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渊皱眉侧过头,耳根一红。

段白月笑笑,转身踏过海面,孤身去了那处荒岛。

楚渊心暗自揪起,盯着那狰狞巨船,眉头片刻也未舒展。

四周不像是有埋伏,段白月很轻松便登上了巨船,凝神听了片刻,确定当真没有人后,方才从怀中拿出一颗明珠照亮,一处一处仔细搜过去。

船舱里虽说摆设有些凌乱,却并无任何财物丢失,更有甚至,连一叠银票都胡乱丢在地上,显然不是遇到海盗。可如此巨大的一艘商船,在海上航行得好好的,为何会上头的人会突然消失一空,连细软家当都不带?

段白月皱眉,又进到下一处船舱,桌上有不少账本,打开后大致看了一番,是来自徽州的商帮,做些瓷器生意,也无异样。

再往下走了一层,段白月却骤然停住脚步。空气中隐隐传来一股异样的气息——死亡的味道,以及一股浓浓的药味,混合在一起,闻之令人作呕。

联系先前看的的东西,段白月心里顿时明白几分,将明珠装回怀中,转而拆了块木板,燃起熊熊火把,抬脚踹开了面前木门。

恶臭迎面扑来,偌大的船舱内,满满都是尸体,说不清已经在海上漂了多久,才会顺着洋流搁浅在这处荒岛上。

身后传来脚步声,段白月猛然回身。

楚渊正站在他身后。

段白月神色一变,也来不及多做解释,伸手捂住他的口鼻,一步蹬上船弦,与他一道落在了地面,又往前带着跑了一阵。

“做什么?”楚渊挣开他,有些恼怒。

“离我远一些。”段白月道。

楚渊:“…”

你再说一遍?

段白月丢给他一瓶药丸,自己后退几步:“将这个吃了,那艘船上的人糟了瘟疫,看账目记录,少说已经身亡三月,趁早点火烧了吧。”

第88章 不准乱说 你敢训斥大楚的天子

楚渊闻言皱眉:“瘟疫?”

“这是唯一的答案。”段白月道,“船上财物无损,不是海盗屠杀。而能让这么多人同时毙命,想来也不是普通的病症,若是过几天让离镜岛上的渔民发现这艘船,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楚渊问:“你呢?”

“练过菩提心经后,便是百病不侵。”段白月道,“快些将手里的药丸服下,回去好好洗个澡,这里交给我便是。”

楚渊依旧不放心:“你当真没事?”

“我是怕你出事。”段白月无奈,“先前都说了让你在下头等,怎么又自己跑上船。”

楚渊有些怒意:“因为你已经在上头待了半个时辰。”一点动静都没有,还当是被女鬼吞了!

段白月顿了顿,答:“因为船大。”要一处一处查。

楚渊服下药丸,看着段白月折返商船。片刻之后,船上燃起冲天大火,几乎要照亮半边天际。

两人回到船上,很快便驶离荒岛。回到小院后,南摩邪与锦娘都已经睡下,四喜这几日有些染风寒,楚渊也未叫他伺候。段白月在厨房烧了几桶水,送到房中叮嘱:“多洗几回。”

楚渊:“…”

段白月又道:“换下来的衣裳也给我,要拿去烧掉,不可疏忽大意。”

楚渊道:“出去。”

段白月点头:“我在门外守着你。”

屋门被掩上,楚渊泡在水中,深深出了口气。

段白月靠坐在门口,一直守着他。直到听屋内传来脚步声,才轻轻敲了敲门:“衣服给我。”

屋门被打开一条小缝,楚渊直直伸出来一只胳膊,拎了个包袱。

段白月失笑,接过来寻了处荒地烧掉,再回去时,屋内的烛火已经熄灭,想来人已经歇下。

南摩邪在后头幽幽问:“去干嘛了?”

段白月被吓了一跳。

南摩邪张着嘴打呵欠。

段白月头疼:“师父好端端睡着觉,为何又要起来?”

南摩邪道:“听你在外头折腾东折腾西,在做法抓鬼?”

