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除了继续傻了吧唧地围着他转以外,还有别的办法么?”周巡已经系好裤子,点了根烟:“老关,我们不能一味谨慎,这样下去…”关宏峰沉默了一会儿,道:“等会绑匪再来电话,我们会谎称赎金已经准备好了,然后绑匪应该会告诉咱们如何交接赎金。这可能会争取到一些时间。”周巡打断他:“好了,你先把赎金准备好了再说吧,别谎称了!”他说完挂断电话,拿起步话机,对着步话机嚷:“跟到哪儿了?”这一头,关宏峰和关宏宇坐在后座上,两人换着衣服。关宏峰挂上电话,把手机递给关宏宇,拉上口罩遮住脸:“周巡这两天一直跟我杠着,他现在破案心切,我担心会出什么差错,你尽量稳住他。记住,时间是关键。一旦定位到手机信号,就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实施营救。所以务必让特警一直处于备勤状态。如果出现你无法应对的情况,随时联络我。”关宏宇点点头,接过手机下了车。和炫音乐酒吧里,任迪独自坐在舞台下的一张桌子前,自斟自饮。还没到演出时间,人明显比较少,郭朋也在,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任迪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凑到她身边,一脸讨好地说:“听我爸说,警察那边好像一直有进展?你着急也没用。你瞧你熬得…”任迪扭头,盯着郭朋看了会儿,看得他直发毛,正欲起身离席,任迪突然说:“如果我当初跟了你,你爸会愿意出钱救小波吗?”这话问得郭朋明显有些无措:“呃,这…嗨,这不没影的事儿么?不过你要说这么短时间内就拿出五百万现金,就算是我爸也得…”任迪听到一半就没了兴趣,盯着酒杯发呆。郭朋又试探性地坐了回去,一只手搭在任迪肩膀上:“别多想,你还是好好休息休息。找个地儿睡一会儿。再这么下去,你自己先垮了。听话,乖,啊。”说完,放在任迪肩膀上的那只手轻轻地捏了捏。任迪对着酒杯眯了下眼,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带着醉意说:“离演出还有两个小时,也是应该睡会儿…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酒店么?”“知道!知道!”郭朋先是一愣,随即受宠若惊地笑了,“我帮你安排!”郭朋其实有些紧张。他坐了一会儿,挥手叫保镖出去,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把瓶里的透明药水倒在桌上两杯茶中的一杯里,然后把这杯茶推到一旁,兴奋又不安地搓着手。任迪从洗手间走出来,摇摇晃晃地坐在椅子上,郭朋把那杯下了药的茶往她面前推了推,柔声道:“喝口茶,醒醒酒…那个…前台说没房了,正安排看能不能再腾出个大床间来,要没有咱就换家酒店。”任迪不置可否地看了看郭朋,从兜里掏出烟,郭朋讨好地凑上前替她点上。任迪抽了口烟,端起茶杯,端到嘴边侧头撇了眼对面站在前台旁的郭朋,郭朋也刚好回过头来看任迪,冲她咧嘴一笑。任迪看着他,眼神逐渐变了,连最后一丝温度,都完全消失不见了。支队。高亚楠在停尸间,戴着口罩,正在给安腾的膝盖做解剖。关宏宇在一旁几乎已经要给她跪下了:“我都跟你解释了那么多遍了…你说句话好不好?”高亚楠拿着个载玻片,放在显微镜下看了看,在旁边的一页纸上做了记录,扭头对关宏宇说:“关队,从切片来看,这个创伤应该是在六年前形成的。”关宏宇一副抓狂的表情:“我…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还不行么?”高亚楠停下了动作,盯着他看,半晌一哂:“还真是一层窗户纸。”关宏宇没听明白:“什么?”高亚楠幽幽地说:“不知道的时候,怎么看你俩都是同一个人,自从知道以后,一眼就能区分出你跟你哥。”