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口说说而已,我什么都能学。”段瑶道,“在这宫里横竖无事可做,桌椅板凳都成。”

木痴老人笑道:“那今日就做个板凳吧,一步一步慢慢来。”

段瑶很爽快地答应,挽起袖子去隔壁抱了木材过来。

木痴老人教他如何分辨木料,不知不觉的,一晃便过去了一整天。

段瑶抱着板凳往回走,心说明日再做一个,刷上红漆,给哥哥和嫂子大婚用。

“学了整整一天?”段白月在听说此事后,笑道,“平时看瑶儿毛毛躁躁的,还当坐不住,却没想到既能下棋也能做手工匠人。”

“或者瑶儿会因此再多一个师父,也说不定。”楚渊道,“木痴前辈先前一直在说,收徒这种事要看缘分,强求不得。瑶儿脑子机灵又嘴甜,理应很讨长辈喜欢。”

“都说了,这小鬼命好。”段白月道,“只是木痴前辈年事已高,此番当真要随军一道出海?”

“我也说了不用,前辈却执意要跟。”楚渊道,“说鬼木匣的图纸是当初他亲手所制,若不亲手毁了,将来就算进了棺材也良心难安。”

“不然让瑶儿再劝劝?”段白月问。

“劝倒是能一直劝,只怕前辈怕是未必肯听。”楚渊道,“不过有小瑾在,小病小灾应当不用担心。”过了阵子,又拍拍他,“反而是你,要多小心,听到没?”毕竟是贤良淑德的“这位神医”,漫天撒药的时候根本就不吓人。

西南王揉揉太阳穴,考虑要用什么来收买沈盟主。

两日之后,段白月率部离开王城,一路快马加鞭赶回西南。

段瑶则是留在了宫中,跟着木痴老人做桌椅板凳,顺便等着同嫂子一起南下。

又过了一个月,楚渊御驾亲征,出兵直指南洋。

大军统帅名叫薛怀岳,是与沈千帆齐名的大楚虎将,二十出头便已战功赫赫,尤擅水面作战,一年前刚被楚渊下旨从北海召回王城。

“这回还真不是沈将军啊。”朝中有人犯嘀咕。

“咱大楚就一个沈将军,打西北东北东海都是他,还不能歇一回了。”旁边的人道,“薛将军虽说出身不算好,可行军打仗谁比这些,他可是和沈将军一样,从没败过。”

陶仁德与刘大炯照旧去吃火烧,正阳街上送别大军的百姓刚刚散去,路面还有些狼藉。

“吃顿好的?”刘大炯问。

“皇上才刚走,你这就光惦记着吃好的?”陶仁德道。

“此战大楚必胜,就当是提前庆贺。”刘大炯数了数铜板,递给火烧摊子的老板,叮嘱要加三倍的肉,方才坐在板凳上道,“皇上御驾亲征,薛将军战无不胜,西南王与赵大当家的功夫都是出神入化,沈盟主更是天下第一——”

陶仁德纠正:“现如今的天下第一是追影宫主。”这就是看过小话本的好处。

“你说谁就谁吧,再加上九殿下,还有西南府的小王爷,这仗能输才是见了鬼。”刘大炯喝了口绿豆汤,“更别提还有温大人,他的嘴皮子有多利索,你又不是没见识过。”只怕到时候两军对垒不用打仗,丢他出去声情并茂朗诵一番,便能将叛军煽动到倒戈相向。

“阿嚏!”温柳年在马车里打喷嚏。

楚渊递给他一盏茶:“风寒当真好了?”

“回皇上,微臣已经没事了。”温柳年擦鼻涕——他是个书呆子,很文弱,就算吃得多,身体底子到底也比不上习武之人。所以刚一出王城就生了病,过了足足半个月才勉强恢复了精神。

段瑶嘴里叼着一个野果子,单手攀上道边大树,将掉出窝的雏鸟小心翼翼放了回去。

叶瑾站在下头,指挥他用树枝将破损的鸟巢补好,又倒了几条半死不活的虫进去,给母鸟做食料。

木痴老人坐在马车顶上晒太阳,看他二人小娃娃一样站在树下,眼巴巴等母鸟回来,自己也乐呵呵笑出来。

数万大军行进,速度自然快不起来。时间一晃就到了年关,方才抵达斩水城。

“往西走便是蜀地了。”这夜,沈千枫道,“只可惜没时间,否则还能去看看少宇与凌儿。”

叶瑾守着火堆,用干柴在地上画出一只胖乎乎的小凤凰。

“啾!”头上似乎有声响。

叶瑾狐疑地皱眉,然后猛然抬头。

一团黄黄的毛球从天而降,翅膀笔直。

砰!

