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心微微迟疑了一下,而后便道:“若吾皇有旨,小僧自当从命。”

“那便多谢大师了。”楚渊道,“稍后朕会宣王猛前来,往后他便只听从大师调遣。一个月后,待到一切都安稳下来,大师再率军撤离此地。”

“是。”妙心双手合十,低头道,“小僧遵旨。”

“那大师便回去歇着吧。”楚渊走到他面前,“有劳了。”

妙心轻声叹气,转身出了船舱。

楚渊微微皱眉,看了他的背影一阵子,转身道:“你有没有…笑什么?”

段白月咳嗽两声,道:“心情好。”

“可我觉得妙心似乎有些心事。”楚渊坐在他对面。

段白月道:“有心事就对了,估摸着又是要说让你早些成亲。”如此执念,若不是那位陶太傅易容,估摸着就是他的儿子,子承父业,很合理。

楚渊:“…”

“为了我,才将他留下的?”段白月又问。

楚渊哭笑不得:“这同你有什么关系。纳瓦身旁无人,妙心又武功高强,出家之人慈悲为怀,留下护着他再合适不过。”

段白月道:“随你怎么说。”总之只要人留下了,那便怎么都成。

下午的时候,妙心果然便率人去了白象国。其余大军也收拾行囊,在白象国补充了一些淡水与新鲜蔬菜后,便分批启程离开,继续前往翡缅国的方向。

叶瑾在捣鼓了那朵汨昙大半天后,也终于后知后觉,想起了楚渊的生辰,不过行军途中条件艰苦,于是跑过来问:“不如我送你一捆绳子?”

楚渊不解道:“什么绳子?”

叶瑾道:“天蚕丝织成的,即便是千枫与少宇加起来也未必能挣断,你可以把那个谁捆起来,我送你迷药。”

楚渊纠结许久,问:“为何朕要将他迷晕了再捆起来?”

叶瑾一拍大腿,道:“那当然是方便阉掉。”

楚渊道:“四喜,送九殿下回房。”

四喜公公笑容满面,将叶瑾劝了出去,不过回来时依旧拿了个盒子,满脸为难说是推不掉。

楚渊头直疼,打开后还真是一捆绳子一瓶药,于是随手放在桌上,又宣了温柳年进来议事。

另一头,段白月与沈千枫清点完出港战船,一转眼便已经天黑。心里惦记着楚渊,段白月匆匆回去主船,就见楚渊果然还没用晚膳,桌上摆了几盘小菜一壶酒,一根红烛正在哔啵作响。

“怎么也不先吃点东西。”段白月蹲在他面前,“我那头事情多,想着一时片刻弄不完,还特意让瑶儿过来说一声。”

“我知道。”楚渊笑笑,拉着他一道站起来,“也不饿,等着便是了。”

饭菜重新被过,色香味都失了大半,不过酒却是好酒。西南府的酿的酒都在宫里,这一坛是叶瑾去白象国寻来的陈酿,也是出自大楚,名唤“红裳”。

段白月一饮而尽,道:“听着像是姑娘家的名字。”

“是酒娘的名字,她是大楚江南人,此生只酿这一种酒。”楚渊道,“据说为人豪爽仗义,又嫁得良人,所以附近百姓在成亲时都喜欢买上几坛,一来入口绵软不易醉,二来也想取个好兆头,像她那般富足安稳。”

“成亲的时候?”段白月笑,“若你喜欢,那我们也买上几坛给宾客。”至于交杯酒,那还是要自己酿。

楚渊又替他添了一杯酒:“虽说没什么后劲,不过也不许多喝。”

“自然。”段白月道,“忙了这么多天,难得有个闲适安稳的夜晚,又是你的生辰,我如何会舍得喝醉。”

几杯酒下肚,身上与心头都暖了些。船只摇晃,桌上红烛也跟着晃,外头有些嘈杂,是大军撤离的号角声响。两人简单吃过饭后,出去看了一阵子,就见火把绵延不绝,像是要一直烧到天的尽头。

“早些时候你宣见薛将军,我闲来无事,便去了趟白象国,与那里的百姓聊了几句。”段白月道,“这南洋一带原本大家都是安安稳稳的,水路纵横商贸发达,要多自在便有多自在,没人想着要打仗。”

楚渊看着他:“然后呢?”

