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更方便的事。从星期四起,雪穗便要前往意大利大约一个星期,不过不是去旅行,而是采购。每隔几个月,她便会去一趟意大利。

雪穗出发的前一天,也就是星期三晚上,诚回到家,雪穗在客厅摊开行李箱,为旅行作准备。

“你回来了。”她说,但并没有看他,而是面向桌上打开的记事本。

“晚餐呢?”诚问。

“我做好了奶油烩饭,随便吃吧,你一看就知道。我现在不太方便。”说这些话的时候,雪穗仍没有看丈夫。

诚默默进了卧室,换上T恤与运动裤。

他觉得最近雪穗变了。不久之前,对于无法把诚照料得无微不至,她会流着泪反省,而现在却叫他“随便吃”,说起话来语气也很冷淡。

定是事业上的得意所产生的自信,以致表现在态度上。但是,诚认为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也不再要求了。以前一有什么不满,他立刻火冒三丈,但现在连大声说话的情绪都没有,他只求每天平安度过。诚自我分析,认为他与三泽千都留的重逢改变了一切。自那天起,他不再关心雪穗,也不再渴望她的关心了。所谓情淡意弛恐怕就是这种情形。

诚一回到客厅,雪穗便说:“啊,对了。今晚我叫夏美来我们家过夜,这样明天我们一起出门更方便些。”

“夏美?”

“你没见过?从开张就在店里工作的女孩呀,我这次和她一起去。”

“哦,你让她睡哪里?”

“我已经整理好小房间了。”

你什么都先斩后奏!诚忍住这句刻薄的话。

夏美在十点多到达,她二十出头,五官清秀。

“夏美,你该不会打算这身打扮去吧?”看到夏美穿着红色T恤和牛仔裤,雪穗问。

“我明天才换成套装,这身衣服就收进行李箱。”

“T恤和牛仔裤都不需要,我们不是去玩,不用带去。”雪穗的声音很严厉,诚从未听过她用这种语气说话。

“是……”夏美小声回答。

她们在客厅讨论起来,诚去冲澡。等他从浴室里出来,客厅已空无一人,她们似乎转移了阵地。

诚从客厅的橱柜中取出玻璃杯和苏格兰威士忌,用冰块调了一杯,坐在电视机前啜饮。他不太喜欢啤酒,想独自小酌时,一定会喝加冰的苏格兰威士忌。这也是他每晚的享受。

门开了,雪穗进来。诚没有看她,眼睛盯住体育新闻。“老公,”雪穗说,“把电视的声音关小一点,夏美会睡不着。”

“那个房间听不到吧。”

“听得到。正因为听得到,才请你把音量调小。”

这种说法很冲。诚听了很不高兴,但仍默默拿起遥控器,降低音量。

雪穗依然站着。诚感觉得到她的目光,也察觉到她似乎有话想说。是三泽千都留的事吗?诚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但不可能。

雪穗叹了口气,“真羡慕你。”

“啊?”他转头看她,“什么?”

“因为你每天可以这样过呀,喝你的酒,看你的职棒报道……”

“这有什么不对?”

“没有说你不对,只是说很羡慕。”雪穗掉头走向卧室。

“别走,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有话就直说!”

“声音不要这么大,会被听到。”雪穗皱起眉头。

“是你找我吵的。我问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有……”说完,雪穗转身面对诚,“我是在想,你难道没有梦想、没有抱负、不求上进吗?难道你打算就这样放弃一切努力,不再磨炼自己,每天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年华老去?我只是这样想。”

诚的神经很难不受到这几句话的刺激,他陡然间感到全身发热。“你是想说,你有抱负,又求上进?你也不过是在装女强人的样子!”

“我可是认真在做。”

“店是谁的?那是我买给你的!”

“我们付了房租呀,而且,你不是用卖掉家里地产的钱买的吗?有什么好骄傲的!”

