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和平劝慰,“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别这么虐待自己,能推的就推了,多大点事?”

周启深显然不在状态,神情游离,兀自沉思。

行吧,没回应,顾和平也见怪不怪了,跟老程东拉西扯地聊天。周启深就是这时,忽然说了一句:

“赵西音可能给我生了个儿子。”

第48章 今宵别梦寒(5)

“生儿子?生什么儿子?”顾和平嗤声, “周启深, 你脑震荡还没好呢,得妄想症了还?人家跟你离了婚,你还要这么造谣, 小心蹲大牢啊。”

老程也觉得匪夷所思, “周哥儿, 你怎么会有这想法?”

周启深低着头, 垂眸于桌面,人深深喘了口气,“那天我听到她接了个视频,里面有个小孩儿叫她妈咪。是个男孩儿的声音。”

老程的烟在唇边一顿, 平静道:“听实在了吗?没弄错?”

周启深摇了摇头,太阳穴疼的很,“时间太短,小西当时就给掐了。但老程,男人的直觉你得相信。”

顾和平泼冷水, “你这是给自己强行加戏。”

周启深一点都不生气, 眼底微红, 目光赤诚,急于给他们做解释,“小西去美国去得很勤。”

“那是看她姑姑。”

“她姑姑忙,没那么多事儿让她看, 而且小西每次过去,待的时间都长。”

“废话, 机票那么贵。”

“最长的一次,是我们离婚后的第四个月,她在那儿待了两个月才回北京。”

“你想证明什么?她在生孩子坐月子吗?”顾和平刚想翻个白眼,愣了下,白眼又给翻了回来,“啊呀,好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老程啧了声,“和平你别添乱。”

周启深说:“季芙蓉医生,她姑姑的朋友,我找人查过,小西去她诊所去得很多。”

老程说:“这可能只是出于信任。”

“季医生主修的是妇产科。”周启深握着茶杯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我和小西还在一起的时候,她身体很好,基本没有这方面的病痛。”

顾和平贱嗖嗖的,阴阳怪气说:“还不是你把人给折腾坏了。”

周启深真想一杯茶水泼他脸上,气急败坏道:“你们怎么不相信我呢?”

“我们相信没用啊,关键是,这不一定是事实啊。”顾和平可冤枉,“乍一听觉得你挺有道理,但周哥儿,你抛开偏执,再好好想想,是不是细节什么的,压根就对不上号?”

周启深怒得把茶杯往桌上一磕,杯底咣咣响,“这么多证据还不够?”

老程拍了拍他肩膀,“我就问一个,小西真的给你生了孩子,她图什么呢?你知道一个女人养育孩子,有多难吗?而且据我对小西的了解,她要真有孩子,一定带在身边,一定亲力亲为。”

周启深是钻进了死胡同,就认这个死理了,“她是躲着我,惩罚我,她犟起来的时候,真能做出这种事儿。”

顾和平和老程对视一眼,心说,完了。

周老板坚信他有个儿子了。

这两晚,周启深整夜整夜失眠,他能把大致的框架勾勒出来,但就像顾和平说的,许多细节根本对不上号。那又怎样,人在执迷不悟的时候,最容易鬼迷心窍。

周启深这一遭闹的,把顾和平和老程忧心坏了。

顾和平看似不着调,其实十分重兄弟意气,他爷爷是老将军,到了父亲这一辈,几乎个个都从政从军,家风严谨,铁血作风名不虚传。顾家兄弟姊妹虽多,但其实走得并不全然亲近。跟周启深他们,才是实打实的感情。出生入死,一辈子打不散。

“要不,我明天去找一趟小西吧。”顾和平说,“周老板这状态,迟早要出问题。”

第二天下午,顾和平掐着点去舞蹈室逮人。结果路上堵车,去迟了几分钟,团里今天散得早,没留几个人。顾和平正纳闷儿呢,就听一姑娘的声音,“你好呀。”

岑月穿着舞蹈服,黑色V领修身裹体,细腰纤腿,减了几分可爱,有点蜜桃初熟的感觉。顾和平对她太有印象了,“哟,这不是我妹妹么。”

岑月特乖,特给他面子,“嗯!和平哥哥好。”

顾和平乐的,桃花眼跟开了光似的,一亮,就更显风流。他问:“你小西姐呢?”

