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发生了好几次。传呼响后,秋吉一定会外出打电话。因为他绝不使用屋内的电话,今枝也曾以为他发现了窃听器,但如果真是如此,他应该会拆掉窃听器。他恐怕是养成了凡是重要电话都使用公共电话的习惯,而且纵使拨打公共电话,也绝不固定于一处,而是每次更换不同的电话,防范相当彻底。

是谁拨打他的传呼呢?这是当时最大的谜。

但这个谜还没有解开,事情便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了。因为秋吉采取了令人不解的行动。

先是某个星期四,秋吉难得地在下班后来到新宿。其实这不叫难得,因为根本是今枝一行展开调查以来的第一次。秋吉进入新宿车站西口旁的咖啡馆。

在那里,秋吉与一个男子碰面。男子年约四十五岁,身材瘦小,面无表情,心思难测。今枝第一眼看到那人,心中便生起一阵不安。

秋吉从男子手里接过一个大信封,确认过后,便交换一般递给男子一个小信封。男子抽出信封里的东西,是现金。男子迅速点数后塞进外套的内袋,再拿出一张纸给秋吉。

一定是收据,今枝估计。

接着,秋吉与男子交谈了几分钟,同时站起身来。今枝与搭档分头跟踪。今枝跟秋吉,发现他直接回到住处。

搭档跟踪的人,经查,乃是于东京都内开设事务所的侦探社社长,虽名为社长,其实只有一个由妻子兼任助手的员工。

果然不出所料,今枝并不意外,因为那名男子身上有一股同行特有的气息。

今枝想知道秋吉通过侦探在调查什么。如果是与东京综合研究有关联的侦探社,并非无法可想。但秋吉雇用的是以自由工作者身份营业的人,若接触时稍有不慎,被人探出了底,后果不堪设想。今枝决定暂时继续锁定秋吉,他们照例监视公寓。

一个周六,秋吉再度行动。只见他穿着运动衫与牛仔裤,一身休闲打扮,今枝与搭档一同跟踪。秋吉的背影散发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今枝有某种预感,感觉这不是单纯的外出。

秋吉换了电车,在下北泽车站下车。他不时以阴冷的眼神扫视四周,但似乎并未发现自己已被跟踪。他在车站附近走动,手上拿着张小纸条,不时查看门牌标志,今枝推测他在找某户人家。

不久,他停下脚步。地点是铁路旁一幢三层楼的小型建筑前,看来是供单身人士居住的套房式公寓。

秋吉并未踏入那幢公寓,而是进入对面的咖啡馆。今枝犹豫片刻后,要同行的搭档进入咖啡馆,他估计秋吉可能与人相约在此,他自己则到附近的书店等候。

一小时后,搭档独自从咖啡馆出来。“他不是约了人,”搭档说,“是在监视,一定是监视住在那里面的人。”他朝对面的公寓扬了扬下巴。

今枝想起之前的侦探,秋吉难道在请人调查住在这里的人?“那我们只好继续待在这里了。”今枝说。

“好的。”

今枝叹了一口气,寻找公共电话,请事务所开车过来。但车还没到,秋吉便离开了咖啡馆。

今枝往公寓看去,一个年轻女子正往车站走去,手里拿着高尔夫球袋。秋吉跟在该女子十数米后,今枝两人则尾随秋吉。

女子的目的地是老鹰高尔夫球练习场,秋吉也进入场内,这次换今枝跟进去。

今枝继续观察,发现女子进了高尔夫球教室。秋吉仿佛确认一般目送她进去,拿了一张高尔夫球教室的简介便离开了。当天他并未再次前往练习场。

今枝对女子展开调查,立刻查明了她的身份。她叫三泽千都留,服务于人才派遣公司。今枝等人向该公司查询,得知她曾被派遣至东西电装。于是,秋吉与东西电装总算连起来了。

今枝一行乘胜追击,继续锁定秋吉,深信他迟早会与三泽千都留接触。

然而,事情却往意外的方向发展。

一段时间均无异动的秋吉,于一个星期六再度前往老鹰高尔夫球练习场,时间正是三泽千都留参加的高尔夫球课程开始前。秋吉并没有接近三泽,照样在暗地里监视。

不久,三泽千都留与一个男子比邻而坐,亲密地交谈起来,宛如情侣。

至此,秋吉离开了练习场,他的目的仿佛就是亲眼确认这一幕。

就结果而言,这是秋吉最后一次接近三泽千都留。之后,他再也不曾前往球场。

今枝等人调查了与三泽千都留言谈甚欢的男子。男子名叫高宫诚,是东西电装的员工,隶属专利部。

他们认为其中必有蹊跷,便调查了两人的关系,以及与秋吉之间的关联。然而,调查的结果并未发现任何与盗用软件相关的线索,唯一的收获是已婚的高宫诚似乎与三泽千都留发生了婚外情。

