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宏峰拖着行李箱,大步走向安检信道,周舒桐跟在后面,不停地追问:“关老师,您真的就这样离开支队了吗?”关宏峰站定,既无可奈何又有些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扭头答道:“这个问题你问了太多遍了,我也回答你太多遍了。”周舒桐嗫嚅地道:“可是…支队需要您。”关宏峰笑了:“打我入行儿起,支队前前后后换了不知道多少领导了,也没说换了谁就破不了案了。你回吧。”他继续向前走,周舒桐在后头紧追不舍:“就算是这样,我…我们也需要继续跟您学习啊。”关宏峰这次既没停下也没回头,边走边道:“如果想学习,跟着周巡或者你爸,只要上心一样能学到东西。”周舒桐急了:“那如果,如果是我需要您留下呢?”关宏峰似乎愣了一下,脚步略一停顿,但没做任何回应,头也不回地径直走进了安检信道。周舒桐望着他的背影,神情惆怅。长丰医院重症监护室内,失去左眼的金山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病床周围布置着各类生命维持装置和监测仪器,在病房门口,刘长永远远看着金山的状况,扭头问主治医师:“他还要多久才能醒过来?”医生道:“不好说。三五天?一两周?下一秒或者十年后?爆炸使得许多金属碎片刺入了他的身体,其中的两块碎片一块伤到了他的颈椎,另一块穿过颅骨伤到了脑叶,他如果身体不是这么强壮的话,甚至很难扛过手术,现在还有生命体征已经是奇迹。”刘长永点点头:“这人至少与两百多支枪支的交易和三起谋杀案有直接关联,这也算他罪有应得…不过他一旦醒过来,立刻通知我,我需要尽快对他进行讯问。”刘长永走出病房,门口值守的刑警立刻站了起来,刘长永冲他点了一下头,正要往外走,医生追了过来:“对了,刘队长…”刘长永扭头,医生指了指金山的病床,只见金山的手上还戴着手铐,手铐另一端铐在病床的金属扶手栏上。医生有些为难地道:“他这种状况,就算醒过来,也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行动能力,还有必要非戴着手铐吗?护工帮他换衣服的时候会很麻烦。况且让别的病患或家属看到,影响也不大好。”刘长永微微摇头:“将就着吧,我不想他和第四起谋杀有关。”他扭头拍了下值守刑警的肩膀,说:“辛苦了兄弟,你就盼着他早点醒吧。”刘长永回到支队,在一二楼都逛了一圈,没有看到关宏峰的身影,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长春有个技侦的高级培训讲座,关宏峰去那儿讲课了。他本能地觉得有问题。那支忽然炸膛的枪,讳莫如深的周巡,加上一直若隐若现的叶方舟,都很有问题——这里面有事儿,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事。周巡明显在查,关宏峰也在查。如今他们的心思显然都被这些事搅乱了,于是金山那些小弟们的审讯工作,也落到了他的头上。这些小弟接触的东西不多,金山显然不是什么事都会和他们说。枪的来源,他们说不清楚,叶方舟没人能指认,纪杰倒是有人认出来了,不过他们只知道他是个掮客,倒霉被大哥杀了,其他一问三不知。问到最后,有个小弟实在没什么好交代了,又挖空心思想表现,挠着头说:“不过这个姓纪的进门的时候,金哥让我收走了他的电话,后来人挂了,就…就没还。”刘长永听完,“哐啷”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那小弟一惊,刘长永揪住他的脖领:“那部手机呢?”长春,亚泰酒店。