“她走啦。”

“这么早?”

“嗯啊,她去约会。”

顾和平皱眉,“跟谁啊?”

岑月挠挠鼻尖,卷翘的睫毛一眨一眨,“我口渴啦。”

顾和平回过味,轻轻一笑,“行吧,哥哥请你喝饮料。”

载着小姑娘三环转悠,停进商场,再去喜茶买了杯草莓莓果,顾和平还挺耐心的,“说呗,她跟谁约会去了?”

岑月咬着吸管,“她没约会,我骗你的。”

顾和平诶嘿一声,双手环胸,“小姑娘,可以啊。”他也不生气,笑着问:“就为了我请你骗一杯饮料?”

岑月的喜欢不躲不藏,松开吸管,坦坦荡荡地问:“顾和平,你有女朋友吗?”

顾和平差点没噎死,乐的不行,“干嘛啊小姑娘?”

岑月说:“你有女朋友,我就把这杯草莓汽水的钱还给你。”

顾和平忍着笑,“要是没有呢?”

岑月说:“没有的话,我就追追你,你看行么?”

——

周日晚上,孟家倒是热闹。

过来看诊的医疗团队刚走,孟惟悉的父亲就过来兴师问罪,“你还当不当这是家了?伤得这么重,打算瞒到什么时候?你身边的秘书呢?干什么吃的?”

孟惟悉受伤的事儿,终究被家里知道,他爷爷晚上亲自到庄园里,三辆黑色奔驰好大阵仗,跟押犯人似的。孟惟悉反正就这么淡淡的态度,骂,听着,从不回嘴。

他父亲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被颜品兰推着下了楼。

后来颜品兰端着热牛奶和一叠桂花酥进他卧室,还没开口,孟惟悉扫了一眼碟子里的糕点,打断道:“为什么是单的?”

颜品兰一愣,悲从中来,又开始哭。

自从孟惟悉和赵西音分手后,看到任何东西,都计较起单双来。冰箱里的牛奶不许落单,饭菜的碗筷不能落单,甚至严重到,他的本子,笔,袜子,裤子,全是双数。

孟惟悉说:“单数不吉利,总让人想到离散。”

颜品兰咨询过心理医生,这是情感障碍的另一种病症表现。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儿子接受过心理治疗。

若问这一生最悔之事,大概就是那时反对他和赵西音交往。

颜品兰哭声渐大,孟惟悉叹了口气,低声说:“妈,你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颜品兰再不压抑自己,呜呜咽咽地哭。

孟惟悉站起身,搭着他母亲的肩膀,沉默地将人送出了房间。

不多时,手机响起,是关谦的电话。

关谦汇报说:“孟总,我刚下飞机,现在往赵伶夏女士的住处去。大概待两到三天,打听到了消息,我随时与您沟通。”

孟惟悉道:“好,注意安全。”

关谦明白,孟惟悉这是铁了心要把周启深干过的事儿挖个底朝天。私下查人或许不光彩,但他不管不顾如同走火入魔,大有秋后算账的气势。

——

初冬的北京城大风肆虐,一天晴好一天骤雨,阴晴无定数。季芙蓉医生忙到下午两点,才有空休息会。她的医助进来说:“那位先生在大厅守了一上午,中饭叫的外卖,一刻也没离开。”

季芙蓉从窗户往外望了眼,周启深就这么站着,小范围地来回踱步,转头看到她,便立刻笑起来。季芙蓉叹了口气,“真是阴魂不散啊。”

“季医生,您吃饭了吗?”周启深见她出来,一派殷勤。

季芙蓉白衣大褂在身,把人衬得也很冷情,“周先生,您不用费工夫了,我是一名医者,对我患者的病情无条件保密。”

周启深还是笑,“您误会了,我不是来打探什么病情的。我就想咨询一下,女人生完孩子之后,是不是气血亏,要花很长时间调理?”

季芙蓉愣了下,起疑,“你问这个干什么?”

