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转头的一瞬,赵西音挤开她,闪电似的坐进车里,门砰的一关,“师傅,去梵悦。”

今天的安保约莫是新来的,查了登记表,说赵西音不是这儿的业主,硬是不让她进。赵西音说:“我真认识你们这儿的业主,叫周启深。最中间那一幢的,二十三楼。”

安保问:“你是他的?”

赵西音淡定道:“女朋友。”

说这三个字时,她特别坦然,胡诌得跟真的似的,“我俩异地恋,半年才见一次,今天不是跨年夜嘛,我偷偷来的,想给他个惊喜。你看我都买了好多菜呢。”

小哥哥将信将疑,后来他们当班的队长来了,他对赵西音是有印象的,上次她回去,周启深就是让他安排的车辆。

“赵小姐您进去吧。周总的车六点多就回来了。”

门铃响了半天,周启深才慢吞吞地过来开门,一见是她,彻底怔住。

赵西音拎着三大袋东西,勒得手指尖没了血色。她委屈得噘嘴,“周启深,我手断了。”

周启深半天回过魂,沉着脸,“大晚上的,不陪爸爸跑这儿来干吗?”

赵西音不废话,东西直接往他怀里塞,“你能帮别人拎包,都不肯帮我拎菜。”然后自顾自地进门,换鞋,长发顺在脸颊,露出漂亮的鼻尖。

周启深模样挺颓的,换了深蓝色的家居服,人瘦了一圈,五官更加立体,轮廓愈发凌厉,不苟言笑时,严肃极了。

他把东西慢慢放在玄关,理智道:“别闹,我送你回家。”

赵西音猛地直起身,目光清亮,嘴角带笑,“行啊,吃完饭我就走。”

赵西音脱了外套,摘了围巾,里头一件v领纯色羊绒衫,把她身材勾得凹凸有致,她身段好,紧身牛仔裤包裹着的腿又直又匀。周启深注意到她的袖口,有一块很明显的污渍。

“怎么弄的?”他问。

赵西音把食材一样一样拿出,“跨年夜不好打车,一大妈跟我抢车。”

周启深皱眉,“受欺负了?”

赵西音点点头,“嗯。”

周启深走过来,握住有污渍的那只手,仔仔细细地看,“伤哪儿了?”

赵西音陡然鼻酸,“伤心了。”

周启深的手就这么颤了颤。

赵西音抬起眼,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哎!周启深,你不是总想知道你儿子的中文名吗?这样,你呢,跟我一块儿做顿饭,吃开心了,我就给你看照片,行么?”

好不容易软化的气氛,一听到“孩子”两字时,又彻底僵硬。周启深的脸色以可见之速变差,握着的手迅速放开,然后往后退一大步,痛色全写在了脸上。

赵西音就这么直晃晃地盯着他,不遗落他每一分的神情变化。在对视中,她的不解与疑问,逐渐显山露水,拨开云雾。

她低着头,再抬起时,又是一派纯净笑颜,“周启深,我们一起做顿饭,行吗?”

周启深点了头,“好。”

空了数月的垃圾篓终于满了,崭新的厨具终于开封了,周启深背对她,有条不乱地忙着,“鱼想怎么吃?红烧还是清蒸?”

他的厨房明亮、干净。

世贸大楼今晚的霓虹灯光格外绚烂,一片片的光影打进来,晕在冰箱面,赤橙黄绿,温柔而缱绻地变幻。周启深的衣袖挽上去,小臂肌肉紧实,用力时,筋骨隐现,很男人。

赵西音的目光如水,平静得像山泉小溪。

周启深没等到回答,刚要转过身。

腰间一紧,就被赵西音轻轻圈住。她的侧脸贴着他的背,呼吸清浅,闷声道:“我今天好惨的,早上帮赵老师搞卫生,被书柜上的一本汉语字典砸中了头。我去沃尔玛买菜,沉死我了,打车打不到,天寒地冻的,我还发烧啦!”

周启深身体一怔。

“你不许动,听我说完。”赵西音把他搂得更紧,声音哽咽了。

像是一朵烟花砸到心底,轰轰隆隆沸声震地。

“我不想你一个人过年。”赵西音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慢慢塞进他手心,额头往他背上重重一抵,

“周启深,新年快乐。”

第59章 山不过来,我过去(1)

周启深握紧那只红包,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没回头, 没转身, 没有挣扎,任她抱着, 可再多余的回应也没有了。还是那句话重复, “鱼想吃红烧还是清蒸?”

