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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晓晓道了个万福,口中称:“吴伯。”

那吴道全只点了点头,并不答话,转身领头进去了。

吴婶抱歉地对周晓晓笑道:“休要介意,他自来如此,不爱说话,实则听说你今日要来,一早便没去铺子里打点,专在门头这里守着你来呢。”

说话间便引周晓晓入内。

吴宅是一个两进的小宅子,大门左右各有一间小小的倒座房,住着一个退伍瘸腿的陈姓老兵,权做门房,除此之外并无多余仆役,一应生活事务均由吴伯吴婶亲自打理。

进门后是一大院,角落一丛青竹,更无多余花木,整片场地用黄土找平,两侧摆放着十八般武器,晾晒草药的簸箕,工具等杂物。显然屋子的主人是位喜欢舞刀弄棒,不好风雅的人物,几乎将院落整成校场使用。

穿过院子有一条几片石板铺就的小路,本应是有一个门头,年久失修崩坏了,仅留着两壁土墙,墙下各放置一口大水缸,左右两条短短的回廊并三四间堆满杂物的厢房。

路尽头是一间大厅,木质的梁柱和墙壁都很有些年头,呈现一种厚重的深褐色,正中佛龛供着几路神佛,佛龛前一张供桌摆着香烛等物。

厅堂左右各开一小门,穿过去见一方天井,右侧三间屋子是吴婶夫妇的住所。

左侧有一供单人穿行的小拱门,穿过拱门是一道小弄,两侧夹着高墙。过了小弄又见现一小小天井,这便算是西跨院了,环绕着几间小厢房并一个二层的高脚小楼,小楼下开一临街侧门,出门便是热闹的青石街,门外左侧并列两间空置的门面。

这西跨院并两间门面一并租下,厢房可改成生产作坊,小楼楼上两个套间做起居待客之用。日后采买几个丫鬟仆妇可安置在楼下,虽然不大也尽够了。出入都走侧门,既私密又便利。周晓晓心中大为满意,当下即同吴婶签了租赁契约。

吴婶为人周到,早将屋子都里外打扫干净,不多时俞府还遣人送来一应被褥衣物,并一些周晓晓未曾带走的绫罗绸缎。由几个手脚麻利的仆妇送来,无须周晓晓动手,顷刻间收拾得整整齐齐。

第13章 第 13 章

待到众人散去,周晓晓坐整整齐齐的屋内,感到很是满意。

家具虽陈旧,但胜在简洁质朴。周晓晓摩挲着木桌木椅上经年日久产生的裂缝和虫洞,并不嫌弃反而觉得十分有趣。

阁楼临着大街,支开一扇合窗,鼎沸吵杂的人声透窗而来。

周晓晓一点都不嫌吵,她坐在靠窗的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粗茶,就着这市井之声品一杯清茗。

就是要这样烟火之气才好,她想,我才能好好的认真活在这里,省却整天悲春伤秋,恍恍惚惚还好似大梦未醒。

是夜,吴婶和老伴在房内唠嗑。

“这周姑娘小小年纪,却是个妙人儿,先时将军府那边富贵繁华,她不见丝毫怯弱畏缩,大大方方的和夫人相处得如同姐妹一般。”吴婶在灯下做着针线,“如今住着我们这破落宅子,我仔细瞧着,她也没有一点抱怨哀怜,反倒更坦然自得了。”

她的丈夫吴道全埋头用一个铁药碾碾着三七末,并不回话。

吴婶似习惯了如此,只自顾自的说话,“我想她既无父也无母,孤孤单单一人甚是可怜,又不愿给五爷做妾,住在将军府也是难受,既然她想赁房子住,不若就让她住咱们家。咱们也可以看顾她一二。”

“既是她救了五爷,我们看顾着她,就当替老国公爷还这个人情是了。你又何必收她那几个租钱。”

“当家的,休要着恼,你却不晓得,这周姑娘看着柔和,实着极有傲骨,不收她租钱,她是不愿来的。我当初见到她,伤得那么重,却些许泪珠儿也没有,还冲我笑呢。”吴婶停下针线,似回想起往事,“我们闺女若是那年兵祸没走,现今也和她一般大了。我想着她住进来也多一份热闹,省却这宅子就我们和老陈三个老货,空落落的让人难受。”

