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白月知道,自己想要的不仅是这些,却也知道若是做得更多,只怕将来会更加不舍离去。

毕竟如此身份的两个人,即便心意相通相互扶持,想说长相厮守,也着实有些奢侈。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中人的呼吸总算变得绵长起来。

段白月替他盖好被子,而后便重新将人抱进怀里。

双唇浅浅擦过。

一个假装无意。

一个假装未醒。

三日之后,段白月带着段瑶一起动身,前往苍南州。

而南摩邪也带着屠不戒,一道去玉棺山查看究竟。

苍南州最出名的便是牡丹芍药满城艳,段瑶一进城便很高兴,盘算着晚上打算去哪逛。

段白月在酒楼叫了一大桌菜,又要了一笼豆沙馅儿的包子,特意花了双倍银子,让做成蟾蜍的形状。

厨子站在案板前,回忆着田间的青蛙尽量捏,顺便感慨如今的客人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上回那追影宫主要捏兔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人要捏蟾蜍。

也是爱好奇特。

“乖,你看,你最喜欢的形状。”段白月将乎乎的包子递给他。

段瑶警惕道:“又要偷什么?”

段白月道:“人。”

段瑶怒道:“你让我去偷人?”

声音有些大,引得周围桌都看过来,纷纷啧啧世风日下,偷汉子这种事也要拿出来说。

“你看你!”段瑶怒,在桌下怒踢。

“说真的。”段白月道,“飞鸾楼的景流天,你可认识?”

“我怎么会认识。”段瑶啃了一口包子。

西南王略略有些苦恼。

因为他也不认识。

至于先前为何要说认识…那要看问的人是谁。心爱之人出口相求,莫说是景流天,就算是阎罗王,也是定然要认识的。

“你想认识那飞鸾楼主,也不用把人偷出来吧?”段瑶道,“递个拜帖表明身份,还怕被闭门谢客不成。”

“飞鸾楼每隔三个月方才开一回门,接十单生意,上次开门是一个月前。”段白月道,“这么多年,还没谁坏过规矩。”

“这么神叨叨。”段瑶皱眉,然后又埋怨,“你既然不认识人家,为何不先找人牵个线后再来。”如此大天风尘仆仆,若是白跑一趟岂不吃亏。

段白月道:“闭嘴。”

段瑶:“…”

段白月又道:“今晚去趟飞鸾楼,先看看人在不在。”

段瑶趁机打击:“估摸着不在。”

段白月一巴掌就拍了过来。

横竖金婶婶也看不着,没人骂。

吃完一大桌子菜后,段瑶心满意足趴在窗口向下看,却疑惑道:“这些人要去干嘛?”

段白月扫了一眼,就见百姓正在往一个方向跑,于是随口道:“最近有牡丹会。”

“赏花不比赏灯,谁会挑大晚上。”段瑶道,“况且看大家伙的神情,也不像是有好事。”

段白月微微皱眉。

事实证明,也的确不是好事。

因为苍南州的知府余舒,在一个时辰前被人发现,离奇毙命在了府衙书房。

段瑶叹气:“看来有人抢我们一步。”

“走。”段白月拿起佩剑,“先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府衙早就被官兵包围起来,周围百姓围了一圈,都在打听事情的由来。段白月与段瑶从后院跳入府中,里头人不少,除了余舒的家眷子女,还有便是官兵与仵作,闹哄哄的,看不出有何线索。

“晚上再来吧。”段瑶道。

段白月点点头,与他一道出了府衙,走过三条街道,段瑶皱眉:“有人跟着?”

“这阵才发觉?”段白月笑笑,“在府衙里就被盯上了,不过也无妨。”

段瑶猛然回身。

一个白衣男子手拿折扇,也不躲不藏,只是冷冷看着两个人。

“白袍玉扇,想来便是飞鸾楼主了。”段白月道,“失礼。”

“阁下是谁?”景流天问。

段白月道:“西南府的人。”

“西南府,段王爷?”景流天皱眉,看眼前这人周身气度倒是像,但手中那把宝剑太过平平无奇,和传闻中的裂云刀实在相差甚远。

段白月道:“实不相瞒,本王此行便是为了拜访景楼主,却没想到会在此遇到。”

景流天问:“余舒的死,可与王爷有关?”

段白月摇头。

景流天提醒:“若当真无关,那在下倒是愿意请王爷前往飞鸾楼喝杯酒。但若是有关,余舒是我的客人,客人无故被杀,我定然会查清真相。”

段白月道:“本王比景楼主更不愿意见到余舒毙命,因为还有事未查明。”

景流天问:“何事?”

