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叶瑾继续安慰,“我打死他!”

楚渊赞同:“好。”

叶瑾握拳:“打死之前先阉掉!”

楚渊顿了一下,然后转移话题:“千枫在门外吗?”

“嗯。”叶瑾替他擦擦冷汗,“担心会出事,就一起来了,幸好没出什么大事。”

楚渊笑笑:“多谢。”

“先躺着吧。”叶瑾道,“我去替你熬些药,吃了再说为何要独自跑来西南。”

楚渊答应,闭上眼睛,一门心思编理由。

“王爷。”另一头,段府亲信回报,“皇上那里应该没事了,沈盟主与叶谷主都已赶到,还带了不少人马。”

段白月笑笑:“那就好。”

“那王爷可要回去?”亲信继续问。

段白月点点头,又看了眼客栈——窗户却已经关上。

有沈千枫与叶瑾在,往后的路途想来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段白月跃下屋顶,打算先去审问那些刺客。

暂时落脚的地方是一处空宅,很偏僻,平日里也不会有人发现。更重要的是地下有不少储藏地窖,不管人在里头惨叫得多大声,也不会传到地面。

一夜之后,那些刺客早已血肉模糊,个个只剩下一口气。

“王爷。”亲信忧虑,“如此严刑拷打下去,怕不是个办法。”

“为何?”段白月问。

“这些人可连一句汉话都不会说,就算想要招供,也无从开口啊。”亲信提醒。

“不可能。”段白月摇头,“南洋距离大楚海路迢迢,况且在入境之后,这么多人要吃要住店,里头至少会有一人负责与外界沟通,否则这么一群人只靠比划一路北上,又不做生意,怕是早就会被官府盯住。”

亲信恍然:“王爷说得有理。”

“只要不死,便不必手软。”段白月道,“趁早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命并没有多值钱。”

“是。”亲信点头,撸起袖子重新带人进了地窖。到了傍晚时分,果真前来禀报,说有一人终于熬不过,承认自己能听懂汉话。

“带上来。”段白月放下手中茶盏。

片刻之后,一个血肉模糊之人被拖了上来,看着气息奄奄,但由于被喂了药,因此尚且能说出话。

段白月道:“说吧,来自何处,又为何要行刺楚皇?”

“我们是白象国的杀手。”那人咳出一口鲜血,缓了好一阵子才道,“白象国崇尚武学,因此有不少武馆,也有不少杀手。一年前,有人上门开出大价钱,买楚皇的命。”

段白月冷笑:“行刺大楚的一国之君,你们胆子倒是不小。”

“在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也说此事是痴人说梦,原本不想接。”那人道,“但后来客人翻了三十倍的佣金,又说我们不必进宫,甚至不必进王城,只需暗中潜入楚国,等楚皇出巡之时,他们自会送来消息,方便趁机行事。”

“来找你们的是何人?”段白月又问。

“不知道。”那人道,“我只知不是白象国本地人,其中一人看衣着打扮,听说话谈吐,像是个来自大楚的富家子弟,只是一直遮面,只能看到眼睛。”

段白月靠在椅背上,沉思片刻后,起身从隔壁拿来巴掌大的一张纸,遮住上下,然后道:“可是这双眼睛?”

那人挣扎着看了一眼,然后点头:“正是。”

“确定?”段白月又问了一遍。

“千真万确,这双眼睛极好看。”那人道,“不会认错。”

段白月站起来,重新坐回桌后。

那张纸上是楚渊的画像,这世间能与他双眼相似,居于南洋,又有如此深仇大恨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高王楚项原名楚湘,后头被算命大师说此子天生与水相克,便改了名字,原也是楚氏先皇最疼爱的皇子,却始终也未能夺走太子之位。楚渊登基之后,更是将其与当时刘府的长子刘锦德一道,贬为庶民发配海南,下旨终身不得再踏入大楚一步。

这么多年没消息,刘府又已树倒猢狲散,朝中众人都只当两人凶多吉少,若非这次暗杀,连段白月也不会再想起这一茬。

被发配流放,还能折腾出花样,也算是有些本事。段白月摇摇头,命人将那刺客拖了下去。

“王爷。”外头有人禀告,“段念回来了。”

段白月站起来,亲自上前打开门。

“…”段念原本正准备笑,骤然看到一张面具,难免楞了一下。

段白月道:“嗯?”