诚站起来,瞪着雪穗,她还以凌厉的眼神。“我要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她说,“你最好也早点睡,酒别喝过头了。”

“不用你管。”

“晚安。”雪穗一边的眉毛挑了一下,消失在卧室里。

诚在沙发上坐下,抓住酒瓶,往只剩一小块冰的酒杯里猛倒。他喝了一大口,味道比平常辛辣。

一醒来,诚便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他皱着眉头,揉揉视线模糊的眼睛,看到了雪穗坐在梳妆台前化妆的背影。他看看闹钟,差不多该起床了,身体却像铅一样重。

他想和雪穗说话,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不知为何,她的身影感觉非常遥远。但一看到她映在镜中的面孔,他不禁觉得奇怪,因为她一只眼睛上戴着眼罩。

“你那是怎么了?”他问。

涂完口红、正在整理化妆包的雪穗停下手上的动作。“什么怎么了?”

“你的左眼,为什么戴着眼罩?”

雪穗缓缓转过身来,像能剧面具一般面无表情。“因为昨晚那件事。”

“哪件事?”

“你不记得了?”

诚没说话,努力想唤起昨晚的记忆。他和雪穗吵了几句,然后多喝了一点酒。到此时他都还记得,但之后发生了什么却想不起来,只恍恍惚惚记得非常困倦。但那之后他完全没了印象,头痛也让他无法回想。

“我做了什么?”诚问。

“昨天晚上我睡了之后,你突然掀开我的被子……”雪穗咽了一口唾沫才继续,“不知道吼了什么,就动手打我。”

“什么?”诚睁大了眼睛,“我没有!”

“你吼着,就动手了。我的脑袋、我的脸……才会变成这样。”

“我完全……没印象了。”

“也难怪,你好像醉了。”雪穗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门口。

“等等,”诚叫住她,“我真的不记得了。”

“是吗?我却忘不了。”

“雪穗,”他试图调整呼吸,脑中一片混乱,“如果我动了手,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雪穗站着俯视他片刻,说:“我下星期六回来。”说完便开门离去。

诚倒回床上,凝视着天花板,试着再度回忆。但他仍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9

千都留手上的平底玻璃酒杯里,冰块叮当作响。她的眼睛下缘有些泛红。“今天真的很开心,聊了这么多,又吃了好吃的东西。”她像唱歌一般缓缓地左右晃动脑袋。

“我也开心极了,好久没这么痛快了。”诚一只胳膊肘架在吧台上,身体朝向她,“这都要感谢你,今天真的要谢谢你陪我。”这句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不免令人脸红,所幸服务员并不在旁边。

他们在赤坂的某家酒店。在法国餐厅用餐后,两人来到这里。

“应该道谢的是我,总觉得这几年来的郁闷一下子全烟消云散了。”

“你有什么郁闷的事?”

“当然喽,人家也是有很多烦恼的。”说着,千都留喝了一口“新加坡司令”。

“我啊,”诚摇着装了芝华士的玻璃杯说,“能遇见你真的很高兴,甚至想感谢上天。”

这句话可以解释为大胆的告白,千都留微笑着,微微垂下眼睛。

“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

一听他这么说,千都留抬起头来,眼睛有些湿润。

“大约三年前,我结婚了。但事实上,在结婚典礼前一天,我作了一个重大决定,到某个地方去了一趟。”

千都留偏着头,笑容从她脸上消失了。

“我要告诉你此事的经过。”

“好的。”

“但是,”他说,“要在我们两人独处的地方。”

她似乎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诚把右手伸到她面前摊开,手心里是一把酒店的房门钥匙。

千都留低着头,默不作声。诚十分明白她心中正激烈斗争。

“我刚才说的某个地方,”他说,“就是公园美景,那天晚上你预订的那家酒店。”

她再度抬起头来,这次,她的眼圈红了。

“去房间吧。”

千都留凝视着他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前往酒店的路上,诚告诉自己,这样才对。自己以前走错了路,现在,他总算找到了正确的路标。

他停在房门前,把钥匙插进锁孔。

10

委托人叫高宫雪穗,是个脸蛋漂亮得足以做女明星的少妇,然而她的表情却和其他人一样黯淡。

“这么说,是您先生要求您和他离婚了?”

“是的。”

“理由他却不肯明说,是吗?只说没法再和你在一起了?”

“是的。”

“您心里有没有怀疑什么?”

