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点半,同伦明总裁程顺成谈东区的合作开发案。”

“9:40,在酒店顶楼的Felix餐厅吃brunch,花旗银行驻港的负责人也会出席。”

“11点,企业家峰会。座位安排上,章臣集团的章朝志坐你左边,右边是李氏的李兆佳。资料在这里,你看一看。”

胡骞予放下筷子,接过A4纸大小的获奖感言,随意的翻了翻。视线随即再度转回到我身上。他笑一笑:“你不饿?”

王书维闻言也看了我一眼,顿了顿,又继续说道,“12点半,李辉泽邀你出海,他对东区的开发案也很有兴趣。”

我在王书维深潭水一般清澈的声音中,坐下,拿筷子,吃早餐。

王书维丝毫不被我们打断:“3点半,40192号地皮的拍卖会,李兆佳、李辉泽两兄弟主牌…”

胡骞予的行程表,我竖着耳朵听。

拍卖会是胡骞予此次香港之行最重要的目的,说实话,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胡骞予夹了只虾饺到我的餐碟里:“味道不错,试一试。”

我已经认命,王书维已经知道我和胡骞予的关系,我也没必要再装。

“谢谢。”我说。

胡骞予见我夹起那只虾饺塞进嘴里,颇满意,轻笑一下,淡淡点头,随后看向王书维,语气却已经恢复成了平时的淡然:“从这里到伦明大楼要多久?”

王书维沉默片刻:“不堵车的话,25分钟。”

闻言,胡骞予看了看挨着对面墙壁的落地钟,似乎想到了什么,低了低头,随后站起身。

“怎么了?”王书维推了推无框眼镜,问。

“我刚打电话到总台,听客房服务部的人说半岛这里的壁球室很棒。走,陪我去打壁球。”

“可你8点半就要…”

胡骞予笑一笑,“我算过了,打半个小时的壁球,8:50可以赶到他们晟天,”

他起步朝外走,对身后的王书维说,“20分钟是等待的极限,到时候再跟他们谈,效率会高很多。你怎么忘了,这还是你教我的。”

王书维难得地露出了些许笑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是啊,我怎么忘了?”

下一刻,王书维敛去笑,放下存储满了行程的PDA,快步跟上胡骞予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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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吃我的早餐,听到身后胡骞予问:“为零,你不去?”

我没搭话,摇摇头。

我其实对壁球这一类的运动尤为钟情,原因很简单:壁球运动强度大、对抗性强,压力大的时候与朋友或合作伙伴来一局,异常的畅快淋漓。

我和胡骞予也打过几回,知道他是个中高手。

可我刚跑完步,实在是没力气和他来上几个回合。

听见关门声,我放下筷子,擦拭一下油腻的嘴角,起身朝客房卧室走去。

胡骞予习惯在卧室看文件或用电脑,我在卧室找到胡骞予的手提电脑。

抬腕看看时间。胡骞予打球,应该没那么快回来,我时间应该够。

我把自己的U盘插入USB槽,电脑开机,密码破解程序开始运行。

破除密码之后,我找到那份地皮标书,将标书导出,发到李辉泽私人邮箱。清除了使用痕迹之后,关机。

此时离胡骞予离开已是一小时之后的事。

我舒口气,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换好衣服,化好妆,这时,我电话响。

我接起,对方立刻出言:“林小姐,你在耍我吧?”

所谓利益

我接起,对方立刻出言:“林小姐,你在耍我吧?”

我笑一笑:“收到标书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标书?”

李辉泽紧张的声线之中似乎还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好奇。

我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自有办法。”

李辉泽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他顿了顿,心情似乎突然大好,语中带笑:“要是我知道那场慈善晚宴给我带来那么大麻烦,我真不该去的。何万成那只老狐狸真是害死我了。”

我笑,表现无知:“你对这块地皮也是势在必得,我这怎么叫害你?而且,就我所知,你二哥最近把你压的很死。”

“胡骞予可不是什么…”他说到这里,蓦地顿住,很快改口,“你真的确定是2亿1千万?”

