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筹笑容微微一僵,眸光轻动,继而无奈叹道:“容乐,你”“”唉!我就想多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我对你……了解得太少了。”

漫天转头去望他,她的眼中没有任何表情,只淡淡道:“我的事,都很稀松平常,没什么好了解的。”

傅筹眼光一暗,稀松平常的经历,能造就这样清冷淡漠似乎早已看透世间一切的性子?他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她枕边的秀发,又是一叹,道:“你啊,总是这样!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拒人于千里。容乐,我真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消解你的防备,走进你的心里头去?”

漫天勾唇,薄凉笑道:“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将军何必…””,

“别这么叫我”,傅筹突然翻身朝着她压了过来,在她上方支着身子,目光灼灼,道:“容乐,在你面前,我不是什么将军,只是你的夫君,和你一辈子相依相守的人。以后,你就叫我“…阿筹,好不好?”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在这宁静的夏夜,伴着清凉的月光,格外蛊惑人心。一辈子相依相守,和他这样心思深沉的人,可以么?她还能对谁抱有期望?就算只是平静的相依相守,就算没有爱情只是朋友之间的相互扶持和信任,一旦背弃,依然会是心灵的万劫不复。她直直地回望着他的眼,看进他眼中的希翼,咽下心中苦涩,淡淡一笑,道:“都一年多了,我已经了这样叫你,一时…难以改…”

傅筹握住她的手,温柔笑道:“习惯都是慢慢养成的,你多叫几次就好了。”他说着低头在她耳边叹了一口气,用手指摩挲着她细腻光滑的肌肤,垂眸,黯然道:“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

漫天一怔,别过脸去,轻声说道:“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有没有人叫,或者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总比她这样只有一抹孤魂,不得不仰仗别人的一切才能活下去要强上百倍。

傅筹微愣,这个女子为何这般通透淡定?仿佛天下间就没有什么能入得了她的心口他望着她空蒙无物的美眸,握着她的一只手紧了紧,忽然轻叹道:“容乐,为什么我就在你的眼前,而你的眼睛,却始终看不到我?也看不到这一年来我的努力。!!

漫天轻勾唇角,眼神微凉,道:“看到又如何?连感觉都可以骗人,眼睛看到的,又能说明得了什么?我啊…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你以后,也别再白费心思了。”

傅筹心中一震,是什么能令一个人变得连自己的眼睛都不信?那她还能相信什么?他抬手抚上她的脸庞,动作异常轻柔,似是对待一触即碎的宝贝那般小心翼翼。指尖停留在她薄凉的嘴角,看着她的眼睛,柔声说道:“既然不相信眼睛,那就用心,用你的心来看我,可以吗,…,…容乐?”

她心底微微一颤,他为什么总要来试圄碰触她的内心?他们就这样过下去,不好吗?

透窗的月光笼在他英俊的脸庞,勾勒出坚毅的轮廓,他眼中的神色那么那么的认真,就像是曾经的那个人的眼神。她呼吸一顿,立刻抽回自己的手,攒紧身下的单子,有一股埋藏在心底的痛,漫上心尖,她抿了一下唇,转开眼光,用淡漠的口气,道:“对不起!我的心,…什么也看不见。将军还是先看清楚你自己的心罢。”

傅筹的手僵在她的唇边,这个女子太过聪明,也太过于理智,太善于保护自己。他用了一年的时间,仍然走不进她的心里,这令他不禁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也不过是瞬间,便消逝无痕。他翻过身平躺了下去,吐出一口浊气。两人睁眼望到天明,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彻夜的寂静,只听得到枕边人的心跳和呼吸声。

四更刚过,外面渐渐有了些光亮。傅筹今日较前几日起得早了些,漫天也准备起来,却被侍筹伸手阻止了,他笑道:“你又不用去上朝,起这么早做什么?再睡会儿吧。”