不久,委托人便提出了中止调查的请求。这也难怪,调查费不断增加,却得不到丝毫有用的情报。东京综合研究交给委托人厚厚一沓报告,但对方如何运用不得而知。今枝猜想,多半是直接送进碎纸机。

3

不寻常的金属声让今枝回过神来,一抬头,只见高宫诚一脸错愕地站着。“啊,啊,啊……”高宫诚看着手上的球杆,嘴巴张得老大,球杆的前端整个儿断了。

“啊!断了。”今枝看看四周,杆头落在高宫前方约三米处。

四周的人也发现异样,纷纷停下看着高宫。今枝走上前,捡起断裂的杆头。

“啊!真对不起。怎么会这样?”高宫握着失去杆头的球杆,不知如何是好,脸色都发青了。

“怕是所谓的金属疲劳吧,这杆子之前被我用得很凶。”今枝说。

“真的很抱歉,我认为我的打法没错……”

“哦,这我知道。定是我以前没打好,今天才这样。就算是我来打,也会断。请别放在心上。倒是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没事。那……请让我赔,球杆是我打断的。”

今枝挥了挥手:“不必不必。反正本来迟早会断。要让你赔,我哪好意思?”

“可这样我过意不去。更何况,赔偿也不是我自掏腰包,我有保险。”

“保险?”

“是,我买了高尔夫玩家保险。只要办好手续,应该可以获得全额理赔。”

“可这是我的球杆,保险能用吗?”

“应该可以。我去问问这里的高尔夫球用品店。”高宫拿着折断的球杆走向大厅,今枝跟在后面。

店位于大厅一角。高宫似乎是熟客,脸孔晒得黝黑的店员一看到他便打招呼。高宫出示断裂的球杆,说明缘由。

“哦,没问题,保险会理赔。”店员立刻说道,“申请保险金需要损坏地点的证明、损坏球杆的照片和修理费清单。至于球杆是否为本人所有,无法证明。相关文件由我们准备,麻烦高宫先生与保险公司联络。”

“麻烦了。请问修好球杆大概要几天?”

“这个,必须先找到同样的杆身,可能要两个星期左右。”

“两个星期……”高宫为难地回头望着今枝,“可以吗?”

“可以,没问题。”今枝笑着说。要花上两个星期,可能赶不上球场之约,但他并不认为少一根球杆会对成绩造成什么影响,也不想再让高宫过意不去。

今枝当场便委托修理,随即离开了用品店。

“啊,诚。”两人正准备再度前往练习场,有人叫住了高宫。一看来人,今枝不由得闭紧嘴巴,他认得她,是三泽千都留。她身后站着一个高个男子,这个人他不认识。

“嗨。”高宫对两人说。

“练习结束啦?”千都留问。

“还没,发生了一点小意外,给这位先生造成不少麻烦。”高宫把事情告诉两人。听着听着,千都留现出了担忧的神色。“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对不起,向您借球杆已经不好意思了,竟然还折断……”她向今枝鞠躬道歉。

“哪里,真的没关系。”今枝连忙摇手,向高宫问道,“呃,这位是尊夫人吗?”

“是啊。”高宫显得有点难为情。

这么说,外遇修成正果了,天底下果真无奇不有,今枝默然。

“没有人受伤吧?”千都留身后的男子问。

“这倒是不用担心。啊,对了,忘了给你我的名片。”高宫从长裤的口袋里取出皮夹,拿出名片递给今枝。“敝姓高宫。”

“啊,幸会幸会。”

今枝也取出皮夹,他也习惯把名片放在那里。但一时间他犹豫了,不知该给他哪一张。他随身携带有好几种名片,每一张的姓名和头衔都不同。

他最终决定给高宫真正的名片。这时候用假名毫无意义,而且谁也不能断定高宫将来不会成为他的顾客。

“哦,原来是侦探事务所啊。”看了今枝的名片,高宫一脸不可思议。

“若有什么需要,请务必光顾。”今枝轻轻施礼。

“比如说调查外遇?”千都留问道。

“是啊,当然。”今枝点点头,“这类业务最多了。”

她嘻嘻一笑,对高宫说:“那这张名片最好还是交给我保管喽!”

