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楚渊看完小话本,也有些想笑。

“谁写的?”段白月问。

“我怎么会知道。”楚渊捏捏他的腮帮子,“最近一直是皇后把持朝政,哪里还有皇上手的余地。”

“你肯定知道。”段白月握住他的手腕,凑近亲了一口,“否则这书又长又无趣,哪里能从王城传遍全国。”

“我猜的。”楚渊道,“八成是刘大炯。”

“他?”段白月意外。

“嗯。”楚渊点头,“那可是个老狐狸,温爱卿是小狐狸,一样看起来忠厚诚恳,实则满肚子心眼。”

“原来朝中还有如此识趣之人。”段白月摸摸下巴,“不错。”

“可朝中也有陶大人。”楚渊挑眉。

“这么多人加起来,还怕对付不了一个陶仁德。”段白月在他脖颈处连绵吮出一串红印,“实在不行,便这样去见他。”若能气得胡子一翘辞官回乡,那就再好不过了。

片刻之后,叶瑾过来给楚渊例行诊脉,看到那一大片痕,顿时目瞪口呆。

楚渊解释:“我什么都没做。”

这还叫什么都没做!叶瑾两把撸起袖子,凶神恶煞叉腰:“躺好!扎针!”

楚渊:“…”

四喜在旁心惊胆战,九殿下怎得恁凶,吓人。

第184章 回家 我们三天后成亲

数日之后,大军顺利抵达关海城,县令冯晨一早便率部在港口候着,百姓手中捧着各色吃食与美酒,也高高兴兴挤在道路两边,等着作战归来的亲人与将士们。

“到了。”段白月扶着楚渊走出船舱,“那边,看到码头与炊烟了吗?是大楚。”

楚渊向后轻轻靠在他怀中,眼神悠远安宁。

“再吹一阵风,就回去换龙袍?”段白月在他耳边道,“方才四喜叮嘱了许多回,说这身太素净,没有大胜而回的气势。”

楚渊笑道:“乱讲,谁家皇上要靠着衣裳才能有气势?”

“我不懂,可四喜说这是宫里的规矩。”段白月扶着他站直,“况且受了重伤,最近脸色是不怎么好,再穿这一身白色纱衣,看着有些单薄。”

“是在你一人面前单薄。”楚渊敲敲他的鼻梁,“傻。”

段白月:“…”

“皇上。”薛怀岳上前行礼,“我们快到了。”

楚渊点点头,转身登上甲板。

段白月咳嗽两声,紧走几步跟上——方才还要自己扶,为何这阵走起路来还快。四喜抱着衣裳在房中守了半天,也没等到两人回来,外头却已经骤然传来锣鼓与欢呼声,顿时被惊了一下,赶紧跑出去一看,急得连连转圈,叮嘱了那么多回,王爷怎么还是没将皇上带回来,龙袍金冠都还在这里,穿着一身白衣就上了岸。

“皇上!”冯晨跪地喜道,“恭喜皇上,我大楚将士此番大胜而回!”

“平身吧。”楚渊道,“这关海城比起先前来,看着可是富足了不少,爱卿这些年辛苦了。”

“皇上过誉,这些都是微臣分内之事。”冯晨起身,道,“城中百姓已自发备下薄酒,为我大楚将士接风洗尘。”

城门大开,“关海”二字在日光下,隐隐泛出亮色,映衬着无边碧海苍穹,光影流动,气势磅礴。道路两边,百姓个个喜笑颜开,争先恐后往大楚将士手中塞吃食,顺便偷眼打量皇上,虽不知为何没穿龙袍,可一身白衣也是华贵俊朗,唇微微抿着,比起数年前出海征战时,少了几分铁血杀戮,多了几分随和的烟火气,没有骑马坐轿,就这么慢悠悠走在正街上,偶尔微微侧首,与陪在身边的西南王低声说笑,一双漆黑的眼眸比星辰还要漂亮。

于是城中所有没出嫁的姑娘都红了脸。

想嫁。

嫁不了皇上,嫁西南王也成。

段瑶从街头走到街尾,怀中少说也被塞了十几条手帕,脖子上还挂着花,香喷喷的,熏得脑仁子疼。

大军在关海城中休整两日,便又重新启程,直奔大理。

这日一大早,金婶婶便将整个西南府的人都叫了起来,又将所有犄角旮旯都检查了一遍,生怕会遗漏下一只毒虫没藏好,吓到皇上可了不得。

“来了来了!王爷带着皇上回来了!”大军还在一里地外,就已经有人飞奔回王府里头报信,街上百姓自然是闹的,然而再闹,也比不过西南府闹——鞭炮噼里啪啦,一刻也没停过,一来为了皇上,毕竟新媳妇回家都要放炮;二来也为了南师父,驱驱邪气,好早些醒来喝喜酒。