看着落在自己手心的小东西,叶瑾有些头晕目眩。

“秦宫主来了?”温柳年大喜过望。

树林中隐隐传来马蹄声,而后便见一伙黑衣人斜着杀出,颇有几分土匪气场。

“参见皇上!”

声音吼得特别整齐,一看就知道排练了许多次,很有诚意。

“怎么只有你们,少宇呢?”叶瑾站起来。

毛球蹲在他肩头,小黑豆眼熠熠生辉。

“回谷主,我家宫主与公子有事,去了淅川府。”暗卫道,“临走前让我们留在此处,送皇上一份大礼。”

“大礼?”楚渊失笑,“是什么?”

暗卫从树林中拖出来一个人,掉了头上的麻袋。

叶瑾凑近仔细看了一下,莫名其妙问:“这谁啊?”

认都认不得,也好意思拿来送,寒不寒酸。

第122章 易容假人 听说叶谷主贤良淑德得很

楚渊上前看了看,就见那人闭着眼睛,也不知是死是活。鼻青脸肿,只怕亲爹也未必能认出。

“是纳西刺。”暗卫解释。

此言一出,其余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纷纷围上前再度仔细看:“为何纳西刺会落入追影宫手中?”

“楚项要杀他,被宫主救了下来。”暗卫道,“想来应该还有些用途,于是便令我们在此处等皇上。”

“楚项要杀纳西刺?”楚渊对此倒是颇为意外,“按照他的格,哪怕仅是傀儡,也应该一直养着才是。”

“此事说来话长。”暗卫肚子咕咕叫,“可否先借个火堆,我们烤几只山鸡吃。”

叶瑾:“…”

楚渊笑道:“营帐中还剩了些点心与烧鸡。”

“这倒不必。”暗卫将山鸡从背囊里拖出来,蹲在地上拔毛,“公子叮嘱过我们,不能占楚军一丝便宜,哪怕是一个馒头一碗粥。”

现场有将士听到,立刻就对追影宫刮目相看——似乎也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魔障,还是颇有几分原则的,什么仗势欺人到处收保护费,怕是其余门派的诋毁谣言。

肉在火堆上冒出滋滋香气,简单地撒上盐巴便已是美味,看着诱人,连楚渊也从他们接过一只鸡腿,一边用手撕着慢慢吃,一边听白象国这段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情。

根据暗卫所言,在纳瓦刚离开的时候,白象国的确是由纳西刺掌管,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员,都对此毫无异议。只是时间还没过一个月,楚项的人就已经开始自如进出王宫。这些年楚项在南洋频繁动作,白象国自然不可能毫无察觉。而在此之前,几乎所有官员都在期盼着能与大楚合作,可是想都没想过与叛军扯上关系,因此翌日便有一群大臣前去请命,让纳西刺能保持中立,切勿被小人利用。

“然后呢?”楚渊问,“他答应了?”

暗卫道:“没有。纳西刺看上去已经铁了心要与楚项合作,因此非但没有听劝,反而还将前去进谏的臣子全部赶了出去。”

“一听便知是个蠢货,难怪会被楚项蒙蔽。”叶瑾摇头,“哪怕只是为了笼络人心,也该做做样子才对,哪有直接撵走的做法。”

“谷主所言甚是。”暗卫道,“纳西刺行事独断,臣子们也不服他,没多久朝中便乱了起来。半数大臣称病在家,不上朝也不理会纳西刺,只一心等着纳瓦回去。”

风言风语很快便传到了民间,别有用心之人蠢蠢欲动,眼看一场动乱即将掀起,纳瓦却突然回去了。

楚渊微微皱眉。

“楚项找人易容,假扮成了纳瓦。”暗卫道,“而在当夜,纳西刺便被下了毒药,身亡后又缠上巨石丢入了海中。幸好宫主一直命我们暗中监视宫里的动静,才能将毒药换成假死药,又及时将他捞上了船。”

