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野蛮,柔软的床碰撞在后背上,原来也这么疼。我的身体刚被弹起来就被他倾身压回去。

他掀开被单盖上我身,膝盖跪在我身体两侧,翳霾的眼,锁定我,声音凉成一片,说的却是温柔话:“好好睡一觉。”

我挣扎着要坐起来,他手往旁边一摸索,立刻从躺椅那里抽过他裤上那条皮带,“你总是不乖…”

他一手攥住我一双腕子。,我的手被他拉到上方,按在床头架上。

我眼睁睁看着他用皮带将我的手绑在栏杆上,一圈一圈,缚的极紧。

我抬脚踹他,膝盖硬生生砸在他腿心处,我的膝盖都是一阵闷痛,他却只是咬牙低低抽一口气,神色一点不变。

我二次抬脚踹,他索性膝盖按住我腿骨,皮带锁一系一拉,将我锁死:“相信我,我绝不会被你用同样方法伤到两次。”

我双腕试着用力挣脱,皮肤摩擦皮带,火辣辣的疼,“你这样做,跟姚谦墨有什么差别?!”

他已经下床,背脊对着我,坐在床沿,“姚谦墨不爱你,我爱你,这就是差别。”

说完,即起身快步朝门边走去。

我恍若被丢弃到了一个令我完全无法反应的世界中,一时失神,再清醒过来时,见胡骞予已经走到了门口。

我慌忙叫住他:“你刚刚…说了什么?”他终于在开门前停下。

却没有回头。

呆立片刻,他闷声说:“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遍。”

这一次,他关门,“砰”地一声巨响。

*****

我一直与束缚着我的皮带作斗争,可惜,怎么试都是徒劳,手腕折损般的疼,至麻木了,我只能放弃,勉强坐起来,挪到床头。

睁着眼,直到天亮。

门再开的时候,进来的是个中年女人,端着盘子,上面有食物。

她替我解开了皮带。我转一转手腕,已经没有知觉。

下床要走。

这个女人在我身后提醒说:“胡先生把这间别墅所有出口都锁死了。”我制住脚步,顿了顿,不死心地奔出门。

我正要下楼,却在无意识地低眉一瞥时,顿住。

门边的墙根处,烟蒂散落一地。

而金属制的打火机的擦火轮,竟也被掰断了,此刻静静躺在一片烟灰中。

地毯则像是被烟熏地焦黑了一片——

也许,昨晚,当我对着夜空歇斯底里时,胡骞予就呆在门后抽着烟,一根一根,不止歇,甚至用力到打火机都弄断。

我痴痴地看着那一地杂乱,觉得身体全部力气被一点一点抽干。我背靠着墙壁,一点一点,滑落在地。

拿起那打火机,将那冰冷的机身握进手里。

这时,有个声音,在我耳边,盘旋而出:为什么…要互相折磨?

为什么…

那女人没多久也跟出了门,见我就坐在门外,颇意外,隔很久才记得说话:“林小姐,吃点吧。胡先生特意亲手做的。”

我抬眼看她,看了很久,慢慢支撑自己重新站起来。

我瞥一眼早餐后,便继续前行。可惜,走了一步,脚就不听使唤了,站在一步外,僵了很久,还是返回去,拿起一块三文治。

咬一口,咀嚼着便觉得鼻子酸。

连忙放下那块三文治,加快步子下楼。

******

大门被锁死,通往车库的门也紧闭着。我折回去拿自己的包,发现手机不在里面。

而客厅的电话线也被收走——胡骞予这么做,莫不是要断了我跟外界的一切联系?

那女人没有跟着我下楼,而是站在二楼走廊的扶栏处,看着我。

我仰着脖子,“你能不能联络到胡骞予?”