“还能有什么然后。”段白月道,“楚项能折腾出的风浪,顶多也就是翡缅国与星洲,再加上那东海的潮崖,其余百姓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恨他要死。”

“东海潮崖。”楚渊转身往下走,“南洋之战若能擒得楚项与黑鸦,那里便会是一盘无主的散沙,管他上头在做些什么,都不足为惧。”

段白月跟他回了船舱,道:“有件事,要不要听?”

楚渊问:“什么事?”

“与大明王有关。”段白月道。

楚渊皱眉:“云断魂?”

“上回攻打白雾岛时,我去彩虹口找过一回大明王。”段白月握住他的手。

楚渊眯起眼睛。

“后头他答应我会出兵相助。”段白月又道。

“小瑾与温爱卿,再加一个赵大当家都没请动鱼尾族,为何偏偏你就能?”楚渊狐疑。

段白月道:“大明王并非难请,只是担心你身居高位,有时做事会身不由己。”

楚渊道:“嗯。”

“不过后头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说人话。”楚渊拍他一巴掌,“到底是怎么说服前辈的?”

段白月摸摸鼻子,道:“这事等战后再问,成不成?”

“那你为何要这阵说?”楚渊莫名其妙。

段白月道:“理由可以战后再问,不过我在出海前又写了封信给大明王,前日刚收到回信,潮崖一带除了你先前派去的楚军,云前辈也会暗中打发人盯着,他对东海一带极为熟悉,即便楚项战败逃窜,也断然登不上岛,所以你只操心南洋便好,不比分神。”

楚渊越发纳闷:“为何云前辈这么听你的话?”

段白月道:“待到战后,我定然一五一十交代给你。”

“装神弄鬼。”楚渊踢踢他,“也罢,随你。”

段白月笑笑,叫了水与他洗漱,钻进被窝中道:“正是便只有这么多,余下的时间,可不许再提战事了。”

楚渊枕在他手臂上,无语心想,若非你先提,我连潮崖都不想听。

段白月在枕头下摸出一个盒子,又递给他:“喏,送你的。”

楚渊有些意外。

“还真当我就煮了一碗面啊?”段白月侧身与他对视,“怎么这么好打发。”

楚渊坐起来,打开盒盖后,里头是个明晃晃的镜子,镶金镶玉,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

“怎么不说话?”段白月也坐起身,“这一脸若有所思的,想什么呢?”

楚渊道:“废后。”

段白月失笑,握着他的按上那镜子,竟是一股温的触感。

楚渊不解:“到底是什么东西?”

段白月道:“这在南洋一带是圣物,叫月落,据说是海神娘娘遗留下的梳妆之物。上回出海寻我时,你或许没注意,这南洋诸国大街小巷上,可到处都是这玩意,不过那些都是仿品,这个却是真的。”

楚渊拿起来看了看,镜中人影模糊,看着的确像是有了些年份。但即便的确是宝贝,送个女儿家的梳妆之物,感觉也还是很…值得打发去冷宫。

段白月替他收起来,又道:“自然不是让你拿着梳头,据说此物能呼风唤雨,亦能掌控潮汐涨落,就算只是传闻,也能图个好兆头,让海神一路庇护大楚,战无不胜。”

楚渊笑笑:“也是,多谢。”

“你我还要言谢。”段白月敲敲他的鼻子,下床打开柜子想将盒子收起来,却又看到了白日叶瑾所送之物,“这是什么?先前没见过。”

“小瑾给的。”楚渊道,“让我阉掉你。”