段白月答:“那伙黑袍人。”

景流天摇头:“贪念太重,只怕会误入歧途。”

段白月笑道:“景楼主看起来知道不少事情,本王这回像是找对人了。”

景流天道:“王爷误会了,在下只是愿请王爷喝杯酒,若是想做买卖,还请两个月后再来。”

“先前景楼主也说了,要查明余舒遇害一事。”段白月挑眉,“恰好我此行也有一半是为了余舒而来,为何不能合作?”

“余舒为何会招惹到西南王?”景流天问。

段白月倒是很坦白:“他没招惹我,却招惹了我所爱之人。”

段瑶在心里想,哦,沈将军。

第39章 做个交易 满地黄金

景流天对这个答案倒是有些意外,笑道:“先前只听传闻,却没想到西南王还是个情种。”

何止是情种啊…段瑶在心里接话,是情圣,挂匾放炮的那种。

“如何?”段白月问,“若是合作,对你我都有好处。”

“是好处是坏处,现在还不好说。”景流天道,“不过在下倒是极愿意与王爷一起喝杯茶。”

段白月道:“好。”

“明晚飞鸾楼会设下宴席,还请王爷赏脸。”景流天抱拳,“今日还有些别的事,在下便先告辞了。”

段白月点头,目送他离去后,段瑶问:“要我守着府衙吗?”

“有飞鸾楼在,只怕那凶手也也不敢来。”段白月道,“先回客栈歇着吧,有事明晚再说。”

“看那飞鸾楼主一张脸漆黑,怕是心情也不好。”段瑶提醒,“你确定他会愿意与我们合作?”

“心情不好,是因为余舒被人暗杀。而官府曾与飞鸾楼有过交易,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景流天也难逃干系,说不定凶手就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段白月道,“如此一想,换成是我,也一样不会高兴。”

“早来一天就好了。”段瑶遗憾,“说不定那知府就不会死,我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头雾水。”

“人世间哪有这么多假设。”段白月揉揉他的脑袋,“走吧,回去睡觉。”

皇宫里头,楚渊依旧在御书房里看折子。四喜公公在旁边奉茶,心里忍不住就想叹气,这西南王一不在,皇上又该在御书房往天明待了——也没个人能劝劝。

心里刚这么一想,外头就有人报,说是刘大人求见。

“宣。”楚渊正好看得头闷。

刘大炯进来,喜气洋洋。

楚渊打趣:“千帆同意与爱卿结亲了?”

“这倒没有,沈将军最近忙得很,已经好一阵子没私下碰见过了。”刘大炯道,“是那高丽国公主,总算相中了一个人。”

“哦?”楚渊挑眉,“相中了谁?”

这些时日可当真不容易,若是资质平平的青年,金姝自然不会看上,但若换成是王城内数一数二的世家公子,又未必能瞧得中这异国公主,楚渊向来不会做逼人成亲之事,想请他下旨赐婚是没辙,因此金泰只得日日焦头烂额为此事奔走,还当又是空来一场,谁曾想最后还真成了对。

“是一伙南洋来的商人。”刘大炯道,“里头有个男子,据说是暹远国数一数二的富户少爷,生得高大会功夫,还与西南王眉眼有三分相似。”可是不容易。

楚渊:“…”

与西南王眉眼有三分相似。

“皇上,微臣此行来就是想禀告皇上,过几日的比武招亲不用再比了。”刘大炯道,“高丽王昨日听闻此事,今天就连嫁妆都准备好了。”

楚渊哑然失笑:“倒是美事一桩。”

“谁说不是呢。”刘大炯连连点头,折腾了这么久,可算是消停了。

“罢了,爱卿先回去休息吧。”楚渊道,“一把年纪,莫要累着才是。”

刘大炯领命告退,四喜公公趁机道:“皇上也回寝宫歇着吧?”

“陶太傅最近生病,积了不少事情。”楚渊道,“地方可都在等着回复,多拖一日,百姓或许就要多愁一日。”

“那也不能不顾龙体啊。”四喜公公继续劝,“皇上这声音听着都哑了。”

“他让你看着朕?”楚渊笑笑,问。

四喜公公受惊,赶忙跪地道:“老奴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楚渊漫不经心翻折子,“你跟了朕将近二十年,明知不管是说什么,朕不会罚你气你,又何必如此战战兢兢?”

四喜公公只好自己吭吭站起来。

“嗯?”楚渊看着他。

四喜公公老老实实答:“西南王临走之时,什么都没说过。”就那么走了。

楚渊:“…”

四喜公公:“…”

片刻之后。

哼!