这个时代的女子,嫁了人都要词候丈夫穿裁梳洗,她作为一个妻子,不能为丈夫繁衍后代,是不是就应该在其它方面尽一尽心?毕竟,傅筹对她真的是很不错了。她支起身子,浅浅笑道:“没关系,反正也睡不着。我好歹也得尽一尽做妻子的责任,就让我词候你穿衣、梳洗好了。”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想过要伺候别人,只是不想欠人家太多。

傅筹轻轻摇头,道:“我十二岁就进了军营,早就习惯了自己动手。这些事,哪用得着别人词候!你睡吧,听话。”他的口气像是哄孩子般,扶了她的肩膀,让她重新躺下。

那么平常的一句话,她却听出了辛酸的痕迹。十二岁的年纪,放在现代谁不是在父母的羽翼之下过着快乐幸福的生活,当然,除了她。如果在她面前的傅筹就是他的全部,那么能得他一生相伴,也算是她的幸运。

傅筹很快便穿戴整齐,校洗过后,他坐到床沿,握住她的手,歉意笑道:“今日军中有些要事需要处理,我大概会回来得晚一些。你若是觉得闷,就出去散散心,记得多带几个人。对了,你还记得东郊客栈吧?那附近有一个清凉湖,一到夏天,就很凉快,因为周困的山很高,太阳晒不到。去那里乘船游湖,很是惬意,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我走了。”

漫天笑着点头,目送他走到门口,傅筹突然回头,问道:“赏花宴就在明日,陛下命所有大臣们都要带上女眷参加,你一点也不好奇原因吗?”

漫天顺势笑问道:“为什么?”

倭筹微微敛目,似是想了想,再抬眸看她时,眼中有一些复杂和纠结,道:“尘风国唯一的王子听闻我朝美女如云,便出使我朝,欲择女联姻,此其一,其二嘛…算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漫天也没追问,只微笑着点头,道:“恩,你去吧。”

她总是这样淡然,一副时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让人看了心里发凉。傅筹刚转身踏出一步,就顿住脚步,回头嘱咐道:“最近京城不是很太平,你出门一定要多加小心。”

漫天点头,他回身还未踏出一步,又顿住了,转过头看她。漫天蹙眉,感到有些哥怪,便笑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就好像你这一出门,以后就再也见不着我了似的。”

傅筹半开玩笑道:“我突然不想上朝了,我想留在家里陪你。”他眼中缱绻难舍的情意令人看了心头发紧,漫天移开目光,不再看他的眼睛。

他眉头轻皱,神色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又道:“容乐,假如你真当自己是我的妻子,就要记得……把你的心留给我,这才是我最想要的。”他说完温柔一笑,十分潇洒地转身离去,留一室清寂的空气,搅乱人的心湖。

她愣在那里,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没能回神。

天初亮,一望无际的暗灰色的天空,看不见一片云。卫国将军府的早晨,是寂静而安宁的。

博筹去了趟书房,拿了折子,才出声叫道:“项影。”

项影进来抱拳行礼道:“将军请吩咐。”

博筹捏紧了手心,看着窗外被暗灰色笼罩的大地,仿佛永远也不会有太阳升起。他不由自主地皱眉,有着些许的担忧和迟疑。项影惊诧,他眼中的将军,从来都是行事果决,没有半分犹豫。将军没开口,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低着头,等待将军的命令。

傅筹过了一会儿才转眼看他,面色肃穆威严,道:“你多派些人跟着她,别出差错。”

项影用力点了一下头,应了声:“是。”

傅筹上前两步,用手重重拍了他结实的肩膀,目光中有着不可置疑的坚定,一字一句,无比郑重道:“你记住,一定要确保夫人的安全。”

项影一震,攻打北夷国的时候,也没见将军这样郑重,他忍不住问道:“将军,您是不如六

他话未说完,伴筹眼神顿时凌厉,遽然打断道:“不该你问的,就别问。项影,你跟了本将这么多年,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了吗?”

项影心中一惊,连忙单膝跪地,请罪道:“属下该死。是属下逾越了,请将军降罪!”