“也许哦。”高宫也逗趣地笑着回答。

今枝也想对千都留说,是啊,尤其是现在这个时期最危险了,你最好小心点。

她的下腹部已经高高隆起。

4

今枝直巳的事务所兼住处位于西新宿,在一栋面对小路建造的五层建筑的二楼。大楼旁便有公车站,从新宿车站到这里只要几分钟。但是,这对客人来说并不见得方便。每次在电话里说出路径,客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发出犹豫的沉吟。为说服客人大驾光临,今枝往往好话说尽,但每次电话一挂,疲倦感总是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他也知道搬到车站旁更有利。委托人在前往侦探事务所的路上,多半抱着种种烦恼疑惑,极有可能在搭公交车的那几分钟改变心意,决定放弃。

但随着地价高涨,房租也跟着走高。今枝实在不想为了租一间小小的办公室,每个月付出令人咋舌的大把钞票。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房租贵,调查费也会随之水涨船高。尽可能以合理的收费为委托人服务,这是他创业的宗旨。

筱冢一成打电话到事务所,是七月将至的一个星期三。窗外飘着丝丝细雨,今枝已经死了心,以为那天不会有客人了。一听到来电人的声音,今枝的直觉登时告诉他有生意上门了,因为委托人的声音有一种独特的语气。

果然,对方表示有些私事想谈,询问是否方便现在前来拜访。今枝回答:“我等你。”

挂掉电话,今枝歪着头思忖,筱冢一成应该未婚,这么说,或许不是一般的外遇调查。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发现情人异常时会委托他人调查的人。

与高宫诚在高尔夫球练习场偶遇那天,站在成为高宫妻子的千都留身后的,便是筱冢一成。那天他们三个人相约用餐,约在高尔夫球练习场碰面。今枝自然不会参与他们的聚会,不过在练习场大厅喝着纸杯装的速溶咖啡时,倒是和三人相谈甚欢。筱冢便是那时候递给他名片的。

后来,今枝在高尔夫球练习场和他再次碰面,筱冢的高尔夫球艺也颇高。今枝曾略微提及的工作,筱冢看似不甚在意,但或许当时他内心已经有所盘算。

今枝抽出一根万宝路,用一次性打火机点了火,双脚往文件乱堆的办公桌一跷,靠在椅子上吞云吐雾一番。灰白色的烟在微暗的天花板上飘荡。筱冢一成并不是一般上班族。他伯父是筱冢药品的社长,他是未来的领导层。这么一来,他要委托的调查可能与产业有关。想到这里,今枝感到全身血流加速,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今枝在两年前辞掉东京综合研究的工作自立门户。他厌倦了被当成廉价劳工剥削,有了单枪匹马闯天下的自信,也建立起了各方面的人脉。事实上,他的营业状况不错。委托的工作相当稳定,要养活自己不成问题。他有一小笔积蓄,也有一个月享受一次高尔夫球的宽裕。

但就是缺乏成就感。他目前的工作多半是外遇调查,任职于东京综合研究时常接触的产业调查,现在可说已绝缘了。他每天都为追查男人与女人的爱恨情仇奔波。他并不讨厌这种情况,只是发现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时绷紧神经。从前,他一度想当警察,甚至考进了警校。然而,警校毫无意义的严谨纪律令他心生反感,他便中途退学。这是他二十来岁时的事。

后来他打过几份工。有一天,在报纸上看到东京综合研究招聘职员的广告。既然当不了警察,就当侦探吧。他以这种半开玩笑的心情接受面试,虽被录取,但一开始是工读生待遇,过了半年才成为正式职员。

当上调查员,他发现自己极为适合这一行。这份工作完全不像影视中的私家侦探那般精彩,只是一味地重复着孤独而单调的工作。因为不具备警察的权力,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堂而皇之地进去。此外,他们负有保守委托人秘密的义务,尽最大可能不留下调查痕迹,同时不能有任何遗漏。而历经千辛万苦得到梦寐以求的资料时,那种喜悦与成就感,是从别的地方体会不到的。

