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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千山点头:“不提不提的,我都快忘了你们是亲戚。那么说,商老板今天也来啦?”

  范涟心里一突,竟连薛千山都知道这俩人的奸情了!支支吾吾笑笑答应了一声。薛千山豪迈道:“好!来得正好!”不知道他这是要干嘛。

  二楼的起居室盥洗间全部开放给客人用,客人占了屋子,就学洋人的派对那样把门内把手上的花环取下来挂到外面,以示请勿打扰。商细蕊当然不知道这个别致的小规矩,不过程凤台站到外面,就听见屋里的唱片机在唱戏了。除了商细蕊,不能是别人。开门进去把花环挂到外头,商细蕊正站在一排玻璃橱前面挑挑选选,手里拿着几张唱片,程凤台想从他手里抽出一张来看看,商细蕊紧攥着不撒手。

  程凤台拍他一下屁股:“松开!给我看看怎么了?”

  商细蕊不情不愿地给松开一张,一看居然是他早年间灌录的唱片《飘零泪》。这可开眼了,这些年只见那些不如他的角儿灌了一张又一张,只有他婉拒了几个唱片公司,坚持不肯开金口。再把其他几张拿来看,诸如《庚娘》、《春闺梦》、《十三妹》、《铁弓缘》等等的著名唱段,只有一张《红楼二尤》是与蒋梦萍的合唱。这应该不至于就犯了他的忌讳,使他再也不愿录唱片。

  程凤台拿了一张要放唱片机里去,商细蕊嗷嗷叫着夺过来,与其他三张叠在一起,往大腿上一磕,全都给掰成了两瓣!程凤台心疼极了!把唯一硕果仅存的一张藏到身后,惊怒地瞪着商细蕊:“疯啦你?!好好的唱片你毁它做什么?傻小子!”

  商细蕊二话不说,扑上来就要抢。两人躲躲闪闪,纠纠缠缠地闹成一团。商细蕊把程凤台逼倒在一张欧式的贵妃软榻上,把他西装都压皱了,喘吁吁道:“你给我!”

  “给你干嘛!再掰了?”

  “过去我唱得不好!”

  “不好你就要掰了它?你这算什么脾气!”

  “就是这样!快给我!我的东西!你管不着!”

  程凤台高高地举着唱片,一手按着商细蕊,商细蕊趴在他身上扭屁股扭腰的要去够,把他邪火都扭出来了。他们一个要毁掉自己过去不令人满意的历史,一个要护着心爱之人不为他所知的历史,却都忘记了这些都是范涟的收藏,他们作为客人,实在没有资格擅自争夺主人的收藏品。

  商细蕊这把力气认真闹腾起来,程凤台一个少爷家的从来不是对手,就觉得他跟个年轻力壮的雄豹子似的,紧绷的筋肉,精瘦矫健地伏在身上踢腾着翻滚着,快把肠子都给踹断了,肋条骨也压得生疼。

  程凤台憋得咳嗽两声,狠狠拍他屁股道:“他妈的,再闹我就干死你!”

  商细蕊鼻尖对着他鼻尖,堪堪怒目:“来呀!干呀!”

  程凤台被这利刀子眼神一盯,心里边也迅速蹿起一把邪火,嘴上反而放软了声音,贴他耳边道:“那让我听听,让我听听商老板过去唱戏的声音。”

  商细蕊将信将疑:“听完就给我?”

  程凤台保证:“一定给你。快起来吧!把你二爷压扁了都!”

  商细蕊翻身从他身上爬起来,大喇喇在贵妃榻上坐好,拍拍这张长榻,闲闲道:“外国人的这种椅子真舒服,比沙发和席梦思还舒服。”

  程凤台道:“这里面没有弹簧,就是海绵。舒服吧?舒服给你买一张。”手中珍而重之地把商细蕊的唱片放上,再去倒了两杯红酒,递一杯给商细蕊。商细蕊一仰头就干了,咂咂嘴:“酸的,和驴尿一样。”