赵西音身体陡凉,大半勇气都垮了台, 怏怏松手, 离开厨房时还一步三回头。

周启深做饭很快,两菜一汤一次端了出来。赵西音侧躺在沙发上, 随手扯了条羊绒毯盖着, 眼睛睁开, 定定望着他。

周启深眼神很明显的闪躲,“吃吧。”刚说完, 他又很快抬起头,眉头皱了皱。

赵西音眼睛亮,亮得有点不太正常。

周启深走过来, 伸手往她脑门上一探, 好家伙,烫得都能煮鸡蛋了。

赵西音瘪着嘴, “你是不是以为我刚才骗你的?你不相信我真在发烧。”

周启深望着她, 默声。

赵西音头一偏, 张嘴咬住他的手背, 小牙齿多尖啊,不解恨,特别委屈,“你混蛋!周启深,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能相信我了?是不是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另有目的,都是谎话连篇的是吗?你个王八蛋!”说着说着,眼泪沾着飚高的体温,都是沸腾的味道。

周启深不为所动,感觉不到疼,亦或是麻木了。等她咬得下颌骨疼了,自己松开了,手才从额头慢慢滑到脸畔,似怜似疼地轻轻抚了抚,“对不起,是我让你委屈了。”

赵西音泪眼斑驳,喉咙眼里全是烧热的火气,她一脚蹬过去,率先堵住了他的话,“下一句是不是想说,你再也不来打扰我了啊?”

周启深嘴角动了动,低下了头。

赵西音眼泪忍啊忍,“那我回北京之后,你干嘛来招惹我!你要一早有这想法,就别总在我面前晃悠啊!周启深,你回回说对不起,但次次做的都是伤人心的事儿。你好意思吗,拿人当猴儿耍呢。”

边说,赵西音边拿脚踹他,肩膀,胸口,一下一下使了蛮力。周启深握住她脚踝,疼得郁气难散,沉着嗓子喊了句:“你就乱踹,踹伤了脚还跳不跳舞了?”

“你都把人当猴耍了,还管我跳不跳舞做什么?”赵西音坐起身子,双手狠狠搂住了他脖子,埋在他肩上呜呜地哭,“周启深,我都给你发红包了,你连句新年快乐都不跟我说,你这人怎么总放我鸽子啊,你到底还谈不谈了?”

周启深心被她哭出了大窟窿,女孩儿的体温灼热,热得他没闲心想别的,抱着人就往卧室走。

赵西音被放在床上,周启深转身就去找退烧药。

他家医药箱里的东西还是挺齐活的,乱七八糟的止痛药一大堆。体温计让她含着,从冰箱拿出冰袋,毛巾裹着贴到她额头。赵西音忒不配合,舌头一抵,把体温计吐出来,脑袋一歪,冰毛巾也被蹭掉在地上。鼻子贴着他枕头,明明是洗发水的淡香,却仍十分嫌弃地说:“周启深,你床上有味儿。”

周启深欲言又止,眼神沉了沉,随她说。

后来体温一量,三十九度八,赵西音成功卖惨,哼哼唧唧的喊冷。周启深满屋子瞎转悠,从储物间翻出一床崭新的蚕丝被。人还没进卧室呢,赵西音就捂着鼻子,“我对蚕宝宝过敏,拿开,拿开。”

周启深真拿她没办法,又憋屈又无奈地站在那儿。

两人对视好久,赵西音半坐在床上,白皙的脸烧得通红,朝他伸出手,可怜兮兮地说:“周哥儿,我冷。”

周启深多想不理不管,立地成佛。但她望着人时这双哀怨嗔痴的眼眸,就是穿肠毒|药,再坚硬的意志决心,都能立刻摧枯拉朽被毁灭。

周启深放下被子,坐在床边,沉默地将她搂入怀里。

赵西音揪着他的衣领,瓮声说:“这么多年用的还是冥府之路,这香味儿你不腻啊?”

周启深嗯了声,“刚才不是还嫌我床上有味儿吗?现在又说香了?”

