就不要求他们多有所成,我对于时安从来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他过得快乐。”

“他就算没考上名校,不事业有成,都无所谓。我从来不要求他那些,人这一辈子就几十年,晃一眼就过去了,我就想让他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孔因虹目光闪烁,抿住了嘴唇。她这大半辈子都在忙事业、搞研究,她也知道自己的孩子同样优秀。但仅此而已,她追求的也只有这些,从没想过别的。

霍歆鼻子发酸:“对于他和多意的事儿,我也很难接受,但我想了几个晚上,终于恍然大悟。我有什么权力不接受呢?父母爱自己,就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反对、去阻拦。但如果父母爱孩子,只会考虑哪种结果,孩子会最大程度的获得幸福。”

孔因虹抬手捂住了眼睛,她终于哭了。

霍歆也哭了,边哭边笑地说:“你还哭,我才郁闷呢。都定做了好几身结婚礼服,估计也没机会穿了,送你一套?”

孔因虹破涕为笑:“那这壶茶我请。”

戚时安和沈多意仍窝在沙发上,两个人对着实时交易数据发呆,谁也没看进去。就在屏幕即将黑掉的时刻,来电显示同时唤醒了他们。

“孔因虹”的名字闪烁着,沈多意有些发憷。

戚时安按下接听:“妈?”

“是我。”孔因虹的声音有点沙哑,“能不能给我一下你朋友的联系方式。”

戚时安没反应过来:“我朋友?”

孔因虹说:“多意的。”

戚时安有些惊讶:“他就在我旁边。”

他把手机放到沈多意的耳边,顺便从侧面环住了对方。沈多意的心脏怦怦直跳,异常忐忑地开口:“阿姨,我是沈多意,您找我吗?”

里面静了片刻,随即传来一声“对不起”。

“那天是我不了解情况,你别放在心上。”孔因虹的声音很低,“改天请你和时安一起吃饭,我们好好聊聊天。”

电话挂断后沈多意都是懵的,他还没回神就被戚时安堵住嘴吻了起来。本能般伸手抱住对方,他们带着难以置信生出了巨大的喜悦。

“喘不过气了……”

绵长的深吻在沈多意的求饶中结束,戚时安喟叹一声,问:“开不开心?”

沈多意点点头:“开心。”他回答完仍觉得不够,捧住戚时安的脸又大声强调了一遍,“开心!”

担心已久的问题迎刃而解,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下。沈多意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又背上了自己的双肩包。戚时安抬头看着他,好笑道:“小朋友,要出游吗?”

沈多意伸手拉他:“本来就说带你去见两个人的,你快换鞋。”

戚时安拿上钱包就出了门,还配合的穿了身休闲透顶的衣服,争取和沈多意一起重返十八岁。黑色大众就停在公寓外的街上,沈多意步伐轻快,路上还破天荒地跟着音乐哼起了歌。

一个多小时后,已经出了市区,戚时安终于觉出不对劲来,忍不住问:“你们约在哪了?”

沈多意说:“马上就到了。”

半小时后,戚时安看见了墓园的大门,他终于反应过来沈多意让他见的人是谁,终于明白沈多意为什么穿了一身白色。

车子熄火,沈多意开心地说:“戚先生,带你来见我爸妈,你得好好表现,让我有面子一点。”

戚时安怔怔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