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尽力了。这次我不想再骗你了。”这时,电话挂断了,周巡看着赵茜,赵茜看了看笔记本电脑,对周巡摇摇头。周巡懊恼地摘下耳机,扔在桌子上。郭西乡慌乱地站起身来,无措地看着众人,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关宏宇垂下头,念叨着:“她会同意的。”正说着,郭西乡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打开手机一看,是条短信:“好。”与任迪约定的地点在一个废弃的工厂外,众人沉默地在外准备着,周巡走过来,递给关宏宇一个耳麦,关宏宇戴上了。周巡还有些不放心,叮嘱他:“特警已经就位,一旦发现她的位置,立刻通知我们。”说完他又从腰上抽出手枪,也递了过去,“虽说是个丫头片子,还是有备无患。如果她持械攻击你,总得有个防身的家伙。再说…万一这倒霉催的劫匪想跑,你也可以一枪毙了他。放心吧,枪是我的,出了事儿我给你兜。”关宏宇接过枪,想了想又把枪塞了回去:“算了,我不想再死更多的人了。在接到我信号之前,不要发动突袭。”周巡盯着关宏宇看了会儿,勉强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关宏宇上前一拎胡强的背铐,押着他,一步步走进了工厂。周巡望着他的背影,往左右看了看,注意到两队特警已经从工厂大楼两侧潜入了。他立刻摁下步话机,低声道:“所有人员待命!没我的命令不准行动。”他说完一招手,带着小汪和周舒桐等人绕过工厂的院墙,往工厂后方跑去。关宏宇押着胡强一路往里走,胡强这会儿胆子却一点也不大,吓得已经快要哭了,不停地在旁哀求:“警察同志,你们不能这么做啊,我投案就是为了活命,你们这不把我往火坑里推么…”关宏宇看都没看他,冷冷地说:“再废话就把你嘴封上。”正说着,三楼空旷的厂房内,传来一阵呜咽声。关宏宇小心翼翼地押着胡强,绕过了机床,终于见到了任迪和郭朋。郭朋手脚都被捆着,嘴也被封死了,坐在一个箱子上,任迪就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把折刀,抵着郭朋的喉咙。关宏宇小声地说:“三楼,东侧,第二排车床。”楼道里,周巡等人听到耳麦里的信息,冲身后一招手。一行人蹑手蹑脚地顺着楼梯向上走。关宏宇向前几步,押着胡强走到任迪面前不到十米处,一脚踹在胡强的膝窝上,胡强吃痛跪倒在地。关宏宇没理他的求饶,对任迪道:“人在这儿,放了郭朋。在其他警察冲进来之前,你大概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怎么处置他你随便。”任迪用红肿的双眼死死盯着关宏宇:“行,你先把他交过来。”关宏宇一摊手:“那你也得让郭朋过来。否则他俩都到了你手上,你一人捅一刀,我就没得交代了。”任迪听完之后,明显有些犹疑。胡强仍跪在一旁不停哀求,关宏宇扭头大吼一声:“你给我闭嘴!”他的这声吼叫让耳麦那头的周巡震耳欲聋,周巡一把摘下耳麦,低声骂了一句,他身后的其他人听到厂房里回响的怒吼声,表情也很是惊愕。周巡长出了一口气,戴上耳麦,招呼大家继续向里走。那头关宏宇低声说:“你不是这种人…”任迪没留意:“你说什么?”关宏宇伸手一指胡强,说:“他是这种人,我可能也能做到,但你不行,你不是这种人。你可以为了弟弟做任何事。但你绝对不会是一个杀人犯。”任迪噙着眼泪,抵在郭朋脖子上的折刀收紧了些,大声冲关宏宇喊:“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关宏宇趁她心神不定,又走近了一步:“我没说你不敢。我只是说,我觉得你不会这么做。如果任波还活着,他不会希望你杀人。”任迪一听到自己弟弟的名字,眼泪就流了下来。关宏宇静静地等着她哭了会儿,胡强看着任迪伤心的样子,默默地垂下了头。任迪突然抬起头,把郭朋拽起来,用刀紧紧抵住他的脖子,向关宏宇走来,边走边说:“你退后!”关宏宇冷冷地看了眼胡强,又将目光转回任迪身上:“我做不到,除非一换一。”任迪已经押着郭朋走到了关宏宇和胡强的面前,她咬着牙,用刀指着关宏宇,大声喊:“你往后退,我说了让你往后退!”关宏宇一眯眼迅速靠近,飞快地抬手,一把将任迪手上的刀夺了下来。所有人都大惊失色。郭朋意识到关宏宇已经夺走了刀,立刻挣脱了任迪的控制,往关宏宇的方向跑。关宏宇伸手一拽他,把他拉到身后,手无寸铁的任迪又惊又恼,无助地后退两步,靠在机床上。关宏宇不慌不忙地摘下耳麦,把刀扔在任迪面前,任迪看着刀,疑惑地望着他。关宏宇看着她,忽然低声道:“我说过,这次不会再骗你。”任迪惊疑不定地回望着他,慢慢地伏下身,捡起刀,看了眼胡强。胡强似乎有所预感,闭着眼睛,低下了头。关宏宇仍旧看着任迪,从她湿红的脸颊,到布满血丝的双眼。