段白月道:“有一艘楚国的商船漂到了荒岛,我方才去查看,应当是在航海时沾染瘟疫。上头的人无一幸免于难,为了防止这离镜岛上的渔民跑去看闹,让疫情蔓延开,便点火烧了那艘船。”

“船都烧了,你还跑进跑出作甚?”南摩邪依旧不明白。

段白月道:“我与小渊一道去的。”

南摩邪顿时来了兴致:“再说说。”

段白月一五一十交代:“我练过菩提心经,自然没事。可那瘟疫看着来势汹汹,回来便烧了些水给他沐浴,又烧了当时所穿的衣裳。”

南摩邪不满:“这就够了?”

段白月道:“还吃了青藤丹。”

南摩邪又问:“亲手喂的?”

段白月:“…”

南摩邪坚持:“戴着手套也能亲手喂。”

段白月绕过他出了小院。

南摩邪跟在后头,恨铁不成钢。

楚渊躺在床上,听外头两个人越走越远,然后用被子捂住头。

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段白月便起身出门,却见锦娘正急匆匆往这边走。

“出了何事?”段白月问。

“王爷。”锦娘道,“皇上今早起来便在发,南师父正在替他诊治。”

段白月闻言心里一慌,急急赶过去。就见南摩邪正在桌边写方子,四喜也守在床边,手中端着盆冷水。

“怎么样?”段白月坐在床边。

楚渊脸颊有些红,嗓音也有些沙哑:“无妨,染了风寒。”

“是啊。”四喜公公也道,“王爷不必担心。”

段白月转头问南摩邪:“师父?”

“还就是风寒。”南摩邪道,“不必担心,与昨晚的瘟疫无关。”

“瘟疫?”四喜不明就里,听到后手一软,险些将盆丢到地上。

“确定?”段白月眉头紧皱。

“为师如何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南摩邪摇头,“当真是风寒,我这就去煎药,烦请公公一道。”

四喜连连称是,将脸盆交给段白月,自己跟了出去。

楚渊撑着坐起来,咳嗽了一阵。

段白月替他倒了杯水。

楚渊脸颊通红,身上也出了汗。段白月本能伸手想试试他额头的温度,却又在中途停住,看着黑色手套,心里一疼。

楚渊问:“不能摘掉吗?”

段白月勉强笑笑,道:“手又不好看,还有毒。”

楚渊自己伸手摸了摸额头,道:“不烫。”

段白月从他手中接过空杯子,又把被褥拉高了些:“师父在江湖上出名是因为用毒,可却也是看诊的高手。他说是风寒,那就好好发一身汗,会舒服些。”

楚渊鼻子,问:“若当真是瘟疫要如何?”

段白月皱眉:“不准乱说!”

楚渊道:“你敢训斥大楚的天子。”

段白月:“…”

楚渊靠回床头,道:“段白月。”

“嗯?”

楚渊问:“你心不心疼朕?”

段白月愣了愣,道:“自然。”

楚渊道:“活该。”

段白月哭笑不得:“活该?”

楚渊道:“朕心疼了你三年。”

段白月:“…”

楚渊继续道:“不过现在已经不心疼了。”

段白月看着他,心底怜惜夹杂钝痛。

楚渊挥挥手:“好了,退下吧。”

段白月道:“我…”

“四喜!”楚渊扯着嗓子叫。

“皇上!”四喜赶忙跑进来。

楚渊躺回去:“送客。”

四喜公公笑容满面看向西南王:“王爷?”

段白月只好站起来,道:“你好好歇着,有事再叫我。”

楚渊慢慢扯起被子,坚定捂住头。

四喜公公将段白月送出去,小声道:“好了?”

段白月摇头。

四喜公公不满:“好了!”

段白月笑:“多谢公公。”

四喜公公一乐,揣着手,去厨房继续守着煎药。

段白月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卧房门。

是当真还没好。

但将来定然会好。

下午的时候,南摩邪到小院中,说是后两天的药都已经开好,顶多三天就会复原。

段白月放下手中玄冥寒铁,道:“多谢师父。”

南摩邪坐在他对面:“最近皇上染病体虚,你尽量少接近他,毕竟练过菩提心经,还是要小心为妙。”

段白月点头:“我有分寸。”

“还有件事。”南摩邪道,“你带回来的那裘戟,半个时辰前总算也醒了过来,我已经给他喂了些药,估摸现在已经能说话了。”

段白月起身:“走吧,去看看。”

卧房里头,楚渊吃完一碗粥,问:“外头怎么听着这么闹?”

