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夭朝她走过去,淡淡笑着伸手拉她起来,“傻泠儿,哭什么?快起来。

泠儿眼泪掉得更凶,一把抱住她的腿,哭出了声。她说:‘主子,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漫夭也随了她的动作,只用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问道:,你怕什么?”

“我怕皇上以前跟我说的话都是假的,我怕我以为是为主子好其实是害了主子,我真的很怕“泠儿哭的很无助,像个孩子。

漫夭心头一软,‘傻丫头,我不怪你。”她突然不想对他们有什么要求,她什么都给不了他们。这次萧煞的事,已经令她明白了,他们本来就是皇兄的人,他们为皇兄办事是天经地义,能在执行任务的同时顾及到她已经算是很好了。萧可之所以会被下毒用来控制萧煞,就是因为萧煞已经不再被皇兄所掌控,所以才会有这样毫无胜算的刺杀,皇兄,他是想要萧煞死!如果她不能给他们保护,那她凭什么要求他们的忠诚?如果时她忠城的代价,是他们付出生命,那她宁愿不要他们忠诚!就这样,就好。

扶起泠儿,她对泠儿摇了摇头,柔声安慰道“别担心,纵然他有什么不对,总还是我的皇兄。

天色愈发的暗了,天空似是被泼了一层浓墨。

漫夭等项影一直没有等到,最后等回了傅筹。他深青色的衣袍很干净,没有一丝血迹,头发整齐,不曾有半点的凌乱,不似是从打斗场上归来,更像是刚刚去哪里游赏而回。她微微一愣,心中有些没把握。

傅筹温和的神色掺了一抹复杂,进屋之后,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坐了,随手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抬头深深地望着她,说道:‘你的计击,很好。各方面”都照顾得很周到。”

漫夭一怔,傅筹又带了几分自嘲道:‘谢谢你在计划之中也顾全了我,送了我一个连云寨,让我可以跟陛下交差。连云寨窝藏北夷国奸细,企图刺杀尘风国王子,挑起两国争战,以图夺回北夷国领土”,这个理由,似乎很不错!容乐,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漫夭面色一白,转过脸去不看他。

傅筹却是一直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掩藏在浓密睫毛下的不明情绪,过了半响,他才轻叹了一口气,复又道:无隐楼的杀手果然是身手了得,个个以一敌十。可是容乐,为什么你宁愿接受宗政无忧的帮助,也不愿意跟我开这个。?我是你的丈夫!想保住萧煞,不过是在等你一句话罢了!我不信你不知道!你为了不想欠下我的情,宁可这般大费月折。但你可曾知道,伏云坡连绵十里的埋伏”,萧煞,他就算不现身,又能逃得了吗?”

漫夭震惊地抬眼看他,连绵十里的埋伏?原来他早有计划,要趁此机会剿灭连云寨。她竟然没想到,她抿了抿唇,犹豫着问道:“那…“萧煞他”

“既然确定了是你的人,我自然不会动他。”傅筹神色恢复从前一贯的温和,动作优雅地喝着茶,扬起眼皮,看着漫夭,又道:“但是,仅只这一次。若有下次,我就不敢保证了。我有我的立场和职贵,我与启云帝有无结盟是一回事,但他若是要擅自挑起我们和尘风国的战争,我却是不允计。容乐,我希望你能明白!”

“我明白”漫夭点头,在他对面缓缓坐下,很诚挚地笑着向他道谢:谢谢你,阿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那些朝夕相处的岁月累积总还是能留下点什么,除了利用,除了爱情,她能回赠与他的,她只能尽力而为。

傅筹的手一颤,杯中之水溢出几滴,不过是一声称呼,他却仿佛等了几辈子般的忍不住心思狂涌,内心波动如潮。他诧异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才放下水杯,去握她的手,万般温柔尽在那掌心之间,他轻轻笑道:以后,就这么叫我,我喜欢听。

漫夭点头,浅浅笑道:“好。

见到萧煞,是在第二日的傍晚。漫夭当时真的是吃了一惊,多日不见,他竟然憔悴成那个模样。

“萧煞愧对主子!没脸再留在主子身边,请主子容萧煞先去办一件事,再以死谢罪!”萧煞跪在屋子中央,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漫夭叹道:“起来吧。”时着里屋叫了一声“可儿,你可以出来了。她话音刚落,萧可便从屋里急急的跑了出来,开心的叫了声哥哥,。

萧煞一惊,“可儿,你怎么在这儿?”

“是公主姐姐让人接我来的,公主姐姐说,以后我再也不用回那个地方了。啊,还有还有…,哥哥,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是公主姐姐帮我找到了‘七绝草,。”萧可笑得极欢快,边说边蹦跳着来到漫夭身边,双手挽着漫夭的手臂,那模样亲昵极了。

萧煞震惊地望着漫夭,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以为主子会怪他,却没想到,她一直在暗中帮助他。此刻心中的震撼和感激无以言表,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也不是他的风格,萧煞再次恭恭敬敬地向她磕了三个头。主子大恩,萧煞无以为报!”

