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找回尊严,想抓包一般逼问两句,唇一张就不受控制了,像引诱人:“我洗澡的时候想到你在外面坐着,就觉得,觉得水好烫。”

心咚咚跳,顾拙言强迫自己停手,仅剩的二十条短信都有用。庄凡心迫近他的余光,挤他的胳膊,馨香的沐浴露气味儿飘过来,拙言,拙言,企盼地叫他的名字。

他扭脸看着庄凡心,V领毛衣有些歪,锁骨上的心形刺青露出一半,浴巾还裹着,堆在腿根儿,不知道里面穿没穿内裤。

“你他妈的,”顾拙言嘶哑地咒骂,“在美国学会袒胸露肉给男人看了?”

庄凡心抖动一下身子:“不是。”

顾拙言勾住他,手掌贴着他微凸的脊梁,他止不住地颤,顺从地依进顾拙言的怀里。

庄凡心要解释他没有,他在美国很乖,他还要扯被子盖住双腿,羞耻心回笼,他蜷缩着脚趾想躲起来。

这时候,一股压抑的妒火灼得他皮开肉绽,顾拙言搂着他,警告他,给他下一道死命令:“以后,只能给我看。”

庄凡心轻咛,如久旱逢潮,整个人蓦地瘫软了。

第75章 都醉了,也都清醒。

“你是……”庄凡心嵌在顾拙言的一只臂弯里, 衣衫不整, 刚才还藏着诱惑人的心思, 一张口那么害臊,但犹豫更甚,“是原谅我了吗……”

他用了“原谅”这个词, 十年前的懦弱放弃,那一通摧心肝的电话,所以他和顾拙言重修旧好的前提是, 顾拙言原谅他。

问出来, 庄凡心不眨眼地看着顾拙言,有愧, 有怕,也有忍不住的期待。蓦地, 勾着他的手松开了,他立刻慌了, 紧紧圈住顾拙言的肩膀。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说,“我不问了。”

顾拙言睨着他:“你知道什么?”

庄凡心说:“你心里有道坎儿。”像是揭一层残破的窗户纸, 他的字句那么轻, 魂不守舍般,“那道坎儿是一条伤口……结成的疤。刽子手是我。”

顾拙言道:“没错,是你。”

庄凡心扎低脑袋,埋在顾拙言的肩头深深地呼吸几遭,再抬脸, 他说:“但你给我机会追你,我邀请你,你没有拒绝,我遇到困难你想知道,我求你来榕城,你就过来了。”他呢喃出结论,“你总是对我心软。”

戳破了,顾拙言脸上挂不住:“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是知足。”庄凡心说,手掌从顾拙言的肩膀轻划,抚至脖颈,一抬腕子托住那下颌,扳过来看着他,“但知足一分,马上就不满足一分。”

他寸厘不让地盯着顾拙言的瞳孔:“你喝我炖的汤,我就想天天和你一起吃饭,我在你家刷牙,就想多放一只漱口杯,你在厦门,我想让你来榕城,你来了,坐在这儿,我就想不穿衣服看看你的反应。”

庄凡心一句一句全吐出来,他捧着顾拙言的脸腮,这姿势腻味、做作,能烘得人心口发麻。“你越心软,我越心疼。”他不掺假地说,但掺了无奈,“可又忍不住急功近利地跟你闹,想讨你更多的心软。”

他诚实地坦白,坦然地自嘲:“我现在变得……挺坏的。”

顾拙言所有的不自控都给庄凡心这个坏东西了,那只收回的手又挪回去,揽住,没按着背,而是搂住了腰:“自己变坏的,还是谁让你变坏的?”

那点妒恨如原上的野草,烧不尽,吹又生,只言片语便能燎烧成旺火。庄凡心熏熏然,说:“没和别人乱来。”像是藏着什么,不正面答,“我们东方人,含蓄。”

顾拙言审视庄凡心,隔着浴巾掐庄凡心腰上的肉:“和移情的那孙子怎么亲密过我不想知道,既然现在追我就老老实实的,少看别人,听明白没有?”

