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也不走了,就这么静悄悄地站在旁边,抱着只熊,安安静静地看。

她看到棠柚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在棋盘上落了一子;下一瞬,萧则行修长的手指捏着棋子,落在棋盘中——

棠柚骤然睁大双眼,要拿回白子:“不行不行!我反悔了!要重新来!”

萧则行含笑看她:“没有悔棋这么一说。”

棠柚已经敏捷地把黑子拿走,利索地放入萧则行的棋盒中,理不直气也壮:“那你年纪大嘛,多让让我怎么了?”

萧则行纵容着她的耍赖,只是在棠柚作势要拿走白子之前,轻轻按住她的手,笑:“亲我一口,就让你一步。”

接下来的事情,萧令仪没有再看,她偷偷地缩回小脑袋,抱着小熊,哒哒哒地跑去找萧怀信。

一旦发现她的话,妈妈就不会再去亲爸爸啦!

大人的世界真的好麻烦哦。

-

萧维景过来的时候,棠柚和萧则行刚刚下完一局棋。

萧维景一听棠柚敢和萧则行下棋,顿时乐了:“行啊你,可真够厉害的。”

在萧维景印象中,能下赢萧则行的人可真不多。

他饶有兴趣:“最后谁赢了?”

棠柚心不甘情不愿:“二叔赢了。”

萧维景啧一声,摇头叹息:“二叔,你也不知道让让柚柚?怎么做丈夫的?”

萧则行正在泡茶,听见萧维景这么说,抬起眼来:“哪儿没让?我让了柚柚十三步棋。”

萧维景一噎,对棠柚说:“下次别再和二叔下了,这就是个老狐狸,你下不赢他。”

棠柚可比萧维景更加了解老狐狸的本质,对此颇为认同。

萧则行将第一杯茶倒掉,重新换了一盏澄澈的茶汤,递到棠柚面前,第二杯才倒给萧维景,看着他笑:“不和我下,难道要和你下?”

萧维景说:“倒也不是不行。”

“这个可真不行,”萧则行笑,“和你下太没有挑战性,恐怕要柚柚让你十三步棋你也未必能赢。”

萧维景:“……”

领教了。

“对了,”萧维景问棠柚,“我听说江沉庭最近在准备相亲?”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吧,”棠柚也不确定,轻轻地唔了一声,“棠宵一直在催他。”

棠柚和棠宵基本上已经完全断绝了父女关系。

因先前的事情闹的太大,棠楠最终也没有如棠宵和江桃所愿,嫁给多么荣耀富贵的人家;棠柚太了解棠宵这样无利不起早的性格了,也已经做好婚后继续被这个无能父亲打扰的准备,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婚后这么多年,棠宵始终老老实实的,竟然没有再上门。

这令棠柚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棠宵年纪大了,从几年前就开始催江沉庭生孩子,”萧维景一阵唏嘘,“江沉庭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好。”

“的确命不好,”萧则行说,“沉庭本身能力不错。”

只可惜,拖生在了那样的家庭中。

一辈子都要被江桃拖累了。

棠柚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看向萧则行。

萧则行已然看穿她内心的想法,笑着安抚她:“放心,工作上,我能多帮帮他。毕竟是哥哥。”

萧维景酸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叫人家哥,害不害臊。”

“一大把年纪怎么了?”棠柚怼他,“你不是也一大把年纪了?叫我二婶,你害不害臊?”

失策失策。

萧维景忘记了,论起来斗嘴,还真的没有人能比的上棠柚。

“倒是你,如今有没有中意的女孩?”萧则行问,“先前那个宁一不是挺好的么?都说好要见家长了,怎么突然间又变了卦?”

萧维景说:“性格不合。”

“哪里不和了?”棠柚十分好奇,“先前你不是还说挺谈的来么?谈人生谈理想?”

“谈什么人生?”萧维景一提到她,恨的牙痒痒,对萧则行说,“她只想和我生人!”

萧则行看见萧维景这样一副郁结难消的模样,笑:“总算有治的住你的人了。”

“她那哪能是治我?”萧维景吐槽,“她是想弄死我啊。”

——分手时候,萧维景喝多了酒,尝试挽留,微醺着打电话过去。

宁一十分关切地问:“喝多了?你现在在哪里?”