漫夭淡淡笑道:‘可儿,去把你哥哥扶起来吧。看他瘦成那个样,你就开个方子帮他调理调理。萧煞,以后你的命是我的,好好保重自己。”

“是。主子。”

“你们都下去吧。”漫夭重重吐出一口气,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她是不是可以清静几天了?

“主子,主子,“她刚准备休息一会儿,园中泠儿一路叫着小跑过来

漫夭直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皱眉问道什么事?”

泠儿向她展开手中收到的书信,“皇上要来看您了!说是应临天皇邀约来参加秋日狩猎。”

漫夭脑子轰得一声,她想清静清静,怎么就那么难呢?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六十五章

自从得到启云帝要来临天国的消息,漫夭心中没来由的生出许多不安,直觉这次皇兄的到来似乎不那么简单。

八月初,漫夭听闪宗政无忧提前离开皇陵,回了离王府,她命项影还回折扇,但项影跑了五趟,都进不了离王府,找九皇子代转,九皇子很干脆的拒绝。她只好自己亲入离王府,毕竟这种重要的东西,在她身边多放一日,便多一日的不安心.

公主姐姐,你去哪里啊?带上可儿吧。”萧可在府中住了一个月,与她越发的熟稔。

萧煞连忙斥道:“可儿,不得无礼!”

萧可撅嘴嘴,挽着漫夭的手臂,瞪着眼睛看萧煞,不满道:哥哥,我想跟着公主姐姐嘛,总待在这园子里,好月呐。而且,泠儿姐姐都能跟着去,我为什么不能去?公主姐姐,让我跟你去吧,我保证很乖!”说着竖起手,做出一副发誓的模样。一双纯澈的眸子,闪耀着灵动的光。

泠儿捂着嘴笑道:那你可得带着你的那些妾粉,万一路上你不小心走丢了,遇到坏人,你就该哭了。”

萧可面色一红,被说到痛处,气得直跺脚。上一次她跟着泠儿出门,不小心走散,遇到地痞流氓,聿好泠儿及时找到她。其实她也不是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她从小跟着师父学习医术毒术,但她常年待在山上,心性单纯善良,又没遇到过什么坏人,因此很少用到毒术,所以总是忘记了该怎么保护自己。

漫夭无奈摇头,还是没带她,怕她心性单纯,不小心触杞了宗政无忧的现矩,只让萧煞带她出去玩玩。

离王府门前,泠儿叩了门,王府大门打开,看门的侍卫一见是女子,虽然美貌,但出于自家王爷讨厌女人的原因,他立刮将她们拦在外面,口气不善,驱赶道:敲什么敲,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快走走走!”

泠儿被他一推,立刻怒道:“你好大胆子,你也不看看我家主子是谁就赶人?你要是不让我们进去,你就要倒大霜了,不信你试试!”

那侍卫道让你们进去我才要刷霉!谁不知道,我们离王府从不进女人。你们赶紧走,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女人来访,他们从来都不用进去禀报,连昭云郡主都不让入内,何况是别人。

泠儿脱口道:谁说离王府没进过女人?我和我家主子都进去过,我家主子还在你们离王府住过十””

泠儿!”漫夭沉了声,泠儿立刻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闭了。,退到漫夭身后。

漫夭对那侍卫道:你进去禀报一声,就说我是为还离王扇子而来。”那侍卫从前没见过漫夭,虽能看出她身份不凡,但还有些犹豫。

什么事这么吵?”这时府中走出一个四十多岁颇有几分威严的中年男人,不悦问道。

那侍卫连忙道:“管家,您来得正好,这个女子说要见王爷,还什么扇车,”

王府管家听说是女子,眼中便有了轻视之意,连眼都没抬,正想说打发了走吧,却在转身的时候,眼光扫过漫夭之时,怔了一怔,他不确定地多望了几眼,心中一凛,面色顿时肃穆且恭敬,三步并两步跨下台阶,恭声行礼道原来是容乐长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府中下人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公主见谅”

管家说着已出了一身冷汗,自家王爷为这位公主都快魔障了,而这边,公主好不易上门一趟,还被拦在门外,要是真给轰走了,他这个管家恐怕也不是做到头了那么简单!他沉着脸对一旁呆愣的侍卫喝道:“你真是不长眼,连容乐长公主都敢冲撞,嫌活得时间太长了是不是?还不快向公主磕头赔罪!”

那侍卫一听容乐长公主这个名字就已经慌了,连忙跪下,漫夭却抬手阻止,淡淡道:“不必了。离王可在府中。”

管家道:“王爷此刿正在漫香同,公主,请!”