庄凡心点头,扭回去穿衣服,一条裤子就两只腿,他却六神无主地套了好半天。顾拙言去窗口立着,摸支烟点上,脸上不喜不怒很平淡,其实吸吐了七八口才把内里的燥火散清净。

从酒店出来已经中午,天气阴晴正好,风徐徐的,特别适合情侣约会。两个人都饿了,这地段繁华,便拣了处挺人气的馆子吃午饭。

大堂内座无虚席,服务生的步伐快得像飞,餐上齐,庄凡心急不可待地动筷子,塞了满口嚼着,吃得特别香。顾拙言一贯端着绅士的排场,笑话道:“饿几天了?”

庄凡心诉苦:“昨天只吃了一顿,在工厂食堂,难吃。”他咽下,嘴唇一层薄油,“那老板前一天想请我,等出了单,就不提那茬儿了。”

“烦你了。”顾拙言说,“喝点汤。”

庄凡心呡一小口,刻意留着肚子:“不想喝汤,我想喝奶茶。”他笑,眼睛里的高兴劲儿直往外冒。顾拙言读懂,配合道:“那么多奶茶店,喝哪家?”

庄凡心说:“一楠!”

吃饱喝足,他们俩奔了曾经最熟悉的那条街,今天是礼拜五,熙来攘往的,每家小店的生意都很红火。

天中关着大门,能望见操场一隅有学生拿着笤帚打仗,是十年如一日的周末大扫除。顾拙言和庄凡心走到门口,说是看望老师,押上身份证,并肩迈入了昔日的校园。

他们熟门熟路,但走得异常慢,三步一停地欣赏校内的草木和砖瓦。食堂的外墙刷新过,一楼的小卖部换了新牌子,体育馆门口多了一架黑色的金属雕塑。

经过图书馆,从窗子窥见期刊阅览室,退休返聘的老校工正在做整理,庄凡心说:“我那时候是图书馆的志愿者,很难申请的,申请表我都填出线外了。”

这还真不知道,顾拙言问:“志愿者都做什么?”

“把还的书分类放好,编码,帮忙挂失。”庄凡心竟然记得很清楚,“每天午休去,因为忙完可以躺休息区的沙发,所以特别多人申请。”

顾拙言回想片刻:“我怎么从没见你去过?”

庄凡心道:“我以前每天都去啊。”他挪近,有意无意地撞对方,“你来之后,我想陪你一起午休,就没去过了。”

三番五次,偶尔碰见图书馆的老师,总要数落他,训斥他,再后来,他的志愿者资格证被吊销了。

顾拙言从未了解,定了定,回神时庄凡心丢下他走出去一截。他抬腿跟上,到花园的甬道,树,繁花,比十年前修整的更漂亮。他却没看榕柏棕榈,不瞧风铃茉莉,只望着庄凡心投在细碎光斑中的剪影。

过往的知觉在复活,庄凡心对他的好,明着的,暗里的,全叫他想起来。

顾拙言怎能不心软,庄凡心走后,那种好,他这些年再也没有尝过。

“你走不动了?”庄凡心停下喊,“快点啊!”

顾拙言吞咽一口,几步便追上,像个被撞破心事的毛头小伙,从后捏住庄凡心的细颈,掩饰道:“校园内禁止喧哗。”

庄凡心嘴角轻咧,感觉这男的好虚伪,校园内还禁止早恋呢,当年不是在教室里亲他?他回头,瞥顾拙言的嘴唇,恰好经过一片阳光底下,觉得渴。

他们找到当时的班主任夏老师,三届学生带过,夏维仍然记得他们的名字,不禁感慨,曾经优秀的两个小孩儿转眼就成熟了。

说了说如今的情况,夏维有股意料之中的欣慰,反复说,我就知道你们会有出息。夸完,又问,成家没有?有孩子了吗?

顾拙言和庄凡心一起摇头,夏维想当然地催,你们抓紧啊。

从办公室出来,庄凡心小家子气地贴着墙走,仿佛怀着小秘密的少女,磨蹭,悄悄的喜和羞,顾拙言撸他的头发,像撸一只猫:“怎么了?”