段白月见怪不怪,很是习惯。打开盒子看了眼,便冷静地重新关好,塞到了柜子最底下。再回到床上时,手中多拿了一个白色的小玉罐。

楚渊躺在床上看他,眼底有些亮光。

西南府药庐不比琼花谷少,能做的自然不是只有毒药。打开之后,被窝里有幽幽花香,衣衫抛在外头,楚渊翻身压在上头,低头含住他的唇瓣,咬咬舔舔自己玩。段白月笑着回他一个,单手取了药膏细细做准备,另一只手抚过那光裸腰腿,揉捏得他软了身子,方才将人放回被窝,低头重新亲了上去。

两人都是欲念情浓,段白月自然也没几分耐心,再像他方才那般小猫一样咬着哄。卷着那甜软舌尖便不舍得再丢,重重一吮,趁着对方吃痛皱眉之际,便将人整个按入怀中。楚渊咬住下唇,下巴抵在他肩头,眉头皱着,许久才缓过神。

“好了?”段白月在他耳边轻问。

楚渊低低应了一声,指尖一寸寸滑过他的脊背,如同火光燎原。

外头,四喜公公将侍卫都打发走,守在门外乐呵。过了阵子,段瑶与叶瑾也溜达过来,远远看了眼,自然知道这阵仗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一个喜气洋洋,另一个揣着手,望天,望天,望天。

段瑶强行把他拖走,夜色正好,不如大家一起看蛊虫,赏毒草。

后半夜时,床帐之间,段白月他汗湿的额角:“累坏了?”

“你不累?”楚渊在他怀中蹭出一个舒服的姿势,迷迷糊糊道,“嗯。”

段白月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半是疼惜半是喜欢,却也知道他白日里劳累,不舍得再多做什么。弄了水清理干净后,便又上床重新怀进怀里,手掌拖着他的腰背轻轻按揉,也好明早能舒服一些。

在他怀里睡着,楚渊向来便不会多有防备,抓着衣袖便能沉沉睡到天光亮。军队已经悉数离开白象国,按照计划行航倒也没什么大事,即便是有,薛怀岳与沈千枫也足以解决,倒也难得安静了一早上。

楚渊睁开眼睛,看了眼身侧之人。

段白月伸手捏捏他的下巴:“醒了?”

楚渊与他对视片刻,觉得还是有些昏沉,于是又闭上眼睛,将脸埋在他怀中,自己发了好一会呆,方才道:“嗯。““今日估摸没什么事。”段白月在他身上拍了拍,“若是不舒服,便不起来了,我去打开窗户,你透透气就接着睡。”

“大军都撤离了?”楚渊问。

“嗯。”段白月扶着他坐起来,“一切都按照我们的计划,除了王猛与妙心,以及那八百将士外,其余人全部已经清点完毕。”

“那就好。”楚渊揉了揉腰,伸手掀开被子,段白月将人拉到怀中,“真要起床啊?”

“去外头走走。”楚渊皱眉,“打开门窗让这里透透风。”两人欢好了一夜,这房中气息自是春情未散,的确有些…淫糜。段白月咳嗽两声,替他穿好衣裳后,便带着人出了船舱,却恰好看到温柳年正在另一头的甲板上,蹲着也不知在做什么。

“走吧。”楚渊道,“过去看看。”

第140章 月落 或许当真是海神之物

两人过去时,温柳年正在专注盯着甲板,眼睛都不眨一下。

楚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那里放了一张宣纸,也不见有何稀奇,不知为何会如此全神贯注。

段白月试探着叫了一声:“温大人?”

温柳年被惊了一下,赶忙站起来行礼:“皇上,西南王。”

“爱卿免礼吧。”楚渊不解道,“这就一张宣纸,盯着它作甚?”

