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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毫不客气的说:“王先生,现在说这个太早了!现在是新时代了,女性也要追求自己的事业。玉蝉在学校一向热心公益,早就说等毕业了就要去投身她的事业,我这个当母亲的也只有支持的,万万不敢现在就把她嫁人,让她围着灶台转!”

王万川听了祝女士的这番话就看马天保和他身边的杨大小姐。

杨大小姐一脸热血沸腾,显然这话是说到她心里了!而马天保脸上的笑就尴尬了点,想必是听出来了一丝拒绝之意。

也该马天保倒霉,碰上这么一个又精明又会说话的未来岳母,以后他的爱情之路可不会太平坦了。

“您的思想真是开明又先进,令人敬佩!”王万川见好就收,不再试探了。

从感情上说,他当然希望马天保得偿所愿。他们一起长大,马天保从小就聪明又上进,这才得了金老爷的看重,还特意资助他上大学。金家与王家同气连枝,他当然也需要像马天保这样知根知底的可信人在身边帮他,恩情施得多了,这人才就跑不掉了,他的一饭一食都来自金家时,他也就舍不得走了。

王万川打定主意如果祝女士反对,他就暗示马天保带着杨大小姐私奔,钱,当然他会借的,还会帮他们找工作、找房子!等这二人生了孩子,更加捉襟见肘时,他再请马天保回金家工作,想必他就不会反对了。

王万川适时转了话题,指着金小姐说:“茱丽,你何不跟你的新朋友说一说你最喜欢看的小说呢?”

杨玉燕一边挨着祝颜舒,一边就是金茱丽,她对这个金小姐好奇的很,一直在打量她。

金小姐当然是生的很漂亮的。她看起来跟杨玉蝉差不多大,一头披肩发,发尾卷着,右侧耳际戴一枚镶着钻石的发夹,正是现在最时兴的发型。她穿一件英式荷叶领的洋装连衣裙,配一件白色羊毛衫,下面穿着白色丝袜和马丁靴。

她面庞圆润,鼻梁很高,眉毛很浓,眼睛很大。

她沉默寡言,从进来起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所以杨玉燕也没有主动搭话,现在王万川开口了,金小姐才转过来对杨玉燕笑了一下,这一笑,就显得她又羞涩又可爱了。

原来不是高冷,是胆小害羞?

金小姐:“你好,我叫金丽。茱丽是我的英文名,我是在英国长大的,十岁的时候才回来。”

至于金小姐为什么从小长在英国,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杨玉燕与她交浅不可言深,好奇得不得了也没办法问,只好比赛微笑:“我叫杨玉燕,小名燕燕。随你叫哪个名字都行。我初中时因为生了病就不读书了,只是跟着家庭教师随便学点。”

金茱丽笑着说:“我也没上过学,一直跟家庭教师学习。”她小声说,“我的德语老师是一个流亡贵族,会跟我说很多当时王宫里的故事。”

这个话题很有意思!

杨玉燕立刻凑过去:“她都说过什么?”

孙炤回来就看到金茱丽与杨二小姐头碰头的在一起说悄悄话,稀奇的问王万川:“茱丽跟那个女孩怎么聊得那么好?”

王万川也纳闷,不过他很快就找到原因了,叹道:“这个小姑娘不像以前去金家的女孩子,她没有存心巴结,茱丽在她面前就更自在。”

孙炤点点头,看着那边说:“也对,茱丽没有同龄姐妹,以前也不在这里上学,朋友都是后交的,全是看在金家面子上围过来的。我就说茱丽怎么回来了反倒没有小时候开朗了。现在看她交了新朋友就让人放心了。”他皱眉说,“只是这个女孩是不是小了点?她比茱丽小几岁吧?”

王万川:“应该只小个一两岁。小也没事,年纪小不懂那些弯弯绕更好。要是茱丽喜欢她,日后也可以多让她们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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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姐的友谊

凯悦大酒店的饭菜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哪怕是祝颜舒也从没吃过如此丰盛的寿宴,这让她看马天保的眼神都慈祥了不少。

如果这顿饭不是他借钱请客就更好了。

杨玉燕人小胃也小,吃得差不多就不吃了,只与金茱丽说话,难得金茱丽也不嫌她年纪小不肯理她,两人反倒像是认识了许久的朋友一样,越聊越投机,连王万川都借着送蛋糕过来了一趟,看她们在聊什么。

等他回去,孙炤连忙问:“她们说什么那么热闹?”

