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学着她的话。她问为什么?他以为她明白。

继而微笑,“因为,我,爱,你。”

“…”

“不要这副表情,笑一下。”

“…”

“快 。”

“…”

“对,就是这样。”说完,胡骞予满意地放开手,坐回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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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真心以这种方式,在这个时间,由他亲口说出,为零如坠云雾。他们之间隔着很多东西,恒盛,环球,胡欣,露西…他正试图一个一个地跨越它们。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地看见他的努力。

步步错之后,她终于能够确定,自己这次选择,没有选错。

“你不要我的资金援助的话,如果因为这样,恒盛这次被人拉下来了,怎么办?”

 

“相信我。”

 

她才被他逗出来的笑容,很快又隐去了,他的目光暗了暗,显然不满意。这一回,胡骞予直接绕过桌子,来到为零面前,坐到了桌面上,弓起身体,拉近彼此距离,看着她的眼睛说:“如果你在这里再说些丧气话,还是回家吧。回家等我。”

他与他的距离很近,可是声音却带着疏离,为零不明白他的矛盾从何而来,因而心中越发忐忑。

 

他像是看穿她心中所想,明明神经已紧绷到极点,却还得勉强扯出 抹微笑,令自己看起来尽量不要看起来这么怖人,“恒盛这边的事你不用操心,你呢,如果太闲的话,可以去看看婚纱,选选钻戒,定一下蜜月行程。”

 

为零猛地站了起来。

女人的脸上,瞬间失去 切表情,连呼吸,都消失。

可是,渐渐的,神智回归,为零不自禁地低下头:结婚?可是…露西…

 

“我和露西的离婚事宜已经交给律师处理了。这个月底…差不多了。”他伸手拨一拨她的发鬓,声音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猜到她眼中那抹落魄是出于“露西”这道阻碍,便这般跟她解释。

这个男人…

 

“是…真的?”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不说话。

 

 

 

番外九

 

所谓协议

 

“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胡骞予坐在办公桌后的靠椅上,冷冷说道。

桌面上赫然摊放着今早新鲜出炉的商业时报。胡骞予将报纸往前推推,食指尖点一点头版头条位置。

此时总裁室内气氛有些诡异,明亮的日间,暖人的阳光直透进玻璃墙体,整个空间却因为老总的面色不善而飘散着一股寒意。

站在办公桌前的正是恒盛集团首席运营长池介。池介低眉瞅了眼头版头条的照片,没有说话。

 

胡骞予敛目盯向他,等待他的解释。

照片非常清晰,池介与林为零的样子没有人会认错。

一个是恒盛的首席运营长,一个是环球集团现任所有者。两个人分别代表两家对头公司,却是以一副合作者的样子被媒体偷拍到,隔日便见了报。

照片拍摄的地 正是恒盛大厦底楼,这一男一女很显然是商谈完了重要事务,池介代表恒盛送林为零,林为零乘车离去之前,两人合作愉快般握手。

媒体看图说事,自然联想到近日股市最轰动的一件事——恒盛集团股价暴涨。

 

结果便是诞生了这一章连篇累牍的报道:恒盛之所以股价陡然攀升,竟是因为恒盛与环球准备联手。

篇报道问世没多长时间,其他媒体机构纷纷透过各种渠道联络恒盛及环球的公关部门,征询是否双方真有合作意向,又或者两家公司其实早已经暗地里强强联合。

而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关于恒盛涉嫌违法操控股市,商业部门已经准备着手调查的传闻,可信度也因此而大大降低,在利好消息面前,想要这种丑闻不攻而破,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池介在胡骞予的目光下很快败下阵来,不得不如实回答:“这是林小姐的意思。”

 

胡骞予兀自点点头,心想:果然。

老总缄默了,但是眉间的刻痕很明显地又深了几非 凡 电子书论 坛 蓝心 燕子分。池介心中忐忑,强自镇定地继续说道:“林小姐也是为了帮助恒盛度过难关,才主动联络我,同我一道在媒介面前演这一场戏。”

 

“…”

她这么做,这对陷入困境的恒盛有帮助?