  程凤台皱眉笑道:“你就知道驴尿是酸的?就是驴尿也不是你这个喝法!”又给他斟上一口,紧挨着他坐下。

  唱片机里慢呀呀飘出些唱词,一听就能听出来这是商细蕊的声腔,嗓音水嫩嫩的,比现在更要脆亮一些,音气却不如现在绵长轻巧。程凤台品着酒,听着戏,神色陶醉,分外有一种追溯时光的感慨。他错过的这一段美丽岁月,如今只能用耳朵领略一二了。商细蕊跟着哼哼戏腔,猴儿一样横过来竖过去,在贵妃椅上翻腾,最终脱掉鞋子把脚搁在程凤台大腿上,以一种醉酒的姿态枕着扶手仰天半躺,嘴里跟着哼哼戏,心里不带什么感触,只是非常悠然。忽然就觉得屁股后面硌着什么,撅屁股伸手往贵妃椅的缝隙里掏啊掏,掏出来一只拨浪鼓和一团小婴儿的袜子,他丢掉小袜子,跟着戏里的节奏就开始摇拨浪鼓。

  程凤台打一下他脚底心:“你就不能消停点!”

  唱片机里的商细蕊处在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已经红透了平阳方圆百里,搁在偌大的中国却算不得什么。商菊贞为了栽培他,带着戏班子到天津武汉广州几个地走了一趟穴,才算真正把商细蕊水云楼闯出一番名号来了。最后走穴走到上海,唱片公司的经理慧眼识珠请他录了四张唱片,有他个人的,有与人合辑的,每张发行不过三四百的样子。等到商细蕊名气响遍九州,唱功也入了化境,正该是认认真真灌两张唱片的时候,他却已经不愿意把声音装在小圆盘子里了。

  “那么,商老板为什么不肯再录唱片了呢?”程凤台一手伸进了商细蕊的裤管里揉他小腿,揉得商细蕊直踹他肚子:“你不把好戏录下来,多可惜啊!比如前阵子俞青在,黎伯还没病,好好录两出你们拿手的给票友一个念想。”

  商细蕊为什么不愿意录唱片,这又是另一个小掌故了。商细蕊与义父商菊贞同一个脾性,皆是喜好夸耀。最初灌录唱片,被公司经理千捧万捧,他也是得意非常,觉着很荣耀。后来父死姐嫁人,商细蕊带戏班入北平,拜在宁九郎门下,对宁九郎真心佩服得紧。某日路过一条小胡同,一户人家半敞着大门,女子浓妆艳抹,发鬓斜插一朵大红绒花,衣襟松开着一粒扣子,靠在门框上像在同小贩讲价钱,门里是几个男人喝酒划拳的声响。这一看就是一名暗娼。商细蕊待要快步走过他们,就听见那女子道:两个大钱,不能再多了!就要宁九郎的《碧玉簪》、《桑园会》来听听,少唱一段就砸了你的戏匣子!

  小贩将将就就,背着那只硕大的唱片机随女子进了屋,不一会儿寻欢作乐的声音里夹进了宁九郎的袅袅戏音。商细蕊立在外面,听在耳中只觉万蚁啮骨,就想踢开门冲进去打一架,把那只唱片机砸到稀巴烂。从此以后就很抗拒录唱片这件事了。宁九郎后来知道这个缘由,笑道我们在台上唱戏,下面坐的什么人都有,为什么暗门子里放我的唱片你就不乐意了呢?商细蕊很难把这个问题说得清楚,他就是觉得如果是专程来听戏,台下坐着枪毙犯他都愿意唱;但是掇过一张唱片随时随地取个乐,听的人嘴里说着不三不四的话,心里想着不三不四的事情,耳朵里听个戏,就为了热闹热闹,商细蕊可不愿意。那就好像把他心里很要紧的东西给辱没了。

  宁九郎听说以后,笑话他年纪轻轻,倒是和侯玉魁那个老梗头想到一块儿去了。侯玉魁也正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一生仅仅录了两张唱片。而那个时候,商细蕊还不认识侯玉魁。

  唱片机里的商细蕊在唱:

  ——被纠缠陡想起婚时情景,算当初曾经得几晌温存。我不免去安排罗衾秀枕,莫负他好春宵一刻千金。原来是不耐烦已经睡困,待我来再与你重订鸳盟。

  唱得真是一字三叹,旖旎煞人。

  程凤台放下酒杯子,凑到商细蕊面前对他不怀好意地笑。商细蕊可明白这个笑的意思,程凤台的笑容,在他眼里一律视为淫笑,举起拨浪鼓,挡着程凤台的脸摇了两下:“你看,好玩儿吧?”

  程凤台一把夺过拨浪鼓,远远抛开,动手去解商细蕊长衫的扣子:“那个不好玩,这个好玩。”说着一腿跪在榻上,整个人伏在他身上,专心致志笨手笨脚地解那一粒葡萄扣。这一件长衫是新上身的,扣子特别地涩,商细蕊心照不宣,非常配合地仰起脖子使他更容易下手,嘴中却嘲笑道:“哈哈!这是在你小舅子家!你这臭不要脸的大淫棍!”