或许可以找回那种亢奋——接到筱冢的电话,今枝怀着这样的期待。他有不错的预感。但他克制一下,在烟灰缸里摁熄了烟。算了吧,期待越高只会越失望。想必又是调查女人的品行,十之八九错不了。他站起来,准备泡咖啡,墙上的时钟指着两点。

5

筱冢一成于两点二十分抵达。他穿着浅灰色西装,尽管下着雨,发型仍一丝不乱,看起来比在高尔夫球练习场时大上四五岁。这就是精英分子的气派吧,今枝想。

“最近很少在练习场碰面啊。”在椅子上坐下后,筱冢说。

“没有上球场,就不禁散漫起来。”今枝边端出咖啡边说。自从上次和公关小姐去打球后,他只去过练习场一次,还是为了去拿修理好的五号铁杆,顺便练习。

“下次一起去吧,有好几个球场可以带朋友去。”

“真不错,请务必要找我。”

“那么,也找高宫一起去吧。”说完,筱冢把咖啡杯端到嘴边。今枝发现,他的姿势和口吻出现了委托人特有的不自然。筱冢放下咖啡杯,吐了一口气才开口:“其实,我要拜托你的,是一件不太合常理的事。”

今枝点点头。“来这里的客人大多都认为自己的委托不合常理。什么事?”

“是关于某个女子,”筱冢说,“我希望你帮忙调查一个女子。”

“哦。”今枝略感失望,果然是女人的问题啊。“是筱冢先生的女友?”

“不,这女子和我没有直接关系……”筱冢把手伸进西装外套的内袋,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就是她。”

“我看一下。”今枝伸手拿起。

照片里是一个漂亮女子,似乎是在某豪宅前拍摄的。她穿着外套,季节应该是冬天,那是件白色皮草。她朝着镜头微笑的表情极为自然,即使说是专业模特儿也不足为奇。“真是个美人。”今枝说出感想。

“我堂兄正在和她交往。”

“堂兄?这么说,是筱冢社长的……”

“儿子,现在担任常务董事。”

“他今年贵庚?”

“四十五……吧?”

今枝耸耸肩。这个年龄当上大制药公司的常务董事,一般上班族根本无法企及。“应该有夫人吧?”

“现在没有,六年前因为空难去世了。”

“空难?”

“日航客机失事那次。”

“哦,”今枝点点头,“真是令人遗憾。还有其他亲人亡故吗?”

“没有,搭乘那班飞机的亲人只有她。”

“没有孩子?”

“有两个,一男一女。幸好这两个孩子当时没有搭那班飞机。”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是啊。”筱冢说。

今枝再度看向照片中的女子,那双微微上扬的大眼睛令人联想到猫咪。

“既然夫人已经过世,你堂兄和人交往,应该没有问题吧?”

“当然。作为堂弟,我也希望他尽快找到好对象。毕竟,不久的将来,他便要肩负起我们整个公司。”

“这么说,”今枝的指尖在照片旁咚咚地敲着,“这女子有问题了?”

筱冢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前倾:“老实说,正是如此。”

“哦。”今枝再度拿起照片。里面的女子越看越美,肌肤看上去如瓷器般洁白光滑。“怎么说?如果方便,可以请教一下吗?”

筱冢微微点头,双手在桌上十指交叉。“其实,这女子结过婚。不过这当然不成问题,问题是与她结婚的人。”

“是谁?”今枝忍不住压低声音。

筱冢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后才说:“那人你也认识。”

“啊?”

“高宫。”

“什么?”今枝陡然挺直了背脊,直直地盯着筱冢,“你说的高宫,就是那位高宫先生?”

“正是高宫诚,她是他前妻。”

“这真是,太……”今枝看着照片,摇摇头,“太令人惊讶了。”

“可不是!”筱冢露出一丝苦笑,“以前我好像提过,我和高宫在大学都参加了社交舞社。照片里的女子,是和我们联合练习的女子大学社交舞社的社员。他们就是因此而认识、交往、结婚的。”

“什么时候离的婚?”

“一九八八年……三年前。”

“离婚是因为千都留小姐?”

“详情我并没有听说,不过我想应该是吧。”筱冢的嘴角微妙地扭曲了。

今枝双手盘在胸前,回想起三年前的情况。这么说,他们停止调查后不久,高宫就与妻子离异了。“高宫先生的前妻正与你堂兄交往?”

“是的。”

“这是偶然吗?我的意思是说,你堂兄是在你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遇见高宫先生的前妻,开始交往的吗?”