“王爷。”段念回神。

“瑶儿没跟你说起过?”段白月问。

“说了。”段念老老实实道,“但猛地看见…还请王爷见谅。”

段白月笑笑:“这三年辛苦你了。”

“也不辛苦。”段念道,“楚皇对属下极好,朝中的大人们对属下也不错。”甚至还有人说媒。

段白月道:“听说受伤了,好了吗?”

“皮外伤而已。”段念道,“属下办事不利,楚皇也中了一刀,那些刺客——”

“不必说了。”段白月拍拍他的肩膀,“你没事就好,其它事都已处理妥当。”

段念闻言松了口气。

“休息两天,便随我一道回西南府吧。”段白月道。

“…是。”段念眼底不解,想了想又问,“为何不是去王城?毕竟楚皇孤身一人,这一拨刺客被擒,难保没有下一拨。”

“沈盟主与叶谷主已经来了红沐城,接下来的路途想来不会出事。”段白月道,“有句话你说对了,这一拨刺客被擒,难保没有下一拨,至少要将幕后之人彻底揪出来,方可永绝后患。”

段念试探:“那王爷的意思是?”

段白月道:“回西南府调拨一支军队,我要亲自下南洋。”

第74章 做个交易 还是自己的哥哥好

原本就有伤未愈,又喝了酒,站在窗前吹了半天风,即便楚渊自幼习武身体强健,也难免有些发烧。叶瑾看着他睡下后,便同客栈借了厨房,拿着小蒲扇扇风熬药。

沈千枫掀起门帘进来,蹲在他身边。

“你怎么来了,这里冷。”叶瑾道,“去屋里吧,还要一阵子的。”

“怕冷的人一直就是你。”沈千枫抖开臂弯中的披风,裹在他身上,“还没说,皇上为何要突然前来西南?”

“只说是因为段白月。”叶瑾拖了个小板凳坐着,“不过现在似乎已经没事了,八成又是为了边境纠葛。还有件事,在来时遇到了一伙刺客,应当是来自南洋。”

“南洋?”沈千枫问:“可要派人去查?”

“嗯。”叶瑾点点头,“自然。”

“药要煎多久?”沈千枫又问。

“至少一个时辰。”叶瑾吹吹火,又揭开盖子小心翼翼看了看。

“教我?”沈千枫道,“这里又冷又阴,你早些回房休息,这几日一直赶路,早就该累坏了。”

“不行。”叶瑾道,“有些麻烦,哪个先放哪个后放,你辨不来。”

沈千枫哭笑不得:“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傻?”

“上回把粥熬成锅巴的人是谁?”叶瑾随口问。

沈盟主顿了顿,道:“我。”

叶瑾赶人:“出去出去。”

沈千枫将他抱起来,自己坐在小板凳上。

叶瑾:“…”

“我陪着你。”沈千枫抱紧他,“这样不冷。”

叶瑾撇撇嘴,头靠在他胸前,继续拿着小棍子拨弄火堆。

楚渊躺在床上,睡得很沉很沉。连日来的辗转难眠神思恍惚,终于在一剂汤药后,得以忘却片刻,梦境深沉,连一丝牛毛细梦也无。

城外官道上,段白月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眼城门,便转身策马扬鞭,一路朝着西南而去。

西南王府中,段瑶正在与南摩邪一道烤火,听到侍卫通传说王爷带人回来了,心中都是诧异万分——还当至少要一路送到王城,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

“先等等!”南摩邪一把拖住段瑶,“可还记得师父先前叮嘱你的事?”

“自然,不管哥哥说什么,都只管答应称是。”段瑶用力点头。毕竟是与心上人分别,估摸早已心碎神伤,在这当口,家人必须要无条件关怀鼓励,就算是哥哥失心疯想揍自己,那也是没有问题的!