关宏峰回到房间,把包放下,脱下外套,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略显疲惫地长出了口气——这时,床头的电话响了。关宏峰直接拿起厕所内的分机,接通电话。关宏宇在那头笑着调侃:“半天儿听下来,就你的课最精彩。”关宏峰有些无语:“胆子太肥了你,连技侦的培训课堂都敢往里混。”关宏宇在那头笑了笑:“那个阶梯教室冷得跟冰窖一样,大家都裹得严严实实,谁认得出我来啊。不过说真的,你讲得确实好,等回去有机会多给我开开小灶呗!”关宏峰隐约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意,拿着无绳电话走回床边坐下:“你又何苦冒险跑这么大老远跟过来…”关宏宇有些忧心地说道:“整个事情的感觉越来越不对了,你跑来跟进林嘉茵提供的线索我不反对,可为什么不告诉周巡呢?”关宏峰沉默了一下,答道:“嘉茵提到的这个情报掮客,黑白两道都很关注。如果周巡知道,就算他不亲自来,也会派其他刑警跟着。有穿官衣的出面,问什么都不太方便。再说了,如果是我一个人,肯定得夜伏昼出。加上你的话还得交接,周围跟着个队里的也不方便,对吧。”关宏宇道:“你是说那个二道区的酒铺?我替你去吧!”关宏峰笑了:“别搞得跟我生活不能自理似的,离天黑还早着呢。”这天下午,市局物证科。值班的干警领着刘长永走到了一个物证架前,看着手里的登记表:“从Z07920到08044都是这一案的物证。”刘长永凑过去看了一下物证,问:“手机都放在哪个箱子里?”干警翻着登记表看了看,从架子上拉开一个箱子,里面放着二十多部电话。刘长永接过登记表,看了眼那箱手机,发现大部分都是孟仲谋和金山为保密派发给手下用的款式老旧、功能单一、仅可以接打电话的手机。他对着登记单筛选了一遍手机后,皱着眉:“怎么没有纪杰的手机?”干警听完眨了眨眼,仿佛压根不知道纪杰这个名字,说道:“所有的物证都在登记表上了。”刘长永低头,又反复看了两遍,发现确实没有纪杰的手机,他用手逐行翻着,找到金山的手机,从箱子里拿出金山的电话,是一部黑莓。他打开这部黑莓手机,一边查阅着通话记录,一边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喂?小赵吗?哦…叫小高接个电话。”在等待小高接电话的时候,有几个号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翻动通话记录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用金山的手机挨个拨了一遍,放在另一侧耳朵上听,每次听到的都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时,小高的声音从刘长永手机上传来:“刘队,您找我?”刘长永压低了声音:“我需要你在保密的情况下,单独帮我查一个电话号码。”小高那边似乎疑惑了一下,随即答道:“好的,什么号码?您说。”刘长永道:“你等一下…”他将自己的手机放在一边,继续用金山的手机按通话记录拨打,又拨了两个之后,他听到有一个号码拨打后的提示音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他心中一凛,翻回去看了眼号码,重新拿起了手机:“13426049636。”电话里,小高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压低声音说:“刘队,这个机主叫纪杰,不就是之前…”刘长永道:“我问你,如果这个号码已经不存在了,还能做三角定位么?”小高想了想,道:“现有技术很难实现。”刘长永低声道:“那好,把这个号码近一个月以来的通话记录都给我调出来。”