委托人闻言先是显得有些犹豫,然后才说:“他好像喜欢上了别的女人。这个是我请人调查的。”

她从香奈儿包里拿出几张照片,上面清楚地拍到一对男女在各种不同地方的约会。男方是头发三七分、一脸勤恳老实相的上班族,女方是短发的年轻姑娘,两人看上去显然沉醉在无比的幸福中。

“您曾经问过您先生这位小姐是谁吗?”

“还没有,我想先跟您谈完再决定。”

“明白了。您有分手的意愿吗?”

“有。我想我们已经无法挽回,以前我就这么想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您有了这种想法?”

“我想应该是他和这位小姐交往后才开始的,他有时候会动粗……不过只是喝醉的时候。”

“真是太过分了。有人知道此事吗?我是说,谁能够作证?”

“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不过,有一次刚好我们店里的小姐来我家里过夜。我想她应该记得。”

“我明白了。”女律师一边记录谈话内容,一边想,有了证人,要对方就范就太容易了。那种乍看之下像好好先生,却回家欺凌老婆的纸老虎,是她最厌恶的人。

“我真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这样对我。他以前明明那么温柔……”高宫雪穗用雪白的双手掩住嘴,开始啜泣。

第十章

1

进了停车场,今枝直巳便皱起眉头,几十个停车位几乎全满。“泡沫经济不是已经破灭了吗?”他嘀咕道。

今枝在最里边的车位上停好爱车本田序曲,从车厢里拉出高尔夫球袋。袋上薄薄的一层灰尘是在房间角落放了两年的结果。他在公司前辈的建议下学打高尔夫球,有一段时间相当热衷,但独立开业后一个人工作,球杆便再也没有离开过球袋。并不是因为工作忙碌,而是没有机会上场。他深深感到,高尔夫球这种运动,实在不适合独来独往的人。

老鹰高尔夫球练习场正门令人联想到平价的商务酒店。走进大门,今枝再度感到不耐烦,大厅里排队等候的玩家无聊地看着电视,共有将近十人。

虽然很想改天再来,但凡是假日,状况应该都是如此。他无奈地走向前台排队登记。

之后,今枝在沙发上坐下,茫然地望着电视。正在转播相扑,是大相扑的夏场所。时间还早,画面出现了“十两”力士的对战。最近相扑越来越受欢迎,“十两”和“幕内”较低级别的比赛也越发得到关注,想必是受到若贵兄弟、贵斗力、舞之海等新星崛起的影响。尤其是贵花田在三月场所成为史上最年轻的“三赏力士”,随即在夏场所首日便打败千代富士,成为史上最年轻的“金星”。两天后,千代富士又败给贵斗力,从而宣告引退。

今枝看着电视,心想时代的确不停地改变。媒体连日报道泡沫经济已经破灭。那些靠股票和地产身价暴涨的人,看到梦想如泡沫般消逝,必寝食难安。这个国家也许会因此沉淀一点,今枝如此期待。花五十亿元买一幅梵。高的画,便是社会陷入疯狂的明证。

只是,环视大厅,今枝认为年轻女子的奢华作风仍未改变。不久之前,高尔夫球还是男人的游戏,而且是具有某种地位的成年男子的娱乐。然而最近,高尔夫球场似乎已被年轻姑娘攻占。事实上,排队等候的玩家有一半是女性。

只不过,我也是因为这样,才把闲置已久的球杆又翻了出来——他暗自发笑。四天前接到学生时代的朋友来电,说与两位公关小姐相约打高尔夫球,问他要不要一同前往。听朋友的说法,应是原本同行的男子无法前去。

想到许久不曾进行像样的运动,他便答应了。不过听到有年轻女子同行,让他有所期待也是事实。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好久没握球杆了,他想到这里有练习场,便过来练习。实际上场是两周后的事,他希望在那之前找回以往的球感,至少不要在球场上出丑。

可能是来的时间还不错,等了三十分钟左右,广播便呼叫他的名字。在前台接过打击席位的号码牌和出球用的代币,他走进练习场。

他分到的打击席位在一楼右侧。在附近的发球机投入代币,先拿了两盒球。

稍作热身后,他在打击席上就位。因为荒疏许久,他决定从过去拿手的七号铁杆开始,且不全力挥杆,先练习击球。

最初还有些生涩,但感觉慢慢回来了。打完二十球左右,他便能用力挥杆,重心移动也很顺畅,甚至掌握到以球杆面的“甜蜜点”击球的要领。据他目测,铁杆应该打出了一百五六十码远。他很高兴,觉得疏于练习也没什么,还算挺能打。他热衷高尔夫球时,曾请认识的专业教练指导过。