“帮我朋友问的,他媳妇儿上半年生了对龙凤胎,身体一直不太好。”周启深一本正经说。

季芙蓉松了口气,不是来打探赵西音的就行。她卸了一半防备,回到医学领域,她很认真地给予建议,“女人生孩子,伤元气,如果身体不好,的确需要花费时间来调养。”

然后给他上了二十分钟的产科知识普及课。

周启深抿了抿唇,说不出什么滋味儿。有点窃喜,又有些心疼,赵西音最难的时候,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他竟没有在身边。

从季医生诊所出来,周启深开着车在北四环东游西晃,后来开去商场,梦游似的走去了儿童区。

孩子应该快三岁了吧?

三岁的孩子有多高?

赵西音一直把他放在美国,会说中国话吗?会叫爸爸吗?

快入幼儿园了,正是接纳世界的时候,周启深心想,一定要把儿子接回来,不能对着洋人叫爹地,必须字正腔圆地说汉语,爸爸叫响亮一点。

他在童装店走走停停,导购员热情地咨询,“先生,需要看男宝宝的还是女宝宝的呢?”

“男孩儿。”周启深回答时,从未有过的柔情满溢而出,有了这个开口,之后的设想便顺理成章,“皮肤白,大概三岁吧,眼睛大,多高?我儿子长得快,超过同龄平均水平。”

这天下午,周启深别的事没干,刷了二十多万的卡,春夏秋冬四季不缺,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还定制了一个限量版的滑板车,悉数打包送去了梵悦。

各式包装袋摊一地,占据了家里半边客厅。周启深蹲在地上,一会儿看看机器人小T恤,一会儿摸摸恐龙小帽子,他还拿起一个指尖陀螺轻轻拨弄。

陀螺在旋飞,指头尖微痒,周启深眼中浮现淡淡笑意,像是正在走向一个遥不可及的梦,飘飘欲仙,步步清风。

第49章 今宵别梦寒(6)

周一, 赵文春跟同系的一位老师调了课, 上午不用去学校,赵西音去团里后,他才出门买菜, 邻里熟人唠唠嗑, 菜场老熟人打打趣儿, 赵老师人缘好, 少个五毛块把钱都好说,还能免费赠送几根香葱。

买完菜悠哉哉地回家,在大梧桐树下站了会,看老朋友们下象棋。

“老赵, 你家小西最近干吗呢?”

“老本行,又跳舞去了。”

“那好啊,学了这么多年,不荒废,能拾起, 就是好姑娘。”

赵文春笑眯眯地应, “没那么大志向, 她呀,就是喜欢折腾。”

“折腾好,年轻人多折腾成长得才快。诶,老叶家那孩子, 对你小西可上心啊。”

“哎呦,您真跟个红娘似的。”赵文春状似嫌弃, 但笑脸实实在在的,一分没少,“他们就是小时候一块儿玩过,兄弟姐妹一样。”

有人帮着说话,“那差远喽,上回我还见到叶韬,一提起小西,全是好话,瞒不了人。”

鸳鸯谱点得好,赵文春一点也不介意,心里还有点美滋滋。其实想通了,不就这么回事吗,天高海阔,人生路长,好日子不都在后头。

赵文春乐呵呵地看象棋,旁边李小强大爷用胳膊肘推了推他,“老赵,那人好像是找你的。”

“空心炮,好棋!”赵文春看入了迷,被人叫了才抬起头。马路对边,周启深的车停在树下,他站在车门旁,笑得特五好青年。

周启深小跑过来,当着长辈们的面伸出手,“这么多菜?我帮您提。”

赵文春拽紧了,推辞,“不用不用,拎得动。”

周启深不由分说,主动拿了过去。

老伙伴们面面相觑,赵文春如芒在背,棋也不看了,略为慌张地往家走,“你把菜给我,真不用你提。”

周启深哪会让,“没事。”

赵文春伸手扯了把,扯不动,一声叹息,也不说话了,背着手心事重重地朝前走。

周启深两步追上,和他肩并肩,“赵叔,我要是有做错的地方,您一定得说,打骂都行,别把我给拉黑了。”

他手机号还躺在岳父大人的黑名单,军情告急,今日必须攻克。

赵文春耳根子软,一番好话就能软化他的立场。他还真动容了,于心不忍在脸上三秒,瞬间又坚硬起来,摇摇头,没戏,“启深,叔叔对你本人没意见,你是个好孩子,但我更疼我闺女。”

话说到这份上,周启深再不懂就白活三十多年了。

心里警报拉响,大事不妙的认知涌入心头。差点就把那句“赵叔,您有个远在美国的外孙您知道吗”给吼了出来。

一老一少正僵着,一道温和的男声打招呼,“赵老师,您今儿没课啊?”