南摩邪赞许拍拍他的脑袋:“好徒弟,待到这一茬过去,师父带你去逛青楼。”

段瑶只当没听到,绕过他出了门。

同一句话从八岁说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估摸着若江湖日报再做一次评选,师父定然会是这江湖中当之无愧的,对青楼执念最深之人。

“哥!”段瑶高高兴兴跑出门。

“又抓到虫了?”段白月问,“这一脸喜庆。”

“见到哥哥,自然是高兴的。”段瑶流利回答。

南摩邪也远远走过来,为见徒弟,甚至还特意梳了头,若是让金婶婶见着,定然会很是欣慰。

“有人来接皇上了?”南摩邪尽量问得随意。

段白月点头:“是日月山庄的人。”

“那就好,想来这一路也不会再出什么事了。”南摩邪拍拍他的肩膀,“快些回房歇着吧,我让厨房去弄些吃的。”

“先不必了。”段白月道,“叫李柯与段荣等人来书房,我有事要吩咐,瑶儿也一道过来吧。”

“多着急的事情,不能明日再议吗?”段瑶提醒,“该吃饭了。”

段白月道:“我要去南洋。”

“啊?”段瑶一愣。南摩邪也问:“还想要去找天辰砂?”

段白月摇头:“我要去白象国。”

这回轮到南摩邪糊涂,若说是去翡缅国,尚且还能想得通,去白象国要作甚?

段白月却已经转身去了书房。

段瑶只好吩咐下去请其余人,顺便与师父对视一眼。

南摩邪道:“先弄清楚是为了何事。”

段瑶在心说,还能是为什么,一想便知,定然又与皇上有关。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白象国的刺客,楚国被贬的五皇子,光是听一听就觉得头疼。从书房出来后,段瑶撑着腮帮子,蔫蔫蹲在小路边,与师父相视叹气。

南摩邪安慰:“这当口能找到些事情做,反而是好事。”总好过一直远远看着心上人,却不敢靠近半步——此等悲情桥段,写在戏文里头也催泪。

段瑶点头:“嗯。”

“回去休息吧。”南摩邪道,“既然做了决定,就趁早出发,据说那白象国也是个富庶之地,哪怕仅是开开视野,也算不虚此行。”

段瑶从地上捡起紫蟾蜍,揣在布兜里回了卧房。

过了十日,一支西南军动身离开大理,暗中前往北海城,打算乘船出海下南洋。三月依旧春寒料峭,海边就更冷,段瑶裹着大披风站在客栈围栏,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出神。

面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本能挥刀扫开,却是一枚大红枣。

景流天在街上笑道:“小王爷好快的刀法。”

“景楼主?”段瑶意外,直接撑着围栏一跃而下,“你怎么来了。”

“实不相瞒,在下是特意来此,为得就是见一面段王爷。”景流天道。

“楼主知道了我哥哥的事情?”段瑶问。

景流天道:“段王爷闭关三年,为修炼菩提心经,江湖中有不少人都知道。”

段瑶道:“还有呢?”

景流天眼底难得疑惑:“还有?”

段瑶道:“楼主先等我片刻。”

景流天点头:“好。”

“失陪了。”段瑶转身回了客栈,上二楼敲敲门,“哥。”

“进来。”段白月放下手中书信。

“哥。”段瑶推门进来,“飞鸾楼主在楼下,说是要见你。”

“景流天?”段白月失笑,“还当真是不负飞鸾楼的名号,居然能知道我的行踪。”

“见吗?”段瑶道,“他只知哥哥练了菩提心经,并不知道别的事。”

“见。”段白月道,“也算是故友来访,总不能因为这张面具,便一辈子都不见人。”

段瑶松了口气:“那我去请他上来。”

段白月点点头,随手取过一边的手套,遮住了青色图腾。

“段王爷。”片刻之后,景流天进屋,猛然见段白月戴着面具,自然是微微诧异了瞬间,却很快便恢复如常,抱拳道,“叨扰了。”

“三年不见,飞鸾楼倒是越发厉害。”段白月笑道,“西南府此行如此保密,居然也能被景楼主探查到,不得不佩服。”

“在下此行实属无奈。”景流天道,“还请王爷务必帮我这个忙才是。”

段白月问:“何事?”