我自然是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但却只能装作不知,明知故问道:“什么意思?”

“那块地皮,可远不止这个价格。”

我当然知道这块地不止这个价格。

以我事先对这块地皮的了解,和为此搜集的资料看,位于九龙的这块地皮确实值钱,又首开了内地与香港政府合作开发新概念绿色园区的先河。

我的估价,在3亿1千万上下浮动。

可是,我并不打算告诉李辉泽。

这些讯息,我知道,李辉泽也一定知道,我没必要告诉他。

而我要告诉他的是,我有能力弄到胡骞予的标书,也因此,有和他合作的资格。

“那么…你的估价是多少?”我问。

李辉泽那头笑出声,随即声线一僵:“林小姐,你该不会是和胡骞予派来,要套我话吧?”

我也不与他再绕弯子,直接说:“我的估价是3亿1千万。”

那头明显顿了顿,随即问:“林小姐,为什么要把假的标书mail给我?”

“那份标书未必是假的。”我说。

“哦?”李辉泽似乎被我引出了兴趣。

我缓缓地继续我的话:“这份标书是我从胡骞予的电脑里得到的。李先生,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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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车里等胡骞予和王书维。

胡骞予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开车,助理也就单单王书维一人,现在,又加上个我。

他总的来说还算不怎么爱讲排场,因而不用浪费时间在等司机来接或者和联络其他助理这等琐事上。

也算不幸被王书维言中,车子行到中途果真遇上了堵车。幸而胡骞予是开惯了快车的人,车流疏散开了之后,他只淡淡对我说了句:“坐稳了。”

随后方向盘一打,油门一下子踩到底,中规中矩的黑色bmw立刻在中环高架上飞驰起来。

8:50整,我们抵达位于中银大厦中段写字楼的伦明。

时间掐的很准。

程顺成的两个助理就在电梯口旁等着,心急火燎的样子,见到胡骞予,立刻奔过来。

“胡总,您总算来了!怎么打您电话都被转接,我们程总都急得快掀桌子了!”

胡骞予和王书维相视,不易察觉地一笑。

我们由这两个助理引路,一前一后走进晟天的会议室。

胡骞予和程顺成谈得很愉快,很快签署了合作意向,这比之前恒盛方面预期的要快。

但之前双方在利润分成上的分歧,还是无法达成一致。

在胡骞予入主恒盛之前,公司一直有侧重股票方面的传统。

胡骞予在担任公司CEO之后,转而投资大炒房地产,在新加坡国内发展的顺风顺水,旗下新组的房产公司在海外挂牌上市,也顶住了各方势力的打压,收益颇丰,不止如此,这一举还开创了新加坡国内楼盘在国外销售的新纪元,令全球各地的资深金融业者啧啧称奇。

而他近年来将视线投回弹丸之地——香港,正筹备进入竞争激烈的房地产代理行业,而能否像在国内以及海外那样大展拳脚,这与同伦明的合作至关重要。

反之,伦明也很需要通过和恒盛的合作打开新加坡市场。

可即使是这样双赢的生意,在利益分布的问题上,双方还是无法做到妥协让步。

不过在我看来,最主要的原因却是,胡骞予手上还有一张牌:下午李辉泽邀了他出海,既然李氏对东区的开发案也很有兴趣,胡骞予就算无与李氏合作的打算,但到时候他和李家公子一起出海的消息一经香港媒体爆出,这消息,自然是对恒盛有利无弊。

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中慢慢掌控一切,是胡骞予的拿手好戏。

这是我对这位对手的评价。

虽然,他也许从未把我当对手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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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辞之后,回半岛酒店。

顶楼的Felix餐厅外聚集了不少媒体,胡骞予由服务生领着自贵宾通道进入餐厅。

放眼望去,香港排的上数的商界名流大多携伴出席。

触目处,女士或光鲜亮丽,或衣香鬓影,精细,美丽,一丝不苟;男士则多风度翩翩,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相谈甚欢。

我们刚出现在门口,就已经有眼尖之人前来打招呼。

胡骞予见此人越走越近,眼睛立刻瞟向一旁王书维,下一秒,王书维附到他耳边:“季廷伟,亚寰国际总裁季立业的侄子。”

此时,季廷伟已走到胡骞予眼前,“胡总!”同时递出手,“怎么这么晚才到?”