轿子从城外一直抬到西南王府中,百姓很是失望,听说关海城的人都有皇上能看,为何我们就没有。

“放我下去!”楚渊哭笑不得,扯着他的耳朵摇晃。

“还没进家门,不准给别人看。”段白月将他的手握住,顺势抱紧怀里锁好,直到轿子稳稳落地,方才牵着手带出来。

“金婶婶。”楚渊将手使劲回来。

“这一路也累了,快回房歇着。”金婶婶喜笑颜开,上前拉着他,“别累到。”

楚渊道:“朕想先送南前辈回冰室。”

“想去后山?那可不成,后山还有个瑶儿的百虫洞,都是湿乎乎的毒雾,你受了伤,去那里不合适。”金婶婶拍拍他的手,“听话,这事交给王爷与小王爷便是。”

楚渊回头看了眼段白月。

“听婶婶的。”段白月摆摆手,“我将师父送往冰室后,便来陪你。”

楚渊:“…”

谁要你陪。

西南王府建得大,前些年为了掩人耳目,一切都是按照王城皇宫的样式来造,不过却独留了一处小院,是西南特有的小楼木瓦,地上铺着竹片,赤脚踩上去凉凉的。

金婶婶将他带进小院,又招呼下人端了果品与点心上来,方才笑着离开,楚渊也笑,他喜欢这里,没有三叩九拜,一家人一般,拉着说话喝茶。

过了阵子,四喜掀开珠帘往里看了一眼,见楚渊躺在软椅上,身上搭着一半毯子,已经沉沉睡着。

可真是回家了啊,这般安心自在。四喜乐呵呵坐回去,继续喝陈年的普洱茶。

其余人都被安排到了别的院落,叶瑾拉着沈千枫,在西南府溜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虫,后头一问才知道,说是怕吓到皇上,都暂时藏了起来,顿时很心塞。温柳年倒是很高兴,因为他怕虫,原以为又要踮脚小心翼翼四处走,才能避开蜘蛛蝎子毒蜈蚣 ,没想到还干净明亮,甚至床单还有一股香。

“晚饭大概还要一阵子,我先去街上给你买些点心?”赵越问。

温柳年点头:“好。”

赵越揉揉他的脑袋,转身出府去了大街上,铺子里的老板见是从王爷府中出来的,死活不肯收银子,后来又有人认出他就是前些年那惊天动地的英俊美男子,顿时又强塞来无数糖糕炸肉糯米饭,推都推不掉。

赵越哭笑不得,道谢后抱着一大堆吃食回了府。想着温柳年也吃不完,便到临近几处院落里都分了些,最后只剩几包花糕,随手推开一处院门,却见楚渊正站在树下。

“…皇上。”赵越歉然,“打扰了。”

“有事?”楚渊转身,“进来吧。”

“上街给小柳子买了些点心。”赵越往石桌上放了包糕点,“吃个新鲜。”

“多谢。”楚渊笑笑,自己斟了杯茶递给他,“辛苦了。”

赵越接过茶杯,仰头一饮而尽:“那我回去了。”

楚渊点点头,目送他出了小院,段白月也恰好回来。

“南师父安置好了吗?”楚渊问。

“嗯。”段白月拉着他的手坐下,“瑶儿正在收拾他那堆虫,等后山消停了,我就带你去见师父。”

“好。”楚渊将自己的茶盏递给他,“喝喝看,还不错。”

“自然不错,这是我藏了许多年的陈货。”段白月道,“方才赵大当家来做什么?”

“送点心,说是吃个新鲜。”楚渊继续替他斟茶,“看我干嘛?”

“我能不能…问件事?”段白月试探。

“说。”楚渊点头。

“在星洲时,你让阿离与蕴之去后山试了那处机关?”段白月握住他的手,“是不是?”

楚渊嘴角一弯,抬头看他:“我不告诉你。”

段白月挑眉:“嗯?”