关宏宇被高亚楠没来由地这么一说,不知所措地呆住。高亚楠别过头:“你俩还是祷告这层窗户纸别被周巡捅破吧。”关宏宇察觉到高亚楠的口气有异,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伸手轻轻地拉开高亚楠的口罩,才发现高亚楠的脸上已经挂着笑意。他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双手合十:“哎呀姑奶奶…可算让您消了气儿了。”说着伸手就要去搂高亚楠。高亚楠带着嗔意打掉他的手:“少得寸进尺。我可没说原谅你。”正说着,关宏宇的手机响了,他拿着手机看了眼号码,脸色微微一变。高亚楠看了一眼关宏宇,似乎猜到了这是谁,冲关宏宇一挑眉毛。关宏宇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尴尬地接通电话:“喂?”任迪正开着车,听到关宏宇的声音,略微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告诉郭西乡,12点之前,准备五百万,把小波赎出来…”关宏宇那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别这样,郭西乡现在能够配合我们,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没有权利要求他们…”他说了许多,任迪就安安静静静地等他说完,轻飘飘地接了一句:“那行吧,我明白了,小波要是出了事,我就让他儿子跟着陪葬,挺好的。”她说完挂了电话,略微发了一会儿呆,擦了擦眼角的泪,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举着手机转向副驾的位置,“咔嚓”拍了一张照片。编辑短信,发送成功。关宏宇打开彩信。照片拍摄的光线很暗,但他一眼认出了昏迷不醒的这人正是郭朋,双手被捆住,嘴也被堵上了。他顿时急了,拼命拨任迪的电话。“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任迪摁掉了来电,一个转弯,把手机从车窗抛了出去。手机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亮了一瞬,就完全暗了。夜色中,白色的保时捷911沿着高速公路飞驰而去。前方路牌上,写着三个大字:横头山。两个沉重的旅行袋被重重地扔在了地上。周巡看着两个袋子,叼着烟,冷冷地说:“还真是有钱人啊,一个小时不到就凑齐了。”关宏宇的表情里露出一丝担忧:“他这也是临时东挪西凑。关系到自家孩子,有这种反应很正常。”周巡吐出一口烟,抬起头看着会议桌另一边,郭西乡正在对着刘长永大声责骂,他微微一哂:“有没有觉得这个人质家属看上去特别面目可憎?”“你缺德啊。”关宏宇道,“一有这种事儿,你就让老刘去,专业顶缸?”周巡挑眉看了一会儿:“这不让他发挥余热么?你还指望他干什么?”那头,郭西乡正对刘长永大喊:“非让我配合你们工作,你们那个关队长甚至威胁恐吓我!现在倒好,终于把我们家也牵扯进去了!你们满意了吧?我告诉你,小朋被绑架,完全是你们警察的责任!救不出我儿子,我让领导撤你们所有人的职!”刘长永在一旁尴尬地陪着笑,不住地安抚他。关宏宇凑过去,小声对周巡说:“平心而论,他说的不是没道理。如果不是应咱们的请求介入到这种程度,可能也不至于…”这时,赵茜进了屋,她先是看了眼正在大声喧哗的郭西乡,然后快步走到关宏宇和周巡身旁,低声汇报:“根据郭家保镖提供的情况,我们调取了中天假日酒店的监控,发现郭朋和任迪从酒店出来的时候,郭朋就有些踉跄,两人驱车来到另外一家龙健都商业酒店门口后,郭朋下车时身体动作已经完全失调了。任迪扶他坐进副驾驶的位置,随后开车离开。现在正在扩大监控的调取范围。”周巡啧啧道:“奇怪了,这么个一把扳不倒的大小伙子,怎么就让个女的给搞定了?”