“此番真是有劳秦宫主了。”楚渊道,“他日若能得胜而归,朕…定以万金相酬。”他原本想说去追影宫当面道谢的,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这些年来朝廷与追影宫的关系一直微妙,贸然前往,只怕也不讨喜。

“平白换了个人,朝中大臣觉察不出来就罢了,连太后与皇后妃嫔没发现?”叶瑾皱眉。

“这回楚项可做得机灵。”暗卫道,“谎称纳瓦在途中遇刺伤了脑子,事情记不全,格时好时坏,用来掩盖所有破绽。至少在我们离开之时,白象国并没有大的异常。”

“那金姝与坤达的去向呢?再者,他杀了纳西刺,又要如何交代?”楚渊问。

“他派人往暹远国坤达家送了封书函,不过内容是什么,便不清楚了,倒是没听说那头有何异常。”暗卫道,“至于纳西刺,楚项刚开始是不想杀他的,可惜此人着实又狂妄又暴躁,纯属自己找死。楚项在将他丢入海底后,便说已经送往暗室思过,暂时瞒了下来。”

“现在怎么办?”叶瑾问。

“当初调兵围攻流觞剑阁,楚项现在定然已经知道,真的纳瓦在我们手中。”楚渊道,“找个冒牌货顶替,着实是下下之策,因为只要我们抵达白象国,一切假象便会不攻自破。”

“那他为何要这走这步棋?”叶瑾又问。

“他可不蠢,既然这么做,八成是有了主意,要赶在我们之前完全接管白象国。”楚项道,“换言之,就是将纳瓦变成可有可无,亦真亦假的人物,甚至让百姓开始厌恶他,明白吗?”

叶瑾微微皱眉。

“方才追影宫的诸位少侠说过,现在全白象国的人都知道纳瓦遇刺伤了脑子,既然伤了脑子,到了真正发疯的时候,还有谁会将他的话当真?”楚渊道,“这可是一手好算盘,现在先用纳瓦稳住局势,再赶在我们之前将他变成疯子,到那时就算真正的纳瓦说出真相,又有几人能信?甚至若我没猜错,这几日便会有故事在白象国传开,从纳瓦北上被绑架开始,到被朕所救一道南下结束,将实情完完全全复述一遍。而此时纳瓦分明就正在王宫里,百姓自然不会相信,只会当成故事听。头回听稀罕,二回听也凑活,三回四回十几回,谁还会有兴趣再重复?”

叶瑾道:“那还有坤达与金姝呢?”

“按潇潇儿当初供认,在金姝逃走之后,为了避免麻烦,他倒是写了封书信给楚项,推说不小心将她给杀了。”楚渊道,“至于坤达,就不知道楚项打算如何应对了。”

“先派人去暹远国查探一番吧。”叶瑾道,后又拎起旁边的纳西刺,“要先弄醒此人吗?”

楚渊点头,差人将纳瓦带了过来。

“这…”看到昏迷不醒的纳西刺,纳瓦果然大惊失色。

“国主不必担心,还活着。”暗卫立刻安慰,并且将事情的大致经过又讲了一遍。

纳瓦闻言眼前发黑,若白象国目前还是纳西刺掌权,那至少自己的母亲是安全的,若换成是楚项,那可就一切都难说了。

楚渊叫来几名影卫,命他们快马加鞭先离开,暗中前往白象国。一为刺探情报,二为保护女眷。

叶瑾撸起袖子,将纳西刺一银针扎清醒过来。

所有人都围在旁边看,甚至还要挤位置。

纳西刺:“…”

纳瓦怒从心中起,照着他的头就是一脚。

段瑶立刻觉得,还是自己的哥哥好。

纳西刺再度晕了过去。

叶瑾只好又扎了一回,并且示意段瑶挡住纳瓦。

纳西刺又睁开眼睛。

照旧是一圈充满好奇的眼神。

纳西刺满心茫然,一个一个看过去,最后终于和纳瓦四目交接。

叶瑾及时提醒:“问完了再揍。”

纳瓦胸口剧烈起伏,眼里几乎要喷出火,带着万钧咆哮怒吼:“到底是怎么回事!”