换成五号铁杆打了几球后,今枝感觉到斜后方有一道目光。在他前一个打击席打球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休息,不过那人似乎从刚才就一直在看今枝打球。感觉虽然不至于不舒服,但在别人注视下打自然有些别扭。

今枝边换球杆边偷瞄男子。那人很年轻,可能还不到三十岁。

咦?今枝微偏着头,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再偷偷看几眼,果然没错,有印象,他们一定在哪里见过。但是,就男子的模样看来,他似乎不认得今枝。

尚未回想起来,今枝便练习起三号铁杆。不久,前面的男子开始打了,球技相当高明,姿势也很潇洒。他用的虽然是一号木杆,但打出的球仍直扑二百码外的网。

男子的脸稍微偏右,露出颈后并排的两颗痣。今枝差点失声惊呼——他突然想起了。

高宫诚!

啊,对,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在这里遇到高宫完全不是偶然。想练习高尔夫球时立刻想起这家练习场,是因为三年前那件案子,他就是在那时认识了高宫。

难怪高宫不认得他,这是理所当然的。

不知道事情后来怎么样了?今枝想。他现在仍和那女子来往吗?

三号铁杆怎么打都打不好,今枝决定稍事休息,在自动售货机买了可乐,坐下来看高宫打球。高宫正在练习劈球,看来目标是五十码之前的那面旗子。轻挥杆打出去的球轻轻上抛,落在旗子旁边。真是好身手。

或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高宫回过头来。今枝转过视线,把罐装可乐送到嘴边。

高宫走近今枝:“那是勃朗宁吧?”

今枝咦了一声,抬起头来。

“那根铁杆,是不是勃朗宁的?”高宫指着今枝的球袋说。

“哦……”今枝看向刻在杆头的商标,“好像是,我也不太清楚。”那是他在随意逛一家高尔夫球店一时冲动购物的结果,店主推荐了这支球杆。店主在长篇大论地说明球杆的优点后,还说“最适合像你这种体格稍瘦的人”。但今枝决定购买并不是因为相信店主的说法,而是喜欢这个制造商名称。他有一段时间对枪支相当着迷。

“可以借看一下吗?”高宫问。

“请。”今枝说。

高宫抽出五号铁杆。“我有个朋友球技突飞猛进,用的就是这个牌子。”

“哦,不过应该是你朋友球技好吧。”

“可他是换了铁杆后突然变好的,所以我想或许应该找一支适合自己的球杆。”

“哦。不过,你已经很厉害了。”

“哪里,当真上场就不行了。”说着,高宫摆好姿势,轻轻挥了挥,“嗯,握把细了点……”

“要不要打打看?”

“可以吗?”

“请吧,请。”

高宫说声“不客气了”,便拿着球杆进入打击席,开始一球、两球地打。转速极快的球以冲天之势往上飞。

“漂亮!”今枝并非在恭维。

“感觉很棒。”高宫满意地说。

“你请尽量打吧,我用木杆练习。”

“是吗?谢谢。”

高宫再度挥杆,几乎没有失误。这并不是球杆的功劳,而是因为他的姿势正确。今枝想,高尔夫球课程果然没有白上。是的,高宫曾经在这里的高尔夫球教室上课,还和此处的女学员交往。稍作思索,今枝便想起了那名女学员——三泽千都留。

2

三年前,今枝待在“东京综合研究”这家公司,公司专门承办调查企业或个人信息,在全国各地拥有十七家事务所,今枝服务于目黑事务所。公司的特点在于委托人多半是企业,委托内容包罗万象,从潜在合作企业的业绩和运营状况,到是否有猎头公司对自己的员工展开挖角行动等,不一而足。也有委托案是调查年轻的社长与哪个女职员有染,后来查明该公司隶属于董事会的四名女职员全遭该年轻社长染指,负责调查的今枝等人也不由得苦笑。

那个自称东西电装株式会社相关人士的男子委托的事务也颇为奇特,他希望调查某家公司的一种产品。公司是一家叫Memorix的软件开发公司,产品则是该公司正强力促销的金属加工专家系统软件。