吴道全收起药碾,咳了一声,“住便住了,又提这些成年旧事做甚。”

至此周晓晓便住在吴宅。

她并不心急开店,先时日日走访市场,品尝当地各类点心吃食。

随后请来匠人装点店铺,打造用具。

闲时把吴宅各类挑水劈柴的气力活一并承担了,试做出各类面点也每每先请吴婶夫妇品尝。

吴婶收拾了一日三餐,顿顿来请周晓晓同食。

一来二去两人相处得越发亲近,便是门房的老陈看见周晓晓也都是笑面相应。

只是吴道全依旧对周晓晓不冷不热,周晓晓也不以为意。

一日,周晓晓起了个大早,先将两个水缸挑满了。闲着无事在院子里逛了一圈,看着满院的兵器一时手痒,忍不住拿了根棍棒照着脑海中周父所教使将起来,一时间舞得院中沙尘滚滚,赫赫生风,自觉胸怀舒畅,豪气顿生。

突闻一声,“乱七八糟,空有一身蛮力,上阵却是无用。”

周晓晓收住势,倒不着恼,笑吟吟地说:“我幼时随家父学得三拳两脚,家父早亡,尚不得章法。既然吴伯善使枪棒,还请指教一二。”

吴道全也不言语,去枪架上持一棒在手,站定摆了个起势。

周晓晓道了声:“恕无礼。”

直奔吴道全而去,一棒当空劈下。

棒在空中,周晓晓心中想到,自己一身怪力,而这老头只是个退伍的军医,万一他装得高深内里是个草包,自己却一棒子将他打翻,吴婶面上须得不好看,于是临了收了七八分力道。

却不知那吴道全如何动作,周晓晓只觉手肘处被轻轻擦到了一下,顿时整个右臂既酸又麻,持不住棒,撒手丢在地上。

周晓晓楞在当场,心中惊疑不定。揉了好一会手臂,拾起棒子,这次打叠精神,使出周杜鹃父亲所授的一套五梅棒法。棒身一抖,影影倬倬五条棒影,好似一朵怒放的白梅,棒影五重消无声息,期中却暗藏巨大的力道,但凡擦着一点须不好受。

但梅花尚未全开,周晓晓便觉脚后跟被大力撞了一下,顿时站立不稳,摔在地上,因手中使力过猛,稳不住身形,这一摔摔得连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爬起身来。

周晓晓爬将起来,翻身便拜:“师傅在上,小的从前不知天高地厚,今后还请师傅点拨端正。”

吴道全不接话,背着手回屋去了。周晓晓拍了拍身上的土,颠颠地跟在后面。到了大厅掇了张条凳请吴道全坐了,插烛似也的拜了三拜,又恭恭敬敬地端了一杯茶,“师傅,你就收下我这个徒弟吧。”

吴道全且不接茶,沉吟片刻,“你一个女娃娃,做什么学舞刀弄棒。”

周晓晓其人,但凡真心想要得到个什么东西的时候,那是能比平日更为百倍的纠缠耍赖。这会便是口若抹了蜜一般,好听的话张嘴就来。

“师傅你看,咱家现在也没个男孩,您就权且将弟子当做男子教养。但凡能学得师傅的三两分本事,”周晓晓跪在地上,再三举茶,“日后弟子奉养师傅师娘的时候,若遇着些腌贼泼皮欺上门来,弟子也好撑撑门户,无需事事师傅躬亲不是?”

“习武不是做耍,容不得半点偷奸耍滑。”

“若是偷懒,但凭师傅责罚就是。”

“如此,”吴道全这才接了茶,饮了一口,“明日五更起,在院子等候。”

周晓晓心中大喜,自此对吴道全夫妇以师傅师娘相称,事两人以师礼。吴道全便也将十八般武艺从头一一教给周晓晓。

吴道全年轻时实着是个武痴,最好舞刀弄枪,因家中世代行医入伍时候被征做军医,一身武艺也无甚大用处,他一生无子嗣,唯一的女儿也在幼年时折于战乱之中。是以初见周晓晓一身怪力,资质精奇,是习武的好材料时,早就见猎心喜,只是依例端一端师傅的架子。现今见周晓晓虽是女子,但不畏艰苦,聪敏好学,心中也是高兴,不免起了将一身绝艺倾囊相授的心。