“喏,吃点心。”楚渊将花糕递到他嘴边。

段白月吃了一口,嘴角一。

甜到牙疼。

楚渊倒是不嫌,靠在树荫下的软椅上,捏着剩下半块点心慢慢吃,悠闲又慵懒。

过了阵子,段念又送来一封书信,说是从东海那头刚送来的。

“云前辈?”楚渊坐起来。

“嗯。”段白月出信纸,草草扫过一遍后道,“潮崖岛上那些叛军,根本就入不了云家军的眼,数月前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已攻破。还有,云前辈说多谢美意,既然朝廷想送,那潮崖岛他便收了。”

楚渊笑道:“这么爽快?”

“我早就说过,神仙也要喝水吃饭。”段白月将信纸递给他,“况且现在东海风平浪静,至少近百年不会再有匪患,朝廷也不会再拉他打仗,没有后顾之忧,自然没道理还要隐世不出。”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楚渊靠在他怀里,“对了,还有件事。”

“什么?”段白月问。

“先前攻打东海的时候,温爱卿加上小叶子,都没能说服云前辈与鱼尾族人出手相助,为何偏偏就你能?”楚渊道,“你说过,战后就告诉我缘由。”

“就这个?”段白月圈住他的腰,“当初在北行宫的时候,玄天前辈曾说过,玄冥寒铁八成是师父从韩冥老仙手中偷来的。不过鱼尾族人那时却说,玄冥寒铁本是鱼尾族的东西,云前辈也问我是从何处得到此剑。”

“小金子的爷爷和鱼尾族人有关系?”楚渊问。

段白月点头:“我那时不知道,便只答应帮大明王寻找这剑的主人,换取鱼尾族人帮忙作战。”

“只是因为这个?那有什么不能早点告诉我。”楚渊不解。

段白月冷静道:“嗯。”

楚渊继续靠在他怀中,头也不回,熟门熟路反手扯住他的耳朵,拉长声音懒洋洋道:“说。”

“在刚开始的时候,云前辈不信你。”段白月道,“有过先帝爷那次,他对皇家人有不少陈见。于是我便告诉他,你没什么心思当皇上,只想早些平定四海,然后和我回家成亲,若他愿意,想要整片东海动无妨。”

楚渊瞪大眼睛:“你就这么把整片东海给出去了?”

“我没给啊!”段白月赶紧解释,“我知道前辈不会要,就随口一说。”

楚渊转身与他对视,随口一说?

段白月:“…”

院中很安静。

片刻之后,楚渊道:“败家皇后。”

段白月道:“哦。”

“以后你还在安安生生待在后宫绣花吧。”楚渊替他整好头发,“乖。”

段白月伸手戳戳他的腰。

“喂!”楚渊拍他一巴掌,“皇上在训话…四喜!”

段白月将他压在身下,剥落半边衣衫,低头在肩头印上一个。

四喜在院门缝里偷眼打量,赶紧又站直,没听到。

“急色。”楚渊双手挤住他的脸。

“几个月没碰你了,这算哪门子急色。”段白月替他整理好衣裳,抱着放在自己腿上,“再不把身子养好,皇后可就要出墙了。”

楚渊一脸嫌弃:“哦。”

“再亲一个。”段白月道,“而后便叫裁缝来量尺寸,喜服要在两天里改出来。”

楚渊随口道:“这么急?”

“对。”段白月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口,“因为我们三天后成亲。”

楚渊:“…”

楚渊道:“多久?”

段白月握住他的双手,一字一句道:“三,天,后。”

第185章 成亲 据说王爷要娶皇上

楚渊盯着他看了大半天。

段白月警觉:“别告诉我你想反悔。”

楚渊道:“嗯。”

正有此意。

你管我,我是皇帝。

段白月拍拍他的脸颊,转头对外大声道:“来人!”

“喂!”楚渊一把捂住他的嘴,自己赶忙坐起来,胡乱将半敞的衣领拉好。

“逗你的。”段白月带着一丢丢欠揍的笑意,咳嗽两声道,“外头没人,怕打扰你睡觉,只有一个四喜。”

“…”楚渊心砰砰狂跳。

“这副懒洋洋的小模样 ,我如何会让旁人看到。”段白月手指划过他的锁骨,手臂一揽将人抱进怀中,低头重新深深了上去。

安静的竹院里,空气中有蒸腾而出的草叶香,微凉的风和微暖的阳光,闭起眼睛便像是躺在温柔的花海里。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当初在北行宫的那个午后,一样是最好的景,最好的人,唯一不同的,便是总算能将心头那沉甸甸的负累卸下,全心全意毫无羁绊地去爱他。

“三日后成亲,好不好?”段白月问。

楚渊将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里透出浓浓笑意:“好。”

四喜在外头听得喜上眉梢,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

是好。

裁缝是从江南请来的织锦婆婆,带了红缎楼十八名绣娘,再繁复的料子与样式,也能在三天内改出来。虽说并未邀请其余宾客,但仅仅是西南府里的人,便已足够闹闹坐一大桌。外头街上也摆起了流水席面,百姓只当是庆贺楚军大捷而回,挤来挤去也乐呵。

叶瑾:“…”

叶瑾:“…”

叶瑾:“…”

段瑶及时道:“我带你去看虫!”