“回皇上,今日有庙会。”四喜公公道,“三个月才一回,可不得闹。”

“原来如此。”楚渊靠回床头,“还当是对门阿婶总算放过瑶儿,重新寻了个后生嫁女儿。”

四喜公公道:“皇上别说,今早那阿婶还在问我,段小王爷要何时才能回来,言谈间听着颇为想念。”

楚渊笑道:“得,看来一时半会是忘不掉了。”

“皇上再歇一阵子吧。”四喜公公道,“南师父也叮嘱了,服下此药后要多休息,方能见效。”

楚渊点头:“你去看看前辈那头,别让他太累。”

四喜应声退下,到卧房与厨房都找过了,不见人影。于是便想去后院看看,结果才刚迈进一条腿,就听到一声惨叫,于是被吓了一跳。

段白月打开屋门,道:“惊到公公了。”

四喜惊魂未定,问:“西南王这是在?”

段白月答:“刑讯逼供。”

屋内的裘戟闻言,又生生吐出一口血。

南摩邪蹲在他面前,道:“都这样了,还不肯说?”

裘戟奄奄一息:“我什么都不知道。”

段白月道:“你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去,若是想不起来,本王一件一件报给你。数十年前,你与那兰一展之间究竟有何恩怨,又为何会坚信他能死而复生,甚至不惜前往王城摆下棋局,只为诱他出现。焚星局的秘密是什么,你与潮崖有何关系,当初让蓝姬死而复生身带剧毒的人是不是你,最后为何又会出现在楚项身边。再往大说,楚项的野心与计划,这南海的兵力布控,以及你当日所说的荒野云顶。听了这么多,还敢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裘戟胸口剧烈起伏,“我也不会说。”

“啧啧。”南摩邪道,“还是个骨头。”

裘戟道:“你杀了我吧。”

“杀你作甚。”段白月道,“本王想要的答案还没有得到,你想死,怕是没那么容易。”

裘戟着脖子,一声不吭。

“你不说,本王便只好猜猜看,正好这段日子也查到了些东西。”段白月坐在椅子上,“你与兰一展是同乡,而据家乡老人所言,他自幼便品行端正天资过人,比起你来不知强了多少倍,可是如此?”

裘戟眼睛猛然瞪大:“你住嘴!”

“后来你与他同时拜入青衫教门下,依旧是他深受掌教喜爱,而你则时常会被忽视。”段白月一笑,“你气愤不过,索拉着他自立门派,后又出海学艺。若我没猜错,应当是去了潮崖岛。”

裘戟挣扎怒吼,却被南摩邪往他嘴中塞了一块抹布。

段白月道:“再后来,你与兰一展虽学成了功夫,他却不幸堕入魔道。自此之后,你的使命便只剩下追杀他,而在得手之后,你终于成了江湖中人口中称颂的大侠,第一次尝到了人上人的滋味。”

裘戟双目赤红,眼珠几乎要崩裂而出。

段白月道:“我的确不知当初你为何不肯将兰一展火化,而是要将人放入千回环布成的机关中。但我却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处于恐惧之中,担心他会死而复生,甚至到后来想出癔症,觉得兰一展已经重入江湖。”

裘戟费力地将布块吐掉,道:“兰一展根本就没有死!”

“他已经死了。”段白月道,“若你的依据是九玄机中离奇失窃的焚星,那是我拿的。”

裘戟神色猛然一变:“你?”

“没错,我。”段白月道,“我的心上人想要,拿去给他玩两天,却没料到会引得你失心疯,真是对不住。”

裘戟呆愣片刻,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兰一展当真是你所杀吗?”段白月蹲在他身边,轻轻道,“那般心智清明,天资聪颖之人,即便是堕入魔道,只要尚存几分本,怕也会痛不欲生,不忍伤害无辜之人。你苦苦追了他这么些年,只怕恰好赶上兰一展痛苦不堪自绝于世,捡个便宜罢了。那玉棺山上的尸骨可有人查验过,虽说刀伤无数,致命伤却在胸口,看着不像是外人施力。”

裘戟怒道:“你住嘴!他是我杀的!是我亲手所杀!”