小高很快去操作,过了一会儿,报了一连串的时间和号码出来。刘长永仔细听着,听到其中一条记录,忽然打断了他:“这个时间,是纪杰遇害那天吗?”小高那边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刘长永郑重地将数字记录了下来,拿在手里看了会儿,沉吟道:“0431,这个区号是哪儿的?”下午时分,二道区。关宏峰走进酒铺,目光锐利地四下打量了一圈。店里三三两两喝酒的人看到他脸上的疤,目光都变得不甚友好。老板坐在柜台旁瞟了他一眼,微微皱眉。关宏峰大步走上近前,开口问道:“老板,有个叫朴森的,是你们这儿的熟客吧?”老板没答,抬了下眼皮,把柜台上一张简陋的菜单推过来:“想整点儿啥?”关宏峰看都没看菜单,直接掏出两百块钱放在柜台上:“告诉我,怎么能找到这个朴森?算我请你。”老板看了看钱,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关宏峰一脸大义凛然地看着老板,全然不知身后的酒客中已经有好几个人目露凶光,手往后腰上摸,各个蠢蠢欲动。老板见情势不妙,佯装不悦,大嗓门轰道:“老朴早就不搁俺家喝酒了,要找他上后三家子那旮去!”关宏峰也察觉老板的态度有些奇怪,他怔了怔,低声说了句:“谢谢。”关宏峰转身刚要走,被对方一把抓住袖子,他愕然回头,老板把桌上的两百块钱往他兜里一塞:“老子这儿只卖酒!装什么大款,滚犊子!”关宏峰有些尴尬,但看着老板一脸怒气冲冲,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酒铺。后三家子离这儿有一段距离,他在附近转了一圈儿,找了个租车公司,挑挑拣拣,租了辆小面包车。工作人员跟在后面叮嘱他:“搁这去后三家子不好走啊,刚下过雪,慢点儿整着。记着点儿,一天五十,过了晚上10点算第二天的啊。”关宏峰连连摆手,示意对方放心。他上了车,拧了好几下钥匙才把车打着,吃力地挂挡把车开起来。那工作人员见状,还跟在车旁不停地喊:“凉的时候长了,油儿喷不上来,多踹几脚离合,踹深着点儿啊…”车子驶离了租车公司的院落,关宏峰边开着车,边拨通手机。关宏宇很快接起了电话,语气轻快:“还挺快。找着朴森了?”关宏峰低声道:“他不在嘉茵提供的地点,那儿的老板说,要找朴森得去后三家子,好像是城区东北方向几十公里的一个村儿,我现在租了个车,打算过去看看。”关宏宇在那头“哎哎”地叫了起来:“你等会儿。什么不着调的人告诉你的地名儿,就把你给钓过去了。你这支队长当初是怎么干的,消息来源靠谱么?那地儿有多大面积?多少户人?路好走么?GPS能不能定位得到?你这俩眼儿一摸黑就往那儿跑,徒劳无功也就算了,出危险怎么办?”关宏峰鲜少有被人数落的经历,很是不习惯道:“行了行了,咱俩在这儿都是人生地不熟,不管有什么线索,先摸摸看。我已经在路上了,有什么情况再联系。”关宏宇这边还在絮絮叨叨呢,他已经直接挂断了电话。“什么?去长春?”飞机准备起飞了,空姐正在检查乘客的安全带,刘长永拿着手机,慢条斯理地对着那头的周巡解释:“我从纪杰的通话记录里,找到一个长春的座机号。我联系吉林那边的特情人员了解了一下,这个号码是长春二道区的一个破酒铺,而那个酒铺在整个东三省都很有名。说是东三省有一个著名的情报掮客,叫朴森,这个人以中立、刻板、情报可靠而著称,他的信息从来都是一口价——一万。而他自己从不参与任何形式的违法交易,所以说在官私两道上都很有口碑。纪杰背后的买家不出意外,就是朴森提供的。这个朴森从来不用手机,但每天都会固定出现在那个酒铺。我打算去会会他。”这时,一个空姐走过来,小声提醒他关掉手机,刘长永匆匆说了句“到了再联系”,关机了。