“回皇上,方才卓统领来找微臣,说军中有位老渔民提醒他,今晚或许会有风暴,让大家都小心着些。”温柳年道,“可看这天色,着实不像要下雨的样子,那渔民便教说可用一张宣纸铺在甲板上,记下水雾将其浸透的时间长短。”

“如此便能预测风暴?”楚渊问。

温柳年摇头:“也不能十成准,微臣在这里已经守了半天,这纸也没见有变化。这南海之中天气变幻莫测,即便是风里来浪里去的老手,只怕也未必就能次次都猜中。”

天上日头明晃晃的,一丝云彩都没有,看着的确没有预兆要下雨起风。不过楚渊依旧下令全军多加提防,大战在即,多留几分心总没错。

段白月站在瞭望台上,看大军忙着用铁索固定小一些的战船,再远眺,便是一片茫茫雾气,像是凝结在一起,风吹也不散。

楚渊在下头朝他挥挥手。

段白月纵身跳下来:“谈完事情了?”

“只是些例行问话罢了,也就一盏茶的工夫。”楚渊道,“走,带你去吃好东西。”

段白月笑道:“这话可不像你,温大人还差不多。”

楚渊拖着他一路到了厨房,还没进门便闻到一股香气,锅里也不知在煮些什么,咕嘟咕嘟的。

段白月问:“鱼?”

“是赵大当家特意出海,替温爱卿捕来的。”楚渊道,“平日里难得一见,离水即死,制成鱼干也不好吃,只有在这海里能吃到新鲜货。”

段白月掀开锅盖看了一眼,道:“你若是喜欢,我明日也去捞给你。”

“你凑什么闹,这三目黄只能碰运气,可不是出海就有。”楚渊道,“况且我又不吃鱼,只想让你尝个鲜罢了。”

段白月低头喝了口汤,楚渊问:“喜不喜欢?“

“你专门替我抢来的,自然喜欢。”段白月顺势喂给他一勺,“温大人少吃这一碗,想来又要愁苦许久。”

楚渊坐在桌子对面,趴着看他吃东西。自己也不饿,就觉得心情不错。

“笑什么?”段白月放下汤匙。

楚渊道:“看着还赏心悦目。”

“那是。”段白月自得,“毕竟是皇后。”如何能不好看,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书里都这么写。

楚渊懒洋洋伸出手,想要捏他的鼻子,船只却猛然一晃。

“小心!”段白月将他一把扶住,拉到了自己怀中。下一刻,船便晃动地愈发厉害,外头的侍卫跌跌撞撞跑来,道:“启禀皇上,西南王,起大风了。”

段白月带着楚渊走出船舱,就见天色果竟已是一片昏黄,狂风掀起巨浪,重重打在船舷上,溅起数丈高的水花。

段白月将他护在怀中,道:“去高处看看?”

楚渊点头,顶着风与他一道艰难登上高台。就见风浪虽大,不过由于一早就做好了防范,所以大军并未受太多影响,阵营也不见慌乱,倒不必过分担忧。

大雨倾盆而下,段白月带着楚渊回到船舱,这当口自然烧不出水,于是只取了一块干的手巾替他擦了脸,又打开柜子,想要拿件厚实些的披风出来,不料居然摸到了一手水。

“怎么了?”楚渊坐在床边问他。

段白月赶忙将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伸手一摸最底,依旧是干燥的,方才松了口气。

见他不说话,楚渊走过来,又问:“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方才吓我一跳,以为船里进了水。”段白月拎出一件披风,“不知为何,其余衣物都是干的,只有这一件到处都是水。”

楚渊伸手摸了一把,又看了眼地上的东西,道:“不是披风,是这个盒子在渗水。”

“我送你的月落?”段白月意外,打开那木匣一看,果然便见铜镜上已布满雾气,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还真不是一般的东西。”楚渊道,“八成的确是海神娘娘留下来的。”

段白月往里看了一眼,道:“依旧照不出人影。”