叶瑾问:“什么虫?”

段瑶伸手比出一尺长的距离:“这么大!”

叶瑾果然很有兴趣:“在哪?”

“后山,怕咬到皇上,我藏起来了。”段瑶拖着他的手就往外跑——这当口,只要别在府里捣乱,莫说是看虫,就算是要将整个百虫洞都搬回日月山庄,那也不是不能商量。

毕竟哥哥一大把年纪,难得成一回亲。

晚上吃饭时,楚渊用勺子搅搅汤碗,道:“段白月。”

“怎么了?”迎面喂来一勺青豆炒肉末,拌了一大口米饭。

于是楚渊不得不先嚼了半天,咽下去后方才继续道:“我们当真三日后成亲吗?”

段白月道:“自然,你若嫌慢,改到明天也成。”

楚渊:“…”

“我说认真的。”段白月笑,“西南府等了这么多年,成亲该有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只消拿出来摆好便是,再赶都能来得及。”

楚渊道:“哦。”

“方才想说什么?”段白月问。

“想说若西南府人手不够,还有楚军能帮忙。”楚渊替他擦擦嘴,“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

“西南府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个你。”段白月握住他的手,“只管安心等着便是。”

段瑶在外头听得感慨万千,这么多年,他哥说话总算是有了些长进。

也不容易。

晚些时候,楚渊带着四喜在西南府中散步,恰好遇到小满从外头回来。

四喜识趣退下,片刻后泡了一壶茶送上来,轻手轻脚放在了凉亭桌上。

“去哪玩了?”楚渊坐在石凳上,抬手将他叫到自己身边。

“三拐桥。”小满道,“许多大理城的百姓都聚集在那,听楚军讲打仗的故事,天黑才会散,可闹了。”

“你喜欢听打仗的事?”楚渊问。

小满道:“在府里闲着也没事,不如出去透透气。”

“数年前在关海城第一次见到你,还是个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小家伙。”楚渊感慨,“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小满坐在他身边,拿了块点心慢慢吃。腰间挂着一把长剑,闪着幽幽寒光,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份。

过了阵子,段白月忙完手里的事情过来找人,小满站起来拍拍衣襟上的饼渣,道:“义父。”

“你怎么会在这。”段白月笑道,“金婶婶方才还在找,说怎么天黑了还不见回家,厨房还温着汤呢。”

“刚才恰好碰到,就多聊了几句。”楚渊道,“快去吃饭吧。”

小满点头,转身跑出了小院。段白月扶着楚渊站起来,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只说了几句家常,能看出怎么样。”楚渊道,“不过你教出来的人,我自然是放心的的。”

“打算何时带他进宫?”段白月问。

“若小满愿意,十日之后。”楚渊道,“随大军一道班师回朝。”

段白月点头:“我会空和他讲。”早些将这江山托付出去,才好早些将人拐回家。

又过了两日,司空睿带着妻儿抵达大理,风尘仆仆,喜气洋洋。

段白月伸手:“贺礼。”

“放心,这个兄弟自然不会忘。”司空睿拍拍他的肩膀,命家丁拖进来一架板车,打开罩布后里头都是搓衣板,用绳子捆着一个摞一个,用十年都绰绰有余。

于是众人便眼睁睁看着自家王爷拔刀出鞘,把前来贺喜的宾客赶了出去。

“拦住他。”段白月稳稳落到地上,随手将手中长刀回一边的兵器架,对秀秀恭敬道,“弟妹这边请。”

秀秀抱着儿子,头也不回说说笑笑,跟段白月去了住处,留下司空睿一人蹲在刀阵外,双眼凄楚迷离。

快些放我进去,尿急。

第二天就要办喜事,这晚西南府中自然不会消停,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家丁与丫鬟,闹哄哄的,只有楚渊住着的小院还算安静。

“皇上,还是早些歇着吧。”四喜笑呵呵道,“已经不早了,按照规矩,今晚一对新人可不能见面,王爷也说了不会来。”