  程凤台解开一粒扣子却不动了,商细蕊以为这个淫棍经他一句斥责,是要改邪归正了,正要坐起来说话,被程凤台牢牢按在榻上:“不要动,让我看一会儿。”一面以痴迷的神情凝视了商细蕊一会儿,从下巴到脖子,从脖子到衣襟间细狭的一段锁骨,赞叹道:“我从商老板身上发觉到,长衫解开一粒扣子,露出一段脖颈,严肃中带着诱惑,特别勾引人。女人的旗袍虽然也是这个款式,但是学不来这个味道。”

  商细蕊捂住脖子:“你让范涟也穿上长衫,天天解扣子给你看好啦!”

  程凤台恶心得都不敢想这幅画面。接着干正事,掰了两下商细蕊的手,他捂得死紧,说什么也不肯露出脖子了。这个戏子就是这样子,要说放得开,那是很够放荡的,比方现在,在人家家里作客作到一半想要荒唐一下,他也不会推拒。有时夸他哪里好看,他还恨不能揽面镜子来照一照自己。但同样一件事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忽然地害羞起来,卯足了劲不服淫威。程凤台至今也没能摸透这个规律,努力几次未果,笑道:“好,你捂着啊,千万不能撒手,说什么也不能撒手。”

  商细蕊看着程凤台认真地点点头,眼睛里很天真。程凤台被他这么看一眼,浑身发痒,下头就要涨得炸了,把商细蕊的裤子褪到膝盖,自己只解了裤头。因为没有润滑,进行得十分艰难,一点一点湿润,一点一点研磨,弄得满头大汗。最后索性替商细蕊先泻了一次,拿他自个儿的精水抹得他满屁股都是,才顺利得进去了。

  程凤台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亲了亲商细蕊的小腿。商细蕊出精之后神魂飘荡,贵妃椅又是非常狭小的,程凤台身体热烘烘地直把他往软椅子里挤。他耳中听着唱片机里几年前的自己在唱着戏,而此时此刻的自己正被男人压着在干那种事,再怎样淫荡的人,心里也要产生很怪异的感觉了,简直神魂颠倒。手脚发软地推了程凤台两下,深深松出一口气。随后发现,他还是喜欢被程凤台压制住的这种逼仄的感觉。

  程凤台急促地笑道:“商老板,快捂着脖子!好脖子都被我看去了!”

  商细蕊被弄得稀里糊涂正在神游,听见要他捂住,他就马上紧紧捂住,那姿势像是在扼着自己的脖子,又傻又可笑。程凤台大笑两声,慢慢动起来。二人上半身衣着整肃,下边大开大敞着,商细蕊伴着他自己的戏,高高低低地哼哼开来。程凤台对此没什么别样感受,只觉得相当助兴,另有一番滋味,故而有意地使劲捣弄他,使他抑不住地出声。

  一张唱片播完,午时过半,该开饭了。范涟知道这俩人一旦搅在一起那是如胶似漆,一般遣一个佣人去喊一声是请不动他们的,何况这对商细蕊也显得不够敬意。寿星佬儿撇下客人,亲自前去传膳,站到门口就听出点异样动静了,神使鬼差扭开了门把手,抬眼往里一张望,程凤台和商细蕊可真真如胶似漆着——俩人的屁股还连在一起呢!

  商细蕊惊呼:“哎哟!”

  程凤台怒叱:“关门!”

  范涟今天和商细蕊多说了两句话,也被传染了些许傻气,门一关,把自己也关在屋里面了。再想要出去,门外走廊里恰好来了两位女士,在那抱怨天气热,大厅里没有穿堂风。她们这一待,只顾着说话,一时半刻也不像要走的样子。范涟要是出去,她们只要一回头,很容易就被瞧见屋子里的情景。

  程凤台骂道:“瞎了狗眼了!不看看门把手你就进来!”

  范涟臊极了,回嘴道:“你他妈干戏子干到我家里来!你还是不是人啊?”他是正经的大学生大少爷,轻易不吐脏话的,可见气得不轻,上前两步,压低了嗓音怒骂程凤台:“还说你俩不是只有床上那档子事儿!你俩还真不是!都不跟床上弄了!我是瞎了狗眼!瞎了狗眼我才信你说的那套!”

