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湛睁开了眼睛，她立刻把药和水递到他嘴边：“你烧得厉害，吃下去要是一个钟头还不退热，我们就去医院。”
至少十年没发过烧的裴湛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困倦到睁不开眼，他本能地不愿意吃药不愿意起身去卧室，只说睡一会就好。在路檬的逼迫下，他硬着头皮吞下药片，离开沙发睡到了床上。
裴湛很少吃药，效果格外好，半个钟头后就降到了37.8，路檬放下了心来，去厨房煮白粥。裴湛一觉睡了四个钟头，醒来时路檬正托着腮笑盈盈地趴在他身边。
裴湛坐起身，刚想说话，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他抬起手摸了一下，才发现额头上贴了一张小孩子才用的退热贴。他把退热贴撕下来贴到路檬头上，正要下床，原本趴着的路檬就坐起身抱住了他的手臂。
她用软软凉凉的手摸了摸他的太阳穴，说：“你还没完全退烧呢，躺着吧，我来照顾你！你快躺下，那么虚弱，不可以随便起来，我煮了白粥，这就去盛出来。”
对于男人来说，“虚弱”这个词十分不顺耳，裴湛拂掉路檬的爪子，说：“……谢谢你的照顾，可是我要去厕所。”
“要不要我扶你去？”
“只是发个烧，又不是残废，我不吃药睡一觉也能好。”裴湛特意强调自己身体素质好。
“可是你吃了药，隔了四个小时现在还是37.2啊，我今天坐在摩托车上的时候其实也有点冷，刚刚特别怕自己也发烧，就没法照顾你了，吃过外卖牛肉粥，又另煮了一碗姜汤，幸好我够强壮，喝过就暖过来了。”
“……”
裴湛从洗手间回来，路檬早把白粥端了过来：“你生病了嘴巴肯定没味道，我趁热放了白糖。啊，张嘴。”
裴湛想接过去自己吃，路檬却不肯给：“你现在肯定全身都酸吧？我来喂你，中学的时候我一直幻想可以坐你的摩托车，照顾生病的你，今天全部实现了，真的好幸福。
“……”
裴湛不爱吃甜，硬着头皮一口气喝光这碗齁甜的粥就算了，偏偏路檬非要一勺一勺地喂，勉强忍受了半碗，他便摇头说“饱了”。
“没胃口吗？”路檬摸了摸他的头，发现比方才又烫了一点，“发高烧的时候不可以吃油腻的东西，等你好了我煮鲍鱼鸡汤给你补身体，你动不动就生病的。”
裴湛想说“不和你吵架我就不会生病”，又觉得这话太怨妇，便咽了回去。
“我继续睡，你也早点睡。”
接连几日没睡好的裴湛很快再次睡了过去，隔了不知道多久，他忽而被额头上湿湿凉凉的触感冰醒，他向来有起床气，正要发脾气，就看到路檬凑到他的脸边，拿凉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他的额头。
“你的体温又回到三十八度了，等下物理降温没用的话，我再给你吃退烧药。”
裴湛刚想说“你别折腾，给我睡”，就发现了关切之下，路檬眼中的兴奋，他一阵无语，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问：“你怎么还不睡觉？”
路檬扬起脸邀功道：“我白天睡得很饱，可以这么照顾你一夜。你饿不饿？我去热粥给你吃。”
早饭午饭都没好好吃，一整天几乎只吃了几口甜粥的裴湛腹中空空，便问：“锅里的粥放糖了吗？”
“一整锅都放了。”
“……我不是很想吃。”裴湛宁可继续饿着。
“没胃口也要吃一点！”路檬说着便跳下床，去了厨房。
等待她回来的间隙，还惦记着白天的风波的裴湛点开了微博，很快，他就看到了路檬的三句回复，看到“深度死宅”，他下意识就想把路檬捉回来删微博，然而还没下床，他又看到了那句“我长那么大，就喜欢过裴湛一个人”，怔了片刻后，因为舍不得，便打消了片刻前的念头。
被网友群嘲又怎么样，被当作布娃娃玩过家家又怎么样，女朋友高兴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3-
72、72 ...