赵西音软弱无力地呸了声,“你改名儿算了,别叫周启深,叫周杠杠好了,我说什么你都能跟我杠一下。你就是有味儿,臭死了。”

语无伦次的,听笑了周启深。

胸膛微颠,心跳跟着加速,一下一下传入赵西音的耳朵。她安静了,宛如催眠曲,慢慢阖上了眼。周启深等她睡熟,才把人慢慢放平。

烧到快四十度,人早就晕晕乎乎的了。

周启深看看那些退烧药,幸亏没吃,什么时候买的他自己都不记得,过期一个月了都。也不乱吃药了,毛巾换勤点,一个小时后,耳温枪一量,体温在降。

周启深放了心,勾了条椅子坐在床边,看着赵西音的睡颜怔怔出神。

追溯往事,他求了两次婚。

交往两个月的时候,赵西音正儿八经的找了份工作,公司离她家远,早上六点起来转地铁,两个小时的车程。周启深当时就心疼了,说:“我在那边有个公寓,空着,你住吧。”

赵西音不肯,“你的房子,我住像什么话呀。”

周启深笑得意味深长,坏心思一下冒了头,“哟,住男朋友的房子还要师出有名呢?”

赵西音蛮严肃,“青门有归路,坦坦高槐下。我爸经常这么说的,不能贪人便宜。”

周启深连连应声,“我爸有才,名言警句信手拈来。”

“赵老师很有文采的,什么诗句都能背。”说到一半,赵西音倏地反应过来,气急败坏道:“谁是你爸爸啊,那是我爸爸!”

“以后就是了。”说这话时,周启深坐在书桌前,往后退了退转椅,单手勾住赵西音的腰就往自己大腿上压,“小西,要不你嫁给我吧。”

赵西音脸红了,掐着他的大腿狠狠一拧,肌肉太紧实,根本捏不住,倒是挠痒了男人的心。

“有你这么求婚的么?一句话就想让人嫁给你,也太便宜了。”赵西音下巴扬得高,虎虎生威。

周启深作势起身,“我这就去买戒指,买好了你就得嫁我了啊。”

把赵西音急的哟!“你你你……”

周启深哈哈大笑。

只当是玩笑话,赵西音压根没当真。才交往两个月,也太不实际了。但周启深好像惦记上了,说的话,做的事,都带着长远的目的。

第二次求婚,成功。

但平心而论,疙瘩就是那时候拧上的。

孟惟悉当年还是孟少爷,多拗的脾气,以为和赵西音的分手只是吵架的范畴,分什么手啊,冷静一阵就能和好,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一阵瞎玩儿,国内国外四处散心,用完了这几年的年假后,终于回了北京。拿着玫瑰花,一身收拾清爽,再去哄人时,云游潇客不见来,早就物是人非了。

孟惟悉和赵西音见过一面。

这件事,赵西音没有告诉周启深,但周启深是有办法知道的。

昔日恋人,再决绝,也不至于闹得多难看。但他俩那一次是真伤心挫骨。吵的凶狠、绝情,孟惟悉一八五的个头,哭得跟什么似的,两人吵啊吵啊,后来孟惟悉应该是放了狠话,内容不得而知,但赵西音当仁不让,回了一句,闹掰得彻彻底底。

这天,周启深正运作第二次求婚。

家里布置得漂漂亮亮,求婚戒指是在伦敦一次展览上拍下的,全球就这么一只。顾和平和老程当时还打击他,周哥儿,是时候准备第三次了。你啊,这次也没戏。

其实周启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偏偏,赵西音就答应了。

不过她和孟惟悉见过面的事,是求婚成功后,他才知晓的。

周启深从小缺爱,所以在感情认知上,极度敏感、敏锐以及缺乏安全感。他是一个有着极强领地意识的人,爱一个人时,什么都是她的,也同样渴求,她也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结婚前一夜,孟惟悉怒气冲天地来赵家抢新娘,什么天之骄子通通滚蛋,他落魄得像一个莽夫。周启深一句轻飘飘的“明天来喝喜酒吗”,几乎要了孟惟悉的命。

当时在门外,就他们两个人。

孟惟悉稳了好久,犀利一笑,讥讽与嘲意像暗箭,“周启深,你真以为她心甘情愿嫁你?她就是赌气,就是为了让我死心。我俩三年感情,你才多久,四个月?三个月?你不过就是个替身,让她疗伤的替身。”

天打雷劈,字字诛心。

周启深后来回到房间,赵西音坐在梳妆镜前,一头如瀑的黑发把她的脸色衬得愈发白皙。周启深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平静道:“人还没走远。”

后半句,她一定悟的出。

赵西音什么话都没说,只伸手搂住他的腰,脸枕在他腹间,一个沉默的拥抱。

周启深就是这时定了心,赵西音是他妻子,是生是死,都是他的人了。

电子钟微亮的光,提醒着已非昨日。

周启深望着床上的赵西音,眼神浓郁、纠葛、茫然,往日与今夕重叠,最后只剩懊恼的悔意。周启深克制不住地伸出手,颤抖地盖在她手背。

体温依旧灼人,柔软纤瘦,这些年,她该吃了多少苦。

周启深眼眶都红了。

“喂……”赵西音猛的出声,气息弱,但掩不住笑意,淡淡嵌在嘴角。她睁开眼,懵懵懂懂地看过来,“周启深,你真的很会占我便宜啊。”

周启深也没慌张,眸色静得像深海远洋。

他抽出手,从被毯里伸进去,准确无误地盖在了她的小腹。掌心滚烫,透过羊绒衫灼进皮肤内里,竟比她发烧的体温还要灼人。

赵西音愣了愣。

他哑声问:“西儿,还疼么?”

