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个男人嘴角浮现出的若隐若现的、嘲讽的笑,他嗓音又冷又沙哑,像是都能沁出冰晶:“怎么了?”

林为零没有回答,将被褪到靠背座上的底裤与仔裤穿上,扣好内衣与外套,呼吸也已经平复。

胡骞予退到一旁,冷眼看着林为零,觉得自己是在看一场戏,这个男人,一分钟前还是困在他怀里任由他予取予求的小猫。

可此刻的她,却全然恢复成了往常的林为零。冷,硬,不受一点伤害。

这种女人会让人觉得沮丧,以及一种抓不住的惶恐。

他是胡骞予,他自认不会和那些寻常男人一样,她于他,是“势在必得”,他爱她,但他更愿意控制她,得到她。爱很难学习更难维持,掠夺比较适合他的胃口。

否则他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制造一场车祸。面对这个女人,他也有无法把握的时候。

往往,精心策划的一切,只要对手是她,便会立即让一切都脱离设定好的轨道。

她之前不寻常的举动提醒他,一定有什么事发生,就算这些都是他多疑 ,但 她与李牧晨走的这么近,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威胁。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一句话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胡骞予的字典里。一切都可以得到,只要你有本事。

他做不到放弃唾手可得的恒盛,做不到放弃 这个女人。于是,赌上自己。

 

赢的,赢在心狠手辣;输的,也未必就正直不阿。

他成功 。

但是,这个女人不对劲的举动都会令他警觉。 是代价,他可以承受。

沉默。

林为零的包蹭掉在地上,他捡起来,手不自觉地探进包里。里头有个透明塑料盒,他握在掌中,方正的棱角按着手心。

盒中装着那时姚谦墨给她的录音带。

姚谦墨的话,此刻回荡在她耳边:“由你自己选择听或不听。”

“是什么?”

姚谦墨对她的疑问不置可否,深深看一眼,他的眼神,布满氤氲雾气,看不透。

就这样看了许久,姚谦墨才施施然开口,“ 建议你不要听。听了,也许你会变得和露西一样。”

“那你为什么把它给我?” 她的手已经开始颤 ,不自觉的。

这个男人一方面警告 ,一方面却又把这东西交给她。

“ 怕的话可以来我 ,我们一起听。就像…”姚谦墨笑一笑 燕子 整理,“…当时我让李牧晨和你一道看那张光碟一样。我猜,你会需要一个肩膀。”

闻言,林为零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因她的瞪视,笑容更甚。

这个男人周身似乎总笼罩着不明的磁场。看到她慌张,他竟会如此开心。

可这个变态却又突然落寞万分地纠结起了眉头,“知道么? 嫉妒胡骞予,更嫉妒李牧晨。他们,一个得到你的心,一个得到你的依赖。我呢…”

“…”

我呢?只不过得到你的怀疑与鄙夷而已…

司机回到车上已是几分钟之后的事,车子重新启动,隔绝了前后座的黑色反光板仍旧立在那儿,也仍旧是沉默。

车窗大开,热的风与阳光一齐灌进来,吹散车厢内交*媾的淫*靡气味。

为零终于把包放到一旁, 看看身旁着个男人的侧脸。光洁锋利,却苍白无比,提醒她,他是病人。

她无声地挪过去,环住胡骞予的手臂,她头一侧,温顺地枕在他的肩上。

胡骞予肩膀一僵,没有偏头看 ,却微微滑下来些,坐姿放低,让肩膀更矮 ,好让她枕着更舒服。

为零在他肩膀上蹭蹭,窝进他的颈窝,“骞予…”

柔柔的声音。

 

胡骞予静静闭上眼,抽出手臂,环过去揽住她的肩头,将她拨到自己怀里来。

好吧,就这样吧,一辈子如此,也未尝不可…

***************

姚谦墨结束了短暂的通话,把手机放下。

此刻他正在吃晚餐。狮城最好的英式餐厅,环球酒店顶楼,旋转背景墙,窗外是整个新加坡的夜景。美得没有 真实感。

餐盘里是下午刚空运到新的牛排,5分熟,还带着血色,掠夺的颜色。

他看一眼对面的李牧晨,突然,笑了声,举杯喝了口红酒。

李牧晨在他的笑声里顿了顿,却很快恢复,没有理会,依旧动着刀叉吃着盘里的牛排。

可是显然姚谦墨不准备放过他,“林为零约你见面。”

番外五

所谓陷阱

李牧晨紧了紧握餐叉的手,细微的举动,没有逃过姚谦墨的眼睛。姚谦墨眼中泛起深沉的光,似笑非笑地瞅着对面的李牧晨,等待他的反应。

李牧晨并没有抬头,声音从低着的唇中溢出:“请你,不要再给我找麻烦。”

姚谦墨噤了噤声,不屑地笑了笑:“撕下你的假面具。这一切,你不是应该乐见其成?”

李牧晨的动作又是一滞,终于,抬起了头,他的脸上表情倒是云淡风轻,他看了姚谦墨许久,终于,扯开了嘴角,笑一笑。

姚谦墨见他这副模样,终于满意地微微颔首,举杯又喝了一口,姿态闲适,虚伪作态的表面功夫做多了,自己的真心也变得模糊起来,他,还有李牧晨,大概都是如此。

“林为零如果见到你这样的笑容,应该会很震惊。”

“怎么?你打算告诉她我的真面目了?”