萧维景被宁一的话感染到胸口暖暖,只是这股暖流刚蔓延全身,宁一的下一句话就跟上来——

“我马上给你送点头孢过去。”

从回忆中醒过神来,萧维景摇头叹气:“算了算了,不提也罢。”

不忍回首。

“对了,”萧维景看向萧则行,“申——”

申字刚出口,萧维景与萧则行对视,目光相触,他及时改了口:“申请报告的事,我得和你好好商量商量。”

棠柚不喜欢听工作上的事情,放下茶杯,站起来:“我去看看椰丝球。”

“去吧,”萧则行笑着叮嘱,“零食不要吃太多,中午给你们做奶白鲫鱼汤喝。”

看着棠柚出去之后,萧维景才斟酌着对萧则行开口:“近期申奶奶病情稳固,老爷子让我来问一声,你要不要带着柚柚还有鱼仙贝椰丝球去看看她。”

他口中的申奶奶,就是萧则行的母亲。

已经在精神疗养院住了二十多年。

萧则行微笑渐渐凝固。

他放下杯子,对萧维景说:“容我考虑考虑。”

-

萧维景走出房门,深深地吸一口气。

庭院中的花儿被照顾的很好,枝叶繁茂,葱葱郁郁。

正是春光最好的时候。

萧维景喟叹一声:“春天的空气真香甜啊。”

正抱着小熊经过的萧令仪仰脸,甜甜地冲着萧维景笑,酒窝深深:“哥哥,香甜的话你可以多吸几口哦。”

萧维景被这个小姑娘给暖化了心,不由得捏捏小可爱的脸颊:“咱们椰丝球真乖!”

一旁沉默的萧怀信抬眼,波澜不惊地看了眼萧维景:“老哥,别吸太多,保重身体。”

萧维景:“嗯?”

“负责照管花园的赵叔刚刚喷了杀虫剂,你现在能闻到的甜味基本上全是杀虫剂。”

萧维景:“……”

“大伯说你还在大伯娘肚子里的时候,经常就会自己捏脐带捏到自己缺氧昏过去,醒来接着捏,”萧令仪满怀同情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原来这些都是真的。”

萧怀信说:“老哥哥,你真不愧是小时候看花圈好看就生日时候给老爷爷送一屋子花圈的男人。”

萧维景:“……”

到底是谁给这两只小崽子科普了他这么多的黑历史啊啊啊啊啊!!!

他身为哥哥的尊严都要没有了!

萧令仪走到萧维景面前,郑重其事地抱抱他的腿:“放心吧,哥哥,我不会因为你又笨又老还找不到对象而嫌弃你。”

……

赵曼兰刚刚下车,远远地看到萧维景和两只小团子玩耍。

聊的很开心啊,椰丝球还主动抱了萧维景的腿。

真是兄友弟恭、兄妹情深啊。

走进了,赵曼兰先给了两个小团子一人一颗糖;萧令仪嘴巴和棠柚一样甜,哄的赵曼兰眉开眼笑的,又亲又抱,这才放开手让她出去玩。

等两只小团子走了之后,赵曼兰这才恨铁不成钢地问萧维景:“看你二叔这俩孩子多可爱啊,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一对?现在和小弟弟妹妹聊天都什么感觉?”

——和这俩小团子聊天什么感觉?

萧维景沉默两秒,长叹一声:“如听仙乐耳暂明。”

作者有话要说:汇报下进度,崽崽番外还有一章。

二叔视角的番外(就是柚柚不知道的另一面,包括二叔动心原因以及心路历程等等,会写的比较详细),大概会有两篇左右。

写完就要正式完结啦!

另,有争议在所难免,也总会有人在免费章刷负分。

我很开心小天使们能够替我说话,但对于有些很过分的负分,我们没必要和他计较,不要和他们争吵(因为可能会引起他们继续不停疯狂刷负,同时也影响正常小天使们的心情)。

大部分我们不要理好不好?如果涉及到人身攻击或者辱骂,可以直接点投诉举报清理掉。

另,本章全部评论继续送小红包包~

鞠躬,感谢。

☆、崽崽番外(三)

棠柚就敏锐地察觉到萧则行情绪的不对劲。

中午, 萧则行下厨煮了奶白鲫鱼汤,因着工作繁忙, 他做饭的次数并不能算得上多, 但棠柚和两只小团子都很喜欢,他总会在闲暇时间给三个宝贝下厨煮汤羹。

棠柚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眼巴巴地看着萧则行有条不紊地料理着,忍不住手痒痒:“二叔, 我能帮的上什么忙吗?”