段白月冷笑:“你一辈子都想当高手做大侠,为人称颂,到后头发觉自己容貌尽毁,蛊毒发作之时,甚至不惜换个身份,只求让裘戟的名字能永远留在江湖中。如此处心积虑,若我将方才这一番话都说出去,你此生可以白活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裘戟疯狂咆哮。

“做笔交易。”段白月道,“只要你肯配合回答问题,方才那番话,本王可以不说出去。”

裘戟几乎要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

段白月道:“此后江湖中的裘戟,到底是光明磊落的绝世高手,还是卑劣不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为了增强内力不惜以蛊毒续命的小人,全看阁下此时如何选择。”

裘戟挣扎着坐起来,双眼直勾勾看着他。

“本王没什么耐心。”段白月提醒,“拖得越久,变卦的可能就越大,最好能快些做决定。”

过了许久,裘戟终于艰难道:“你想知道什么?”

段白月笑笑:“你为何会认识楚项?”

“数十年前,我去了潮崖岛,与那里的族人关系不错。”裘戟道,“后头又去了几次,发现那里多了不少黑袍巫师,据称来自南洋岛国。”

段白月点头:“继续。”

“再后来,我便跟着黑袍巫师一道出海,去了翡缅国。”裘戟道,“也在那里遇到楚项,被他收至麾下。”

第89章 天辰砂是何物 天生皇后命

楚渊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似乎断断续续做了无数个梦,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窗外海浪阵阵,阳光明媚。

厨房里头,段白月将药汁清出来,端过去之后,屋里却只有四喜公公一人,笑呵呵道:“王爷,皇上刚出门。”

“出门?”段白月闻言皱眉,“风寒还没好,出门作甚?”

四喜公公道:“吃早点,皇上吩咐了不让人跟,说要去集市逛逛。”

段白月摇头,放下药碗也去了集市。

楚渊坐在面线糊的小摊上,正在拿着勺子搅。

段白月蹲在他身边。

楚渊看了一眼,问:“你来做什么?”

段白月无奈:“想吃这个,我替你买便是,何必自己跑出来。”

“房子里太闷。”楚渊道,“出来透透气。”

段白月道:“还生着病,也不怕回去又发烧。”

楚渊喝了一口汤:“瑶儿说的,面线糊能治百病。”

段白月:“…”

楚渊问:“吃吗?请你,有的是银子。”

段白月哭笑不得,替他裹上披风,秋末冬初又是海边,风一吹起来可当真是冷。

楚渊吃完一碗乎乎的面线糊,站起来慢悠悠往回走:“听四喜说,你昨晚在审问裘戟?”

段白月点头:“他已经招认了一大半罪状。”

楚渊问:“包括荒野云顶的位置?”

“与锦娘所言一致,也与我们的推算一样。”段白月道,“应当不是在说谎。”

“为何突然就如此配合。”楚渊皱眉,“你给了他什么好处?”

“保住他的大侠美誉。”段白月答。

楚渊不解。

“这里风太大,先回去吧。”段白月道,“内幕很多,怕是要说一阵子。”

两人往回走的路上,街边刚支出来一个炸甜年糕的小摊,看着生意好。段白月买了一根,用竹签穿着递过来。

楚渊接在手中,也没吃,就那么一路拿着回了家。恰巧看到南摩邪,便问:“前辈可要吃?”

南摩邪笑容满面:“多谢皇上。”

段白月:“…”

楚渊将炸糕递过去,自己回房换衣裳。

南摩邪道:“早上我也出去了一回,外头已经有人在讨论那艘被烧毁的大船,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人说是被天雷所劈。”

“管他怎么说,过段时间也会逐渐消停下去,只要瘟疫不蔓延开便好。”段白月道,“徽州泽鱼帮,这是账本上的商号名称。将来回去之后,找机会去将真相告知其家人,此事便也就算过去了。”

南摩邪又道:“亏是发现得早,否则若这岛上的人染了瘟疫,消息传开,将来楚国商人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等到司空回来,倒是可以问问他。”段白月道,“望夕礁的生意路子五花八门,或许会知道这个泽鱼商帮。”

南摩邪点头,咬了一口炸糕。

段白月问:“好吃吗?”

南摩邪皱眉:“什么玩意,又又甜,还一股子腥气。”

段白月颇为庆幸:“那就好,师父慢慢吃。”

南摩邪:“???”