“你没觉得,”庄凡心的目光很灵,刷地落在顾拙言的脸上,“没觉得夏老师那话,像是催我和你结婚吗?让咱们抓紧。”

顾拙言噗嗤笑喷:“夏老师还问生没生孩子呢,你生?”

若搁以前,庄凡心脖子以上一定全红起来,骂顾拙言胡说八道,这会儿只顿了一下,借坡下驴,比第一抹橘色的晚霞还暧昧:“不跟我和好,却想让我给你生孩子。”

顾拙言语塞,心梗,狠狠地把庄凡心推出去了。

他们两个没正经的成年人晃荡在校园里,不要脸,临走晃去小角落,那年的新监控蒙了锈,外侧多一扇铁栅栏,彻底禁止进入。

庄凡心为现在的学生遗憾,为自己庆幸,曾经顾拙言给他的那份浪漫被锁在里面了。

离开天中,街上水泄不通地堵着,穿行一半时看见一楠时光正在营业。顾拙言和庄凡心奔着那儿,推开门,铺了新地板,桌椅也换了,但墙上还是庄凡心画的画。

吧台后头坐着俩人,一男一女,翻页声,男的语速很快:“没有蜜豆啊,二号让你订,你是不是又忘了?还有芒果,说多少遍青咧咧的不收,要熟透的,甜的!”

顾拙言出声:“老板?”

“哎!黑板上有价目表,您看想喝什么。”只露脑袋顶,男的继续说,“我一会儿就走,今天周五,多营业一小时,一会儿我妈过来。”

他嘱咐完抬头,对上贴在吧台上的庄凡心,愣住:“……我靠?”

庄凡心学舌:“我靠,真是你啊。”

齐楠蹭地站起来,又看见顾拙言,顿时惊得舌头乱甩:“你、你们……我去,真的是你们啊……”他绕出来,伸手杵了庄凡心一下,“活的耶……”

庄凡心一拳搡回去:“废话,你以为我死了?”

“对啊……”齐楠嘟囔,揪住庄凡心的衣领,拽近,粗蛮得像要打架,“我真以为你死了!”陡然拔高音量,带着浓浓的爷们儿的愤怒,“你他妈突然消失,连我都删!还想让我盼你点好?!”

庄凡心拥抱对方,不知道怎么解释,顾拙言过来分开他们,转移了齐楠的注意力。他听他们聊,高考,大学,工作,最近的生活。

手臂被齐楠一抓,继续翻旧账:“你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不联系了?”

“那个……”庄凡心看向顾拙言求助,谁料顾拙言也看着他。

齐楠火上浇油,一股脑地控诉:“谁也找不着你,所有同学你全删了,我怀疑你是不是在美国出了车祸,当时失忆了?以为我们都是微商?”

庄凡心支吾道:“我那时候念大学,成大学生了……膨胀了。”

顾拙言终于解围,对齐楠说:“你现在骂他也没用,还不如让他多买几杯奶茶。”

齐楠气得哼哼,把餐单拍桌上,站在庄凡心的椅子后面勒庄凡心的脖子,像以前那样欺负。发泄够了,又如以前那样问,吃蛋糕么?

“吃,”庄凡心说,“要夏日的初恋。”

神经末梢不受控制,顾拙言在桌底踹了庄凡心一脚,庄凡心抖一下,执拗地重复,要夏日的初恋,并悔恨地加一句,不要梦醒时分。

三个人围着聊天,大家貌似变化很大,又仿佛没怎么变过,顾拙言依旧沉稳帅气,齐楠依然咋咋呼呼,庄凡心捧着奶茶笑啊,聊啊,似乎也回溯到高中生的状态。

庄凡心朝吧台努努嘴:“你老婆?”

“不是 ,雇的帮手。”齐楠低声些,“我现在是单身。”

顾拙言向来敏锐:“单身好啊,你语气怎么有点消沉?”