“帮忙?”萧则行站在料理台前,听到她的请求,转身来,看了看她, 笑,“草莓洗干净了,还要麻烦柚柚小朋友帮忙吃掉。”

满满一玻璃碗草莓就放在旁侧的桌子上, 红红嫩嫩,还挂着水珠。

棠柚故意咬着一半草莓,自背后抱住他, 踮踮脚, 示意萧则行低头。

这样的小把戏不是第一天用,萧则行纵容着她, 放下手中的东西,俯身,咬掉她唇上的半个草莓。

不可避免地接触到她的唇,温柔细腻, 萧则行吃掉那半个草莓,俯身亲亲她的脸颊,笑吟吟:“谢谢柚柚。”

棠柚还不肯松开,搂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背上,软声叫他:“二叔。”

初春的气温适宜,萧则行上身只穿了件衬衫,扣子微凉;棠柚玩弄了那粒扣子好久,小爪子悄咪咪地贴在他腹肌上,摸了两把,夸奖:“二叔身材真好。”

这句话不是瞎吹的,个子高的男生天生就有优势;萧则行骨架大,常年保持锻炼,肌肉匀称结实,丝毫不羸弱,也没有一点儿赘肉。

棠柚特别喜欢。

她嘴巴甜,在好朋友的“磨练”下,能够直接吹出来一长串儿彩虹屁,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说。

棠柚继续吹:“二叔真是我见过长的最好看的男人,你简直就是完美这个词语的最佳诠释。”

萧则行正在切着小番茄,衬衫袖子挽起来,听小家伙这样恭维,笑了:“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听好听的话也需要代价,萧则行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这只能皮断腿的小兔子,猜测:“你想出去玩?”

“不是!”棠柚的脸贴在他背后,蹭了两下,闷声问,“从维景走了之后你好像就不是特别开心,我想让你高兴。”

萧则行没说话。

棠柚说:“你先前一直在强调、告诉我你是我的丈夫,那作为你的妻子,我可以知道是什么让我的丈夫不开心吗?”

萧则行放下刀,后退一步,轻轻地叹口气。

他洗干净双手,这才捏捏棠柚的脸颊:“关于我的母亲。”

婚后这么多年,萧则行没有提到过这个话题,棠柚也没有说起过。

“她患精神上的疾病多年,如今近乎疯癫,”萧则行说,“终日胡言乱语。”

棠柚说:“我不怕。”

“但我不想让你看到,”萧则行笑着拍拍她,“出去叫鱼仙贝和椰丝球过来吃饭,咱们不聊这个事,听话。”

在除了床以外的地方,萧则行对棠柚一直百依百顺。

但在这件事情上,他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坚决。

赵曼兰中午留下吃饭,一左一右两个小团子,被哄的眉开眼笑;只是每每看到自家儿子萧维景,又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

赵曼兰忍不住对萧则行说:“则行啊,你以后还得多多照顾维景,这孩子光长岁数也不长心思,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还单着身,一点儿也不稳重——”

“一直在很平稳地增重,”萧维景说,“缘分这种事情,上天注定,您啊,就不要再操心了。”

赵曼兰无奈。

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现在老爷子已经彻底放弃再给萧维景寻找女朋友的念头,天天逗弄这两个小团子——

大孙子的号彻底养废了,还是这俩小孩子更合他老人家心意。

上次赵曼兰好不容易给萧维景找到一个合眼缘的姑娘,萧维景看了照片之后,第一句话:“这姑娘挺可爱的。”

激动到赵曼兰已经想好在哪里办婚礼在哪里办满月酒了,萧维景下一句话跟上来:“——打一拳会哭很久吧?”

赵曼兰直接给他脸上来了一拳。

……

赵曼兰再三提醒自己,这个是亲生的,才忍住没有揍他。

“对了,”赵曼兰看向萧则行,“你什么时候带着柚柚和孩子去看看你妈?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没见过奶奶,有点不像话。”

在萧则行开口之前,棠柚笑吟吟地说:“我们已经商量好啦,等则行忙过这一段时间,我们就去探望她。”

赵曼兰松口气:“那就好。”

从母亲的角度来看,她觉着申元曼可怜;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申元曼的的确确也不值得同情。

婚内出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落了老爷子颜面,还妄图通过刺伤老爷子来维护奸夫——

