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露出一个笑脸来。

“我没事的,行知你别怕。”

很快程时照和仆人带着一条用衣裤临时结成的绳结,攀了下来。

绑住笼子,将公孙玉吊了上去。

俞行知心中一喜,终于腾出手来,伸向周晓晓。

两人手掌相握,均清楚地看见了对方眼里的喜色。

然而手心都是水,握之不紧,无从着力。

周晓晓感到手掌不受控制的从俞行知掌心滑出。

“晓晓,抓紧我!”

她听见俞行知大喊。

她正欲伸出另外一只手。

上流的漩涡卷下一节木桩,猛然撞在她的身上。

周晓晓眼睁睁的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脱分开来。

她感到身体一下失去控制,一股暗流将她拽入漩涡深处。

在水面上的最后一刻她看见俞行知睚眦欲裂,大喊她的名字,跳下水来。

她想开口喊他,然而大量的江水咕噜噜的灌进她的口鼻之中。

眼前被一片黑暗淹没。

她失去知觉。

……

俞行知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全身湿透,躺在河边潮湿的草地上。

眼前燃着一堆篝火,表哥程时照正坐在身旁,关切的望着他。

他醒了一下神,猛地起身。

“晓晓!晓晓呢?”

程时照眼神闪避,不敢直视于他。

俞行知连滚带爬,扑到岸边。

只见夜色中一条漆黑蜿蜒的汴水河。

河的两岸燃着无数星星点点的火把,持火把的士兵来回搜寻,口中喊着周晓晓的名字。

“子规,你……你别慌,弟妹还没找到呢,这河水暗流无数,水流湍急,你千万不能再跳下去了。”

俞行知一动不动,僵立在岸坡的岩石上,死死盯着那些晃动的火把。

许久他轻轻说道:“表哥,你不必担心。我不再做傻事。她肯定会回来的。她曾和我说过,她是不会有事的。”

程时照忧心忡忡地看着俞行知。

这么长时间没找到人,只怕弟妹已是凶多吉少。

若是弟妹出事,表弟他……。

他如今深知俞行知对周晓晓用情之深。

他几乎不敢去设想这可怕的后果。

此刻远处有人来报:“找到了,侯夫人找到了!”

……

周晓晓醒了过来,她只觉得身体又重又迟钝。

轻轻一动,胸口拉扯得一阵剧痛。

周晓晓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洁白的颜色。

洁白的墙壁。

洁白的床单被子。

手上连着一根透明的输液管,眼前一个吊瓶中的液体正一滴滴的往那管子里滴。

周晓晓好久才反应过来。

这是在医院。

现代的医院。

我又穿越回来了?

她的面前凑过来三个脑袋。

七嘴八舌道,

“晓晓醒了?”

“哎呀总算醒了?”

“我打电话给伯母。”

周晓晓辨认了一下,是自己大学时候的闺蜜阮欣然,楚云云,和微店的店长林芝华。

“我……我这是怎么了?”

阮欣然小心地说:“晓晓,你不记得了?你被薛春建那个败类捅了一刀。昏迷了三四天了。”

周晓晓摸了一下胸口,感觉那里有一道伤口。

我明明穿越了三年多,怎么才三四天。

难道一切只是一场异常真实的梦么。

她伸手在病床边上的栏杆借力,微微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躯体。

让自己略靠起来一点。

楚云云大惊小怪:“别!别乱动啊,疼不疼?疼不疼?”

周晓晓安慰她:“不妨事,尚可支撑。”

林芝华小心地扶着她,在她身后垫了一个枕头。

“你刚醒,别激动,有什么事慢慢说。伯母回去给你煲鸡汤了,稍后便来。”

周晓晓只觉脑海乱成一片,微微点了一下头:“有劳了。”

三人用忧心忡忡的目光看着周晓晓。

“晓晓,你怎么了。”楚云云一副快哭了的样子,“你说话怎么怪怪的。”

周晓晓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我连说话习惯和口音都变了。这绝不是一个梦可以做到的。

她闭上了眼睛。

不是梦。

我回来了。

行知。

你怎么办。

阮欣然是周晓晓大学时候的舍长。家里有二个弟妹。性格温柔,素来就很会照顾人。

她伸出手轻轻掠了一下周晓晓额前的碎发。

温和地说:“你刚刚醒过来,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医生说你只要醒了,就没有什么大碍。薛春建那个坏蛋已经被抓到警察局里去了。”

楚云云插话:“对对对,最好判那个混蛋一百年,关到死都不要放他出来。”

楚云云虽然爹妈给起了个秀气的名字,但她一点没有楚楚动人,云裳袅袅的模样。完全是一个咋咋呼呼的话痨。

从高中起就和周晓晓是同学,大学又巧遇一个宿舍,着实是多年铁打的闺蜜。

“晓晓,晓晓,你知不知道是谁抓的薛春建?说起来真是太巧了……啊嘞!!!居然是我男神!!”