王万川笑着说:“这位二小姐实在是个难得的妙人。她没有上学,在家里请家庭老师,正与茱丽说她的家庭老师是一个多么可恶的人,还说平时背着家庭老师看小说,两人颇有共同语言。”

孙炤:“难怪,茱丽以前在英国也是请家庭老师的,回来以后去学校就不太习惯。不过我记得安小姐也是请家庭老师的,怎么她跟茱丽就说不到一起?”

王万川:“安小姐的家庭老师是教她《女则》《女四书》的,一张口全是冬烘臭气,熏人欲呕。这杨二小姐的家庭老师是教她英语与日语的,上课时妙语如珠,颇有捷才。有这样的老师,才能与茱丽聊得来。”

杨玉燕正在与金茱丽说她新买的那本小说中舞会用钢琴加二胡伴奏京剧,虽然是作者凭想像杜撰的,但说起来就让人好奇钢琴和二胡一起能演奏什么样的曲子。

金茱丽倒是会钢琴,杨玉燕却不会二胡。两人说到这里都想试验一番,却凑不齐道具。

杨玉燕:“我回去问问苏老师,说不定他会。”

金茱丽好奇道:“听你的意思,他好像什么都会。”

杨玉燕也不知道她怎么对苏纯钧这么有信心,道:“我觉得他应该是什么都会玩的。”但应该什么都不精。他虽然穷的天天吃最便宜的面条,但莫明总有一种纨绔子弟的气质。

金茱丽:“那倒真是一个妙人。”说着她看了看手表。

杨玉燕看她这一会儿看了三四回手表了,问她:“你是有急事吗?”

金茱丽像是被刺了一下,连忙抬头:“不!没有事,我只是担心回家太晚了被说。”

杨玉燕没有手表,但才吃过饭,不管怎么样也不会超过八点,这个时间算晚吗?可能金家太远?还是金茱丽的父母管她管得很严呢?

听她说她是金老爷唯一的孩子。金老爷虽然太太小妾一大堆,但只生出来这一个女儿,捧在手里如珠似宝。

杨玉燕转头看祝颜舒那一边。

那一边也是和气融融。祝颜舒一直在套话,已经把马天保的祖宗八代都套出来了。

金茱丽转头凑到孙炤那边,“二哥,我有点冷了。”

孙炤当即抱怨:“出门时就让你穿大衣,非不肯,这都深秋了,晚上的风还是很冷的,冻着了看你怎么办!”抱怨归抱怨,他还是站起来,对王万川说:“我回去给茱丽拿件外套回来。”

王万川看了看手表说:“你回去也不必再回来了,让马叔把外套带回来就行了。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

孙炤特意向祝颜舒告辞了才离开,礼数周到。他还转过来特意跟杨玉燕说话,“二小姐与茱丽好,以后多出来玩啊。我平时要带茱丽看电影逛公园,她都嫌没有朋友相伴无趣,你们一起刚好做伴。”

杨玉燕看祝颜舒,得她点头才说:“如果不麻烦的话。”

孙炤笑着说:“得承二小姐赏光,哪会麻烦。”抬腿要走,突然看到椅子边掉了一串珠子,他伏身拾起,一看就知道不是茱丽的,试探着递给杨玉燕:“二小姐掉了东西。”

杨玉燕脸色大变,一把抓过来塞进口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祝颜舒,见她没发现就松了口气。

金茱丽与孙炤都觉得好笑。两人都有过偷戴家里大人的东西的经历,金茱丽偷戴过金太太的钻石项链,孙炤偷戴过孙先生的手表,那串珠子一看就不是杨玉燕自己的,想必就是祝女士的珍藏。

孙炤更是知道祝颜舒是祝氏后人,虽然只是其中一支,不过祝家最盛时三四条街都姓祝,听说祝女士现在仍有一幢楼收租,可见还是有些家底的。

他与王万川之前听说杨大小姐的母亲姓祝,是祝氏后人,就猜马天保这场爱情不会太顺利。今日看起来,杨大小姐倒是一心一意系在马天保身上,可祝女士这一关可不会好过。虽然是孤母弱女,但也不是马天保这个大学学费都要靠金家资助的人能攀得上的。杨大小姐在学校里倒是不显,杨二小姐能连请几年家庭老师,随手拿出一条串子就是名贵珠宝,这就说明祝女士并不是看起来的那么穷。

若真是穷人,说不定反而不会太挑剔马天保的家里。

孙炤远比仍在学校的马天保知道这些太太夫人是怎么挑女婿的,他只看祝颜舒的态度就知道,她心目中的女婿人选,马天保绝够不上边!