齐楠扭开脑袋,躲闪,一般提及没面子的事儿才这样,最后吸吸鼻子说:“我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前两年离了。”

顾拙言和庄凡心没料到,都挺吃惊,齐楠叫他们那德行惹得烦,赶忙找补些体面:“现在没人管我,不知道多爽,晚上我做东,去我店里喝酒。”

毕业后,齐楠开了间小酒吧,赔了,折腾两年又开了一间,生意还不错。外面黄昏正浓,趁学生们还未蜂拥而出,他们先转移阵地。

齐楠开着一辆牧马人,顾拙言和庄凡心坐后面。途中,庄凡心抱着蛋糕盒子和齐楠说话,哪片老建筑拆了,某家老店搬去另一个区,班长做了医生,现如今儿女双全……

顾拙言则安静许多,临着窗,眼光随意地放在一处,他沉默地想,庄凡心当年甩了他,要删掉他,并且和所有同学都切断联系。

是怕他通过旁人找寻?还是另有原因?

晚霞浓郁得化不开,变黑的天空开始下压,交接处混沌、斑驳,犹如顾拙言此刻的头脑。齐楠叫他,说今晚不醉不归,他点头,觉得自己的确需要酒精来灌一灌。

酒吧位于一片老旧的街区,平房改造的,看样子是要打造成第二个创意园。齐楠当着老同学的面不禁烧包,招呼调酒师拿出看家本领,还让驻唱歌手提前开嗓。

小卡座,先摆了半打啤酒,庄凡心和齐楠对吹,权当热一热身。再换成一指高的细盅,喝白的,辛辣感顺着喉咙烧至食道,再反馈上脸。

“同桌。”酒过三巡,庄凡心说,“我这些年在外面,没遇见过比你好的朋友。”

齐楠念念不忘道:“那你他妈的删我?”

“我错了。”庄凡心斟满,端杯后手腕晃了晃,酒液泼洒流过他的指间,“我真的错了,给你赔礼道歉。”

顾拙言在旁边吃蛋糕,一扭头,瞧见庄凡心搁下饮尽的酒盅,抬手含住手指,在绷着唇舌舔上面的酒。头顶的蓝灰色灯光凄迷冷淡,那人微醺着吸咬,垂着长长的睫,时不时露出一点湿红的舌尖。

顾拙言没意识到自己有所动作,抓住庄凡心的手腕,拽过来,用毛巾把那只手裹住。庄凡心被拽得向他倾斜,挪了挪,驯服地伴在他身旁待着。

“冰淇淋融化了。”庄凡心盯着蛋糕,隔着毛巾蹭顾拙言的手,“和以前一样好吃吗?”

顾拙言不搭理他,把他的手擦干净,接过齐楠递来的鸡尾酒。客人渐渐多起来,喧哗痛饮,这是正儿八经的买醉的地方,顾拙言半搂半抱着他,与齐楠拼酒聊天,偶尔低头问,吃不吃东西?

庄凡心讨到一客菠萝饭,趴桌上吃,趁顾拙言不注意又喝了几杯琥珀色的洋酒。眼前忽然一黑,他呆住,醉得休克了?再一晃,三两束追光投在舞台上,一支乐队噼里啪啦地演奏起来。

酒吧里变得疯狂,叫得很大声,许多曼妙的身影汇聚到台前的小舞池,扭动着,像藤蔓上的花。庄凡心回头看顾拙言的表情,在晦暗中,顾拙言掐着酒杯仰颈,喉结滚了滚,性感得要命。

庄凡心脱掉了风衣,身上只剩一件V领毛衫和牛仔裤,他站起身,有点晃,一头冲进了舞池的人群中。

齐楠吓得撂下二郎腿:“我靠……”

顾拙言定睛,那群光鲜迷醉的男男女女中,庄凡心是那么的醒目,深刻的五官不惧任何强光,只显得愈发立体,他带着第一次跳舞的青涩,拘谨可爱,然后热了,沁出一层闪光的汗水,动作和音乐越来越契合。