闲话休絮,周晓晓自此日日早起习武,午后采买人手,装潢门面,筹备糕饼铺子,不觉时日飞逝,冰雪消融,春风初起。

一日,周晓晓提着两个食盒前往将军府拜会将军夫人夏清莲。

夏清莲将她迎入屋中,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端详了片刻,二人方才分主宾坐了。

“好些时日不见,妹妹瞧着倒是越发精神了。”

“正是常常思念姐姐,是以这番新做出的几道点心,特带来请姐姐尝个新鲜。”周晓晓打开食盒,端出一个鹧鸪斑纹的黑釉瓷碟来,“也想借夫人金口玉舌给品评一下,愚妹回去也好加以改进。”

黑色的粗瓷碟上端正的摆着六块形态精致的糕点,有细腻雪白的梅花状,有奶皮通透的秋菊形,也有泥质类玉的嫩叶态,六块糕点小小巧巧,形态各异,粉嫩或莹透的外表下隐隐透着一点嫩色,淡淡飘出一阵清香。

夏清莲初时听闻周晓晓要开点心铺子,心中其实不以为意,料想不过是些粗饼硬糕,此番一见,精细如斯,不由大感意外。

“不成想妹妹竟有这般巧手艺,这都叫我几乎不忍吃它们了。”

“姐姐出身世家,什么样的精细食烩没有见过。且不要取笑,赏脸尝一尝,给些建议是正经。”

夏清莲伸指遥点了点周晓晓,方才笑着捻起一块梅花状的点心,只见这糕洁□□嫩,形态逼真,宛若初雪堆成,看着先惹人有三分食欲。待得入口只觉表皮香腻柔滑,内陷却有一点微微酸甜的清爽味道。夏清莲饮食上素喜清淡,不好甜腻,这道点心正正和了她胃口。

因问道:“这里的馅料是佛手?”

“正是佛手,腌制过后,取其清淡之味,来合糕中的甜腻。不知可还使得?”

夏清莲点头不语,心中却道,想不到这个妹妹竟有这样一道手艺,不怪她敢自立门户。倒是小觑了她。

又捡了那块粉嫩嫩做树叶形状的糕来尝,原是常见的绿豆糕。口味倒是和时下流行的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质地上格外细腻,食后口有余甘,更带几分通畅心肺的清凉之意。

夏清莲停箸道:“真是不错,既有新奇又不失古意,可是有什么说头?”

“这套糕,共有一十二种。因取玫瑰、白莲、佛手、绿豆等各季时鲜花果为材料,便起了个俗名叫作十二月花神糕。打算作为店里的主打食品。因此我这小店名也就叫做十二月饼铺。”

“倒是个雅俗共赏的名字,你这手也巧,心思也灵慧,看来我大可不必为你忧心了。”

“哪的话,我这是特特来求姐姐提携提携。”周晓晓打开食盒第二层,一面取出一个碟子,一边道,“这些个点心呢,在做工上颇有些费功夫,若是在市井中买卖,怕是不得力。我只盼凤翔城中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们能亲睐一二,才有希望维持得下去。”

夏清莲笑着瞟了她一眼,先去看这碟子,只见这一碟依旧摆着六个点心,三个酥皮三个奶皮,有圆有方。当先一个酥皮点心,混圆溜溜的,面上覆着一道金色的油皮,缀着芝麻粒。看着有几分可爱,夏清莲执一把小银刀将其十字切开,只见外层叠叠累覆着薄如蝉翼的酥皮,中间是细腻如泥的红豆沙,内陷却是一个流着油的咸蛋黄。

“哎呀,周姑娘好巧的心思,这用蛋黄做馅倒是少见。”屋内伺候的大丫鬟见了都忍不住赞道。

哦,连清莲家都没见过,看来这个时代还没出现蛋黄酥,广式月饼这类的点心,倒是被我占了点小便宜,周晓晓想道。

夏清莲尝了一块,将余下的递给丫鬟们分食,众人皆赞。

第14章 第 14 章

夏清莲房内的一嬷嬷接过周晓晓带来的两个食盒,只见内里余下的具是一个个攒得满满糕点的小方盒。那嬷嬷一面收拾一面道:“这米糕清爽不腻,是奶奶喜好的。这个酥饼甜腻中带着咸香,最是合二爷的口味。周姑娘真是有心了。”