“先拿出来吧。”楚渊道,“等风平浪静了,再找来温爱卿,看他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段白月点头,另取了件衣服将他裹上床,一手抱人到自己怀中,另一只手抓着床头,以免被越来越剧烈的颠簸甩出船舱。

又一个巨浪打来,船只被抛到顶点。楚渊伸手护住段白月的头,怕会撞到床头,想了想嫌不够,又索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

眼见人就在自己身边,不亲白不亲。段白月顺势凑上前去,却没料到刚好撞到一个震颤,两人牙齿重重磕在一起,酸痛交加金星乱飞,几乎连眼泪都冒出来。

楚渊心里郁闷,低头狠狠在他脖颈处咬一口:“老实点!”

段白月倒吸冷气:“好好好。”怎么这么凶。

楚渊取了一个软枕,塞在他的头顶与床头之间,又将人抱紧,方才放了心,在他胸前等着风平浪静。原以为顶多一两个时辰便会过去,谁知足足过了三天,天上依旧是一个惊雷接一个惊雷,黑压压的,白日里也像是子时。

这日午间,段白月去厨房拿了馒头与淡水,回来就见楚渊正坐在桌边,于是皱眉道:“回床上待着,这才刚安稳多久,外头天色可是一点光亮都不透,估摸着还有巨浪。”

“我却觉得快要放晴了。”楚渊拿起桌上月落,道,“这镜子不渗水了。”

段白月接到手中一看,果然镜面已经极为干燥,不再像前几天那样,一直淅淅沥沥往下滴水。

“若明日天当真晴了,你可就是大功一件。”楚渊道,“月落看着像是能预知往后几日的天气,海中行军作战,这比什么都重要。”

段白月啧啧道:“运气好了拦也拦不住。我当初买它,可当真单单只为了哄你一个开心。”

所以说无论何时,对媳妇好些总没错,难保什么时候就能捡到宝贝。

如此又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乌云居然当真便散了开去,晨光穿破云层,暖融融洒在甲板上。大海一片平静,所有将士都松了口气,忙着将被风浪损毁的船体修补。楚渊也将那面月落锁入木匣,放到了床头的暗格里。

段白月用拇指蹭蹭他的脸,道:“吃了这几天馒头咸菜,都给我饿瘦了。”

“乱说,哪这么快。”楚渊躲过他,“走吧,去看看温爱卿。”

“我方才遇到了,一点事都没有,正在与赵大当家一起煮腊肉。”段白月道,“凭这可就比你强多了,到现在也不肯吃饭。”

“饿了?”楚渊摸摸他的肚子。

段白月委屈道:“嗯。”

楚渊笑着放下手里公文,凑过去亲他一口:“那我叫人传膳,你想吃什么?”

段白月将人抱进怀里,还未来得及说话,四喜便在外头禀告,说是先锋队抓到了一个姑娘,自称是天鹰阁的人,要见皇上与西南王。

“天鹰阁,厉鹊?”楚渊意外。

“说不定还真是,先前探子就说她出了海。”段白月道,“我去看看,你留在此处吧。”

楚渊点头,又道:“这里距离翡缅国已经很近,无论她说什么,都多留几份心。”

“自然。”段白月推门出去,让四喜先给楚渊拿些点心垫肚子,自己登上一艘小船,命船工带着去了最前头。

一个女子正低头站着,身上裹着楚军的棉袍,头发也湿了,看着颇为狼狈。

“王爷。”卓云鹤道,“就是此人。”

听到有人说话,那女子怯怯抬头,果真是厉鹊。

“厉姑娘?”段白月上前,“你怎么会在此处?”

“王爷。”厉鹊唇色惨白,冻得瑟瑟发抖,哑着嗓子道:“我是听到楚军来了,所以特意赶来投奔的。”

卓云鹤也在一边道:“这位姑娘就在不远处的淡水岛上,弟兄们去取水时撞到了她,原以为不是奸细便是妖精,后头却听她自称认识皇上与王爷,属下不敢疏忽,便顺道带来了。”

“的确是一位朋友的家眷。”段白月道,“罢,将人交给本王便是。”

厉鹊看着像是松了口气,道:“多谢王爷。”

段白月叫来段念,让他找了一身干衣裳让厉鹊换了,又带上另一艘船,问道:“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南海荒岛上?”