纳西刺身体晃了晃,险些又昏迷倒地,过了许久才战战兢兢,将事情始末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回——却和没说没什么区别。一切都与众人先前猜测的一样,楚项派人前往府中拉拢纳西刺,许下重金与大楚五州六城十七镇,将人哄得心花怒放,有一说一。在听闻纳瓦被绑架后,立刻迫不及待上位要称帝,却又因为太蠢很快就被楚项嫌弃,直到被灌下毒酒,也没搞清楚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对。

叶瑾用充满同情的眼光看着他,就这脑子,还想要五州六城。

楚渊叫来侍卫,将纳西刺暂时带了下去,又差人先扶纳瓦回去歇息。

“事情办妥了,我们也该去追宫主与公子了。”暗卫道,“告辞。”

“此番多谢诸位。”楚渊点头。

暗卫伸出手。

叶瑾:“…”

“啾!”小凤凰蹲在他手心,兴致勃勃展开短短的翅膀。

叶瑾:“…”

暗卫:“…”

“谷主。”暗卫泪流满面道,“这是我家少宫主。”能不能还回来,我们可以赔你十只鸡仔,或者老母鸡也成。

叶瑾百转千回,满心不舍。

“啾!”毛球四下环顾了一番,没有软绵绵可以蹭,心里略失望。

“乖。”沈千枫将小凤凰从他手中拿走,交给了暗卫。

叶瑾狠狠握住拳头,提醒自己不能抢。

暗卫赶紧翻身上马,跑得飞快。

叶瑾:“…”

其余人识趣地散开,将人留给沈千枫,生怕会被无辜牵连,我们并不想不举。

只有木痴老人不解询问:“为何突然间就都作鸟兽散?”

段瑶挤进马车,压低声音道:“因为怕叶谷主会生气。”

“生气了就该劝着些,怎么反而都躲了。”木痴老人继续问。

段瑶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叶谷主生气的时候,有些凶,前辈下回遇到,也是要离远些的。”

“看着眉目清秀,再凶能凶到哪里去。”木痴老人不信,“况且先前我在江湖上东躲西藏之时,经常会听到武林中人在议论,说叶谷主妙手仁心贤良淑德,子也是一等一的温婉,平日里除了悬壶济世,就是给沈盟主做饭洗衣纳鞋底…咦,外头是什么声音?”

段瑶呵呵干笑:“没什么声音,前辈接着说。”

要么拆树林,要么拆沈盟主,并不值得特意去看。

沈千枫哭笑不得,强行将人抱回了马车,叶瑾下巴抵在他肩头,还是很不舍,于是低头愤懑一口咬住。

楚渊坐在火堆旁,看着他两人打打闹闹,眼底被火光映出笑意,心底却又生出几分思念与不舍。

还有一个月才能到西南地界,往常按照那人的子,应当早就找了过来。不过此战事关重大,西南府亦有不少事情要做,恨不得一天时间当成两天用,怕也没空再想些别的。

第123章 有人拦驾 段小王爷遇到了一道雷

西南府中。

段白月站在屋子中间,被周围明晃晃的红绸缎晃得有些眼晕。

“王爷看中哪个花色?”金婶婶问。

段白月道:“有区别吗?”

“自然有。”金婶婶道,“花色刺绣都不同,摸起来也不一样,甚至连红色也分深浅浓淡,成亲是大事,自然该把最好的都找来,细细对比一遍,然后挑个最喜欢的。”

段白月头疼道:“此番皇上率军南下,是为了出战。”而非成亲。

“出战之后,总是要成亲的吧?”金婶婶道,“先找裁缝量个大小,慢慢做着,待得胜归来,便赶紧成亲。”

段白月问:“为何要‘赶紧成亲’?”

金婶婶道:“打完南洋叛军后,便是四海升平。这时不成亲,莫非还想拖着不成。”

“亲自然是要成的。”段白月斟酌了一下用词,“可非得在这种时候量衣裳?就不能等一切都定下来,再细细商议喜宴之事。”

金婶婶摇头:“这么多年,王爷回回都是一提成亲便紧张,什么样的借口都用过。这回我可是打定了主意,不管皇上回王城后要如何大操大办,这头一场喜宴,都得先在西南府里头办了!”