她沉默。

我笑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如果你能联络上他,麻烦转告他,我呆在这里,不能保证会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距离远,我看不见她听我这么说后有什么反应,但是很快她便离开了扶栏那儿,身影消失在走廊另一端。

片刻后,她下楼,手里拿着手机。

她把手机递向我:“是胡先生。”

我接过。

“拿你自己的命来威胁我,这不像你的作风。”胡骞予的语气很正常,适缓有度,听不出喜怒哀乐。

“你还在乎我的死活。很好。”我也说的模棱两可。

和他这么叫着劲,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可是,如果我不这样做,还能怎样?走不能走,留不能留,伤身又伤心。

“我不会放你出去。尸体也无妨,我也要。”他这么说的狠了,语气倒是还算温润。

我另一手握住拿手机的那只手,不让自己颤抖,深深呼吸,终于开了口:“放弃恒盛,我们重新开始。”

回答我的,是他的沉默。

我失笑:“你终究还是把恒盛看的最重…”

正要挂断电话,他开口了:“胡家所持有的恒盛股份,我只占四成。”

他这么说,究竟是拒绝,还是允诺?我迷茫,思其左右,试探地问:“好,那么就把你手头的股份全权交由董事局去处理。不得交由你母亲。”

他嗤笑一声,语气陡然恶劣起来:“现在的董事局除了我母亲,就是你说了算,你还不如直接点说,要我把股份给你。”

他始终冷心冷眼地看着我,防着我,处处提防——他倒是说爱我了,可是即使有爱,也不妨碍他视我如唯利是图的女子。

“那就请你放我走!”

他语气重新冷下去,不,是越发地冷了:“我已经叫人去酒店拿你的护照。拿到了,就放你出去。”

“你…”

我一出言他便打断我:“我有个电话插播进来,等等。”

我来不及有任何回应,耳边就已经响起了系统提示的等候音,我听了几声,直接挂断。

手机扔在沙发上,把自己的身体也扔进沙发里。我闭着眼,脑子一片空白。

我向托尼要了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我能做什么?

这时候,我恨不得胡骞予去死,可我偏偏在托尼面前想要保全他——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

俄而,被我弃至一角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胡骞予。

我们之前谈的这么僵,他还打来做什么?

我没有接,他也没有再打,只是穿了条简讯过来:“你的建议,我会考虑。”

他会考虑?刚才的态度这么强硬,丝毫不肯妥协,现在却说,他会考虑?我不禁要胡思乱想,刚才插播进来的那个电话,谁打给他的?

我无声地笑,对着自己摇摇头。

我把自己的包拿过来,翻出李牧晨给我的那个胭脂扣。

我拎起那链子,仔细地看其中藏着的照片。照片中,露西还是学生时代的模样,笑得没心没肺了些。

该是个多么惹人怜爱的女孩子…

托尼要却要把这东西还给露西,他这么做,是否是要告诉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们之间,便也再没有任何瓜葛了?

残忍的男人!

****

胡骞予中午回来,我中午恢复自由。

我要走,他挽留:“一起吃个午饭。”

我没有理会,出门,他也没再试图阻拦。是啊,他都已经没收了我的护照了,我还能逃得出他的掌心么?我乘车到疗养院,看望露西。她虽仍然精神错乱,但很温顺,如猫儿幼仔,没有攻击性,我说想进病房看看她,看护并没有拒绝。

因为露西曾有几次自残行为,院方特意为她安排了这间病房。她的病房里没有任何可以作为利器的东西,甚至连墙壁和地面都铺着厚厚一层软垫。

她就缩在墙根一角,听见门边的动静后微抬起眸子看我。

她见到我,眼里一片茫然。

我已经来过很多次,可她依旧认不出我来。见我向她走近,她眼中筑起防备的光,后面便是墙壁,她无处可退,只能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抱着膝盖,蜷着脑袋。

见她这样,我不忍心再走近,只能蹲下,伸直了手臂,将那胭脂扣送到她面前。

她懵懂地看着那胭脂扣,看了许久,突然疯了一样将它从我手中抢过去。

她很熟练地打开了盒盖。

那张照片被她抠出,照片背面写了个“姚”字。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进我的话,但是,还是必须告诉她:“这是…托尼要我交给你的。”

她忽地闭住了气,然后,眼泪滑下来。

她将头埋进膝盖间,死死攥着那链子。

“露西…”我轻声唤着她。我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告诉她托尼没死?她现在这个状况,听得明白么?

她听懂了,又能怎样?伤也伤过了,痛也痛过了,接下来要怎样?还是要为了那个对自己没有一点爱情的男人付出自己的一切么?