赵茜早知他有这一问,淡定地道:“哦…中天假日酒店大堂的监控显示,郭朋曾经趁任迪去洗手间的时候,在她的茶杯里下了药。但等到郭朋去前台的时候,任迪调换了杯子。如果仅凭猜测的话,郭朋多少有些作茧自缚。”周巡听的忍不住“呵呵”笑,冲关宏宇一摊手,意思是说:你瞧瞧你瞧瞧…不能说是我仇富吧?这家伙自己有问题啊!周舒桐仍旧在追踪刘岩。她边开着车边举着手机说话,赵茜坐在旁边,两个人都盯着前方不远处的那辆银色奇瑞。“刚才借刘岩去加油站加油的机会,我们找到工作人员配合打算拖住他,没想到他自己买了箱矿泉水,主动打开了后备箱。能够看到后备箱里有不少食品和衣物,但是肯定没有人质。现在加上我和汪哥,一共六个探组,是不是继续跟?”电话那头关宏宇点点头:“务必盯住,马上快到他们要求赎金的时限了,技术队已经带着设备在路上了。记住,时间差是关键。在技术队赶到之前,圈定适合监测手机信号的区域,必要的情况下,让小汪通知辖区派出所在区域边缘设卡截断车流和行人。最大限度降低刘岩周围通讯信号的密度。”关宏宇交待完就挂了电话,周舒桐开着车,忽然注意到后方远处有辆黑色的轿车。她略微犹疑了一下,问赵茜:“那辆车是不是也一直跟着我们?”赵茜愣了愣,下意识往后面看:“不是咱们的车?”周舒桐咬了咬牙:“应该不是。”赵茜也紧张了起来,赶紧用呼叫器叫了小汪。“的确不是我们的车,小周,你别慌,保持好车距继续跟踪。过了前面的仰山桥之后,我带一个探组去把他别下来。”小汪坐在副驾上,放下步话机,摇下车窗,对右侧平行行驶的一辆车打了个手势,指了指前方不到一百米处行驶的那辆黑色轿车。旁边轿车的车窗摇下来,里面的刑警冲小汪点点头。这时,驾驶的民警说:“哎,汪哥。”小汪一扭头,只见前面那辆黑色轿车突然驶离了主路,顺着一条匝道开走了。驾驶的刑警扭头,看着小汪:“还要跟么?”小汪疑惑地盯着那辆车的车尾,眼看着车尾灯迅速消失在匝道的方向。时钟指向12点,郭西乡的手机响了。所有人都围到了桌子前。关宏宇戴上耳机,看了眼坐在电脑前的小高。小高点点头:“是网络拨号。”关宏宇听罢,似乎想到了什么,愣了一下。周巡戴上耳机,指了指郭西乡,示意他接电话。郭西乡紧张地接通电话。“钱准备好了么?”郭西乡哆哆嗦嗦地道:“准…准备好了。五百万,现金。小朋…小朋怎么样了?”周巡忙摘下耳机,走出会议室,刚掏出手机,手机震动来电。赵茜道:“周队,有情况!我们…没有监测到刘岩的手机信号吧?正在查是不是周边有信号发射塔在干扰。”周巡打断她:“不用了,来电是网络拨号。电话是另一个人打的。”赵茜边打电话,边看了眼自己腿上放的笔记本电脑。周舒桐已经把车开到奇瑞轿车的左后方,两人一起望向奇瑞轿车的驾驶席,从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刘岩正在一边开车,一边抽烟,并没有在打电话。赵茜有些焦急地转头问周舒桐:“现在怎么办?”这时,奇瑞轿车突然并线,驶离了主路,周舒桐忙拿起步话机。“目标改变既定路线,自顾家庄桥出口驶离北环!”周巡挂断电话,回到会议室,郭西乡两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抱头,终于显出了真正的焦虑来。关宏宇抬头一看周巡,道:“赎金的交接地点定在了东环港山高速出口方向。要求在12点30之前将赎金放在双安桥出口路边第三棵树旁边的绿化带里。刚才小汪打过电话,没能检测到刘岩的手机信号。”周巡道:“刘岩已经离开北环地区,正在向东北方向行驶。看来这伙人非常狡猾,自从离开天芳小区之后,他们就一直采取人质和赎金交接分离的行动策略,以确保即便警方介入,也会投鼠忌器。”郭西乡听到这儿,忍不住了,挥拳一砸桌子,怒气冲冲地起身,从地上拎起两包赎金就往外走。刘长永在一旁“哎哎”地去拦,被撞了个踉跄,扭头望向周巡,周巡朝他递了个眼色。刘长永叹口气,叫了几个人,跟上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