景流天道:“不知王爷可还记得三年前,在追查潮崖一事时,在下说过舍弟也曾出海前往潮崖,回来后亲口说潮崖遍地黄金,所以我才会对此一直深信不疑。”

段白月道:“自然。”毕竟向来都只有飞鸾楼探听别家消息,难得家丑外扬一回,如何能忘。

景流天道:“在此事真相大白后,我曾下令门人将他捉拿回飞鸾楼,却始终无果,后头更是踪迹全无,如同凭空消失一般。”

段白月一笑:“能在飞鸾楼的天罗地网下逃脱,这位小公子也算是有些本事。”

“王爷就莫要再取笑在下了。”景流天道,“直到数月前,才总算有人探听到消息,说他早已去了南洋。我原本想亲自带人出海,无奈飞鸾楼中还有别的事,实在脱不开身,又恰好听闻王爷要下南洋,所以才会厚着脸皮前来,失礼之处,还请多加包涵。”

“景楼主想要我帮忙寻人?”段白月道,“好说。”

答应得实在太过爽快,景流天识趣道:“有何条件,王爷但说无妨。”

段白月道:“用一个人的近况来交换。”

景流天问:“谁?”

段白月摸了摸下巴,道:“聂雨晴。”

“聂姑娘啊。”景流天道,“五年前嫁去了东北,如今已经渐隐江湖,日子应当极为幸福美满才是。”

段白月点头:“多谢。”

“王爷就想问这个?”景流天意外。聂雨晴原本是江湖侠女,为人仗义眉眼秀丽,因此有不少人都对她倾慕有加。后头在土匪手中救下了一位富家公子,两人渐生情愫成了亲,夫家是东北做人参生意的大户,与武林毫无瓜葛,聂雨晴也就放下风雨剑,安心在家相夫教子,行迹一直就不成迷,随便问个人就能知道,何至于专程向飞鸾楼打听。

段白月解释:“我对这位聂姑娘自然没兴趣,只是此番下南洋怕是会遇到故人,他若问起,我总不能一无所知,恰好景楼主在此,自然要问一问。”

景流天恍然:“原来如此。”

“我既然答应了景楼主,自然就会去做。”段白月道,“西南府向来言出必行,不必担忧。”

“多谢王爷。”景流天道,“只是若单用聂姑娘的近况做交换,这笔交易着实是在下占便宜。这人情我算是欠下了,王爷以后若想知道什么事,尽管来问便是,飞鸾楼就算是不做生意,也定然会先替王爷解决麻烦。”

段白月伸手与他击掌,笑道:“景楼主果真是个爽快人。”

“那就有劳了。”景流天道,“舍弟天顽劣,倘若他日出言不逊起了冲突,王爷只管打骂管教,留条命便可。”

段瑶抱着裂云刀靠在门口,嘴角。

什么叫不比不知道。

所以说了,还是自己的哥哥好。

第75章 故人 交友不慎心塞塞

景流天的弟弟名叫景流洄,在江湖上并未闯出过多少名声,外人大多只当他是个纨绔的富家子弟,提起时顶多感叹一句命好——投胎成飞鸾楼的小公子,此生哪里还愁吃喝,躺着挥霍都足够,不想做事也是情理之中。

茫茫海面一望无垠,段白月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白雾出神。

“哥。”段瑶站在他身边,“起风了,回去吧。”

“已经航行了三天,可还习惯?”段白月问。

“嗯。”段瑶点头,“好的,视野开阔,来往的商船也多。”

“出门之前,金婶婶一直担心你会晕,没事就好。”段白月道,“只不过这阵看着闹,再过一阵子到了远洋地界,可就是四周一片寂静了,或许还会有海盗。”

“有海盗才不至于无聊。”段瑶活动了一下手腕,威风凛凛道,“就当是为民除害!”果真很有几分大侠风范。

段白月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小五已经去了追影宫,看这架势,你大概也不会愿意留在西南府。”

“谁说的,我才不去江湖。”段瑶撇撇嘴,挽住他的胳膊,“哥哥与师父在哪,我就在哪。”

段白月嘴角一扬:“随你。”