段白月:“…”

金婶婶将他打发回去歇息,打算明日白天将布料搬到太阳下,再重新选一回。

段白月翻身躺在屋顶上,看着头顶明晃晃的月亮,有些哭笑不得。

“王爷。”段念恰好从外头回来。

“可有消息?”段白月坐起来。

“楚皇已经率军过了三拢,按照日子算起来,现在应当已经行至斩水城了。”段念道,“再有一个月左右,便能抵达大理。”

“一路可还安稳?”段白月又问。

“自然。”段念道,“那可是楚皇亲率的数万大军。”谁吃撑了的敢去挑衅。

“南边呢?”段白月继续道。

“沿海一带的百姓都知道要打仗,生活自然会受些影响,渔民减少了出海的次数,前往南洋做贸易的大商户更是争先恐后往回跑。”段念道,“不过朝廷一早就下了旨,海战期间所有生活受影响的渔民,都会由官府统一发放米面布油。至于商户们,楚皇许诺战后会有更利好的贸易政策,所以大家也并无太大异议。”

段白月点点头:“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王爷当真不打算北上吗?”段念问,“虽说大军要行进一个月,可若换成火云狮,昼夜不停,八天便能到。”

段白月失笑:“此时此刻,战事为重。”

段念挠挠脑袋,告退离开了小院,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嘴。

段白月摩挲了一下手边的玉雕,也起身回了房间。

而一到西南府的地界,叶瑾便时常会消失,背着小背篓满山乱跑,草药越采越多,楚渊不得不给他弄了一辆粮草车,专门用来装晒干的药草。

“要用来做什么?”沈千枫问。

“留着给楚项送礼。”叶瑾出一根药材,啃了一口嚼。

温柳年与章明睿站在后头,异口同声地问:“还能吃啊?”

“大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是太医,怎么也不认得干荔根。”叶瑾道,“又面又甜,饥荒时能用来做粮食,不过单吃无妨,若是与胖大海配在一起,是会腹泻死人的。”

温大人立刻断了尝一尝的念头。

章明睿惭愧道:“学生先前并未听过此物。”

“拿去看吧。”叶瑾从一边的马车中出一本书,“看完再还我。”

“这…多谢九殿下。”章明睿大喜,猛烈作揖。

叶瑾摆摆手,自己转身去找楚渊。

温柳年吃惊道:“是传闻中的《神农经》?”

章明睿满心激动,泪流满面,哽咽不能言。

温柳年满目担忧,你悠着些,悠着些。

“你喜欢那个小太医?”沈千枫跟在他身旁问。

“喜欢谈不上,不过他的确资质过人。”叶瑾道,“听说宫里头的猫狗鸟雀受了伤,都是他去看。”

沈千枫哭笑不得:“兽医啊?”

“做大夫的人,自然要更心软一些。”叶瑾道,“这回出战,也是他主动要随军同行,这可是苦差事,太医院与军医馆不同,那里头的人养尊处优惯了,没几个人愿意上战场。”

沈千枫道:“他似乎想拜你为师。”

“先看懂那本书再说吧。”叶瑾撇嘴,“老子不轻易收徒弟。”

接下来的路途依旧风平浪静,只是官兵都在嘀咕九殿下的马车,越换越大,也不知沿途都弄了些什么东西在里头。

“皇上。”薛怀岳道,“还有三日,便能到大理城了。”

楚渊点头:“全体加快速度,今晚在洱岩镇驻扎。”

薛怀岳领命,转身快马加鞭前去通传。温柳年与赵越同骑一匹马,笑眯眯地跟在后头,虽说从出发到现在都没怎么提,可皇上到底还是想的,今晚能到洱岩,明晚便能到大理——哪怕只是早一天也好。

叶瑾坐在飞驰的马车里,心情也很复杂。他一边想大军都到大理城边了,怎么还不见段白月来接一下他哥,负情薄幸不能再多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吃多了,居然还盼着秃子来,难道不该是离得越远越好,毕竟大家不算熟,很陌生。左思右想,天人交战,表情千变万化,整个人都要分裂了。

沈千枫坐在他对面,强忍着笑。

行至途中,大军却停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楚渊皱眉。

“回皇上,前方有人挡路。”先锋官道,“说想要面圣。”

“可是有冤情?”楚渊问。

“对方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魁梧,说话声如洪钟,自称名叫吴三磊。”先锋官道,“听他所言,拦路并非是想申冤,而是想参军。”

“这就莽撞了。”温柳年道,“地方周府都在征兵,他为何不在家乡报名,反而跑来拦圣驾。”

“可要赶走?”先锋官试探着问。

“温爱卿一道去看看吧。”楚渊道,“然后再做定夺。”