第60章 山不过来,我过去(2)

身体过了层电, 起了战栗。沉默一会,赵西音问:“你都知道了。”

这份上, 不需要再你瞒我瞒。

周启深低着头, 鞠着腰,把手从她腹上挪开, 转而有握住了她的手。举在唇边似有似无的一个吻, 眼里都是怅然。

其实赵西音刚来的时候,就猜过他突然反常的原因。只不过被证实的现在, 心里的缺憾和惋惜又冒出了头。身心俱伤的往事, 她到底是最吃亏的那一个。

赵西音发现怀孕的时候,状况已经不太好。

血流了五六天, 淅淅沥沥的不干净, 她每天垫着卫生棉, 眼看血越来越多,肚子也越来越疼。怎么想起去医院的?人晕了, 在赵伶夏别墅,正准备下楼梯。这一晕,人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十几级阶梯, 不高不陡, 但仍把她摔得鼻青脸肿。

医生一检查,小胚胎已经只剩空囊, 看了检验数据和超声单, 说是本身发育就不好, 发现早, 左右不过保胎,但希望寥寥。简言之,没有母子缘分。

赵西音情绪低落了很长一段时间,在美国待了两个多月,坐完小月子才回的北京。然后办理离婚,打包行李,干干脆脆的结束了她无疾而终的婚姻。

她走遍了大半个中国,看天高海阔,看黄昏淡月,也看四季变迁。那一年在那拉提草原,她坐在山坳上,像是漂浮在海上。风拂过时,草浪轻摇,人间壮阔不过如此。

也是这一刻,赵西音忽然释然了。

人要往前看,向前走,学会自己成全自己。

在地图上打上最后一个标记,新疆是她此次旅程的终点。第二天,就买了高铁票临时决定回北京。

她小产的手术是在美国做的,情况紧急,送去的就是最近的医院。医院不大,晚上还是实习的年轻医生,赵西音的手术没有做好,后来赵伶夏帮她找了最好的妇科医生调理,回北京后,就把她托付给了自己的朋友,季芙蓉医生。

赵西音只言片语断断续续讲完了经过,并没有用力渲染情绪。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听得周启深宛如刀割。

他忽然明白赵伶夏回国那晚,为什么气愤得当着众人的面打了赵西音两耳光。恨铁不成钢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心疼她不记事,想把她打醒了,别再在男人身上吃亏。

周启深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哽咽道:“别说了,别说了。”

赵西音声音清亮,语气轻松,“不说,它就不会发生吗?”

周启深胸腔巨震,无言,只把她搂得更紧。

“过去了,我接受了,没有缘分吧。”顿了片刻,赵西音又幽幽道:“其实还是很可惜的。”

周启深的脸低了低,埋在她颈间,温热的泪水就这么流了下来。

其实很多时候,男人肩上比女人能扛事,但女人内心远比男人要坚强。赵西音就是这类女人,懂得自我说服,懂得做出选择。

无论是孟惟悉,还是周启深,她爱的时候,纯粹热烈,绝不欺瞒。她失望难过时,也不拖泥带水,委屈将就。分手时不回头,离婚时,手起刀落。那时是真恨,真怒。听见周启深的名字都能膈应到,索性离开北京城,天高皇帝远,眼不见为净。

两年后再回来。

也是冷静了,释然了,逐渐想清楚了一些事。

“至于那个叫Vivi的男孩儿,他是我姑姑在加利福尼亚福利院收养的一个小朋友。身世很可怜,我就不跟你详细说了。那孩子喜欢叫我妈咪,大概是……觉得我姑姑年纪大,叫不出口吧。”赵西音笑了笑,极轻。

周启深不说话,忍着一双通红的眼眶。

没敢说,没敢问。

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在,应该和他一样大了吧。

这是赵西音度过的最残酷漫长的跨年夜,零点到时,落地窗外的霓虹呈变出最绚烂的光效,把幽暗的卧室打亮了一大片。客厅的电视一直放着,跨年主持人齐声欢呼。

赵西音和周启深静静相拥,光影明暗里,赵西音终于等来一句嘶哑的,

“小西,新年快乐。”

——

元旦三天假,赵伶夏难得大发慈悲,成全了赵文春阖家团圆的戏码。家里头三个人,在北京城郊区泡了一天温泉,其实上哪儿待着都行,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赵老师就开心!