关宏峰正开着车,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手机信号非常不好,断断续续传出周巡的声音:“老关…刘长…过去…两个小时…你…”关宏峰大声地说:“喂?喂?你等等,这儿信号不好。”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信号几乎没有了。等再抬起头,迎面一辆运木材的小卡车摁着喇叭开了过来。他一惊,忙打方向盘闪过了卡车,右后轮却不慎滑下了路肩。车身倾斜,他勐踩油门,前轮不断地在冰雪路面上打滑,车辆还是没能控制得住,顺着路肩的斜坡失控冲了下去。周巡冲着电话又“喂”了几声之后,一看电话已经断了,又拨打了一遍,电话里传出“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他看着手机,皱着眉头琢磨着。这时,小汪从警车里走出来,手里拿着瓶矿泉水,对他说:“周队,过来冲冲手吧!”周巡抬头看了眼他,把手机揣进兜里,走了过去。关宏宇打了那个电话后,心里总是不踏实,兜兜转转,还是去了先前那个酒铺子。他走到门口,恰逢老板从酒铺里出来,拎着根火通条绕到屋后,从墙边儿插了几块儿蜂窝煤,刚一转身,只见关宏宇站在后面,愣了愣,大约以为是关宏峰,不耐烦地道:“你小子怎么四六不懂,让你滚,就坡儿下呗!非得在俺家铺面儿里整出事儿来咋地?”关宏宇琢磨着老板的话,嘴里试探着念叨:“后三家子…”老板没好气儿地望向别处:“老朴搁哪儿,我说了又不算。我只卖酒。”关宏宇冷冷地盯着他:“朴森到底在不在后三家子?”老板嗤笑一声:“要是不在,你想干啥?”关宏宇往前迎了半步:“在不在无所谓,但是如果你不回答我上一个问题,就赶紧把煤撂下。”老板看了看铜条上栓着的煤,又看了看关宏宇,有些不解。关宏宇阴恻恻地接道:“你会用得着手里那根铁棍儿的。”老板也瞧着他,冷笑:“我就耍你了,能咋的?”关宏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下一惊,什么都没再说,转身离去。老板在后面,拎着一通条的蜂窝煤,边往回走,边嘴里骂骂咧咧地念叨:“就这两下子还跟我俩这儿呜呜喳喳的…”关宏宇顾不得这许多,边走边拿手机开始打关宏峰的电话。手机里重复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始终无人接听。此刻,长春亚泰酒店。刘长永下了出租车,抬头看了眼酒店的大门。一阵寒风吹过,刘长永勐地缩了缩脖子,快步走进酒店。大堂里比较暖和,他长出了口气,拿出手机,拨通关宏峰的电话,手机里传出“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他有些意外,想了想,走到酒店前台,向服务员出示证件后,说:“我之前打过电话,就是津港来的关姓客人住在你们这儿,对吧。那是我的同事,他住在哪个房间?”服务员查了下电脑上的登记信息,说:“5206。”刘长永说:“我一直联系不上他,给他房间打个电话好吗?”服务员道:“哦,关先生出去了。”刘长永一皱眉:“什么时候?”服务员回忆了一下:“得有好一阵了,他让我们帮他查了附近的车辆出租公司。”刘长永听完,追问道:“他一个人走的?”服务员点头,说:“入住的也只有他自己。您需要留言么?”刘长永琢磨了一下,点点头正要离开,看了眼门外的冰天雪地,叹了口气,回身对服务员说:“麻烦你帮我叫辆出租车吧…”出租车停在酒铺门口,刘长永掏出三百块钱递给司机,同时朝司机出示了一下证件,说:“师傅,停在这儿等我吧,我包你车。”司机扭头看了眼证件,又看了眼钱,没说什么,接过了钱。刘长永下车走进了酒铺,酒铺子虽然地方不大,摆设简陋,但却很暖和,里头稀稀落落坐着七八个人,老板就坐在一个柜台后面,脚底下还拢着个火盆。