“皇上,皇上您慢着些走。”花园小径上,四喜公公着肚子气喘吁吁追。

还说不会气,折子都不批了。

“傻笑什么?”梓园客栈里头,段白月头疼。

“哥。”段瑶实在很需要分享,于是道,“我知道你的心上人是谁了,师父说的。”

“…”

怎么会有这种师父呢。

“先前还当你找了个侍卫,却没想到如此位高权重。”段瑶啧啧啧啧,“眼光还好。”

段白月头疼:“知道便知道,休得到处胡言。”

“那当然,我又不傻。”段瑶挤到他跟前坐,“你打算何时提亲?”

“再多说一句,今晚就去替那余舒守灵。”段白月站起来。

段瑶:“…”

为什么这么小气,居然聊一聊都不成。

段白月洗漱完后躺在床上,还没多久段瑶又来敲门。

“喂喂,我是好心来还东西的。”段瑶递进来一个小盒子,“你的焚星,在我的包袱里。”

段白月随口道:“放在桌上吧。”

“只是放在桌上?”段瑶狐疑,先前可是要压在枕头底下一道睡的。

段白月却没有再接话。

先前贴身带着此物,是因为唯有一人能让它发光,总觉得冥冥中像是握有他灵魂的一部分。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屠不戒,间接证明这宝珠与自己所爱之人并无关联,倒是与潮崖之间千丝万缕,自然也就兴趣索然。若不是因为要探寻其中的秘密,几乎连带都不想带。

奇怪兮兮的。段瑶摇摇头,替他关上房门。

第二日天气倒是不错,客栈内的客人都起得早,一楼厅里闹哄哄的,都在讨论余舒的事。

“看个个说得煞有介事。”段瑶道,“还当都是亲眼目睹。”

“看来这余舒官做得也不怎么样。”段白月道,“否则若是清正廉明,几个店小二也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清官。”段瑶啃了一口包子,“你若是不打探消息,那我便去牡丹会了。”待在客栈里头也闷,倒不如出去逛逛。

段白月道:“休要惹是生非。”

“乌鸦嘴。”段瑶把半个包子塞进嘴里,拍拍屁股出了客栈,直到晚上也未回来。

有段念跟着他,段白月倒是不担心。待到天色将暗之际,便准时前往飞鸾楼赴宴。

景流天笑道:“方才还在纳闷,为何王爷还不见来。”

“景楼主久等了。”段白月道,“只是路上遇到官府盘查,所以晚了片刻。”

“最近出了事,城中也风声鹤唳了许多。”景流天倒了两杯酒,“不过那刺客是谁,我还真没猜出来。”

“所以景楼主这是愿意合作了?”段白月问。

景流天道:“那要看王爷能帮多少忙。”

段白月挑眉:“若这件事查不清楚,我便不回王城了。”

“冒昧问一句,王爷的心上人是谁?”景流天试探。

段白月失笑:“飞鸾楼是情报楼没错,但此等事情也要查验清楚?”

“能知道潮崖,想必身份也不简单。”景流天道,“只是潮崖本就是不祥之兆,与之牵扯上关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王爷不如劝劝你那心上人,莫要手为好。”

段白月却道:“我不信这些,所谓报应,也是先有因才有果。”

“我可以与王爷合作。”景流天道,“但有个条件,一物换一物。”

段白月点头:“愿闻其详。”

景流天道:“在下想知道,菩提心经究竟是何物。”

段白月道:“莫非景楼主想练?”

“自然不是。”景流天摇头,“只是江湖之中人人都在说,却从未有人得见,飞鸾楼也已好奇许久。”

“如何能是从未有人得见。”段白月打趣,“西南到处都能买,每隔一阵子还会出来新招式。”

景流天固执道:“若菩提心经不可说,那让在下与南摩邪前辈过几招亦可。”

段白月这回倒是很爽快:“好,就这么说定了。”

“那这件事可得快些解决。”景流天捏捏下巴,“否则等下回南前辈再钻回坟堆里,又不知多久才会出来。”

“现在可以说潮崖了吗?”段白月道,“为何与贪念有关?”

“看来西南王还当真不知道。”景流天道,“潮崖岛是珍宝岛,据说处处都是宝石与黄金。”

段白月摇头:“传闻里的海外仙山,十座有九座都是这样。”

“可唯有潮崖被屠杀洗劫过多次。”景流天道,“别的岛屿可没这待遇。”

“所以其中一部分潮崖人便逃了出来?”段白月道,“若真如此,官府非但不保护,却要将其剿杀,又是为何?”