或是书香门第,或是普通的官员之子,或是家中有一二实业的荫实之家,社会地位与家庭条件,缺一不可。

不管是哪一种,都远比父母都在当下人的马天保更能让祝女士满意!

不过,孙炤坐上车却对前方的司机说:“马叔,杨大小姐实在是一个好姑娘!她的母亲祝女士也十分优雅,杨二小姐更是与茱丽格外投缘!马叔看来日后是会享儿孙福的!”

头发花白的马贵客客气气的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人家好,我只怕天保配不上人家家的小姐。”

孙炤笑道:“天保的成绩年年第一,每个教授都夸他!这样的人才在过去都要叫文曲星的,什么大家小姐都配得上,马叔你就放心吧。”

酒店里众人还在等。酒菜都已经撤了下去,王万川提议去咖啡厅坐一坐。

祝颜舒有心告辞,可金茱丽一直拉着杨玉燕说话,王万川就道:“时间也晚了,让祝女士与两位小姐从黄包车回去我实在难以安心,还是让我们用汽车送送吧。等汽车回来就让车送三位回去。”

开车的自然是马天保的爸爸。

祝颜舒想到这个就不再坚持了。她要拆散这两人,总要知已知彼一番才可以。

到了咖啡厅,灯光昏暗,一边有钢琴奏着慢歌,几人坐下时,杨玉燕和金茱丽都想起了“钢琴配二胡”,同时笑起来。

祝颜舒不妨杨玉燕这么快就与金小姐交上了朋友,乐见其成,对她来说现在更重要的当然是另一个女儿。这回她坐下来时抢先一步把杨玉蝉拉到身边坐下,逼着马天保只能坐另一边的单人椅。

杨玉燕和金茱丽坐一张双人沙发。王万川不愿意陪马天保受未来岳母排喧,也就靠着金茱丽坐下,笑着问两个姑娘:“想喝点什么?这里茶、牛奶、咖啡、果汁都有。”

金茱丽看了一眼杨玉燕,想她没来过这里,恐怕不敢主动点单,就自己先点:“我要一杯咖啡。”

王万川想要不同意,又觉得他说不行可能会浪费茱丽的好意,只好说:“喝了咖啡你晚上又睡不着了。”他叫来印度侍者点单,再笑着问杨玉燕:“二小姐要喝什么?”

杨玉燕道:“别叫二小姐了,听着怪吓人的。”

金茱丽说:“我都叫燕燕了,大哥你也跟着我叫吧。”

王万川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也叫你一声燕燕,你就跟茱丽一样都是我的妹妹。想吃什么喝什么不要客气。”

杨玉燕还真在咖啡桌上的单牌上看到一个想喝的饮料,看价格比咖啡还便宜,就说:“我想喝拉茶。”

金茱丽一听就说:“我听说过,是印度的茶,只是没喝过。”

王万川摇摇头:“这个茶你不会喜欢的,尝一尝倒还好,要不然也给你点一杯?正好别喝咖啡了。”

结果金茱丽仍是坚持要了咖啡。

祝颜舒那边三个人都只要了普通的茶,他们已经够忙的了,王万川看了一眼,发现祝女士仍在温柔细致、千辛万苦的隔开这两人,三人口水都费了不少,确实需要茶水的滋润。

一时几人的饮料上来,王万川去了趟厕所,等他回来坐下,金茱丽又与杨玉燕一起去了厕所,她们回来以后,就有一个印度侍者说外面有人送来一件外套,是给金小姐的。

王万川看她们的饮料都还没动就说:“喝了饮料再走吧。”

杨玉燕赶紧尝自己的拉茶,倒是比她想像中的更好喝,虽然有肉桂和八角的怪味,但因为糖放得够多,甜占主导,够甜就够好喝了。茶有些稠稠的,她喝了一口嘴边就沾了一圈。

金茱丽笑着拿手绢给她,回头看到王万川也在笑,悄悄瞪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往下一定,愣了一下,凑到他身边小声说:“大哥,你的领带夹呢?”