段白月转身去了楚渊的住处。

四喜公公照旧笑着打招呼:“王爷又来了啊。”

楚渊从房中出来,换了身白色的衣裳,手中抱了茶,看着有些孩子气。

段白月眼神便也跟着柔和起来。

四喜公公躬身退下,替两人关上院门。

楚渊道:“说说看,裘戟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与兰一展的恩怨,等你病好了再慢慢说,也不着急。”段白月道,“目前紧要的事情只有两件,焚星与焚星局的关系,以及楚项将来的计划。”

楚渊点头:“先说焚星。”

“焚星局是一套内功心法,瑶儿机缘巧合,在北行宫时随玄天前辈学过。”段白月道,“而潮崖岛上还有另一门功夫,名叫纵星局。”

楚渊微微皱眉。

“裘戟当初与兰一展出海拜师,故意引诱兰一展练了纵星局。”段白月道,“江湖中人人都说焚星能令人入魔,却不知真正的魔功乃是这纵星局。”

楚渊道:“兰一展也是因此入魔?”

段白月点头:“可他天清明,即便是坠入魔道,也未曾放弃希望,一直想要练一门解毒的功夫,便是焚星局。只可惜当时玄天前辈不知此事,而那裘戟虽说偷得了焚星心法,却不肯给他。两人一路抢夺,江湖上也渐渐传开消息,说兰一展是魔头。殊不知那些灭门祸事,十有八九都是裘戟栽赃嫁祸。”

楚渊道:“罪无可恕。”

“后来兰一展绝望自杀,裘戟也终于达成目的,扬名立万成了大侠。”段白月道,“只是他为了能战胜兰一展,用了不少蛊虫激发内力,导致后来面目全非,为了保全名誉,便退隐江湖,在鬼村中住下,抓了小厮听他日日吹捧裘大侠,已有些疯癫入魔。”

楚渊道:“那又为何要重入江湖?”

“兰一展是他所知唯一能让焚星发光之人,为了探寻秘密,便没有焚毁其尸体,而是放在了玉棺山。”段白月道,“做下这么多亏心事,总归是惴惴难安。如此过了几十年,骤然听闻九玄机中的焚星被盗,便认定是兰一展死而复生,要伺机向自己报仇。所以才会化名赛潘安与江湖妖姬相勾结,一面想要抓木痴老人,好破解机关重入玉棺山,一面在王城闹市设下焚星局,好将兰一展引诱出来。”

楚渊道:“这何止是疯魔,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他本就是个疯子。”段白月道,“蓝姬死而复生,带着尸毒来找我寻仇,也是他的部署之一。在那之后,他便南下出海,经由关海到南洋,投奔了先前在潮崖岛上结识的楚项。”

楚渊道:“潮崖与楚项?”

“这便是第二件事。”段白月道,“翡缅国虽说地方隐蔽,外人又难以闯入,但毕竟离大楚不算近。所以楚项一早便派人占领了潮崖岛,也就是那些所谓的黑袍人。”

“所以潮崖岛上的一切乱子,根由都是楚项?”楚渊问。

“也不单单是他,若非岛民好逸恶劳,外人也不会有机可乘。”段白月道,“攻占潮崖对楚项来说,的确是笔划算买卖,一来说不定会有黄金,二来就算找不到宝藏,地理位置也极优越,周围可都是大楚的海域。”

楚渊眉头紧皱。

段白月道他:“在想什么?”

楚渊靠回椅背:“先前忌惮刘府的威胁,才留他与刘锦德一条命,却惹来如今这堆麻烦。”

段白月道:“你若不想管,我——”

“这是大楚的事。”楚渊撇撇嘴,“不劳西南王烦心。”

段白月看着他笑。

楚渊扬扬下巴:“面具摘了。”

段白月一僵。

楚渊道:“知道你丑,先前也没多好看,摘了。”

段白月道:“裘戟的事还没说完。”

楚渊不悦:“抗旨不遵是死罪。”

段白月:“…”

楚渊索自己伸手。

段白月先是想退,最终却只是猛然闭上眼睛。

楚渊轻轻拿掉他的面具。

四周很安静。

片刻之后,楚渊评价:“比起上回为了躲金姝时的刀疤,还是要顺眼些的。”

段白月缓缓睁开眼睛。

楚渊又道:“看着花里胡哨,好。”

段白月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