“还有多久才能到白象国?”段瑶问。

段白月道:“两个月,不过倒不用着急。沿途会路过不少补给小岛,都是各有各的有趣之处,比如说十日之后的红螺岛,专出产肥嫩的海产螺肉,还有沙子岛的黄鱼,内野礁的海贝,内陆顶着银子都买不到。”

段瑶咽了咽口水,对此后的路途生出无限期待。

至少好吃。

船队并未打出西南府的名号,而是挂了一面大楚商号的蓝旗。由于近些年来楚国有不少商队都喜欢前往南洋挖金,因此见着的商客彼此间都很友好,甚至还能站在甲板上,远远喊上一两句,交流一下最近的行情。

迎面远远甩过来一包柑橘,段瑶稳稳抱在怀中,使劲挥手表示谢意。

对面的大叔大声道:“小公子成亲了吗?”

段瑶兴高采烈,声音比他更大:“成了呀!”

大叔笑容僵在脸上,眼底写满遗憾。

段白月在后头笑:“骗人吃的之前,怎么不说自己成了亲?”

段瑶分给他一个黄澄澄的柑橘,道:“我又不傻。”

段白月道:“闹够了就回船舱,该起风浪了。”

段瑶用布兜兜着柑橘,进船舱分给大家伙,很是和乐融融。

西南王府的小王爷,五官英气身材颀长,挂着刀往甲板上一站,来往客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又笑眯眯的,还嘴甜,谁见了都喜欢,因此经常有人往过丢吃食,丢宝石,丢自家闺女绣的帕子,甚至还有个力大无穷的商会老板,气吞山河往过丢了整整一筐大黄鱼,全船人吃了两天才吃完。

段白月欣慰:“带你真是带对了。”

段瑶蹲在甲板上看星星,很是惬意。

出海已经月余,非但不无聊,反而越来越有趣。晚上睡觉时甚至能隐约听到人鱼唱晚,极为心旷神怡,而且还比内陆安静。

段瑶心想,如此航程,莫说是两三个月,就算是更长时间都成。

但成语有云,物极必反。

在过了几十天的滋润日子后,这天晚上,段瑶正在做春秋大梦,突然就觉得床狠狠一颤,若非反应够快,险些掉到地上。

外头传来嘈杂声,段瑶穿好衣服,急匆匆跑出去,就见段白月已经站在了甲板上。前头海域灯火通明,一艘大船斜着堵住航道,显然是故意前来拦截。

不是吧,还真有海盗?段瑶心里莫名其妙小激动,毕竟已经很长时间没打过架,难得有愣头青自己送上门。

段白月忍笑:“既然来了,为何又要一直躲在船舱?”

段瑶一愣,听这口气,熟人?

“谁躲你了!”一个白衣青年从船舱里钻出来,看起来有些恼羞成怒。

段白月与他对视。

青年一愣,又往前紧走几步,伸长脖子使劲看:“戴面具作甚?”

段白月淡定道:“怕你对我一见钟情,彻夜辗转,食不知味,垂泪天明。”

段瑶嘴角,虽然现在好像已经分手了,但皇上若是知道你这么说,估摸着天会塌。

“姓段的!”白衣青年愈发怒火冲天,一脚踩上船舷飞掠过来,伸手便要堵他的嘴。

段瑶心里一惊,好快的轻功。

段白月闪身躲过,不满道:“听说你已经当了爹,为何还是如此沉不住气?”

“当爹怎么了,当祖宗也照样揍你!”白衣青年很有气势,“信呢,藏哪去了?”

“信?什么信?”段白月一脸不解,然后清清嗓子,对着前头的大船朗声道,“可是司空兄当年写给聂姑娘的情书啊?”

白衣青年嗷嗷抱住头,瞬间蹲在甲板上。

段瑶:“…”

有病吧这是。

大船里头安安静静,青年这才想起,自己的夫人并未一道前来,还在家中带儿子,于是又恢复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段白月笑道:“看来弟妹不在。”

“好端端的,跑来南洋做什么?”白衣青年问。

段白月道:“我要去白象国。”

“白象国?”青年松了口气,“不是来找我啊?”