王万川脸色一变,低头一看,见那枚蓝钻的领带夹果然不见了!

想起刚才去了厕所,他赶紧起身去厕所找。

杨玉燕看他脸色不对匆匆而去,问:“怎么了?”

金茱丽的目光跟着王万川,摇头轻声说:“没什么。”

但肯定不是没什么的。因为王万川很快从厕所出来后就叫来了经理,不一会儿来了三四个老头子,全都西装笔挺,带着随从,显然也都是大酒店的人。

王万川似乎很生气,对着这一圈人发火,侍者们脚步匆匆,半个咖啡厅的客人都被吓跑了。

祝颜舒发现了不对,“这是怎么了?”

马天保连忙站起来到那边去,不多时就回来,对金茱丽说:“大小姐,王公子让我先送你回去。”

金茱丽依言起身,对祝颜舒说:“祝女士,那我们就先走吧,这里的事交给我大哥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金茱丽的计划

走出凯悦大酒店就看到了一架保养的非常好的黑色福特轿车。一个穿西装三件套,戴帽子和白手套的男人站在汽车前,一看到金茱丽就赶紧上前:“大小姐,快上车吧,老爷太太肯定在家都快等急了!”

他往后张望没看到王万川,就询问马天保:“天保,王公子呢?”

马天保:“王公子说让我先送小姐回家。”

这时司机看到了站在后面的祝颜舒、杨玉蝉、杨玉燕三个,三人早就看到他了,只是不好上前打招呼。

尴尬,无比的尴尬。

祝颜舒自认什么世面都见过了,可哪怕当年杨虚鹤跟他的小情人也没有今天的尴尬。

杨玉蝉友好的微笑,把求介绍的目光投向马天保。

马天保想开口,但做为下人,他一直以来受的教导都是在主人面前,没有下人说话的份。

现在金茱丽没有开口,他当然也不能说话。

最后还是金茱丽解了围,她披着大衣说:“马叔,现在太晚了,我说好要送祝女士她们回家的。一会儿先送她们。“

马贵犹豫起来,先送客人虽然没错,但他身为金家的司机,不能把别人排在金大小姐前面。

金茱丽说:“大哥也是这个意思。”

马贵连忙说:“那好那好,小姐快上车吧!”

他打开车门,先请金茱丽坐上去,然后马天保才领着祝颜舒、杨玉蝉与杨玉燕走过来,小声对马贵介绍:“爸爸,这就是杨小姐,这是杨小姐的妈妈和她的妹妹。”

马贵远比马天保更能看懂脸色,他只一眼就看到除了杨小姐之外,她的妈妈和妹妹都不算热情友善。

这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他暗自叹了口气,道:“以前就听说过杨小姐,我家犬子受你照顾了。快上车吧,外面还是有点冷的。”

祝颜舒客气道:“哪里,麻烦你了。”然后就上了车,而且不给杨玉蝉再说话的时间,先把她推了进去!

马天保自然只能坐前面。

幸好四位女士都不胖,后座四人也能坐得下。

跟着这一路都十分的寂静,不管是车里还是路上。

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也看不到自行车、马车、公交车,连汽车都看不到了。

杨玉燕记得从报纸上看过到“霄禁”,好像这一项举措总是隔上几个月就要拉出来实行,实行了几个月后又宣布“天下太平”,取消霄禁。

不过区别不大。普通百姓是不会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逗留的,他们不想被抓进警察局。除了开汽车的,就只剩下要讨生活的了。

杨玉燕看到街边还有一两个买吃的东西的小摊子,停在巷子口,袅袅的水汽在揭开锅盖时冲出来,散发着鱼汤与蛤蜊的香味。

苏纯钧都是到这种小摊子上买面条吃,鲜汤下出来的,放一两棵青菜就鲜得很,但是也很快就饿了,因为没有油水。

他说他就是吃这个瘦下来的。

她还不怎么信,总是吃淀粉怎么会瘦?