  程凤台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个时候找架吵的,类似的情况在舞女小姐那里他又不是没见过!怎么这回就特别见不得了?正要骂回去,商细蕊浑身发颤面色绯红指着范涟:“你!转过去!”

  范涟一怔,立刻背转过身站好。他也是火气上头了,竟然只顾着骂他姐夫,忽略了这位戏子大爷。不过乍然一看,戏子大爷被搞得湿淋淋晕陶陶缩成一团,还以为背过气去了,原来这么有精神。

  商细蕊实在顾不得什么害羞不害羞的了,他正舒服得眼泪都含在眼眶里,轻轻掴了程凤台一巴掌,教他面对着自己:“你!给我动!快点!”

  程凤台得令,一抽一动地卖力大干,反正当着范涟,他也不见外。范涟听到商细蕊的口气,忽然就乐了,对着墙壁摇摇头,扑哧一声笑出来,掏出香烟来抽一根。以为是程凤台在这玩戏子,看来其实是戏子在玩他嘛!让怎么干就怎么干,怠慢了还要挨耳光,累得跟条狗一样。范涟一下子就觉得解气了:这个卖屌货!

  程商二人舒爽了个彻底,把茶几上铺的蕾丝台布拿来擦了身,慢慢地系上裤子,范涟这才敢转过来,笑嘻嘻地打量着他们:“你们两个,一个西门庆,一个潘金莲。真把我这儿当王婆茶铺啦!”

  程凤台搭上商细蕊的背:“呐!金莲!快去叫他一声干妈!”

  商细蕊不吃这个玩笑,表情特别严肃,一声不吱。除了脸还是很红,其他根本看不出是刚刚经过一场情事的人。他是用严肃来掩盖羞愤,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刚才和程凤台睡觉的不是他。

  “别!可别拿我开涮!我担当不起!”范涟连连摆手:“还有你们把这张椅子也搬走吧,我怎么瞧着它头皮发麻。”

  程凤台和商细蕊对这张椅子倒是很有感情,真的有打算把它搬走。

  范涟道:“得了,找你们就是来喊声开饭。楼下估计都吃上了,洗个脸快下来吧。”正要走了,眼角瞥见地上的几张碎唱片,怪叫一声:“老天爷哎!这是谁干的!”

  商细蕊还是不吱声。程凤台道:“反正不是我,我没有那么欠教养。”商细蕊冷哼一声表达不满。

  范涟蹲地上可欲哭无泪了:“绝版啊!我的商老板哎!全都毁咯!这招谁惹谁了?哎哟!心疼死了!心疼死了!”翻来覆去这几句话,真让人听出几分痛心了。几张唱片被范涟从平阳带到关外,又从关外带到北平,商细蕊跟着张大帅曹司令然后又到处走穴的那两年,他全靠这几张片子寥慰寂寞,现在有钱都难买了。

  程凤台对着镜子系领带不理他。商细蕊忍不住道:“你不要这样。我不是活在这里嘛!你不要像在给我哭坟似的。”

  程凤台对着镜子哈哈大笑,范涟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商细蕊道:“而且也没有全都毁了,还有一张呢!”范涟眼睛一亮,商细蕊从唱片机里把那一张《春闺梦》取出来,用力一拗,片子就在范涟眼前碎尸两段:“这下才是全都毁了。”

  程凤台忍不住狂笑起来,搂住商细蕊亲他额角。范涟气得连连干嚎:“姐夫!你也不管管他!看把他惯的!他过去可不这样!”

  程凤台道:“他力气那么大,我管不住他。”

  商细蕊则道:“我过去就这样,不这样是因为我和你还不熟。”

  范涟听他这么一说,不由产生一种被名角儿目为私人的荣誉感,饶了几张戏票做补偿便罢休了。

第64章

  他们三人在楼上打着趣儿,互相抬杠。程凤台商细蕊洗手洗脸,重新捯饬得人五人六的。范涟看商细蕊神色渐渐自然,就开始犯欠,硬要站在盥洗间门口看商细蕊洗脸,以弥补他从来不曾到后台看商细蕊卸妆的遗憾。这是胡说,当年在平阳,他可没少往后台蹿。

  商细蕊也拿他没办法,一面往脸上泼水,一面说:“我真搞不懂你们,这有什么可看的呢?卸个妆你们也爱看,吃碗炸酱面你们也爱看。”听这口吻,范涟这号票友还不少。在他们的莫名执着之中,商细蕊的吃喝拉撒似乎都值得被围观一番。

  程凤台道:“他就是这样没见识。以后你也别唱戏了,端个饭碗上台吃给他们看!”