不。那些股民只会雾里看花,觉得又能靠着恒盛大赚一笔,可想而知的结果是越来越多的资金涌入恒盛。

胡骞予暗自咬了咬牙,下颚的肌肉线条绷得极紧,垂着眼想了想,僵化的唇角又突然牵扯出一抹笑:他前几天才千叮万嘱不要她插手此事,她也口口声声地答应了。

她这么做,倒是没有动用到环球的一分资金,严格意义上也不算违背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这个女人啊…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自作聪明的毛病?

池介见老总笑得诡异,内心不自觉一颤,胡骞予这时却已经收敛笑容,他垂下眸子,边捏着眉心边对池介说:“你这几天不用上班了,也暂时不要出现在公司。我让人事部批你的年假。”池介愣住,表情僵着。

胡骞予眯着眼在他满是错愕的脸上逡巡了一遍,才开口说:“你们坏了我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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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姚谦墨同样的身处光线明亮的办公室,手中拿着今天的商业时报。

 

一旁的李牧晨则在看大盘,恒盛集团这支股今天又是大涨。

姚谦墨看完了占据整整两个版面的追踪报道,忽然间失笑,俄而啧啧叹道:“这个女人…”

 

李牧晨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瞥一眼姚谦墨,再瞅瞅那张报纸,他在开车来的途中看了报道的大致内容,没有细看,倒是那张照片,那个女人,看了一眼又一眼。

 

自己能该说什么呢?她在乎这个男人,才会想要帮他。可惜,是个倒忙。

 

姚谦墨看着面前李牧晨相安无事的平静模样,觉得此人的面具戴的可真是堪称完美,仿佛事不关己,没有一点破绽。

“按照股民现在的热情,我们大可以缩短时间,再往上推进3000点就撤资。”李牧晨的目光此时已回到电脑屏幕上,他指着走势图的某个位置说。

那一点正是恒盛的历史最高位。把胡骞予从这个位置上拽下来,必定会让他粉身碎骨。

 

“林为零以为你早已逃离了这里,躲开了这些利益纷争,托尼以为你在帮他看着偌大家业,把你当做一颗棋子,用来牵制这些利害关系。谁会料到你其实躲在这里做我的操盘手…”

 

“…”

“这个女人总觉得我虚伪。但是说到表里不如一,对你,我也得甘拜下风。”

 

李牧晨正忙着拖移鼠标放大局部图,非常专注,似乎没有听见姚谦墨酸讽的话。

 

胡骞予在恒盛的地位本来就不稳,董事局对年轻人的做派总归是没有全盘的认同,加之环球之前又已经将恒盛打压到了低谷,胡骞予要借班加罗尔开发案扳回一局,结果却只是增加了资金负担——胡骞予节节败退,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还要同姚露西离婚,甚至不惜破坏婚前协议,要拿他手头的恒盛股份来折价。

如果胡骞予申请离婚成功,姚氏如愿得到 数额庞大的股份,那么,输赢,其实已成定局。

 

姚谦墨随意地松了松领带,手中还捏着这份报纸。

静默的只剩键盘敲击与鼠标点击声的空间内,姚谦墨一时没有拾掇好目光,禁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张照片上的女人。

一贯的全套纯色的修身职业套装,一贯的穿的一丝不苟的高跟鞋,一贯的有些虚伪的笑容,一贯的一般女人不爱的黑色两厢轿车。

他的心思有了短暂的飘忽不定:什么让她放下身价利益,放下仇恨,处心积虑地帮助另一个男人?

即使这个男人折磨过她,利用过她。

真是爱情?

想想,大概真是如此:因为,她爱他。

设身处地想一想,他自己不是也曾因为这个女人而想过要放弃?