姚谦墨撇撇嘴,“放心,我没有林为零那么愚蠢。”

李牧晨索性放下刀叉,餐巾拭一拭嘴角,抬眼光明正大地瞅着对面的姚谦墨:“你的确很聪明。”

“不,我如果聪明的话,应该从你带着林为零进资料室,让她无意间看到那份合同时,就已经猜到。”姚谦墨谦虚一笑,缓缓说道。

兜了这么大一圈,原来,真正厉害的人,不是胡骞予,也不是托尼,而是,李牧晨。

是啊,连他姚谦墨都要佩服、都得甘拜下风的人,胡骞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说吧,林为零约你见面,是什么事?”李牧晨边问边喝一口清水。他不碰酒精,任何有瘾的东西,他都不碰。

李牧晨的生活自律,严谨,一如他给所有人的印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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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谦墨耸耸肩:“放心,和你无关。”

“哦?我以为你约我来,一定是有和我息息相关的消息要宣布。”

“…”

“或者,你想…”李牧晨顿一顿,“…知道些什么?”

闻言,姚谦墨倏地抬眉,略微不可置信地瞅着李牧晨。这个人,的确厉害。

越是在厉害的人面前,越不能说话,说多,错多。

姚谦墨继续保持沉默。

李牧晨继续试探:“关于…你父亲和我的关系?”

姚谦墨虽然表面冷静,但心里那根弦,一直兀自绷紧着,此刻听他这么问,终于能够如释重负:“我果然没猜错,你是我父亲安插进恒盛的棋子。”

李牧晨如果不是站在姚家这边的,那么,一切就太可怕了。

“你不要说的这么难听,”李牧晨伸出一指,在他面前晃一晃,“我和你父亲,是合作伙伴关系,就算是‘利用’,也是互相利用。”

姚谦墨看着这个终于露出了真面目的男人,原来,掩藏在他温文儒雅的外表下的,是这样一副贪婪市侩的丑陋样子。

林为零,你看看你,都招惹了些什么样的怪物…

姚谦墨收起苦笑,继续逼迫自己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你太厉害。蒙骗了所有人。”

李牧晨很谦虚,但是眼中的情绪,显然地是对于姚对自己的夸奖,很是受用:“不,应该说是你家老头子太厉害。他要环球和恒盛斗得你死我活,姚家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为了这个,连自己女儿的幸福都可以搭进去。你说,你父亲厉不厉害?”

胡骞予自诩聪明么?他也不过是利用了人,再反被利用而已。

林为零就更不用提了,从始至终活在迷雾里的,就是这个女人。

她的不幸,她的幸福,都是人为制造的结果。而能摧毁这个女人的一切的权杖,竟然是握在自己父亲手里!姚谦墨一直都深知自己父亲的残忍。

他的父亲,用他这个儿子来拉拢和何万成的关系,用露西去牵制住胡骞予、林为零、托尼三人,用李牧晨来挑拨胡家和托尼的已经水深火热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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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晨依旧慢条斯理地说,不急不缓,声音没有温度:“我可以告诉你,你约我之后,我告诉了你父亲,他已经猜到了你的目的。”

“哦?”姚谦墨心脏极度疲累,却依旧要强撑着自己,装作好奇地问,“你说说,我的目的是什么?”

“你已经掌握了胡骞予制造他自己那场车祸的证据。”

“…”

“他应该猜对了。你约林为零,应该就是为了把证据交给她。”

姚谦墨无话可说了,顿一顿,忽的,嘲弄地笑出声:“呵,的确。我的父亲,太厉害。”怎么说?料事如神?

“是啊,你这么做,可以彻底摧毁胡骞予和林为零的感情。正是你父亲想要看到的结果。”

“然后呢?你,或者是我,得到林为零,最后,再把利益转交给我父亲?”

李牧晨沉默地笑一笑,默认了。

姚谦墨无法自控地咬牙切齿起来,此时,再过分的举动都无法宣泄他胸中的怒火,他的妹妹露西,如果知道这一切…

姚谦墨很快恢复冷静,松开紧咬的唇齿,最终,淡淡说一句,语气近乎于夸奖:“迟早有一天,他会把我这个儿子也卖了。”

李牧晨看着这个隐忍至极的男人,他可以在姚谦墨的身上,看到姚父的影子,一样的决绝,不给他人留余地。

这样的男人,值得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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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晨也是淡淡的口气说道:“放心,他不会这么做。你去日本这段期间,不就是为了调查这一切么?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就弄明白了这么多。假以时日,你会和你父亲一样强。他会栽培你,而不是毁了你。”…或者,你,会比你父亲更强。

姚谦墨,这个向来自信的男人,这回,失去了自信的砝码,因为,这一场游戏中,他自己,也不过是别人手底下的棋子。

于是,他做最后的抗争,宣誓一般,对着李牧晨,微微吊起眼角,唇角也扯出近乎于魅惑的笑:“我不会做他的傀儡。”

“你会的。”李牧晨很笃定。

“…”

“你爱着林为零,不是么?”

姚谦墨登时圆睁了双目。

此时此刻,窗外的夜色渗透进来,似乎是爱上了这个怔神却依旧魅惑的男人,要将他拉进黑暗的怀抱中一般。

“你父亲曾经在你的相机里看见过林为零的照片。他说,他了解自己的儿子,把一个女人拍的这么美,靠着好的相机与技术是不行的。还要加上,爱慕。”

对,那张照片,美丽的女人,可是,他遗失了照片,连同那张照片中的女人,也遗失了。

“你呢?你爱林为零?”

“…”

“不爱?”

“什么是爱情?一切,不过逢场作戏而已。”李牧晨转过头去,看着夜景,慢腾腾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