夏清莲点点头道:“张嬷嬷,你得空和李管事言语一声,以后咱们府上的点心,都用十二月饼铺的罢。”

周晓晓起身福礼谢之。

夏清莲托了一她把,摆摆手道:“这当不得什么,实是妹妹的点心精致。将来必定客似云来,只怕是排队也买不上。”

又令仆妇新沏两钟密云龙来与周晓晓共饮解乏。

饮毕,夏清莲说道:“本月十二乃是花朝日。我欲拟探春之宴,尽邀城中名门。花时宴客,果脯茶点不能不雅,届时就请妹妹费心了。”

周晓晓将双手轻轻一击,“呀,姐姐这是真心疼我,只是这般劳动姐姐,我怎生过意得去。”

夏清莲看着周晓晓口中说着过意不去,却好整以暇的坐不动,圆溜溜的双眼看着自己,好似等着自己接下来的话。

心里叹一声,年纪这么小,心却这么透,没奈何只得从衣袖中抽一封薄信。

“日前小叔从京中来信,托愚夫妇转递。”

她避开周晓晓的眼神,轻轻道:“家中近日在给五叔议亲,大概很快就有喜讯传来。到时候还请……”

夏青莲本性清高,这违心的话说不圆转。只得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接不下话头去了。

周晓晓接过信,捻着信角轻轻摩挲片刻,只轻轻一笑,并不多言语,整顿衣裳起身告辞。

晚些时候,俞行毅回府,见着桌上摆了一碟黄澄圆溜的面点,正好腹中空泛,就顺手拿了一个,一口下去,只觉酥皮香脆,豆馅甜腻,居中一个流着油的蛋黄,咸香可口。俞行毅素好甜食,加上每日操练体能消耗大,喜欢重甜重油之物。不由一口气食了三五个。见到妻子夏清莲进来,还推了推碟子让道:“阿莲,这个饼子甚是好吃,你也来尝尝。”

“这是周姑娘做的点心,她意欲开一家饼铺,试做了几道点心,早间亲自送了过来。”

“唔。这手艺很是可以。某食起来,觉得和上造的也差不了很多。”

“她在咱们这住了没几日,便连你我的口味喜好都知晓了。真是个心细手巧的姑娘。可惜的是娘不喜欢她。”夏清莲从丫鬟手中接过了一盏新沏的香片递了过去。

俞行毅接过一饮而尽。

“五弟的信给她了吗?”

“自然是给了。娘的话也转达了。我不会说话,事情办得太生硬。周妹妹虽然什么也没多说,心里想必也是有些难受的。”

“她心中一时不畅,也是没奈何之事。我凤翔这里有大把的好男儿,回头你给她留意着,也就是了。”

却说周晓晓回到家中,先到青石大街的铺面看了一眼。

装潢之事有条不紊地已接近尾声。

都料,泥水,大木师傅都具已结算工钱,余下些许糊黏作,使漆,小木匠人在做着最后的修缮工序。

聘请的掌柜并小二也已在店内整理熟悉事物,见着了周晓晓都迎上来口称东家。

周晓晓察看了一圈,并无他事。又经角门回到宅中。

新近采买的婢女娟子便一路跑地出来迎她。

娟子是一个膀大腰圆的丫鬟,双臂孔武有力,甩得动数十斤的面团。采买人手的时候,周晓晓相中了她的力气,将她留了下来。

她的心眼和腰身一样宽,一点没看出周晓晓有心事,欢欢喜喜地用一双沾满面粉的手挽住周晓晓的胳膊。

“娘子可回来了,吉嫂带着我们新蒸了一锅点心,正等着娘子去瞧。”

周晓晓低头看了看一路捏在手中还未拆开的那封信,苦笑了一下,跟着进了作坊。

新搭好的作坊里烟雾缭绕,几个女子身着罩衣,银索襻膊,在白色的雾气中忙忙碌碌。

领头一个三十几许人唤吉嫂的妇人,见了周晓晓进来,将沾满面粉的双手在罩衣上来回一抹,托起一笼子新出锅的面点迎上来道:“这是今日新得的,小娘子看着可使得?”