楚渊全无睡意,却也找不到别事情可做,只好被他伺候着沐浴上床。结果辗转反侧一个多时辰,依旧在睁着眼睛看床顶,脑子里乱七八糟,也不知要想些什么,最后索踩着软鞋下榻,想去院子里去透透气。

叶瑾此时恰好推门进来,见状被惊了一下,为何大半夜要穿着里衣到处乱跑,是中邪了吗。

楚渊解释:“屋子里头闷。”

四处漏风的竹楼,还闷。叶瑾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目光幽怨,和一个秃头成亲有什么可紧张的,一国之君,稍微有点气势行不行。

“你…找朕有事?”楚渊被他盯得后背发麻。

“没什么事。”叶瑾撇撇嘴,伸手在自己头顶上画了个圈圈,“那个谁,让我来陪你说会话。”

楚渊失笑:“若是困了,就回去歇着吧,不必在这陪着。”

叶瑾到底不死心,一把握住他哥的手,态度诚恳道:“你想逃婚吗?”现在还来得及。

楚渊将手回来,忍笑:“不想。”

叶瑾长吁短叹,觉得自己很需要冷静一下。过了好长一阵,方才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布包:“喏,送你的。”

“贺礼?”楚渊有些意外。

“也不算。”叶瑾道,“打开看看。”

楚渊拉开绳,里头是一枚很小的黑玉雕,刻成老虎的形状。

“六岁那年,皇娘原本打算将它送你,据说是西边进贡的稀罕物。”叶瑾道,“结果你那时闹别扭不肯回家,我又恰好去了锦绣宫,便随手赏给我了。”

“还有这回事?”楚渊笑笑,“多谢。”

“留个念想吧。”叶瑾站起来,“那我回去了,你也早些睡。”

楚渊点头,目送他一路往外走。临到门前,叶瑾扶着门框蓦然回首,目光殷殷,双眼烁烁,真的不要阉掉吗,快速,安全,不收钱。

楚渊冷静道:“四喜。”

四喜公公笑容满面,神兵天降,将九殿下半推半拉,强行送到了沈盟主身边。再回竹楼院里已经没了人,屋里安安静静的,轻手轻脚掀起帘子看了眼,就见楚渊侧躺在床上,枕边摆着一只小小的墨玉虎雕刻,睡得正熟。便也笑呵呵回了隔壁,心里盘算着明天可是个了不起的大日子,得早些起来做准备。

一夜花香伴着微风扬,第二天中午,阳光暖融融撒进小院,楚渊刚一睁开眼睛,四喜笑容满面的脸就出现在上方:“皇上,该起来了。”

“这么早。”楚渊皱眉坐起来,有些迷糊。

“可不早了,外头午饭都吃过了,眼瞅着王爷就要来了。”四喜扶着他坐在椅子上,拧了水帕子递过来,“府里一大早就开始闹哄,据说还有人彻夜没睡,就怕今日出纰漏。”

楚渊洗过脸,又用青盐漱了口,方才觉得清醒了些,转身便眼底便撞入一片红,四喜手中抱着喜服,险些笑成了一朵花。

红缎楼的针做武器能杀人,用来绣花制衣却也是天下一绝。段白月先前特意叮嘱了样式要简单,因此并无多少繁复花纹,四喜替他穿好喜服系好腰带,又将头发束整齐,一时间不知怎的,竟有些泪盈眶。

楚渊哭笑不得看着他。

“皇上见笑了。”四喜赶忙抹去眼泪,又去传了早点。连馒头上都点着红艳艳的花瓣,粥里煮了红米,小菜也是绯红色的泡萝卜。

楚渊吃了还没两口,院子里就炸开了鞭炮声。四喜被惊了一跳,赶忙快手快脚将桌上的食盒收好,连带着楚渊手里半个馒头也被拿走。

楚渊:“…”

为何成亲当日不给饭吃。

“王爷来了,皇上晚些时候再接着用膳。”四喜替楚渊又整了整头发,方才小跑去开门。

段白月一身红衣,站在门口看着桌边的人笑。

楚渊道:“傻。”

段白月大步走进屋内,弯腰将人抱进怀里,满足道:“真好看。”

“现在要出门吗?”楚渊笑着反握住他的手。

“嗯。”段白月拉着他站起来,“西南府没什么规矩,不过吉时还是要守,拜过堂后,我便带你去后山看师父。”

楚渊点头:“好。”