老爷子固然有错,不该因此冷落萧则行多年,不管不问;但申元曼的过错也不少,一桩桩一件件,格外清晰。

这桩婚姻最大的受害者,其实是萧则行。

萧维景听棠柚这么说,讶然抬眼看她。

——能叫二叔转了性子,棠柚果然不是一般人。

萧则行看了棠柚一眼,也未拆穿她的谎言。

下午,两只小团子缠着棠柚玩,始终不肯给萧则行这个父亲独处的时间;好不容易哄睡了两只小家伙,棠柚正泡着澡,萧则行旁若无人地进来,面不改色地解衬衫。

棠柚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刚想伸手扯浴巾,萧则行先她动作快一步过来,按住她的手,垂眼,看着她笑:“今天又说谎了。”

“说谎的孩子要乖乖接受惩罚,”衬衫随手丢到地上,萧则行深深叹气,“是我的错,免不了好好教育你。”

浴缸中的水温热,棠柚现在已经变成一尾鱼,更确切地讲,是喝下巫师汤药、鱼尾正在被强硬劈开化为人腿的美人鱼;美人鱼泡在水中,拿腿一遍又一遍地丈量着萧则行的腰围。她自知做错事情,现在面对萧则行的言传身教,也乖乖地接受了,讨好地亲吻着他的喉结,哄:“……二叔,你别生气嘛。”

她努力搂着他的肩膀,小声说:“我知道错了,别欺负我了啊。”

萧则行最喜欢听她求饶的声音,每每听到都不能自抑,这一点,棠柚知道;在面对她的时候,这个男人总会有这无限的耐心,脾气好到只要她不杀人放火,无论做什么都依着她。今天萧则行身体不好,棠柚除却基本的安慰之外,也想勾着他消气。

身体力行之后,萧则行气倒是消了,自坐自受的棠柚要掉了半条小命,缩成一小团,眼睛水汪汪:“不是说病情已经稳固了吗?二叔,丑媳妇还是要见公婆呢。”

萧则行不置可否,闭上眼睛,拍拍她的肩膀。

过了好久,他才慢慢地开口:“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不堪的一面。”

棠柚本来已经快要睡着了,听到这句话,仰脸看他:“那不是你的错。”

棠柚翻身起来,趴在他胸膛上,张开胳膊,像是树袋熊一样抱着他:“二叔,我很喜欢你——不对,确切地讲,是我爱你。”

萧则行抚摸她头发的手停顿下来。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相爱,又是怎么样去爱一个人;先前只觉着这种感情很脆弱易变,今天可以爱这个人爱到死去活来,明天又可能会疯狂地为另一个人心跳八十迈。就像是一件新衣服,刚刚买来时候格外喜欢,穿上去后恨不得炫耀给所有人看,等又看到合心意的新衫,甚至会厌烦旧衣多占据了橱柜的角落,白白碍眼,”棠柚低声说,“没有人教过我应该怎么正确地去爱人,除了你。”

“我以前多糟糕啊,什么都没有,”棠柚说,“我最狼狈最怂包的一面你都见过,但是你完全没有在意,还会笑着陪我玩,陪我闹,纵容我。”

萧则行没有穿睡衣,她俯身,温柔地亲吻着他胳膊上那些疤痕。

她说:“二叔,你担心什么呢?”

萧则行抱着她,良久,才轻轻叹气:“你想做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拦过?”

棠柚可怜巴巴看他。

“探望她可以,但不能带孩子过去,”萧则行说,“我不放心。”

棠柚用力在萧则行脸上亲一口,慢吞吞下床;再钻入被窝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盒子。

她笑盈盈:“二叔,我新买了个玩偶,你看看怎么样。”

说话间,她打开盒子,献宝一样递给萧则行看。

精美的盒子里面,两只巴掌大的布偶乖乖巧巧躺着。

萧则行看了一眼,失笑:“你这是从哪里买的?做工挺抽象派。”

棠柚说:“我自己做的。”

“嗯?”萧则行讶然,拿在手中,又仔细看了看,“刚才没看清楚,现在发现了;剪裁豪放大胆,缝制更是粗中有细,颇有艺术感——”

要是棠柚有尾巴,现在就已经翘了起来。

她眼睛亮晶晶,盯着萧则行。

“——尤其是这只狗,做的栩栩如生,神情刻画更是入木三分——”

棠柚说:“这是狐狸。”

萧则行声音稍稍停顿,他面不改色地夸赞另一只玩偶:“——还有这一只兔子——”

“这是个小狐狸。”

萧则行讶然:“白色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