胡骞予弯出一抹笑,握了握他的手:“季立业先生可好?”

季廷伟状似受宠若惊:“叔叔正在巴厘岛渡假。”

“他老人家可真是逍遥快活。”胡骞予淡淡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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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刚开始还是好好的对话,却因这季廷伟拐弯抹角地提到了东区的开发案而变了调。

胡骞予只得借口看到别的朋友,要过去打个招呼,拉着我速速远离季廷伟。

上流人士的聚会大多如此,吃个早午餐也必须全副武装,寒暄,打招呼,做任何事,任何举动,都目的明显。

人与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利益的熏陶全都无法加以掩饰。

花旗银行驻港负责人并未如期出席,胡骞予不用再一门心思的想着公事,心情轻松很多,也就在摆放了各式餐点的长桌前逛起来,挑几样看起来可口的,犒劳一下他的胃,也不时把东西送到我嘴边。

他似乎很喜欢喂食这样的游戏,百试不厌,我也懒得抗争,安安心心让他喂着。

反正,我已经没有什么尊严可言了。

所谓身份

Felix餐厅的铝制桌子及玻璃底面营造出一种现代的冰山感觉,银质平底杯、T型发光舞台桌、各种奇形怪状的极简主义吧椅。

而此时,在这个很有些艺术家氛围的地方,充斥的却尽是光鲜亮丽之下□裸的名利场。

吃brunch习惯,没有一个小时,不会结束。

众多政商名流需要胡骞予去应付,王书维跟在他身后,做他的移动名片夹。

我偷得浮生,乘餐厅专属的木雕电梯下楼。

回房间。

2亿1千万,我脑子里现在只有这一个数字,美味早午餐,于我,是味同嚼蜡。

我开笔记本,在线联系我的投资顾问。

重新计算。

香港政府这个财政季度共拍卖6块与40192同等价值的地皮,投资运作率在30%左右。

这次投到标牌的公司总共11家,其中3家有实力与恒盛竞争,但出资不会超过他们流动资金账面上的50%,对恒盛构不成威胁。

李氏是恒盛这次投地的最大对手,可李兆佳和胡骞予一向关系良好,这次虽然获得主牌,但是李氏在新加坡的众多房产开发案投入了太多流动资金,这次的底标应该不会超过李氏最近在新加坡购买的那块地的70%。自然,李兆佳这次出席拍卖会,十有八九是烟雾。

这样算来,这次的地皮,远远超出2亿1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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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辉泽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商人,最近又和李兆佳闹得很僵。他和我,成为同一阵线的几率颇高。

但说实话,何万成当初在慈善晚宴上介绍我和李泽辉相识,说他能帮我,我对此抱怀疑态度。

况且何万成并不知,我和李辉泽其实早已相识。

此番介绍,真是多此一举。

李辉泽其人,做事过于不温不火、八面玲珑,虽算不上毫无能力的二世祖,在外头也有自己私人名下的公司,但与他那位在家族企业里独当一面的二哥李兆佳相比,却要逊色许多。

由于一些限制,我不能让人查到我名下资产,所以以我为法人的公司只能在香港注册,也因为这样,我和这些港商多少有过些合作。

香港最热的两样东西,一是港股,一是房地产。李辉泽的公司曾和我的公司在地标筹划方面的生意上有过几次往来,但合作结果均是糟糕透顶。

何万成这只老狐狸到底是在帮谁,我并不确定。

对于李辉泽,我不知自己能不能信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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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头疼,捏一捏太阳穴。我觉得此时的自己就想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没有一点头绪。

资金不足,人力不够,没有盟友。

虽然一直以来,我都在一点一点购进恒盛散股,但效率,不高。

面对胡骞予,我处于完全的被动状态。

我在他面前收起所有锋芒,乖乖做只宠物,也并非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