他忽然在她身前蹲下来,缓慢而清晰地道:“但你要明白,杀了他也罢,杀了郭朋也罢,你弟弟都不可能活过来了。我知道你恨他,你也恨郭朋,你甚至可能还恨我…是,也许我跟他俩一样,都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任迪拿刀的手止不住地颤,尽管努力控制,但眼泪还是不断地喷涌而出。关宏宇抬起头,看着任迪:“我不知道…只是…有时候,你知道,你不可能去怨每一个人。人这辈子,就是在不停地做选择。无论选对选错,都不能指望让别人替你买单。任迪…”任迪抬起头,泪眼婆娑望着他。关宏宇轻声地、语气近乎温柔地说:“我已经记起来了…那天,我们什么也没发生…你只是出于好心,照顾了我——任迪,你是个很好的姑娘,你不应该是今天这个样子…”任迪彻底崩溃了,撒手扔了刀,跪在地上抱头痛哭。关宏宇重新十起耳麦,说了句话,一分钟后,周巡等人进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去看正在痛哭的那个女孩——好像这样暂时的不打扰,能给她一点点安慰一样。入夜,郭西乡夫妇围在被解救的郭朋身旁嘘寒问暖,小汪等人把胡强押上警车。周舒桐带着任迪往外走。走到关宏宇身旁的时候,任迪抬头看着关宏宇,忽然脚步一错,向他走来。周舒桐本来想要拉住她,却不知道怎么,没能伸出手。她就这么坦荡荡地走到关宏宇面前,瞧着他,问:“如果刚才我真拿刀去杀胡强,你怎么办?”关宏宇的脸色还是很黯淡:“我跟你说过,每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买单。我也不例外。”任迪惨然地一笑,小声说:“那你可真得多加小心,你们要买的单,实在是太大了…”她说完凑到了关宏宇耳边,极小声地道:“我知道,之前白天那个不是你。”关宏宇脸色一变。任迪似乎是故意的,笑了笑,又说了一句:“不过我相信,你不是杀人犯。”她站直身体,看着他一脸惊愕的表情,绽出一个极其耀眼的笑容:“你也不是那种人。”她说完就走了,再没回一次头。任迪走得很潇洒,关宏宇自己却一点也潇洒不起来。他一个人坐在吧台前发呆,手里捧着一杯热柠檬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关宏峰在旁边看了他很久。从小到大,他很少看到这个弟弟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很无奈,也很无助。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走过去,轻轻揽住了弟弟的肩膀:“虽说有些冒险,不过你这次表现得真的已经很好了…”“很好…”关宏宇没回头,喃喃道,“死了两个人,我算做得好吗?”关宏峰一时语塞。关宏宇的声音嘶哑:“无辜的人被害,好人被抓…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关宏峰想了想,平静地答道:“很多时候,你都会发现你救不了每个人,你能做的就是下一次更努力些,去争取一个更好的结果。”他说完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转身刚要走,却又被叫住。关宏宇抬起了头,眼睛通红,但目光分外坚定。“哥。”他低声道,“你教我破案吧!”他似乎是怕关宏峰不同意,紧接着道:“我知道破案没那么简单,需要法医学、证据学、心理学、交通、建筑、化工…我知道要学很多东西,但我想学,我一定要学会。你知道吗?那个任波,我见过的,只有十七八岁,一个半大孩子就要出来做事,他很腼腆,跟人说话还会紧张…但我却救不了他…我连一个孩子都救不出来,还怎么救我自己?”关宏峰彻底愣住了。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周巡来了电话,他连忙接起。周巡低声道:“老关,意外收获,胡强几年前还在津港和江州都入室抢劫过,这回算都交代了。我说怎么显得这么专业,老手啊。”关宏峰皱皱眉:“江州?”周巡:“对,江州有一起,津港有好几起呢。”关宏峰:“这样的话,需要去江州核查吧?”周巡道:“是啊,好像还挺麻烦的。好多年前的事儿了,江州那边一直也没人报案。我今天就派人过去,嘿嘿,赶在季度审结之前,给哥们涨点儿破案率。”关宏峰想了想,试探着道:“不然,核查的事儿我去一趟?”周巡:“不至于吧,杀鸡焉用宰牛刀啊?”关宏峰道:“我是恐怕核查的事儿还没那么简单,明天我们见面说。”这是个艳阳天。叶方舟倚在车旁看向支队大门口方向,只见周舒桐从大门内走出来,叶方舟立刻迎了过去。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袖口上似乎沾着一点血迹,忙把衬衫的袖子向上挽了挽。周舒桐站在原地没动,皱紧眉头,冷冷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