“潮崖只是一座孤岛,不产黄金亦无名贵特产,按理来说只能靠打鱼为生,能勉强混饱肚子就已是难得,更何况积累下巨额财富。”景流天道,“而经过那一片的不少渔船,都曾报官说自己被岛上的迷音蛊惑了心神,丢了货物钱财。”

“所以官府便认定他们是黑巫族?”段白月皱眉。

“我先前也觉得如此太过武断,只是在下的弟弟在不久前去了趟南海,也是一样被洗劫一空,甚至还受了伤。”景流天道,“据他所言,那潮崖族人的确个个凶神恶煞,而那潮崖岛上,也的确是遍布黄金。”

第40章 寻获 你们也并非有多重要

“在十余年前,潮崖一族的人曾去过一趟皇宫。”段白月道,“景楼主可知是为了何事?”

景流天摇头:“愿闻其详。”

“本王也不知道,不过听闻在离开之际,这些潮崖族人向楚皇讨要了不少金银珠宝。”段白月道,“若当真满岛都是黄金,何必要在乎这些东西?”

景流天道:“贪念是无尽的。”

“贪不贪念不好说,但人做事总有合理与不合理之分。”段白月道,“潮崖族若当真有金山,那多一箱少一箱并不会有太大区别。千里迢迢进宫为楚皇做事,却只是为了带两箱可有可无的金子回去,倒不如什么都不要,还能博个高风亮节的名头,将来好讨要别的人情。”

景流天皱眉:“王爷的意思,是说在下的弟弟撒谎?”

“这句话可是景楼主说的。”段白月笑笑,“本王也只做个猜测,至于是真是假,怕是唯有景楼主自己去分辨了。”

景流天闻言若有所思。

“余舒为人如何?”段白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

“不好不坏,这大楚的官员,怕是有八成都如他一般。”景流天道,“有些贪,无大恶,会勾结乡绅行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会为百姓修路铺桥破案送粮。”

“那伙潮崖族人呢?”段白月问,“去了哪里?”

景流天道:“当初余舒说这伙人是巫族,要杀无赦。飞鸾楼收钱办事,通知了不少江湖中人,牛鬼蛇神都有,不过却一直就无人到官府领赏金,最近更是连个消息都没有,估摸着已经逃了。

“逃向哪里?”段白月又问,“南还是北?”

“北上。”景流天答,“余舒是因何而死,现在尚且不好说。不过应当不是潮崖人亲手所为,他们除了能用迷音惑人,功夫并不高。余舒喉间的伤口很深,是被人一剑封喉,遇害时间是在下午,院中巡逻的家丁只来得及看到眼前黑影一闪,书房内的姨太太就开始尖叫,等破门而入之时,余舒已经坐在椅子上断了气。”

“书房里还有个姨太太?”段白月摸摸下巴。

“是从王城青楼里带回来的姑娘,名叫翠姑。”景流天道,“没什么背景,姿色亦是平平,不过嗓音婉转动人,余舒也是因此才会花钱赎人。”

“以景楼主的身份,想介入查案应当没有任何问题。”段白月道,“可否替本王问那姨太太几个问题?”

“自然。”景流天点头。

两人一壶酒还没喝完,下人却又来报,说是有人求见,自称家里的小公子出了麻烦。

“小公子?”景流天看向段白月。

出门之后,来人果真是段念。

“出了什么事?”段白月皱眉,“为何只有你一人,瑶儿呢?”

“回王爷,小王爷跟人跑了。”段念气喘吁吁。

段白月:“…”

跟人跑了?“

“晚上的时候小王爷想吃河鲜,我们便去寻了家馆子。”段念道,“恰巧在那里遇到了日月山庄的人,小王爷与他们相谈甚欢,等属下结完账回来,人就已经不见了。”问过小二,只说是出了城,自己打马追了十里地,也没见着人影,无奈之下只好先回来禀告。

“当真是日月山庄的人?”段白月问。

段念还未说话,景流天先在一旁道:“最近是听闻沈大少爷派了一些人去洛州,若想回日月山庄,是该经过此处没错。况且苍南州是飞鸾楼的地盘,应当不会有人胆大到敢冒充日月山庄。”

“要真如此,那便随他去。”段白月道,“玩够了自然会回来,没玩够一路跟去江南,沈家应当也不会吝啬一双筷子一碗饭。”

景流天失笑:“王爷倒是会做生意。”

段念满心愁苦,点头领命。

另一头的山道上,日月山庄暗卫正在伸手指:“就是这个方向,当日进城时,我们亲眼看到有黑衣人往山上走,只是却没想太多,若早知道是潮崖一族,就跟进去了。”

“多谢。”段瑶道,“我去看看。”