番外 第三次离家出走
裴湛的高烧是接连三日的饮食作息不规律后，硬生生冻出来的，因此一觉醒来烧完全退了，感冒的症状又出来了。
对于和路檬恋爱前，每天坚持早晚各跑三公里、早睡早起从不熬夜的裴湛来说，鼻子完全塞住的感觉很陌生。他刚刷完牙，五点钟才睡的路檬就递了杯柠檬水过来，饶是因为感冒味觉变迟钝，裴湛也被酸到抖了一下。
路檬见状问：“很酸吗，就挤了半只柠檬啊，感冒的话，吃不吃药都要七天才能好，补充维生素C可以缩短病程，你这次不吃药扛过去，以后抵抗力会变好，就不会这样动不动就生病了。”
……动不动就生病还不是因为你。裴湛不喜欢和小姑娘争辩，但作为男人，被女朋友归入体弱多病人群，裴湛很是郁闷。看到他蔫蔫的，路檬只当他身体不舒服。
在网上查到感冒吃盐吃荤不好，早饭路檬就煮了放了蔓越莓干和白糖的紫米粥，饿透了的裴湛没再反抗，端起碗一口气就吃光了。
饭后路檬拿出了一只生理海水鼻腔喷雾，裴湛看到后一脸抗拒：“这是什么？你又想怎么玩？”
“乖啦，喷两下鼻子就通了。”裴湛个子高，他不肯配合的话，路檬踮着脚尖也喷不到他的鼻孔。
见路檬委委屈屈地看向自己，裴湛硬着头皮坐到沙发上，仰起头说：“给你喷行不行？”
这种鼻腔被冷盐水洗劫的感觉裴湛非常讨厌，因此路檬问他有没有效果时，怕她再来，他只好撒谎道：“完全没用。”
路檬失望了一下，又说：“用热毛巾捂鼻孔也很有用，你等一下下！”
“不用了，就这么塞着吧，挺好。”
路檬也觉得时不时抽鼻子的小动作和闷闷的说话声给她常年冷漠脸的男朋友添了几分可爱的气质，想了想便作罢了。
见裴湛脱掉睡衣换衬衣，尾随到衣帽间的路檬问：“你要出门吗？生了病还是卧床休息比较好。”
“嗯，约了人在画廊见面。”
“你重感冒哎，头不昏吗？”
“还好。”其实裴湛眼下的确有头重脚轻的感觉。他没好意思说，他的身体一贯好，若不是路檬昨夜在一旁“照顾”他，害他隔一小会儿就醒一次，他何至于重感冒。
“约了什么人，推不掉吗？你还是在家休息比较好。”
“感冒而已，没必要推。”
“可是我会担心你……画廊我也喜欢，你带我去吧？”
裴湛并不想带路檬同去，因为结束工作后，他还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地睡一觉。作为沉默寡言的死宅，裴湛为数不多的爱好里自然有睡觉，他睡觉的时候脾气最暴躁，忍受不了一丝干扰。睡着了被人吵醒，哪怕是白天都会发脾气，更何况是晚上。前一夜趴在他身侧、一瞬不瞬地托着腮望着他，时不时拿冰毛巾擦他额头的若是别人，早被他拎出去丢到门外了。
可她这一脸期盼的表情太可爱，这句“我会担心你”太动听，缺乏意志力的裴湛只犹豫了一瞬，就答应了下来。
出发前，路檬灌了满满一保温瓶柠檬水，裴湛光是看到就觉得牙酸，趁着女朋友蹲下系鞋带，他悄悄拿脚把保温瓶踢到了鞋柜下面，待路檬起身，裴湛问：“家里还有口罩吗？”
“对哦，最近患流感的多，你要戴口罩。”说完这句，路檬就踢掉鞋子去找口罩了，等她再回来，果然忘记了保温壶。
裴湛约见的是正装修的超五星酒店的老板，酒店内的六间会议室、三间餐厅、两个酒吧以及两百余间客房需要大量油画装饰，为了提升逼格，老板准备花费重金从裴湛这儿采购欧洲名画。