傅筹面色稍缓,看了他一会儿,方道:“起来罢,把本将交代你的事情办好就行了。”

项影道:“属下领命,将军请放心。”

傅筹点头道:“恩,去安排吧。”

项影走后,博筹将手中的折子往桌上一丢,沉声道:“出来吧。”

“你为什么不让他问?你知道他要问什么问题对吧?你害怕了?莫非你真的对她动了情?”书架后走出一名容貌极美的黑衣女子,一出现便是一连串的问题,情绪有些激动。

傅筹拢眉,唇边挂着温和的笑意,眼光却是冰冷,不答反问道:“本将的事,几时轮不到你过问了?本将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清楚吗?项影要遵守现矩,你就不用遵守了?”

黑衣女子一愣,继而抱拳低头道:“我…,…属下逾矩了!可是,属下也是为少主好啊,如果少主不计后果执意爱上她,那么,少主就注定了要痛苦一辈子!少主…明知前面是苦海,难道…还要义无反顾地跳下去吗?”黑衣女子的眉间满满的都是忧伤,目中爱痛交织,复杂难言。那种爱而不得的心情,没有人比她更能休会。她真的不希望他未来的路,比她的更艰难。

傅筹瞳眸遽然一变,迅速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女子看不见他面上的表情,过了许久,只听他语声平静道:“你懂什么?本将一再嘱咐项影要保证她的安全,自有本将的考量,凡是本将的计划!”绝对不允许出半点批漏,否则……,这一年多在她身上付出的努力,不是全白费了?你只管回去做好你自己分内之事,本将的事,该怎么做本将自然心中有数,勿需他人多言。你也别去门主那里嚼舌根子,倘若让本将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话…”他突然转身,五指一张,瞬间掐住了黑衣女子的喉咙。

女子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脸色已然发青发紫,她痛苦的张着嘴,却叫不出声来。就在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因窒息而死去之时,博筹才脱手将她甩在地上,接着道:“本将决不轻饶。听懂了吗?还有,本将警告你,不准你动枷…你该知道,她…,对这盘棋的影响。”他手握成拳,每说一句话,便糙得紧了几分。

女子伏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点头,面色敬畏道:“属下知道……少主放心,属下,……不是不懂得轻重之人。咳、咳、咳…”

傅筹转眸也不看她,道:“你知道就好。宗政无忧已经回了京城,你看紧太子,别让他做出蠢事。宗政筱仁现在必须坐稳太子的位置,对我们才会有利。”

“是,属下领命。”女子低头,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抬头道:”少主,过几日,又到您回门里的日子了,您…要保重自已的身子!”她此刻的眼中满是担忧和心疼,完全没有因为他方才的举动而生出半点怨恨。

傅筹身子微微一颤,又到一年了吗?他走到窗前,举目望天,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仿佛永远也望不到边。他淡淡道:“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口这一年来,一直有人在查你们姐妹两的下落,你自己做事小心些,别露出马脚。你可以走了。”黑衣女手问道:“是因为去年那坛‘十里香’吗?”博筹点头。黑衣女子垂眸道:“属下记住了,谢少主提醒。属下告退。”她咬了咬唇,从地上爬了起来,临走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黯然离去。

傅筹手扶着窗棂,指尖苍白却坚定,目光正对着的是清谧园的方向,轻声低喃:“希望她能平安无恙。赏花宴就快要到了,我们…,…又该见面了!呵……离王选妃宴?宗政无忧,就让我们来证明一下,这一年的时间,究竟是淡化了你的感情,还是加剧了你的痛苦?日夜煎熬的滋味儿,你还有的是时间品尝!这…只是一个开始,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就算结局是万劫不复,我也…必须要做到。”

有的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他的命运,无法选择。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五十一章

漫天用过早饭后,太阳才露了个头。时间尚早,这时候出门最是合适。“泠儿,叫上萧煞,我们去东郊游湖。”

泠儿一听,眼眸剧亮,立刻开心叫道:“真的吗?那太好了!主子,我们好久没出去玩了,我这就去叫他。“说罢一溜烟地跑了出去,那速度真是快极了。

漫天无奈笑着摇了摇头,这泠几啊,来临天国都一年多了,她还是这么个性子。她坐下呷了口茶,对门口的丫头吩咐道:“备车。”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泠儿快步走了回来,脸色就不如出去的时候好看了,身后还带来了一个小厮,是萧煞屋里的人。

漫天随意问道:“怎么了?”