漫夭一愣,那漫香阁的名字,当初还是特意为她起的。

离王府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动,管家将泠儿拦在漫香阁外,只让漫夭一个人进去。

漫香阁的一草一木看上去那样的熟悉,她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有股比然隔世之感。园中杨柳依依,棋台光滑如镜,地面干净整洁,空气中飘飘渺渺,充斥着那个人的清爽气息,一如她曾经住在这里的感觉。

园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她穿过庭院,看了一圆也没看到宗政无忧的影子。走到从前的寝阁,见房门轻掩,窗子半合,她微微一顿,走到宿前,轻轻打开一条缝隙,往里望去。

只见那曾经属于她的床上,此刻斜躺着那个面容纯净如仙的男子。他身上白色的衣裳,一角垂到地面,床上的锦被跌得整整齐齐,不似是特意来此休息,反侧像是太过疲惫不经意的睡着。她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在这里醒来时的情景,那时候,宗政无忧端着一碗药,坐在她的身边等着她睁开眼睛,然后恶意逗弄她,用嘴喂药,害她差点连肺都一起咳出来,他还取笑她,说她笨。

那时的他,如仙如麾,邪魅而张扬,甚至是狂妄。如今的他,更多的却是冰冷之中暗藏悲伤。

原来过去的记忆还是这般的清晰,她看着那张彷如孩子般纯净完美的面庞,那眉宇之间藏不住的疲惫,让人不住地心疼,想要走到他身边替他抚平哀伤口

她忽然觉得她不该来这个地方,这里有那么多的记忆,有那么多的情感,她控制不住自己心底蔓延的疼痛。紧损着唇,抿出一种苍白的颜色,她将手中的扇子放到靠窗的桌子上,便转身逃一般的离开,没听见身后传来的如梦呓般的呢喃

阿漫…别走,”

转眼八秋,启云帝到临天国已是九月份,离秋猎的日子不到十天。

这日,秋阳夕照,迎接启云帝的仪仗从皇宫一直摇到了城外,相比二十二年前上一任启云帝的到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晚,皇宫摇宴,为启云帝接风洗尘,漫夭身在其列。

二十一岁的年轻的帝王,一身云灰色的锦龙长袍,面容清俊秀美,身姿颀长,行为举止之间除具备一丝帝王威仪的司时,还多了一份饱学之士的儒雅,让人很自然的便会生出几分敬仰,不因他年纪尚轻而生出轻视之心口

漫夭上前朝他行礼:“臣妹拜见皇兄!”

皇妹快快免礼。一年多不见,皇兄甚为想念。皇妹…似乎清减了,可是来这里水土不服所致?”启云帝温文笑着,伸双手去扶漫夭,语带关切问着。

漫夭道:“回皇兄,臣妹并无水土不服,劳皇兄惦记,臣妹心中惶恐。,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笑容恭敬有礼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启云帝眼光微顿,似乎不曾察觉有异般的笑了笑,应临天皇邀请坐上与其并排的主位。

这是分别一年后的第一次会面,席间,启云帝不间断与她说上几句话,神态之间并无一个帝王高高在上的姿态,反例自然流露出身为一个兄长对于妹妹的宠溺和关爱。

漫夭始终微笑应对,扮演好一个和亲公主重见亲人的角色。傅筹坐在她身边,时不时为她布菜,启云帝眸光微闪,嘴上笑道:“看将军与皇妹如此恩爱,朕心甚慰。

席中其他人听后连忙跟着一阵赞叹,说傅将军与公主如何如何的般配,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临天皇端出一国帝王应有的笑容,眼底却是莫测高深,叫人看不通透。他若有所思地拿眼角扫了眼太子与九皇子之间空出的席位,这一次,他没再逼着无忧参加筵席。

傅筹很应景地执起漫夭之手,在众目睽睽之中,望着她深情笑道:能娶到容乐这么好的妻子,是我一生的幸运。我非常感激两位陛下赐予我的这份天大的恩典!”他说着起身行了一个礼,温和的面容看不出其它的表情。

话,是心里话,情,也是心中情,但是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漫夭只觉得有些讽刺。她浅浅笑着,直笑到嘴角僵硬。

年轻的帝王目光一转,似有所思,不经意扫了眼太子下方的空席,笑道:“这事,要真说起来,将军得感谢离王!”

众人微愣,启云帝又道:“当初离王拒婚,朕听闻之后,心中对皇妹深感愧疚,担心因此毁了皇妹一生的幸福,但是没想到,竟还能促成一对神仙眷侣,当真令人高兴!朕,心里的这块大石,总箕是落地了。”

殿内和乐融融的气氛瞬间凝滞,漫夭心间一刺,面上笑容却是不变。

临天皇眼光转了几转,笑得深沉,道:“启云帝不用为他们操心了,既然是容乐长公主亲选的驸马,自然是心中十分中意的人选,又怎会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