庄凡心扭着腰胯,眯垂着眼睛,转圈时不经意地撩开眼帘,朝顾拙言望去。下面黑,他什么都看不清,却直勾勾地,顽固地飞眼儿。

一支曲子,顾拙言喝了将近一瓶烈酒,到尾声,庄凡心的动作放缓,疏懒酣醉,揉着一把无意识的天真。

等音乐结束,所有人陆续从舞池散开,或嗨或累,皆是一脸沉醉的欲望。庄凡心却没动,立在那儿喘了喘,转身踩上了舞台。

他和乐队的主唱耳语,商量着什么,而后握住话筒架,说:“想借这个地方给我朋友演奏一曲。”

其他客人很捧场,鼓掌大喊,让他唱一首。

“唱歌不太行,我跑调。”庄凡心醉意朦胧地笑,“这首曲子他为我演奏过,后来我自己学,学的时候就希望有一天能给他份惊喜。”

庄凡心抓着话筒架走到墙边,那儿摆着一架小钢琴,他咣当坐下,掀琴盖,随便试了试音。修长的十指在琴键上放好,他紧张得双鬓冒汗,也幸福得如愿以偿。

音符流泻,是那首《菊次郎的夏天》。

顾拙言纹丝不动地盯着台上,庄凡心在为他弹奏,认真得挺着腰背,却因醉酒弹错一两枚音符。在他们不相见的岁月里,庄凡心独自学会击剑,吉他,还有这首曲子,也许还有更多。

酒劲儿真够大的,不然他怎么觉得眩晕。

弹奏结束,庄凡心缩手成拳,从台上迈下来,有点迷失方向地在酒吧里打转,有人鼓掌,有人喊他一起喝两杯,他只笑,软绵着步子寻回自己的卡座。

跳舞弹琴,一股脑做完了,此刻撞上顾拙言的目光才觉得难为情,庄凡心顶着红脸蹭过去,往顾拙言怀里栽,赌一把对方会推他还是抱他。

顾拙言张手抱住,颈窝热热的,庄凡心贴着他呼气。

都醉了,也都清醒。

酒吧里有两间小休息室,凌乱狭窄,服务生们偶尔会睡觉,夜深散场,顾拙言抱着庄凡心去里面休息。

床头上面是窗子,灯坏了,外面的路灯洒进来一点橙光,顾拙言弯腰把庄凡心放下,彼此的面目被那点光照亮了。

庄凡心勾着顾拙言的脖子,不撒手,只装糊涂地撒酒疯,他咿呀地乱说,喜欢,爱,想你想得发疯,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停。

突地,他趁其不备往上窜,薄唇碰到了顾拙言的眉骨。

“失手了……”庄凡心蹙眉,见顾拙言不动,再次抬头碰了顾拙言的脸颊,第三次,他噘嘴触到顾拙言的下巴。

顾拙言压着情绪:“没机会了。”

庄凡心哪儿听,环紧双臂迫使顾拙言下压,昂起头,轻轻啄上顾拙言的嘴唇,一触即分,他瘫在枕头上喘息:“……亲到了。”

他得逞地笑,笑得眼尾湿淋淋一片:“我终于亲到你了。”

唔……

顾拙言俯身堵住庄凡心的嘴唇,那么凶,吸舔着两瓣唇肉,用牙尖磨,咬着,啃着,像一头见到肉星的狼,绝不松口,要嚼碎吞了,一点渣都不剩。

他顶开庄凡心的白牙,探进去,该勾的勾,该搅的搅,吮得庄凡心在他身下打颤。缠在颈肩的手臂软得挂不住,掉下来,他抓着按在庄凡心的头顶。

借着微光酒气,他简直要把庄凡心给吃了。

第76章

两只手腕挤在一处, 被死死地摁在头顶, 被掐着, 手背摩擦劣质的、不怎么干净的枕套,磨得皮肤又红又热。

庄凡心扬着脸,下巴和脖颈连成一道弧, 很流畅,只有喉结凸出一点。身体也绷着,胸膛拱起来蹭着顾拙言的, 他努力回吻, 嘴唇配合地开闭,毛躁而羞怯地碰顾拙言的舌头。

他能感知到, 顾拙言爱他,也恨他, 亲吻他的每一口都是情难自制,同样也是惩罚般的宣泄。

唇间烫乎乎的疼, 漾开腥甜味儿,破了,不知是谁的血珠, 是唇是舌亦不确定。顾拙言脑中一片斑斓, 那年盛夏时节的花,玻璃杯中摇晃的鸡尾酒,庄凡心在霓虹灯光下的瞳仁儿……他分不清楚,他也遭受不住。