盼了多年,终是等到这一天,哪怕还没有来得及昭告天下,宾客仅是自家人,两人也依旧满心欢喜,手牵手一道出了门。院外段瑶与司空睿手中拎着红艳艳的鞭炮,只等新人走近便用合欢香引燃。叶瑾与小满站在另一边,被金婶婶往手里强塞了个装米的篮子,叮咛好几遍一定要沿途撒,往后才能丰衣足食,和和美美。

西南府的下人泪盈眶,我家王爷到底是积了什么德,娶回家的王妃居然是皇上。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段白月与楚渊也从未想过要隐瞒这场婚事,看着西南府门口那两串明晃晃的红灯笼,以及一大早就络绎不停的鞭炮声,百姓自然会往跟前挤着看闹,打听来打听去,却说是王爷在与皇上成亲,登时个个目瞪口呆,五雷轰顶,以为是自己耳背没听清。

“一拜天地。”司空睿扯着嗓子喊。

段白月拉着楚渊,双双跪在了软垫上。

“二拜高堂。”司空睿揣着手,略略有些紧张,这种时候若是说错字,不知会不会被朝廷通缉,或者牵连无辜的娘舅。

两人面向后山,遥遥一拜。

“新人对拜!”司空睿舌头闪了一下,将“夫妻”二字吞了回去。虽然他不介意让段白月当妻,但现实似乎正好反过来,还是谨慎些好。

楚渊抿着嘴笑,一身红色喜服明艳动人,眼若星辰。

段白月握着他的手,低头深深一拜,再直起身时,对面的人却已经红了眼眶。

“礼成。”司空睿松了口气,笑容可掬,率先鼓掌。

段白月扶着楚渊站起来,手紧紧交握在一起,轻声道:“我们去后山看师父。”

楚渊点点头,院中早已停了一架挂着红绸缎的大马车,段瑶与叶瑾一人一边,马鞭一甩便从后院出了王府,直奔后山冰室而去。

南摩邪依旧躺在玉床上,神情安详,手中汨昙比起先前来,花瓣似乎微微绽开了些,圆鼓鼓的,还有丝丝缕缕的香气。

段白月与楚渊跪在窗前,恭恭敬敬三叩首,又敬了杯酒,方才站起来。

“这顿喜酒,睡过去就算了。”段白月对南摩邪道,“可王城那顿就别睡了,否则若是错过,想补都找不到地方。”

“师父。”楚渊也道,“从这里回王城,再到给您老人家的大宅子修好,估摸着顶多也就一两年,差不多便醒来吧,否则等太傅大人辞官还乡,你再想气他,还得专门跑去杭州陶家老宅里头找。”

冰室寒凉,段白月也不敢让楚渊多待,又陪着师父说了几句话,便带人回了府。忙忙碌碌里,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城中大街上,前来吃流水席的百姓络绎不绝,看到席面上有西南人家成亲才会煮的红曲八宝糯米饭,方才信了当真府里是在办喜事,一时之间也有些五味杂陈——王爷被传狼子野心这么多年,还以为有朝一日当真会起兵做皇上,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了皇后,什么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情节如此曲折离奇,戏文里都不敢这么唱。

西南府中,一桌闹的宴席也在前厅摆开,煎炒烹炸河鱼山珍摆了满满一桌。数年前司空睿在成亲时,曾被段白月带着一群狐朋狗友灌了好几坛酒,烂醉如泥人事不省,险些被秀秀丢出洞房,自打那时就想着等他成亲时一定要连本带利讨回,万没想到最后此人居然娶了个皇上,只好满心遗憾埋头猛吃菜,毕竟那一车黄花梨木的搓衣板也不便宜,至少要回个本。

楚渊重伤未愈不能饮酒,只在清水里带了一缕酒味,就连这个段白月也不准他多饮,干脆吩咐下人换成了清茶——是温柳年送的贺礼,好不容易才在过往商队中买到的峨眉飘雪。

酒过三巡,菜也吃了大半。皇上的洞房自然无人敢去闹,但太冷清也不好,最后还是小满着头皮,去喜被上坐了坐,胡乱往里丢了几个八宝糖就当是闹完了新人,忙不迭地冲了出去,在众人的掌声中面红耳赤。

段白月笑着关上门,转身道:“这么多年,我可是第一回见到小满这般手足无措。”

“少年老成,是当皇上的料。”楚渊倒了杯茶,“你把他教得不错。”

“有样东西,忘给你了。“段白月往桌上放了个盒子,“大当家送的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