  商细蕊想了想,觉得这样一举两得,其实挺美的。

  范涟道:“是,我哪有姐夫见识多。商老板该见不该见的都叫你给见了。”

  程凤台睨他一眼:“你今天不是也见到了么?”

  商细蕊脸上挂着水珠子,刷地一抬头斜眼盯着范涟,准备范涟要是说看见了他的屁股,他就扑上去打死他。范涟多精啊,就知道他姐夫这是刨了个坑让他跳,再被商细蕊这么警觉地一盯,立刻怕得矢口否认:“我看见商老板什么?我就看见你个屌了!”

  商细蕊哈哈一笑,继续低头洗脸,反正程凤台皮粗肉糙不值钱,看到就看到了。

  程凤台装腔作势哎哎怪叫:“你这个下流胚啊!就这么被你占便宜白看啦!”

  他从前在小公馆赤条条办事时候还有什么没让人看到过,大方得都变态了,这会儿装起正经人。范涟失笑道:“你搞搞清楚!一向是说看见媾合是要倒霉的,怎么你还跟吃亏了似的!”

  商细蕊洗完了脸,对着镜子在擦干,插言道:“我们平阳也有这个说法,撕破裤裆就能化解了!”

  程凤台一拍巴掌:“这没问题!”上前按着范涟就要替他化解。范涟也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少爷家,与程凤台气力相当,颇能厮缠一会儿,只是那动静实在可怕,两手捂住了裤裆拼死反抗,叫得嗷嗷的,好像是保卫贞操的大姑娘。然而范涟这场寿宴,注定还未开席就一波三折。门被敲了两下就不请自开了。范金泠进来便一愣,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呆住了:“哥!你们这是……干嘛呢!”程凤台一扭头,看见范金泠手上牵着的人,也呆住了,连忙从范涟身上爬起来:“没事,我和你哥闹着玩呢。察察儿怎么来了?谁送你来的?”

  察察儿梳了两条麻花辫子,身上穿着蜀锦缎子的淡蓝色旗装,石青百褶裙子,脚下一双黑皮鞋。粗一看像是现在女学生们的制服,可是站在范金泠全套洋装的身边,却被衬出了十足的二奶奶风格。这样穿着好看虽也很好看,然而像他们这样有钱人家的年轻小姐,一般除了制服旗袍和洋装,都不兴再穿衣裙两截的旗装了,这已经过时了。

  察察儿脱开范金泠的手,谁的招呼都不打,扮着一张脸自行坐到贵妃榻上生着闷气。比起商细蕊初见她那时,察察儿已经长成了个大姑娘,与汉人不同的雪白的皮肤,头发眼瞳是愈加幽深的琥珀色。她与兄姊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之处,但仍然非常美丽,一种缺乏人情味的冷酷的美丽。商细蕊从盥洗间走出来,她好像已经忘记这个戏子了,一眼也不带看他的,只望着程凤台:“哥,你还管我吗?”

  程凤台近乎谄媚地笑道:“管啊!你是我亲妹子,我哪能不管你呢?怎么不高兴一个人跑出来了?和你嫂子说过了吗?”

  察察儿赌气似的扭过头,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范金泠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道:“姐姐大概还不知道。察察儿是自己坐了黄包车来的,车钱也没带在身上,得亏门房记得她,给她垫了钱带进来了。”

  两位姑娘坐在这张刚才承欢的椅子上,使她们的哥哥们都有点尴尬。范涟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鄙视地睨了一眼程凤台,决定明天就找工人把它丢出去,放在这里真是膈应死人了。程凤台一贯厚颜无耻,毫无羞惭。商细蕊对此也没有什么反应。商细蕊只顾面色恶劣地瞪着范金泠。范金泠也注意到他在看着她了,而且好像是在盯着她一弯光裸的手臂在看,心想这个臭唱戏的,对着女孩子眼睛还这么不规矩!恨恨地剜了个白眼丢过去。因为她与蒋梦萍非同一般地要好,看到商细蕊就由衷地厌恶,别人都捧着他是个角儿,由此宽宥他美化他,她可不买这个帐!真想不通这种荒谬恶毒天理难容的人怎么会成名成家,受尽追捧的,更想不通其中似乎还包括了她的哥哥和姐夫,真是不分是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