刘长永注意到柜台上放着一部老旧的黑色座机,他边走边脱下外套,走到柜台前,老板一抬眼皮,看着他,懒洋洋地道:“想整点儿啊?”刘长永拉了把凳子,在柜台对面坐了下来,仿佛自言自语地道:“既然来了,整一口吧!”老板笑了笑,从身旁的炉子上架的锅里捞出一个小瓷杯,用柜台上的毛巾擦了擦杯底儿,把这杯酒放到柜台上,推给刘长永:“先整一口暖和暖和。”随后,他又把柜台上一个装着花生的小簸篓拉到刘长永面前说:“这个不要钱,酸菜和蒜瓣儿一块钱一盘。”刘长永微笑着点点头,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很烈,他皱着眉头一抽鼻子,老板冲他一乐:“自己酿的头锅,有点冲,是吧?”刘长永揉了揉眼睛,掏出手机拨了个号。随即,柜台上的黑色座机响了起来。老板脸色微微一变,盯着刘长永又看了看,缓缓走到柜台的另一边,接通电话。刘长永低声对着手机说:“老板,找一下朴森。”老板沉着脸。“他不在。”说完,他缓缓挂断电话,走回到刘长永对面,琢磨着问道,“你跟脸上有疤那小子是一伙儿的?”刘长永微微一愣,随即和善地笑了笑:“也是,也不是。得说就唠唠,不得说,我喝我的酒。”老板坐了下来,拿袖子擦了两下柜台,也笑了:“上点儿岁数的,就是比小年轻儿讲究。”随后,他又拿出一个酒杯,给自己也倒上酒,边喝边对刘长永说:“老朴搁我家喝了得快二十年了…那阵子还是俺家老爷子在这儿管店呢!老朴那阵儿刚离婚,穷困潦倒,俺家老爷子经常赊酒给他。来俺家店喝酒的人,都是下九流的,啥能耐没有,可个个都知道外面四道儿上的小道消息。你说这老朴也确实能耐,就他能听出来这帮酒鬼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慢慢地有的人开始发现到老朴的消息越来越准确,从他这儿打听到的消息,肯定准秤儿,就都愿意找他打听事儿。从免费到收费,从五块八块的酒钱到一条消息上万,老朴就这么混出来了。因为他这能耐让俺家店一直维持到现在。”刘长永点点头,一边小口嘬着杯子里的酒,一边打趣说:“受你家两辈人的照顾,他每笔生意不该给你提成吗?”老板正色道:“我喜欢老朴这个人儿,讲究,只卖消息,不掺和什么事儿,所以咱也得讲究,只收他酒钱,不掺和他卖消息。”他停顿了一会儿,也换上调侃的语气:“而且你知道吗?光借着给你这类人讲他的故事,我都卖出去多少缸酒了…”刘长永攒着眉说:“他有多久没来了?”老板叹了口气:“个把礼拜了吧。这些年来,他除了生病,天天都来,只不过呢,这次病的时间确实有点长。我打算这几天找个日子提前关店去看看他呢。”刘长永听完一扬眉毛:“哦?你知道他住哪?”老板乐了一下:“老朴住的地儿谁都知道,就陶家窝堡长青砖厂马路对面,有一座临路建的二层小楼,他就在二楼上楼梯之后左手第二个门。”刘长永觉得颇有些诧异,问道:“像他这种身份,谁都知道他住哪儿,不会有危险吗?”老板也一咧嘴:“你放一百个心吧!知道有多少人指着老朴的消息吃饭么?道上早有人放过话,谁敢伤老朴性命,那就是跟整个东三省作对。”批发市场里人来人往。关宏宇穿梭在人流中,操着非常不标准的东北口音,不停地到处问:“哥,姐,是不是后三家子来的,是不是要回后三家子?”绕了一大圈,总算有个男的扭头打量他:“干啥啊?”关宏宇喜出望外,拿出五十块钱和一瓶酒,往那人怀里一塞,诚恳无比地道:“搭车。”农用三轮车在小路上行驶,关宏宇坐在后面的拖斗里,尽管冻得哆哆嗦嗦,还是来回观察着路两侧的情况。经过一个路段时,路肩侧有一片明显冲下坡的车辙痕迹。他连忙拍了拍驾驶室的铁皮壳子,三轮车停了下来。关宏宇跳下车,隔着玻璃对驾驶室里的人大声喊:“稍微停一下!我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