“不,也不能说是偶然。现在想来,算是我把堂兄介绍给她认识。”

“怎么?”

“我带我堂兄去了她店里。”

“店?”

“一家位于南青山的精品店。”

筱冢说,这个叫唐泽雪穗的女子,与高宫离婚前便开了好几家精品店,当时筱冢从未去过。但她与高宫离婚后不久,他收到精品店特卖会的邀请函,才首次光顾。至于原因,他解释:“是高宫拜托我的。他们虽然离婚了,但曾是枕边人的女人要独立生活,他似乎是想暗地里为她出一点力。离婚的原因好像出在他身上,所以也有点补偿的意味在内。”

今枝点点头,这种情形很常见。每次听到这种事,他都深深感到男人真是心软的动物。甚至有些男人,即使离婚肇因于妻子,分手后仍希望为前妻尽力。反观女人,分手后对男人往往不闻不问,就算错在自己也一样。

“我对她多少也有些关心,所以决定亲自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我跟我堂兄提起这件事,他说要跟我一起去,理由是想找时髦一点的休闲服,我们于是一同前往。”

“命运的邂逅就这样发生了。”

“看来似乎如此。”

筱冢说,他完全没注意到堂兄康晴强烈地受到唐泽雪穗的吸引,事后康晴坦承:“说来难为情,但我对她真的一见钟情。”甚至表明非卿莫娶。

“他不知道这位唐泽雪穗是你好友的前妻吗?”

“知道。第一次带他去精品店之前,我就告诉了他。”

“即使如此,仍然喜欢上她?”

“是。他本就是个很热情的人,一旦栽进去,任谁也拉不回。我之前全然不知,不过听说我带他去之后,他三天两头往她的精品店跑。女佣抱怨家里多了好些衣服,我堂兄根本也不穿。”

筱冢的话让今枝忍俊不禁。“我可以想象,那真是不得了。那么,你堂兄的努力追求有结果了?你刚才说他们已经在交往了。”

“我堂兄想和她结婚,但听说女方不肯给他明确的答复。似乎是因为年龄的差距,再加上有孩子,让她犹豫不决。”

“的确,也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婚姻失败,让她更加慎重吧?这也是人之常情。”

“也许。”

“那么,”今枝放开盘在胸前的双手,放在桌上,“要调查这女子的哪一部分?照刚才的描述,你对这位唐泽雪穗似乎已相当了解了。”

“其实不然。老实说,她全身上下充满了谜团。”

“与你不相干的人充满了谜团也很自然,不是吗?”

筱冢却缓缓摇头:“问题在于谜团的性质。”

“性质?”

筱冢拿起唐泽雪穗的照片。“我认为,如果我堂兄真能得到幸福,跟她结婚也无妨。虽然她是我好友的前妻,的确让我有点排斥,但我想通了就会习惯。只是……”他把照片转向今枝,继续说,“看着她,总会感到一种莫名的诡异,我实在不认为她只是个坚强的女子。”

“这世上有哪个女子只是坚强呢?”

“她这个人乍看之下就会让人这么认为。无论如何艰辛困苦,她都咬牙忍耐,拼命露出笑容,她就是给人这种印象。我堂兄也说他之所以受到吸引,不仅是因为她的美貌,也是因为来自内在的光辉。”

“你是说,她的光辉是假的?”

“就是希望你调查这一点。”

“很难哪。有什么具体理由让你怀疑她?”

今枝这么一问,筱冢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有。”

“什么?”

“钱。”

“哦?”今枝往椅背靠去,再次望着筱冢,“怎么说?”

筱冢轻轻吸了一口气。“这一点高宫也觉得很奇怪,因为她的资产似乎有很多是不透明的。就拿开设精品店来说,高宫说他完全没有给予资助。据说她当时对股票非常热衷,但一个外行的投资人不可能在短期内赚那么多钱。”

“是因为娘家有钱吗?”

筱冢摇头:“照高宫的说法显然不是,听说她母亲是教茶道的,加上年金,只能勉强度日。”

今枝点点头,他开始产生兴趣了。“筱冢先生,你心里有什么疑虑?你认为这位唐泽雪穗背后有金主吗?”

“我不知道。结了婚仍与金主维持关系,这实在说不通……但我认为她背地里一定有鬼。”

“嗯……”今枝伸小指挠了挠鼻翼。

“还有一件事也让我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