顾拙言狂风骤雨地侵吞,渐渐的, 庄凡心挺起的胸口落下去,他便压低追随,庄凡心抻紧的脖子放松,下巴收回,他便一掌掐住,嘴唇吮得愈发凶蛮。

体力悬殊,庄凡心无力招架,鼻腔逸出绵绵的细哼,扭动着腰,肺部被抽空的窒息感令他挣扎起来。“唔……嗯……”他想大口地喘,“嗯……”

顾拙言半寸都没放开,虎口卡着庄凡心的下巴,堵着嘴,舌尖搅动勾缠,掌心贴着庄凡心脆弱的脖子,感受快速的脉搏跳动。

松开时,他的汗滴在庄凡心的脸上。

“……哈……嗯……”庄凡心张着唇齿,拼命喘,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双手也被放开,他动了动,蜷缩起胳膊,两手交叠按在起伏的胸膛上。

顾拙言撑在上方,盯着,庄凡心脸周的发丝全湿了,面颊淋淋地铺着泪,在灯光下泛着水光。他用指腹揩拭,露出皮肤的颜色,红,酒醉的红叠着情迷的红,点了胭脂似的。

那唇叫他衔破了皮,磨软了肉,渗着一星玛瑙珠。那舌头大概是麻得紧,吐露着,舌尖探在齿间,极轻微地抖。还有那眉心眼尾,可怜兮兮地颦蹙着,淌着水儿,叫人不忍欺负,却又不禁俯身糟蹋。

顾拙言将庄凡心唇上的血吮干净,再沿着嘴角描画,顺着腮边临摹,辗转至鬓角,吹开碎发,一口含住那透红的耳朵。

庄凡心短促地叫,很轻的拟声词,难分是人还是猫狗,他触碰顾拙言下压的身体,往上摸,攀住顾拙言笼罩他的宽阔双肩。

顾拙言嘬着一小片耳垂,很软,很薄,舌尖抵在上面细细地顶,顶得庄凡心发抖,顶得庄凡心无意识地叫,嗯哈……或者叫他的名字,或者求饶,说不要了。

清亮的嗓子有些沙哑,被酒精烧得,染着哭腔和鼻音,又比烧人的酒更能拱火。顾拙言咂弄了一会儿,觉出什么来,松开问:“你打了耳洞?”

庄凡心答:“嗯……去年,”试图说得完整些,“公司拍公益照,同事撺掇的……已经快长住了。”

“老外怎么不教点好?”顾拙言责备,却不说打耳洞哪儿不好,仿佛只是挑刺。拇指和食指捻住那一小片软肉,他又说:“给你买小耳环戴?”

庄凡心耻于回应,赧着脸,却抱着羞辱他的人不放手。顾拙言再度吻下去,没那么粗暴了,带着趁虚而入的坏,在庄凡心的毛衫边缘逡巡,挑开探进去,抚摸曾经硌手的肋下。

贴面压着,搂抱得严丝合缝,摸得喘息难停。

不知道今夕何夕,忘却这里是何处的夜半时分,窗外是残旧的小街巷,有醉鬼骂街,有勾搭成双的男女嬉笑,窗内,只有顾拙言和庄凡心相隔十年的亲热。

嘭,门被推开,酒吧打烊了,齐楠醉醺醺地找了他们一圈,此刻定在门口,揉揉眼:“我靠……”揉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不是吧,哎呦我靠。”