周启深循声回头,就见一个年轻男人笑容和气地望着赵文春。就一眼,周启深没敢忘,上次见过的,赵西音的准相亲对象,叶韬。

“小叶啊,巧了巧了。”赵文春跟攀上水中稻草似的,一点都不犹豫了,“我换课了,你呢,你也没课啊?”

“休息,昨晚上从广州回来。”

赵文春想起来了,“带队参加数学联赛吧?拿名次了吗?”

叶韬谦虚答:“拿了高中组第一。”

文人心心相惜,赵文春是老师,对这种根正苗红的青年有本能好感,印象分蹭蹭上去了。叶韬礼貌地看了一眼周启深,也不问他是谁,笑了笑,微微点头。

周启深颔首,客气表情不比他少。

叶韬长得不算特别帅,五官标致,但个儿高,身材偏瘦,晨起锻炼的习惯保持得很好。看到赵文春时,自己正在做引体向上,从单杠上跳下来,朝气蓬勃的模样。

赵文春背着手,在叶韬和周启深之间来回溜达,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往石凳上一坐,“我歇会儿,小叶,你搞锻炼,不用管我。”

叶韬笑着应,“行,赵叔,我也快完了,待会顺路,一块儿回去。”

这话亲密,没把自己当外人,周启深听得不舒服。赵文春又瞄他一眼,笑眯眯道:“启深,你忙不忙啊?”

不忙就滚蛋么?

周启深风轻云淡的,说:“不忙,今天公司没事。”

叶韬站在单杠前,顺口说:“您平日搞锻炼吗?”

周启深转了个边,面朝他,笑意淡淡,“锻炼,习惯了,我当过几年兵,那时候天天操练。”

叶韬就往右边挪了点,空出一个位置,“那一块儿练练?”

在赵文春眼里,只会觉得叶韬知书达理,待人热情。但在周启深看来,都是千年狐狸,玩什么聊斋?这种情敌最可怕,聪明得不知不觉,绵里藏针。

周启深脱了大衣,大冷天的,里头就一件黑衬衫。赵文春刚想念叨几句,反应过来,又把关心给吞了回去。周启深轻松一跃,双手上杠,引体向上太小儿科。他是练过的,部队打下的基础一辈子受益。

叶韬看了几个,知道这是行家,也没废话,跟着一块做。你上我下,沉默较劲,几十个来回后,谁都没喘气。

赵文春渐渐看出了门道,不对劲啊,这哪是晨练,根本就是比试。

叶韬卯着一股力,额头渐渐渗出细汗。

反观周启深,他也不轻松。跟孟惟悉干的那一架,身上伤没好全,也就恢复成不妨碍日常生活的水平,突然这么猛练,浑身上下绷的紧。男人就是这样,失里子也不能失面子,叶韬不服输,周启深也在强撑。

两百来个了吧,赵文春看得心惊胆战,刚想劝着点,周启深脸色刹白,忽然就从杠上踉跄着跌下来。他捂着腹,蹲在那儿半天没动。

赵文春慌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周启深摇摇头,没抬头,手捂在腹上紧紧的。

赵文春急得一跺脚,把菜全丢了,使劲掰他的头,周启深一额头的汗,全是疼的。

跟情敌较劲到腹肌抽筋,大概也算输得光荣吧。

赵西音傍晚回家,一听这事,觉得简直荒谬绝伦。赵文春都不太敢看女儿,周启深大小也是受了个伤,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错。

赵文春愧疚的很,小声说:“后来他秘书来了,把人拉去了医院。”

赵西音摸不着头脑,“不是,爸,人家来找你,你干吗让他去吊杆?”

赵文春不敢说话,隐瞒了叶韬的存在。

“他才出院没多久,住了好长一段时间,轻微脑震荡,腿好像也伤了筋骨,做这么剧烈的运动,神仙也撑不住啊。”赵西音哀声,觉得这次是赵老师过了。

赵文春连连点头,“是是是。”

赵西音于心不忍,“后来你问了没,他有没有事?”