“先前我与哥哥闹脾气,心知若待在大楚境内,无论何处都会被他寻到。”厉鹊道,“便跟随商船出了海,后来被人骗了银子,便一直在各个岛国间流落辗转。这阵要开始打仗了,人人都闭门不出,我也找不到活干,便想着赌一把,看能否侥幸找到王爷,带我一道回楚国。”

第141章 个中隐情 本王的人,你想多看一眼都不可能

另一边的船舱内,楚渊处理完政务之后,见段白月久久不回来,于是皱了眉出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被四喜拦住,说王爷方才差人回来过一趟,那头没什么大事,让皇上不必特意过去。

楚渊:“…”

说了将近半个时辰,还叫没事?

四喜道:“王爷的确是这么说的。”

楚渊撇嘴,转身回了住处。

四喜赶忙跟过去,心想这天下能管住皇上的,怕就只剩下了王爷一人,九殿下都比不上。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段白月方才回来,还未进船舱,四喜公公便小声对他道:“皇上还没用膳呐,一直在等王爷。”

段白月笑笑,推门就见楚渊正坐在桌边看地图,听到动静后抬头,冲他勾勾手指:“过来。”

段白月大步走过去,却又被一指:“好了,就站在那里,不许动。”

西南王很配合。

楚渊问:“厉鹊有问题?”

“她自然有问题,先前自己驾船出海找楚项,现在又离奇出现在翡缅国附近,说要随我们一道回大楚。”段白月笑笑,“没问题才叫见了鬼。”

“她想做什么?”楚渊皱眉。

“管她想做什么,都交给我便是。”段白月上前,弯腰将他抱进怀里,低头重重亲了一下,“你就别操心了,只管去做正事,嗯?”

“我操心她做什么,我是操心你。”楚渊将人推开一些,“她也算是在楚项跟前待过一阵子,这阵贸然被放回来,身上若是有蛊…唔…你做什么?”

“亲你。”段白月将人放在软榻上,低头又了一下,“西南府的人,你还怕会中蛊毒?”

“可翡缅国也是巫国。”楚渊认真与他对视。

“这么点小事也不放心我?”段白月在他脖颈处轻蹭,声音暗哑。

楚渊倒是被他气了一下,这人是分不清担心与不放心?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段白月手掌拖着他的背,“答应我暂且别去见她,好不好?”

楚渊看着船顶:“不答应。”

段白被他这句回答逗乐,右手散开他的腰带,探进去在腰间捏了一下:“不答应?”

楚渊事先没提防,也没想到这人会大白天发情,起身想要推开,却反而被牢牢压住。段白月掌心滑过那柔韧的腰肢,不轻不重捏了一下,接住他骤然软下来的身子,眼底有些恶作剧的笑意。身下之人自从情窦初开,便只跟了自己,从亲到情事,都是自己一点一点缠绵教会,自然知道他哪里最脆弱,甚至只是触碰便会带来战栗。

“你!”楚渊气得踢他。

段白月却只是将人抱紧,在耳边一声声叫“小渊”,带着几分撒娇几分不讲理,还有几分深情几分讨好,舌尖舔过他的脖颈,又在耳下留了个明显的痕,大狗一般。

楚渊被他折腾得没了脾气,也不知这人究竟想做什么,最后偏着头一躲:“随你便是。”

“生气了?”段白月下巴抵在他胸口,用微微冒出来的胡茬蹭了蹭那光裸肌肤。

楚渊懒得推他,也不肯说话。

“五天?”段白月往上挪了挪,抱住他,“五天后我便告诉你,这厉鹊到底是怎么回事,成不成?”