路檬估算了一下这笔生意的数额，顿感心花怒放。相比热情地忽悠老板和老板娘的路檬，裴湛淡然得多。听到精神不济的裴湛要工作人员送黑咖啡过来，喜欢钱、更喜欢男朋友的路檬立刻结束了忽悠，问清工作人员咖啡角有柠檬后，亲自去为男朋友做浓缩柠檬水。
裴湛这副爱买不买，懒得多说的姿态恰恰戳中了高端客户的心理——卖不出去的东西才需要推销，不愁出手的画自然无须浪费口舌介绍。因此路檬带着柠檬水回来的时候，老板娘正劝丈夫快签合同，她下午有聚会，约了美容师做脸。
然而合同签好，老板娘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笑吟吟地央裴湛替自己介绍展厅里的画，说想买来送朋友。发现老板娘色眯眯的目光全程黏在裴湛身上，年纪大到恨不得能当她妈，叫“小裴先生”的时候，语气却比小姑娘还娇滴滴，路檬直想把手中的柠檬水泼到她脸上，然而瞥见合同上的定金数额，她却决定再忍五分钟，五分钟后这女人还不走，她一定出声赶人。
对于这个要求，裴湛浅笑了一下没应声，转而差人送上醒好的红酒，说要庆祝一下。话题顺势转到了酒上，路檬这才知道，裴湛还做进口酒的生意，聊了一刻钟，他又谈下了进口红酒和香槟的供应。
送走了老板和老板娘，路檬问：“你怎么还卖酒？”
“我自己收藏，有点研究。而且进口酒的利润很高，国外超市几磅一瓶的红酒，在国内可以卖到四百左右，星级酒店里两千一瓶的我买进的成本也就小几百。”
“进口的就一定高端，卖给有这种想法的人，果然算是征收智商税。那你不是能赚很多钱？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有做商人的天赋。”
“我赚再多还不都是你的。”哪是他有天赋，他能高价卖画卖酒，完全是因为有裴家的背景和钢琴家的光环。
想到老板娘那张油腻的脸，以及她临走时说的那句她女儿也在德国，裴湛年中去德国开音乐会，她一定飞过去带着女儿捧场，路檬立刻噘起了嘴：“我才不要你从刚刚那女人手里赚来的钱，她老公就在旁边，还一直盯着你看，说什么还带着女儿去给你捧场。”
路檬脸上难得的醋意让裴湛心情大好，他弯了弯嘴角，说：“她只是说说，她女儿跟裴赫一样大，不可能介绍给我。”
“我知道她不是想招你做女婿，她是自己看上你了好不好！”
听到这句，裴湛一阵恶寒，为了哄女朋友高兴，他闭了闭眼睛，一口气喝光了面前已经冷掉的、巨酸的柠檬水，更放弃找个地方补觉的想法，询问路檬想不想去看电影。
“我想去游乐场坐旋转木马和摩天轮。游乐场开业的时候我上初中，怕你不肯单独和我去，倾家荡产地花了一千五百块买门票，准备把江东那拨人和我几个同学都请去，可最后你和江东都没来，还把票送给了赵二灯他们，我跟要好的女同学说请到你了，兴冲冲地和她们等在门外，等到赵二灯他们的时候，我被她们笑死了。”
这件事裴湛完全没印象了，他摸了摸路檬的头发，笑道：“我请你去，你叫一百个人都没关系。”
在游乐场折腾了大半天，这天晚上裴湛一到家，没等晚饭做好，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在路檬的照顾下，裴湛这场病拖了足足快一周才痊愈。在她眼里，擤鼻涕擤到鼻尖发红的裴湛太可爱，四下无人的时候总忍不住亲他的脸颊和嘴巴，终于被传染上了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