赵文春摇摇头,做错事了,懦弱了,不敢也不好意思。沉默数秒,赵老师抬起头,幽幽道:“要不,你替爸爸去看看吧?”

赵西音本能抗拒,“你闯的祸。”

赵文春一下就不乐意了,拿出了家长威严,“赵西音!你现在来跟我算账了是吧?你,你你你小时候尿湿了床,谁给你洗的?你闯的祸,还不是我收拾?现在让你帮个忙,还跟我楚河汉界了。”

“好好好。”赵西音就怕赵老师念紧箍咒,“父债女偿行了吧。”

七点多,赵西音就在梵悦门口等着了,稍早的时候给徐秘书打了个电话,证实周启深确实是在家休息。徐秘书是个见机行事的,“小西你要过去啊,那正好,帮忙带点吃的。我估计周总没吃晚饭。”

赵西音给他买了水饺,热乎乎的三个盒子系成一袋,按了门铃。

周启深开门开得慢吞吞,睡眼惺忪,上半身光着,下半身松松垮垮一条绸质长睡裤。手上拿着一件T恤要穿不穿。赵西音的目光撞到他胸膛,肌肉匀称,宽肩窄臀没有一丝多余,这男人勤于保养,身材管控得比女人还好。

唯一的不完美,大概就是他腹肌上贴了五张风湿止痛膏。

周启深有点起床气,估计瞌睡还没醒,总之不太热情,连“你来干嘛”这种话都斗胆说出了口。

赵西音也不介意,老赵家做了对不住他的事儿,那五张风湿膏药就是满满的愧疚。她进屋,换鞋,“你吃饭了没?”

周启深往沙发上一躺,面朝下,把腹肌挡得严实,“嗯”了声。

“我给你买了饺子,你吃点。还有,替我爸向你道歉,对不起。”

周启深的脸埋在抱枕里,也不说话。

赵西音去厨房拿了碗筷,细心把饺子装进去,然后走过来,蹲下说:“饺子没放醋,没放葱。”

周启深忽然转过头,刚睡醒,丹凤眼也变得清水湿漉,淡淡看人,“你该放点醋的。”

赵西音不明所以,但直觉肯定又是混账话。她别过头,“爱吃不吃。”

周启深问:“叶韬是数学老师?”

赵西音又把头转回来,起疑,“你怎么知道他?”

“你爸都快把他当半个女婿了,我能不知道吗?我敢不知道吗?”周启深吊儿郎当的语气,忒不正经,“你没去相亲呢?”

赵西音挑着眉梢,“快了,团里考核结束,放假五天,我天天去相亲,档期全满,绝不松懈。”

周启深翻身,一片结实的胸袒露彻底,眼神深邃又复杂,半天挤出一行字,“赵西音,你就是个骗子。”

赵西音不乐意,“我骗你什么了?周启深,你现在特别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孩子?”撞枪口上了,周启深冷冷道,“你还敢跟我提孩子?”

赵西音一愣,下意识地挪开眼,但很快又抬起,皱着眉问:“你不会以为我给你生了个孩子吧?”

周启深嘴角微颤,心口血直涌,看她这反应,是铁定不会承认了。赵西音站起身,“赵老师的歉意我带到了,饺子也给你买了,我走了。”

她这是什么?

于心有愧,落荒而逃!

周启深目光跟火烧似的盯着她后背,“赵西音。”

赵西音拧开门把,耳朵起立。

“你别骗我,我什么都知道了。”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像对着青天白日举手宣誓。

赵西音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说:“周启深你别发神经,我没给你生孩子。”

门关,人走,桌上的那碟饺子慢悠悠地冒着热气。

“一岁穿90码,两岁穿100码,三岁穿110码。”

半夜,周启深也没睡意,坐在储物间里的地上,饶有兴致地摸着那些小衣服。看够了,又回书房待着,随手记的扉页搁在电脑旁。周启深在上头写了几行字,笔一丢,皮椅转个边,遥控一按,窗帘徐徐展开。

CBD的夜色尽收眼底,夜空黛蓝,霓虹旖旎,把东边的天晕得像波光一样温婉。周启深沉默抽烟,烟雾缭绕里,风穿缝而过,抖落了烟灰,落了些在方才的扉页上。

力透纸背,笔墨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