在一处狭窄的山道上,果然正盘腿坐着一个人——与温柳年站着一般高。

温大人:“…”

先锋官低声道:“就是此人。”

“阁下便是吴三磊?”温柳年问。

“是啊!”对方站起来,从温柳年的方向看过去,几乎能遮住日头。而且声音是当真很洪亮,放炮敲锣一般,“我要见皇上。”

“阁下是何方人士?”温柳年又问,然后又提醒:“小声回答便可。”

吴三磊道:“济南府。”

温柳年耳朵嗡嗡响,怎么声音还越大了些。

“我要参军打仗。”吴三磊道,“当将军。”

温柳年干笑:“男儿有这种想法,自然是好的。只是壮士为何不在济南府报名参军,反而要来此处?”

吴三磊道:“那济南府的狗官占了我家三十亩稻田。”

温柳年闻言皱眉:“胡言乱语!无凭无据,岂容你张口就污蔑于大人。”

“你是大官,不信尽管去查。”吴三磊道,“我要不回祖产,就不要了。这回挡路可不是为了告状,是为了糊口活命。”

温柳年想了片刻,又问:“那阁下可有过人之处?”

吴三磊四下看看,随手抱起路边一块凸出的山石,对先锋官道:“你抱着这位大人。”

先锋官:“…”

赵越大步上前,将温柳年护入怀中。

吴三磊微微下蹲,而后便深吸一口气,仰天怒吼了一声。

如同九天玄雷在脑顶炸开,温柳年眼前发黑,膝盖发软,若非有赵越在身边,险些滚下山。

大军最后的章明睿被吓了一跳,踮着脚拼命往前看,却什么都看不到——这是什么声音。

楚渊却是嘴角一扬,与身边的薛怀岳对视了一眼。

山石被生生从岩壁上抠了下来,吴三磊双手高举,扬臂将那数千钧的巨石抛向对面山壁,两两相撞间,黑色的岩石四分五裂飞溅四方,声响堪比炸药。

“你跟我来。”温柳年如获至宝,领着他一路穿过先锋队,带到了楚渊面前。

见着穿龙袍的人,吴三磊跪地道:“草民参见皇上。”

“起来吧。”楚渊笑着打量他,“阁下是天生神力?”

“正是。”吴三磊点头。

温柳年压低声音,将方才他所言的事向楚渊报了一遍。

“于方亭占了你的祖产?”楚渊问。

吴三磊活了三十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敢直呼济南知府名字的人,一时有些感慨。

“既有如此身手,区区一个济南府,又如何能困得住你。”楚渊继续道,“祖产被抢,为何不干脆杀了仇人?”

吴三磊楞了一下,心说这什么皇上啊,上来就教自己杀人。

“不敢?”楚渊微微挑眉。

“我杀了他,那便要偿命,就算不偿命,将来的日子也是东躲西藏。”吴三磊道,“划不来。”

楚渊大笑:“那又为何要参军?”

“参军就能立功,立功就能当将军。”吴三磊道,“当了将军,我就风光回乡,吓死那狗官。”

“除了力气大,会拳脚功夫吗?”楚渊又问。

吴三磊道:“不会,我只会种地。”

温柳年摇头:“这可不成,顶多当挑夫。”

吴三磊闻言着急,又改口:“会两招。”

“给朕看看。”楚渊示意周围的人退下,给他腾出地方。

吴三磊道:“大概是十年前学的。”

楚渊道:“记得多少,就使出来多少。”

吴三磊扎好马步,左右看看,面色为难,已经过去了十年,是当真忘了大半。

周围一圈人却都只顾着看,并无人替他解围。

吴三磊一咬牙,怒吼着胡乱打出一拳。幸好这回赵越手快,替温柳年捂住了耳朵。

“菩提望月!”吴三磊单脚独立,右手直指苍穹。

此等画面,温柳年觉得自己有些不忍直视。

楚渊皱眉沉思,这几招固然是对方在胡乱回忆,毫无章法可言,但不知为何,有些招式竟莫名有些熟悉。一旁薛怀岳也看出门道,于是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子,屈指弹了出去。

吴三磊毫无防备被击中膝盖,跌跌撞撞往前冲了几步,回头想找出谁是罪魁祸首,却又有三枚飞镖迎面飞来——是当真闪着寒光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