“先前没这打算。”段白月道,“不过来都来了——”

“段兄告辞啊,告辞!”青年转身撒丫子就跑。

段白月在后头慢条斯理道:“一见钟情,彻夜辗转,食不知味,垂泪天明。”

青年顿住脚步,满脸悲愤。

段白月道:“帮我个忙。”

青年扶着栏杆,心力交瘁。若非想到自己如今有妻有儿,是当真很想跳下去。

从相识到如今已有十余年,为何自己每回都是吃亏的那个?

段瑶在旁看了大半天闹,终于忍不住开口:“哥。”

“当真忘了?”段白月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司空睿,江湖人称白衣书生。”

“哦。”段瑶总算找回来一点儿时的小小回忆,“原来是司空哥哥。”

司空睿缓慢转身,目光苍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段瑶无端便很同情他。

段白月道:“居然派人前往珍宝塔偷信,你说你丢不丢人。”

司空睿怒道:“你还有脸说!”费尽千辛万苦,花了大价钱,结果偷回来一摞手抄金刚经,险些没当场气出血。

白衣书生司空睿,父亲便是早些年纵横江湖的司空雄,与段景关系不错,经常带着家小住在西南府中,司空睿也就理所当然与段白月成了朋友。两人从五岁开始打架,几乎每回都是段白月赢——倒不是说功夫有多好,而是西南府的小世子会使毒,随便从兜里一摸,便是一把五颜六色的胖虫。被咬一口轻则手脚麻痹,重则昏迷不醒。司空睿在吃了几回闷亏之后,也学会了用暗器偷袭,却被司空雄揍得半死,背诵了几百回“正道人士要行事光明磊落”,可谓凄惨。

友谊的开端便如此不堪回首,后头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长大后,司空睿情窦初开,在武林大会上对聂雨晴一见钟情,段白月这回总算没有拖后腿,甚至还帮着一道挑灯写信函,翻阅了不少小话本作为参考,很是情意绵绵。结果一连送出去十几封,却都像是石沉大海,莫说是一方定情手帕,就连一个眼神也没收回。段白月还在心里替他点蜡,司空睿却已经兴致勃勃搓手,说自己又相中了另一个姑娘。

“狼心狗肺。”段白月啧啧摇头,“亏得聂姑娘没看中你,这个新的估摸也够呛,你当真不考虑加入少林?或者切了干净。”

司空睿道:“废话少说,帮不帮!”

段白月点头:“帮。”

这回司空睿的梦中情人名叫秀秀,是天无门的大小姐,格泼辣至极,比起温婉的聂雨晴来可谓天差地别。段白月原以为又是三天度,却没想到最后还当真让他得手,第二年就下聘成亲。后头司空雄回渔岛度晚年,司空睿便也带着夫人一道追随出海,日子应当过得不错——否则也不至于这么久不见回中原。

中间隔着茫茫大海,段白月与司空睿的联系也就逐渐减少,一年也写不了一回书信。但即便如此,司空睿的心里却始终梗着一根刺——当年聂雨晴在武林大会结束后,便将那些情书原封不动送了回来,却落入了段白月手中,一直也未给自己。

依照十几年对此人的了解,司空睿不用想也知道,有朝一日,自己定然会因为这些信,被他要挟得窜天钻地,还不能有一句抱怨——毕竟夫人太凶悍,若被她知道当初那些情书,曾一字不改送给过另一个姑娘,那自己下半辈子少说也要听几千回念叨。

光是想想,就生不如死。

段白月道:“不知司空兄的宅子在何处?”

“你还要去我的宅子?”司空睿泪流满面。

段白月道:“嗯。”

司空睿心中悲愤,澎湃万千。多年不见,此人的无耻程度倒是半分未减,还戴面具作甚,简直多余。直接将脸皮露出来,想必飞镖都穿不破。

段白月问:“在心里骂完了吗?”

司空睿答:“还没。”

段白月极好脾气:“那便回岛再骂。”

司空睿扶住额头,妥协:“回岛可以,先说好,一句信函之事也莫要提。”

段白月道:“只要司空兄答应我的条件,我自然不会提。”

司空睿警觉:“是何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