一片漆黑里,床头落着微弱的光,两个人纠缠着,上面那个能看出是顾拙言,下面的被完全覆盖住,看不清是谁。

“顾……”齐楠犹豫地走过去,“老同学,看不出你这么会玩呃,但我这是正规酒吧……而且这休息室谁都来躺,还当库房用,不干净……”

顾拙言抬一点头:“出去。”

“哎,行,行……”齐楠趁机往下面瞅,“那你玩吧,但是戴套啊……419是吧……”瞅见一块衣服,羊毛衫,立即想到庄凡心,“我同桌找不着了,你没看见吧……”

他叨叨着转身,往外走,瞥见床上纠缠的两双腿,被压着的那双腿很瘦,但不是女人的那种纤细。牛仔裤,白球鞋,高中时他曾经取笑过的比他小两号的脚……

齐楠愣了三五秒,说是愣,其实已经动了手:“你他妈!”他用力推顾拙言的身体,“庄凡心!是不是你!给我出来!”

顾拙言没防备地被推到一边,庄凡心瘫在床上,露着腰,嘴唇耳朵红得滴血。齐楠吓得醒了酒,抬脚踹在床腿上,指着顾拙言骂:“你他妈是同性恋?!同学你都搞!我要是不进来你是不是想强奸他啊?!”

破床嘎吱一晃,顾拙言躺着,闷着声乐。

齐楠火大:“还你妈笑!”弯腰去拽庄凡心的手臂,被挥开,抓肩膀,庄凡心扭开往顾拙言身边滚。

齐楠大骂:“你送什么送?!屁股开花你!”

幽幽的,庄凡心开口:“我也是同性恋。”

一切吵嚷归静,齐楠杵在床边,头特别晕,结结巴巴地乱吭哧。他说不出下一句,只往外退,退到门口,咬牙切齿地骂一声口头禅:我靠!

嘭,门关上了,在黑暗中震起一环飞尘。

庄凡心撑着胳膊坐起来,下了床,晃悠到门后挂锁,反身靠住门板,他才看清这一方屋子有多么寒碜。

那么逼仄,仅能容下一张旧床,墙边堆着空的还没处理的啤酒箱,条纹床单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过,净是褶皱。

顾拙言躺在上面,就着被推翻的姿势,两条长腿大喇喇地搁着,裤兜显出烟盒形状,那形状旁边,是鼓囊囊的、饱满的一团。

庄凡心晃回床畔,屈膝跪上去,缓缓趴伏在顾拙言的身侧。他环住顾拙言的腰,那儿敏感,所以并着手指揉了揉。向下摸,度过胯骨后,指尖探进顾拙言的裤兜,把烟盒捏了出来。

“吸吗?”他问。

顾拙言没吭声,半睁着眼眸,抬手兜住庄凡心的后脑。打开烟盒,庄凡心抽出一支烟叼嘴里,攥着打火机的手有些抖,好几次都没点燃。

嗤,顾拙言笑话他,宠地、疼爱地低喃:“真够笨的。”

终于点着了,庄凡心把烟盒和打火机丢在一边,夹着烟,收紧腮帮吸一口,噘嘴冲顾拙言呼出白色的雾。

烟草味儿,酒气,破屋子的霉味儿,混合着却不太难闻。他把烟嘴递到顾拙言的唇边,又问:“吸吗?”

顾拙言咬住,熟稔地抽起来,庄凡心第三遍问:“吸吗?”