“不要…不要抛下我…我会,我会乖…”她哽咽着,胡乱地说着,语不成言。

我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来安慰她,只能跪在她面前,扳住她的肩膀,要她看我,祈求他能清醒。

“露西,你别这样,啊?露西…”

我的手撑在她肩上,她便靠在我手臂上饮泣,侧脸贴着我的胳膊,温热的泪水浸润我的皮肤:“不要抛下我!我知道我很没用,我没有能力让胡骞予爱上我…可,可是…虽然不是他,我还是录成了那张光碟,还是拆散了他们…我会做的更好,相信我,我不会再心软了,不会再违背你了…别走…别走好不好…”

我想哭,可是哭不出来,眼睛已经干涸,再没有泪水。于是,只能拍着她的背,就像她曾经安慰我那样。

我,除了“对不起”,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托尼有罪,胡骞予有罪,我有罪。

无辜的,是这个痴狂的女人。站在…爱情的名义下。

而我,也不想再知道那张光碟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骞予即使真的曾为我守身,又能说明什么呢?

****

医生为露西注射了镇静剂。这一次,并不是因为露西又一次试图自杀,而是她哭得太过歇斯底里,看护以为她又发病了。

我跌跌撞撞地从病房里逃出来,靠在墙上,慌乱地扯下包,翻找手机。

可是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只能烦躁地将包里的东西统统倒出来,终于看见手机蹦跶到地上,捡起它,颤抖着拨号码。

电话一接通,对方还未说话,我已迫不及待开口:“叫托尼来看看她!求他来见见她!!”

李牧晨因为我异样的表现而倏地紧绷起声音来:“为零,出什么事了?你说…见谁?嗯?”

我在李牧晨面前可以任由自己发脾气,不顾形象,不需掩饰,此刻,几乎是在对他吼:“要他立刻来见露西,否则我就把他还活着的事情告诉全世界!”

“…”

我近乎求助地呼唤他的名字,“李牧晨,帮我问问他,露西为他而疯,他却为什么连过来见她一面都不愿意?”李牧晨重重叹气:“我现在在环球总公司,没跟托尼在一块。”

“那他什么时候能‘抽空’过来看看露西?”

“抽空”二字,我说得极重,鄙夷的语气。可是身处病房门外的我,却只是个连站立都没有力气的软弱样子。对于我的无理取闹,李牧晨近乎于劝哄:“为零,别这么任性好不好?你要知道,不止那个女人痛苦,你爸爸他…”他噤声片刻,改口道,“…托尼他也很痛苦。”

光可鉴人的地面,反射出我失魂落魄的模样,我看着这样的自己,听着李牧晨无奈的声音,再说不出话来。

双方都沉默着,最后,李牧晨小心翼翼着问:“为零,还有事吗?我现在还在开会。”

我胡乱揉着太阳穴,“抱歉,我刚才有些失控。没事了,你去忙吧。”

说完,我要挂电话,李牧晨却又开口:“有空的话来环球一趟吧!你现在也算是环球的拥有者,适当时机露个面,行么?”

我无声地点点头,也不管听筒那方的他听不见我的回答,匆忙挂机。

我手扶着墙壁,慢腾腾站起来,可是双脚没有一点力气,一会儿便又跌坐了回去。

病房门未紧闭,我隐约可以听见露西的哭声,细如蚊鸣,却如针尖麦芒,一点一点扎进我的心中。

这时,有护士经过,见我怎么试着站不起来都不得成功,热心地过来扶起我。

我终于重新挺直腰杆站起来,“谢谢…”

她看看我,脸上挂着白衣天使的笑:“林小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我不知她竟然认得我,有些吃惊,同时,又有些伤感。我来了这么多次,连护士都已认得我,露西却始终当我是陌生人。

我微笑:“我一个人来的。”

她眉心蹙起,似乎很疑惑:“就在刚才,楼梯转角的地方,我还见到了胡先生呢!他不是和你一同来看望他太太的么?”

我心里立即筑起一道防备:“什么时候?”

“5分钟前吧!”闻言,我呼吸立即一窒:如果胡骞予听到了我和李牧晨的电话,那…

不!——我抚着跳动不安的胸口,无声地安慰自己——不会这么巧!

护士似乎还有话要说,我打断她:“抱歉,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我快步离开。

没走几步,手机震起来,我以为是李牧晨,正要掐线,却蓦地看清来电显示跳动着的“胡骞予”字样。

我无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紧张与愕然在脑子里叫嚣,我缓缓接听。

弱弱一句:“喂?”“刚刚你在跟谁通话?这么长时间…”

我浑身一瑟,咬咬唇,对他的疑问不置可否,转而问:“你现在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