吉婶夫家原做的是炊饼馒头的生意,先时营生尚可,岂料得去岁她男人患了痨病,举全家之力,变卖家产寻医问药,还是撒手去了。留下孤儿寡母熬不住债台高磊,日子过不下去,没奈何只得自卖自身。

幸好遇到周晓晓不忌讳她新寡,只看中她手艺。

不但卖身银子给的足,还将这一摊作坊托她打理,每月另算月钱,且允她七岁的小儿一同住在院中。是以吉婶对周晓晓分外感激,做起工来也十分用心。

周晓晓接过竹制的小蒸笼,无多言语,捡了个靠窗的桌椅坐下。把蒸笼摆在桌上,愣愣地看着出神,新出锅的面点上蒸腾起袅袅白雾,衬得周晓晓那张时时带笑的小脸似乎透出一点悲伤来。

娟子正要上前,被吉婶拉了一下,“做你的事去吧,小娘子有事,别闹她。”

周晓晓愣坐出了片刻神,低头拆开手中那封捏得有些皱了的信,展开一张薄薄的信纸。

信纸上是俞行知熟悉的字迹,语气却很陌生,寥寥几句道谢,客气又疏离的问候,话里话外饱含不再相见的诀别之意。周晓晓将信来回看了几遍,正正反反都仔细翻过,没有看出一丝余情。

她闭上眼,脑中浮现出俞行知的面孔。

寒山冷月公子如玉,春风一笑动我心湖。

算了,周晓晓睁开眼睛,若这不是他的本意,他自然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亲口解释。

若他真有意了断情缘,依他便是。

她慢慢折起信纸,收入衣袖,取筷尝了一口点心,细细品过,点头道:“成了,就是这个味道。小梅拿记录来给我看。”

一个瘦瘦小小的丫鬟走了过来,拿一个记录的本子给周晓晓看,这个叫小梅的丫鬟是周晓晓采买的几个佣人中,唯一识字的,她原在一大户人家做活,因主家惹了官非,家产仆妇都一并发卖,这才被周晓晓买了过来。

周晓晓看过笔记,拿手点了点道:“就按这个来,小梅把最后这个方子抄起来。以后步骤用料都严格依着定好的做,一定要做到千笼一味,不允许不同批次的产品口味上有所差异。”

交代完诸多琐事,周晓晓回到卧房小歇,只觉心中没由头的烦躁,坐卧不安。

饮了一壶凉茶,依旧焦躁难耐。

周晓晓拍了自己一巴掌,心里骂道:“没骨气的东西,重活一次容易么,只是一个处了没几天的人,犯得着这么患得患失的?”

她换一身皂色的圆领小袖衫子,束月白腰带,登短靴,满头青丝随手挽个椎髻向着前院校场去了。

行到院里,在兵器架上捡一条铁枪,乘着斜阳的余辉,练起吴道全新授的梨花枪。

她将那铁枪往地上一贯,霎那间击起千堆叶,满天沙。

一时银枪闪闪射秋水,潇潇竹叶凌空乱。时如灵蛇吐红信,又似暴雨提春花;

但见团团倩影舞银光,孤身佼佼起天风;欲泄心中不平事,只将此身乘风起。

周晓晓正练个酣畅淋漓,院外传来一声喝彩:“端的是好身手。”

只见门首站着一个年轻校尉,头戴网巾,身着落花流水花绫战袍,外束青白捍腰,穿长靿靴。细腰宽膀,容姿不凡。手中提着两壶酒并一包熟牛肉。

吴道全急急从屋内迎出,“怀远来了。你师娘正在屋内翘首专望。”

那校尉道:“多日不曾见师父师娘,好生想念。今日偶得两壶好酒,特来请师父共饮。”

吴道全笑着接过酒食:“来了就好,恁得如此客气。家里自有好酒好肉,怎好次次生受你的。”

“师傅莫和某道外。近日时常听弟兄们提及师傅家里来了个了不得的个小师弟,莫非就是这位少年郎。”

“徒儿过来。”吴道全唤周晓晓上前,“这位是王珣,王校尉。他初入俞家军时老夫曾点拨过他三两式,他恁得客气,称我一声师傅,实则愧不敢当。他如今乃是凤翔城中数一数二的枪棒好手,你初学枪法,最缺实战,整好恭请校尉给你喂喂招式。”

周晓晓今日心情不甚畅快,兼之耍枪耍得正兴头被人打断,有些不爽利。

听师傅这么一说,也就并不推脱,径直轮个花枪,抱拳行礼。

“还请校尉赐教!”