“小王爷还是等到白天吧。”暗卫道,“此地多有凶险,号称九鬼下山,倒不是说真闹鬼,而是山路太过湿滑泥泞,又有落石,晚上孤身前去,怕是会有危险。”

“无妨的。”段瑶固执,“若再拖一日,不知道又要去哪里才能找到。”

好不容易才有线索。

日月山庄暗卫相互对视一眼,觉得有些无奈,又拗不过他,只好护在身后一道往山里走——否则若是因此受伤,可就当真不好向西南府交代了。

山间阴风阵阵,细听还有小儿的哭号声,倒当真让人毛骨悚然。看着段瑶一声不吭只管往前走,日月山庄暗卫皆是头疼,且不说这九鬼下山绵延极广,光是这黑天半夜两眼一抹黑,单凭几个火把就想找人,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呱!”紫蟾蜍在他怀中叫。

日月山庄暗卫:“…”

什么鬼东西。

段瑶的脚步愈发加快。

“呱呱呱!”紫蟾蜍叫得很是欢畅。

片刻之后,道两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眨眼间爬出来几十条蛇,红白黑绿什么颜色都有。

“不要伤它们。”段瑶回头叮嘱。

日月山庄暗卫只好将出来的剑又了回去。

小虫子嗡嗡嗡在脑顶飞,很快就盘旋成一条黑色的雾龙,遇到火把也不怕。沿途所有的虫豸都像是被从梦中唤醒,跟在一起气势汹汹朝前走。

看着段瑶身边那些五颜六色的虫子,日月山庄暗卫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和这比起来,叶谷主先前在山庄里养的那些蛊虫,可当真是一点看头都没有。都说西南府是毒虫窝,先前还不信,现在可是真信了。

虫鸣声越来越大,到最后,整座山都闹了起来。

众人登到最高的一块山石上,段瑶将紫蟾蜍装进小口袋,道:“四下看看吧,应当很快就能有火光出现,小心莫要伤到人,也要小心他们的潮崖迷音。”

日月山庄暗卫点头,分头向着四面八方寻去。

“那里!”很快就有人发现了火光,像是山中一处水涧。

“走!”段瑶当机立断往山下跑。

无数虫子嗡嗡叫着往山洞里钻,毒蛇嘶嘶吐着信子。黑衣女子抱着怀中婴儿,满眼都是惊慌。十几个黑衣男子围在她身侧,手中握着火把,不断驱散着扑上来的蛇虫鼠蚁。

“这里毒虫太多,拼没有必要。”女子急道,“我们走了便是。”

“走?外头官府那些狗贼可还在等着杀人。”其中一个男子狠狠道,“也不知又是哪个妖孽门派,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圣姑莫慌,我们定然会护你与小囡去王城见楚皇,求他赏赐庇佑。”

小婴儿受了惊,也开始扯着嗓子哇哇大哭,声音在黑暗中尤为凄厉。女子赶忙捂住她的嘴,生怕会引来追兵。

段瑶从上头一跃而下,还有七八个日月山庄的暗卫。

女子慌得向后倒退两步,几乎跌坐在地。

“大姐不用怕。”段瑶赶紧道,“我们不是坏人。”

“呸,你们这些见钱眼开的恶贼,又是谁要悬赏杀我们?”黑衣男子拔刀出鞘。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要杀你们。”段瑶摊手,“所以不如回客栈慢慢说?”

“这些毒虫是你弄出来的?”男子不耐烦地问,“你究竟是何人?”

段瑶并未回答问题,而是向后指指,道:“这是日月山庄的人,日月山庄,你们听过吧?”江湖中最义薄云天的那个。

“你是叶谷主?”男子狐疑。

段瑶赶紧摇头:“我不是。” 那神医凶得很,谁要冒充。

“小公子是我家二少爷的朋友。”日月山庄的暗卫解释,“我们也是在途中遇到,才会陪他一道进山寻各位。这些毒虫乃下下之选,并非存心为难。只是若不如此,大人且不论,这山里湿气重,小娃娃待久了,怕是会落下病根。”

“你找我们想做什么?”男子继续问。

段瑶道:“不知道。”

男子:“…”

小娃娃这阵倒也不哭了,咬着手指看着周围一圈人。

段瑶道:“是皇上要找你们。”

“楚皇?”男子闻言先是一愣,后头却又狐疑。

段瑶道:“骗你做什么,我也是替人办事,外头那余舒已经死了,也不晓得是被谁杀的,即便是为了破案,也迟早会有人来搜山,你们当真不走?”

“余舒死了?”黑衣人大喜过望。

段瑶道:“被人一剑毙命,现在百姓都在说,是因为得罪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