赵西音跨年夜那天晚上没回家,烧得巨厉害,她和黎冉串了份台词,让黎冉给赵老师打个电话,就说留她在家过夜。两人情深似姐妹,赵老师没怀疑,满口答应。

黎冉半夜特坏地发来微信,“你受得了你前夫吗……不过男人憋了这么久了,其实完事得很快。”

赵西音烧了一夜,第二天才看到微信,一阵忧愁。瞎说什么呢,前夫早没影儿了,留了个字条,去杭州出差。家里什么都安排好了,一个阿姨在厨房做早餐,制服工整,也不知大早上的,他从哪儿找来的家政。

赵西音退烧后就成了重感冒,泡泡温泉也好,驱驱寒气。她头顶搭着毛巾,趴在池边发新年快乐的短信。戴云心,黎冉,昭昭,岑月,顾和平,还有几个大学同学。最后犹豫了番,给苏颖也发了一条。

别的人都有回复,唯独苏颖没回。

戴云心倒是直接打来了电话,言简意赅说,明天一起吃个饭。

赵西音吐吐舌头,还是师傅好。

翌日,师徒两就在国贸汉舍吃酸汤水饺,赵西音蛮喜欢这家川菜馆,埋头苦吃,半碟饺子下了肚。戴云心伸手拿开,严肃道:“马上就要进组了联拍了,永远学不会控制体重是吗?”

赵西音腮帮鼓鼓,半只饺子舍不得吞下,“师傅,过年呢,加个餐呗。”

戴云心眼睛一瞪,她就怂兮兮地作罢。

“这个领舞一当,以后什么打算?”戴云心问。

赵西音没多想,“没打算啊,就好好跳呗。”

“电影一上映,机会只会越来越多,跳舞是热爱,也该是职业。”戴云心问:“你的职业规划是什么?”

这可太正式了,赵西音舔了舔唇边的一滴醋,还馋着,“我真没想那么多,上次张一杰也问了我同样的话。”

“你怎么说的?”

“我就想好好跳舞呀。”赵西音抿了小口菊花茶,清香萦绕齿间,“我觉得他说的那些太复杂了,我也不感兴趣。”

戴云心叹了气,“你这无欲无求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赵西音憨憨一笑。

“这样吧,”戴云心说:“张一杰那边给你什么合同,你也别签了,好好把这次任务完成,沉下心做事儿是对的。”

赵西音如捣蒜泥,直点头。

“到时候呢,你直接来我这边,以后怎么发展,怎么跳,去哪儿跳,我来给你亲自把关。”戴云心语重心长道:“二十六了,不小了,哪能没点依身傍命的东西?”

赵西音没往深处想,有什么说什么,“那也是跟您公司签合同呀?”

“什么话。”戴云心不高兴了,“签给别人还不放心签给我了?”

那真太过分了,赵西音咧嘴笑,“没有没有,怕给您添麻烦。”

戴云心痛心疾首,“就你这不争不抢的性子,以后被人卖了还得替对方数钱!我不看着你点,我也不放心。”

赵西音心里有数,这一声师傅不是白叫的。

七岁跟在戴云心身边学舞,没收一分钱学费,心血那是实打实的栽培在了她身上。如果她还有这点怪责心思,那真是枉为人、禽兽不如了。

“对了,你和周启深最近怎么样?”戴云心随口问。

赵西音捏紧了筷子,语气平静,“不怎么样。”

戴云心看她一眼,颇有深意,“断了纠缠也好,你要真复了婚,指不定还有什么麻烦,对你以后的职业生涯也没帮助。”

她把刚才拿走的半碟饺子又放了过来,轻轻搁在赵西音面前,宽宏大量道:“吃吧。”

戴云心还有事,一顿午饭后就走了。

接力赛似的,岑月的电话立刻响起,清脆悦耳的声音听着喜庆,“赵西瓜,下午咱们一块儿逛街呗。”

赵西音惊讶,“你不是回山西了吗?”

“又回来了呀。”岑月说:“我就回去看了看我爸,他特唠叨,我连夜逃跑回首都,寻找党的光辉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