他的父亲一直想要吞并恒盛,扩大姚氏,甚至不惜对外隐瞒姚氏真实实力多年,造就一副走向落魄的假象。而在他知道托尼准备利用露西破坏这个女人和胡骞予的关系后,他甚至顺水推舟地牺牲了自己的妹妹,说服父亲以联姻的方式间接进驻恒盛的管理层。

托尼与胡骞予斗得不可开交之时,他眼见她即将泥足非 凡 电子书论 坛 蓝心燕子深陷,想要拽她出来,那一起绑架案,如果…如果胡骞予不出现,那么他的计划便会成功:一方面陷胡骞予于不仁不义,另一方面嫁祸何万成,瓦解何万成和胡家的联盟。

可惜最后,胡骞予还是赶来了。

女人始终是感情动物,动情了,哪还有一点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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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男人呢?

当时在香港,当这个女人以对手的身份出现在他和胡骞予面前,他竟然第一次看见胡骞予失常的表现。当时要不是他拉住胡骞予,这个男人也许会冲过去掐死这个笑得一片冷淡的女人。

 

那一刻,他知道,这个男人,也没有了理智。

然而,他自认不比胡骞予爱的少,他和胡骞予同样的是利用着自己爱的女人,为什么她不选择他这个与她没有父辈的仇怨的男人?

他想不通。

大学时代的她拒绝任何任何人的靠近,善意的或居心叵测的,统统拒之门外。而当他知道露西竟然成为了她的朋友,他就借由露西,去帮助她解决生活的困难,见到她似乎慢慢开朗,他进而便有些得意忘形,贸然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张怀年与胡骞予的父子恩怨要牵扯上她,林甚鹏与托尼的恩怨也要算在她头上——他知道她累,可她拒绝他的关心。

直至今日,她自欺欺人地跟着胡骞予,而与他真正的“形同陌路”。

绝望,就在那一瞬间尘埃落定。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也曾抱着发烧昏迷的她跑半个街区,只为寻找一家能够接收签证有问题的外国人的医院。

姚谦墨捏着报纸的手不禁越来越用力,眼中也不自觉凝结出一片暗色,就在这时,李牧晨的声音响起,打断他的思绪,他说:“姚氏倾尽所有就此一搏,稍有差池就要赔胡家一起覆灭,怎么姚大少你一点都不紧张?”

姚谦墨嚯地回过神来,这里是办公室,不是美国的医院。

他觉得太阳穴跳动地有些疼,李牧晨正表情淡然地看着他,他揉一揉太阳穴,避开李牧晨的目光,他说:“介不介意我出去抽支烟?”

等姚谦墨抽完烟从吸烟室回来,那份报纸已经被李牧晨送进了碎纸机搅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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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时间胡骞予约林为零共进午餐,地点选在恒盛旗下的酒店,中式料理店里就他们一桌客人,显然是胡骞予包了场。

其实着万万不必,每一张桌子周围都有中式的屏风作隔断,檀香味飘散在这独立的空间内。

 

侍应生不时地上菜,服务时训练有素,几乎没有一点声音,一时间整个隔断内幽静非常,细微的咀嚼声与碗筷碰击声回响。

 

两个人几天没见,都忙,胡骞予自己忙得团团转,又要防着这个女人想方设法要给他的帮助。

 

他要她花时间去订蜜月选钻戒,新加坡这边的离婚手续差不多了,便去拉斯维加斯注册——他对她这么说,无非也就是不想她多管恒盛的事。

为零知道他推了原来的行程安排,抽出时间来和她一起吃午饭,一定有话说,但他自从落座了以后,要么只看菜谱,要么低头饮茶,现在也是低着头关注着菜式。他的沉默有些异常,为零轻易便联想到是什么事,她也不作声,细品美食,不搭理

胡骞予夹了个伴着白松露菌的炒桂花翅到为零碗里,随后放下筷子,拿餐巾印一印唇:“刚空运到的松露,你试一试。”

他这么说,她便乖乖地试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