王珣心道,这位师弟生得一副俊秀模样,却是冷傲得很。少年人过于气盛也非好事,今日不妨就替师傅打压打压他的心性。

因去捡了一条铁枪,枪尖点地摆了个礼让的旗鼓。

周晓晓也不多言,枪身一抖化作点点寒星,四面攻去,近到眼前,寒星骤然汇聚,一收一突间,如银蛇吐信,却是直冲着王珣面门而来。

王珣横枪架住,只觉枪身上传来一股大力,如山岳压顶,几不能持。

王珣心中大惊。

此人身材小小,竟有如此巨力。

他连退几步,扎稳马步,方才勉强站定。

周晓晓二话不说,回身借势一甩,手中银蛇气势汹汹,如枯藤拔地横扫而来。

王珣再不敢托大,打叠精神接招。

第15章 第 15 章

场中一时扬起滚滚黄沙,沙尘间两道身影惊若游龙,动如脱兔,腾挪变化,有如二龙抢珠,猛虎争食,煞是好看。

二人你来我往,过了六七十招。王珣毕竟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稍稍占据上风。

吴道全劝停,二人方才各自罢手,心中具是惊疑不定。

“□□之法,始於杨氏,谓之曰梨花枪,天下咸尚之;其妙在於熟之而已,熟则心能忘手,手能忘枪;圆精用不滞,又莫贵於静也,静而心不妄动,而处之裕如,变幻莫测,神化无穷。①”吴道全对周晓晓说道:“你总占着自己有几分力道,投机取巧,练而不熟。兼之今日心绪不静,处变慌张,行止僵一。是以遇到高手就知道吃亏了吧。”

周晓晓心中想,我自有了周杜鹃的天生神力,总觉得自己身手了得。谁知今日一见,尚且不是这一军中校尉的对手。是该把这没来由的自傲心态收一收。

于是低头受教道:“师傅教训得是,弟子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再不敢自大轻狂。今后还望师傅、师兄时时提醒,费心指教。”

王珣却是起了惺惺相惜之心,开口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师弟年纪轻轻,身手如此了得。也是师傅慧眼如炬,方才识得明珠。”

“这是师妹不是师弟。她姓周,我新收的女弟子。”

“师……师妹?”

王珣看着正在拱手行礼告退的师妹,一时目瞪口呆。

这“师弟”虽然看起来容貌是有些俊秀,但是举止洒脱,神态疏朗。毫无女子扭捏之态。怎么就变成师妹了呢。

“进屋吧,待老夫酒桌上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等……等下,师傅,这是师妹你怎么不早说。方才若是一个不慎,伤着师妹如何了得。”

王珣一面跌跌撞撞地被拉着入内,一面回首望去。

周晓晓静立恭送,斜阳晚照下,舞动方熄之人,霞飞双靥,身姿俊朗,带一股别样的魅力。

还真的是师妹啊。王珣心中想。

入夜,觥筹交错,酒足饭饱后,客人离去。

吴婶收拾着残桌,吴道全坐在门槛上抽着烟袋。

“将军前日告诉我,京都的俞五爷来了一封信。”吴道全一边吞吐着烟雾一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他夫人今日叫周丫头过去想必就是转交这封信。”

吴婶停下擦抹桌面:“怪道晓晓今日闷闷的不甚精神。料想没什么好话。老国公爷的公子,怎生也同那些风流子弟一般忒的无情。”

“哼,王孙贵族的公子爷能有几个好的。我们凤翔的好男儿多得是。你叫周丫头莫要死心眼。”

“要得,要得。当家的,今日你让那王校尉前来,莫不是有意……”

“时候尚早,姑且先瞧着吧。”

闲话休絮,却说近日青石街上新开了一家饼铺。门脸亮堂,香飘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