“扭什么扭?”周晓晓一肚子好笑,“看你这个样子,肯定是出现了个大帅哥。可惜我昏迷不醒,便宜你了。”

正说着,病房的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一个身着墨黑色警服的男子,手提一篮水果,站在门边。

此人身高一米九,剑眉星目,站姿挺拔,短短的头发用发蜡微微抓起。显得很有武警的气势,笑起来又带着些平易近人的俊朗。

楚云云和阮欣然抱在一起,低声发出一阵短促的尖叫。

那位警官显然很习惯女性在他面前的失态,

爽朗地笑了一笑,

大步走进房来。

“嗨,周学妹,还记得我吗?真不知该说我有幸还是不幸,竟然能在案子中碰到你。”

周晓晓苦笑了一下,伸出手同他礼貌性的握了一下。

“炜潘学长。好久不见。给你添麻烦了。”

陈炜潘把带来的水果放在桌上。

他心中有种奇怪直觉。

这位学妹,高中时期自己并没有特别留意过。

方才淡淡那么一握手,却给他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这种感觉他从未在普通女人身上体验到。

只在那些真正上过前线,见过鲜血的特警前辈身上曾经感受过。

陈炜潘很相信自己多年办案的直觉。

他不由得严肃起来,拿出记录本认真细致地询问周晓晓一些案件相关的问题。

周晓晓一一回复。

不对劲,这个学妹太冷静了。她不仅不害怕,不怨恨,甚至没有表现出一点多余的情绪。

简直就像在说一件多年前发生的,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

陈炜潘这样想,偷偷在笔记上给周晓晓记上一笔。

……

陈炜潘离开后。

阮欣然和楚云云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

“太帅了,这个警官真得很酷!”

“是不是,我男神依旧是我男神,不!当了警察以后更有型了。”

楚云云趴在病床的扶手上,抓住周晓晓的手。

“晓晓你太狡猾了,逮到机会就吃了一把男神的豆腐。”

周晓晓无可奈何的哦了一声。

“晓晓你怎么了?见到帅哥都还打不起精神来。”

“你觉得他帅,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更好的。”

“啊,”楚云云跳起来,“你什么时候见过更高级的,竟然没叫上我。”

第37章 第 37 章

过了两三天, 周晓晓便出院了。

家人像迎接公主一样, 欢天喜地地簇拥着她回家。

其实她已经可以勉强走路, 但她平时那个十分跳脱的弟弟周子思, 却突然变得靠谱了起来。

坚持不让她下地,一路把她从电梯抱进卧室的床上。

周晓晓躺在家中柔软舒适的床垫上,

抱着自己既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被子,

看着空落落的天花板。

眼前不停地晃过俞行知的样子。

初见时那张虚弱苍白却又坚强的面孔。

相恋时那副温文尔雅, 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窘迫时那满面羞红惹人怜惜的模样。

生死关头那双与她紧紧交握的大手

……

这下怎么办, 我放不下他,也忘不掉他,

这个坎我是过不去了。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终于迷迷糊糊地睡去。

昏昏沉沉中, 周晓晓感到自己站在一个屋子前。

屋内跨出两个端着水盆的丫鬟。

二人一面带上屋门, 一面抹着眼泪。

“夫人这个模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好。”

“唉,侯爷太可怜了, 我这一边瞧着,心中都堵得难受。”

这两个丫鬟很面熟,好像是我府上的。

周晓晓心中想着。

但这两个丫鬟好像看不见她一样, 从她身边径直走过。

周晓晓去推那屋门。

却不料毫无阻力,

她跌列了一下, 穿墙进入屋内。

屋子中, 她看见自己,

不, 是看见周杜鹃的身体,呆呆地坐在桌边。

“周杜鹃”目光溃散,叫坐就坐,叫吃就吃,宛如一个失了神智的提线木偶。

俞行知坐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喂着她吃一碗粥。

一勺喂进口中,倒有一半撒落出来。

但俞行知十分耐心,手持一块帕子,接住散落的食物,温柔仔细地为她擦拭嘴角。

稍后又再举一勺,口中哄道:“晓晓,听话啊,再吃一口。”

周杜鹃呆如木雕,毫无反应。

俞行知目光温柔如水,轻轻道:“你吃一口,我就亲你一下。”

缓缓的喂了一口,

随后他俯过身,闭上眼,

在周杜鹃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周晓晓一旁看着,心中一酸,忍不住唤了一声:“行知。”

然而,俞行知听不见她的呼唤,也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她。

一脸的柔情,只落在眼前那个一动不动的躯壳上。

郭夫人推门进来,在俞行知身侧坐下。

“儿啊,自从晓晓变成这幅模样,你几乎不眠不休地守着她两三日了。这身体如何打熬得住?不如先去歇歇,让娘来照顾她吧。”

自我落水到现在只过了两三日么?

太好了,两个世界时间流速差不多。

周晓晓站在一旁高兴地想。

如果像之前一样,现世一日,此地一年。

我怕是难以接受十几二十天内,眼睁睁看着行知孤独老去的模样。

这边俞行知摇了摇头,“多谢娘。只是晓晓当初照顾我,诸事皆亲力亲为。如今孩儿也不愿假手她人。”

他的眼睛几乎没有一刻离开眼前的周晓晓,“我想要她一醒过来,第一眼就看到我。”

“你这傻孩子,若是晓晓一直不清醒,你难道打算就这样一辈子守着她吗?”郭夫人举着帕子抹泪。

俞行知沉默了一会:“她若在,我自守着她。她若不在,我也……”

“你也什么!”郭夫人悲声道:“你读了二十载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为了一个女人,你就弃家国社稷于不顾,连父母都不要了吗?”

俞行知低下头去,露出了一个极悲伤的表情来。

郭夫人掩面哭泣,夺门而出。

俞行知默默坐了片刻。

站起身来,在一盆温水中拧出一条面巾。

蹲在周杜鹃面前,仔细耐心地为她洁面,净手。

……

周晓晓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