“谁要听。”楚渊不理他。

“你不想听,我却想说。”段白月把脸埋在他肩头,“求你,让我说吧。”

楚渊哭笑不得,不能打不能骂,还偏偏像个无赖一般,也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腔调。

“饿。”段白月在他肩头磨蹭,身下亦是变化明显——美人在怀,又衣衫不整,除非当真不举。

“哪里饿?”楚渊指尖滑过他的后颈,轻轻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段白月小腹上来一股邪火,抱着人便要去床上,却被迎面拍了一掌,本能躲了一下,楚渊已经站到了三尺外。

“饿就饿着吧。”楚渊挑眉,自己整理好衣衫,推门出了船舱。

“皇上。”四喜赶忙上前,又替他将腰带束端正了些。

“去找薛将军,卓云鹤,温爱卿,所有水军分营统领来见朕。”楚渊道,“小瑾与千枫若没事做,也一道吧。”

“是。”四喜低头领命,小跑下去传唤。

段白月靠在门口,问:“那我呢?”

楚渊拍拍他的肩膀:“除了厉鹊,你这几日什么都不必做。”

段白月握住他的手:“那今晚——”

“想都不要想。”楚渊嘴角一弯,“若是再闹,便去睡厨房。”

段白月蹲在门口,双手撑着腮帮子看他走远,然后道:“出来!”

段瑶立刻无辜举起手:“我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恰好路过而已!”毕竟这船再大也不比陆上,大家三不五时就会撞到一起,很正常。

“去,盯着那艘船。”段白月伸手指了指。

“厉鹊?”段瑶看了一眼,“有段念还不够,我也要去?”

“看你也悠闲,还有空听哥嫂的墙角。”段白月站起来,“不如去干活。”

段瑶冷静地转身:“我其实刚要去找木痴前辈。”

段白月从领子上拎住他。

段瑶一脸衰相:“真要去盯啊?”

“带红荀了吗?”段白月问。

“带了。”段瑶道,“在小罐子里。”

“让它多生些小的,将来好送给那位。”段白月扬扬下巴。

“太缺德了吧?”段瑶嫌弃,“即便是奸细,那也是个姑娘家,抓了自有律法去办,非得要下这种下三滥的毒?”

“照我说得去做便是。”段白月笑笑,“听话,否则回去哥哥便给你说个媳妇。”

段瑶:“…”

段白月道:“五彩寨里打跑了七个相公那位。”

段瑶站直道:“我这就去养红荀。”

西南府里毒虫多,又有南摩邪在,哪怕一只蚂蚁也能养成蛊。这红荀便是由普通大青虫所炼,幼卵倒也没什么大的毒,就是满身看不着的毛刺乱飞,扎一下能肿一大片,还无药可解,只能慢慢熬过去。段瑶原本只是带来瞎玩的,也没几只,足足过了四天,方才收集了一小瓶子虫卵,全部丢给了他哥,坚决表示坑姑娘的事情自己不干!

楚渊走过来问:“你们在说什么?”

“说这个。”段白月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忙完了?”

“嗯。”楚渊看了眼段瑶,“一道来用饭?”

“还是不要了,叶大哥说中午要来找我。”段瑶道,“一道去木痴前辈那。”

“那去吧。”楚渊笑笑,“小瑾现在恰好有空闲。”

段瑶应了一声,蹦蹦跳跳跑去了后头。段白月伸手刚打算去牵他的手,四喜公公却说方才小船上来了人,说厉姑娘求见皇上,自称有要事要禀告。

“要事?”楚渊看了眼段白月,“这么多日,你不知道?”

“她可没告诉我。”段白月随意道。

楚渊眉头一拧,总觉得而他方才的表情似乎有些邪气:“出了事?”

“想见她吗?”段白月问。

楚渊一头雾水:“你这阵又肯让我见了?”

“去带她过来。”段白月吩咐了一句,便带着楚渊到了一处开阔的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