泠儿瘪嘴道:“主子,萧煞又出府了。”

漫天微微蹙眉,自从一年前经历了那件事,她碍于身份,明着将茶园转手,改为暗中经营,自此之后,萧煞和泠儿也很少去茶园。那么,萧煞近来时常外出,究竟是去做什么了呢?她沉思片刻,对那小厮问道:“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小厮连忙跪下,拿眼偷瞧她,神色间有些闪躲,道:“回夫人的话,小的,小的…不知道。”

漫天啜了。茶,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转了转手中的杯子,缓缓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她空灵的嗓音一旦沉下来,威严自成。

小厮心中一慌,紧低着头,有些犹豫道:“小的…”

“咣!”他刚开口,漫天突然重重地放下茶杯,打断了他的话,惊得他身子一颤,心中暗道:夫人平常看起来温婉淡然,没想到动了怒竟也会这么吓人。

漫天道:“想好了再说。你若真不知道也就罢了,倘若你知道,却来瞒骗我,那…”她故意拖长了音,顿住话头,娣了那小厮一眼,目光犀利无比,又道:“按照府中的规矩,欺骗主子,…应该怎么处置,相信你应该清楚吧?”她声音倏地变冷,虽然不是很清楚府中规矩的制定,但通过前几日的事,也足够明白了,这府中现矩是多么的森严。想必欺骗主子的罪,绝对不轻。作为一个将军府的女主人,该拿身份的时候,她绝不手软。

果然,她话落音,那小厮的面色已然发白,连连叩头,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请夫人饶命啊…,

漫天声音一沉,轻喝道:“那还不快说!”

小厮提着一口气,忙道:“是,夫人。萧侍卫最近常去软香楼。听说前些天软香楼来一个很漂亮的姑娘,萧侍卫因为她,还跟人打起来了。”

泠儿惊道:“啊,他居然是去青楼啊?这个萧煞,平常一本正经的,真看不出来是这样的人!”

漫天一愣,萧煞上青楼与人打架?上青楼倒也没什么,毕竟在这个年代,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偶尔去一趟青楼也不算什么稀军事,但以萧煞沉稳的性格,常常去青楼,又为一个青楼里的姑娘与人大打出手就非常奇怪了。不管有没有打伤人,这种行为传出去,别人定会说她纵容属下仗势欺人,若被有心人利用,说不定还会给傅筹带来很多麻烦。她站起身,慢慢走到那小厮面前站定,目光微冷,低眸盯着他,冷冷道:“为什么没人来向我禀报?在你们眼里,本夫人就是个摆设吗?”

那小厮骇住,忙把头垂得更低,颤着声音,说道:“夫人请…请息怒!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这么想啊!这件事,实在是…将军吩咐过的,不让小的们将此事禀报给夫人…将军不想让夫人生气,怕您气坏了身子。”

漫天一怔,连傅筹都知道这件事?!看来此事一定闹得不小!她皱眉问道:“跟萧煞打起来的是什么人?对方被他伤得可重?”以萧煞的武功,怕是只有他伤别人的份。

小厮道:“回夫人,是连妃娘娘的亲弟弟。听说连公子的一条腿被打折了,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

竟这样严重?连妃娘娘是临天皇半年前新纳的妃子,听说此女性子娇蛮,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也是继十三年前相继过世的云贵妃及傅皇后之后的唯一一位获得专宠的女子。招惹了她,只怕后患无穷。漫天皱眉,在屋里踱了几步,这萧煞行事,怎么变得这般不知轻重了?

启禀夫人,马车已备好。”一个丫头走到屋里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