“吸。”顾拙言总算吭气。

庄凡心抿住嘴唇,用门牙咬着下唇剐蹭,他趴在顾拙言的臂膀上,徘徊至胸口,挑着眼睛与对方四目相视。

一蜷身子,庄凡心出溜到顾拙言的腰腹间,双腿呈跪姿,膝盖挤着顾拙言的大腿外侧。卷起一点卫衣,他克制着手抖,一下,两下,解开那运动裤的抽绳。

顾拙言微微动弹一瞬,浑身的肌肉群都揪紧了,绞着根根神经,过电似的,皮下刺啦刺啦地发麻。

唔……不知道是他的闷哼,还是庄凡心的噎呛。

他掐着烟,指腹在烟头上擦过,那海绵头不软不硬,被口腔含过变得潮湿。他望着庄凡心躬起的后背,像一弯月,或一拱桥,咬住烟头时忍不住挺了挺腰杆。

烟头被口腔包裹,顾拙言忽然变成初次抽烟的新手,舌头舔舐,牙齿不小心磕碰,含了半晌才想起下一步,然后掐着它轻轻一嘬。

那股电流直窜到头皮,顾拙言缓了缓,肝火却烧得烈焰熊熊,燎到嗓子眼儿,幻化成焦木般滚烫粗粝的一声哼喘。

他吞吐,过电,挺腰落下撞得破床作响。

烟终于被吸到了根部,烟头湿得渗水儿,胀大一圈,哪知道最折磨的是谁……顾拙言在墙壁上按灭烟蒂,伸出手,抚上庄凡心露出的一截后腰。

尾椎骨凸起,他摁,用薄茧来回地碾,碾得庄凡心跪伏着摇晃,颤巍巍,嘴里呜呜地、无法说话地求饶。

伴随那搔灵勾魂的一声,倏地,顾拙言咬着牙,吞尽喟叹,却掩不住双眸赤红。

昏暗的寂静中,庄凡心急促地喘起来,犹如经历一场激烈的长跑,枕在顾拙言的腹肌上一口接一口,良久难以平复。

顾拙言何尝不是,精神都迷乱了,吸进的尼古丁仿佛是海洛因。

半晌,他摸索到庄凡心的手臂,将人拽上来,就着那星寒酸的光,温柔地捧住庄凡心落汗的脸蛋儿。

庄凡心不敢看顾拙言,睫毛簌簌地扑扇,唇瓣好像闭不拢,微张着,比红玫瑰更艳。唇周很湿,不正常的湿,下巴上沾着一滴看不清颜色的水珠。

他不安地扭了扭,扭完才发觉是因为害羞。“你,我……”该怎么说,他甚至没想好要讲疑问句还是陈述句,最终报告般,“我咽下去了。”

顾拙言勒着庄凡心的腰:“苦么?”

庄凡心臊得抬不起头:“有一点……”他没有嫌弃的意思,舔了舔嘴唇,“像黑巧克力。”

顾拙言拆穿:“你又不吃巧克力。”

“……对噢。”庄凡心埋住脸,把声音闷得那么小,“多尝几次,我就会形容了。”

顾拙言轰地烧起来,翻身将庄凡心压实,打量着,外面是细白肉,内里是浪荡骨,甜的,腻的,伸手下去,一经触碰这糟心的东西便看着他连哭带颤。

“这儿脏。”顾拙言低头亲那眉宇,“给你摸摸好不好?”

庄凡心乖顺点头,臣服地靠进念了十年的怀抱。

第77章 不至于吧?

天空一寸寸浮白, 亮了。

熹微从窗户里洒落床头, 很淡, 不足以隔着眼皮把人晒醒,何况顾拙言和庄凡心都侧着身,胸贴背, 臂缠腰,不正经但温馨的一种姿势。

顾拙言低头蹭着庄凡心的后脑勺,鼻梁隐在那细密厚实的发丝里, 怀中充盈, 胸至腹都是暖的,运动裤有点拧巴, 贴在胯上,走光了三公分人鱼线。

身前, 庄凡心枕着他的左臂,呼呼地睡, 盖着的风衣下头,V领毛衫被拽得薄肩半露,牛仔裤松垮地褪着, 勉强遮掩住不可见人的位置。

窗外的老街巷逐渐有了动静, 通勤的脚步经过,或缓或急,不远处的早点档子营业,做买卖声,四处嘈杂掺着烟火气, 悠悠地飘荡。

不出两分钟,庄凡心敏感地醒了,上下睫毛抖搂开,滞着眼珠,先看见一面斑驳发黄的墙壁。脏,粘着布兰妮的性感海报,写着废品站的电话,最新鲜的痕迹是一点烟头烫出的黑点。

他记起来了,那是顾拙言昨晚干的。

干这缺德事儿的时候,他跪在床上给顾拙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