换句话说,这件委托案是调查该软件的研发过程,以及主要研发者的简历和人际关系等。

至于调查的目的,委托人并没有详细说明,但从他的言谈中可隐约窥知一二。东西电装似乎认定该软件窃自他们内部自行研发的系统,但仅通过产品比较实难证明,因此想找出软件盗用者。委托人认为要窃取东西电装的软件,必有内部共犯,只要调查Memorix研发负责人,应可找出与东西电装之间的交叉点。那时目黑事务所约有二十名调查员,其中半数被指派进行此项工作,今枝也在其中。

展开调查约两周后,他们便掌握了Memorix的概况。该公司成立于一九八四年,由曾任程序工程师的安西彻担任社长。包括兼职者在内,共有十二名系统程序工程师。主要是接受客户委托,进行各种程序的研发,以此追求企业发展。

该公司研发的金属加工专家系统的确有很多疑点,其中最主要的是与金属加工相关的庞大技术与资料的来源。他们对外宣称,进行软件研发时曾与某中坚金属材料制造商进行技术合作,但今枝等人详细调查的结果显示,软件早已研发完成,那家金属材料制造商只是进行确认。

最可能的情况便是盗用过去往来客户的数据。Memorix曾与多家公司合作,有机会接触各方技术信息,其中自然包含金属加工的相关资料。

然而,这样的可能性毕竟极低。因为Memorix就信息管理方面与客户签有数份规范详尽的合约,若Memorix员工未经许可擅自将资料携出、泄露,一经发现,Memorix必须赔偿巨额罚金。

因此,东西电装的软件被窃是合理的推测。Memorix与东西电装完全没有联系,而且,东西电装的软件从未离开过公司。即使软件内容有极大相似之处,Memorix仍可声称纯属偶然。

深度调查后,终于锁定一名男子,此人的头衔是:Memorix的主任研发员,叫秋吉雄一。

此人于一九八六年进入Memorix,他一加入,Memorix便突然展开金属加工专家系统的研究。翌年,研发工作已初步完成,速度之快超平常理,这样的研究一般再短也需要三年。

莫非秋吉雄一带着金属加工专家系统的基础数据投效了Memorix?这是今枝等人的推论。

然而,对于秋吉这个人,他们的调查却不得要领。

他住在丰岛区的出租公寓,但没有在此区人籍。今枝等人通过公寓物业公司调查秋吉入住前的地址,没想到竟然在名古屋。

调查员立刻前往,却只见一栋如烟囱般高耸的大楼昂然挺立。调查员在附近打听,但终无法问到该大楼动工前是否曾有姓秋吉的人在此居住。向区公所查询的结果也一样,秋吉雄一的户籍并不在此。此外,秋吉租屋时填写的保证人住在名古屋,但其住处却空无一人。

秋吉究竟是何许人也?为查明这一点,他们进行了最基础的调查,即持续监视。

他们趁秋吉不在时,在他丰岛区的公寓设置了两部窃听器,一听屋内,一听电话。同时,寄给他的邮件除了挂号与限时专递外,几乎全数拆封查看,然后再重新封好,放回信箱。当然,用这类手法获得的资料无法用来对簿公堂,但在查明他身份上则大有裨益。

秋吉似乎只在公司与住宅间来去。没人造访他的住处,也没有值得调查的电话。毋宁说,几乎连电话都没有。

“这个人活着到底有什么乐趣?简直孤独得要命。”和今枝同组的男子曾望着镜头里的房间窗户说。那时,他们正坐在伪装成千洗店货车的厢型车里,摄像头设在车顶。

“或许他是在逃命,”今枝说,“才隐姓埋名。”

“比如杀了人之类?”搭档笑了。

“可能。”今枝也笑着回答。

不久,他们查出秋吉至少会与一个人联系。有一次他待在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原来是传呼。今枝绷紧神经,把注意力集中在耳机上,以为秋吉会打电话。

然而,秋吉却离开房间,径直走出公寓大楼。今枝他们急忙尾随其后。

秋吉在烟酒店外的公共电话前停下脚步,拨打电话,面无表情地说了些什么,谈话期间也不忘注意四周,今枝他们无法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