他说她不识民间饥苦,以后出去千万别这么说,会被打的。

“你一天三顿点心水果不断,吃一碗面还要两三个小菜去配,又是鸡又是火腿的吊汤添味,跟真正吃不起饭的人不一样。”他指着自己说,“比如我。”

然后他就总爱偷吃张妈买给她的点心和糖果。

虽然车里静得像坟地,杨玉燕也能自得其乐,她自己的心灵就足够丰富,可以替自己取乐了,哪怕独自一人时也不会寂寞无聊。

她转着脑袋看来看去,难得坐一回汽车,自然车里车外的景色都很值得一看。

她也不去在意为什么在酒店还对她亲热有加的金小姐上了车反倒沉默了,说不定当时金小姐只是不想冷场才与她说话的呢,而且就是她也觉得当时桌上祝颜舒、杨玉蝉与马天保就可以开会了,正好是三个人,可以做最有效率的政府,其中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杨玉蝉,一个有点清楚的马天保,和一个盘算着拉拢一边打击另一个的祝颜舒,材料丰富的都可以写一出戏了。

就是她也不愿意插-进-去,想必金小姐也是这样。

车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开到了祝家楼下,大门还留着半扇未关,这是给出去做工回来太晚的人留的门。门廊没有灯,黑漆漆的。

楼下的店铺已经关门了,可能是听到汽车的响声,啪的一声,店里的灯又被拉亮了,从门缝、窗户边能看到透出的灯光。

马天保赶紧下车给她们开车门。

祝颜舒不想让邻居看到他们是坐汽车回来的,更不想让他们看到杨玉蝉和马天保再猜出什么来!所以她一下车就推着杨玉蝉和杨玉燕上楼,她转身负责寒与道别。

“今天真是让你们破费了。”祝颜舒说,一边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掏出一叠卷好的钱,硬是塞到马天保的手里,紧紧握着他的手说:“孩子,今天的钱不能让你一个人掏。听阿姨的话,把这钱拿去赶紧还了!你还小,不能欠债知道吗?带着人情的债是最难还的。”

她紧紧握住马天保的手不让他再把钱推回来,低头矮身对在驾驶座上的马贵和后面的金茱丽挨个道谢:“麻烦你们了,多谢。金小姐,多谢你送我们回来,天已经晚了,快回去吧。”

然后她就转身提着旗袍的角,咚咚咚很快的跑上了楼梯,消失在黑暗中。

马天保看手掌中的钱,有二十块。刚好是他借王万川的数额,今天晚上他在不知不觉中就被问出了一共借了多少钱。

他看着手中的钱发呆,马贵在车里心疼儿子,按了下喇叭:“天保,上车吧。”

马天保似乎终于从今晚的迷梦中清醒了。

他很清楚他与杨玉蝉的爱情不会太顺利。虽然在学校里大家没有分别,他只要学习好就可以受人尊敬。但在离开学校以后这就不管用了,人们不会再提起他在学校中的成绩,而会看他的家庭,他的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他并不怨恨父母,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对他很好,对所有人都很好,勤劳诚实,没有任何污点!

可世人总是会用带偏见的目光看他们,也会因此看轻他。

他特意借钱请客,想要让今晚的见面完美无缺,让杨玉蝉的妈妈愿意接受他。

但假的就是假的,他身上不过是披上了皇帝的新衣,人人都能一眼看出他的本来面目。

他也应该清醒了。

如果他还能再与杨玉蝉在一起的话……如果上天肯给他机会的话……如果他们的爱情真的如同往日的誓言那么坚贞的话……

他就不应该气馁。

他打开车门,金茱丽突然说:“你应该上去。”

马天保和马贵都吃惊的看着她。

马贵:“小姐?”

马天保:“小姐……”

金茱丽锐利的说:“我要是你,现在绝不会走!你现在一无所有,唯一能打动杨大小姐的就是你的一颗真心!上去告诉他们,你对杨大小姐有多认真!你愿意为她付出一切!这样,你的爱情才有救!”

马天保被这番话吸引住了,他的脚步迟疑了。

马贵连忙说:“小姐,人家看不上他!”

金茱丽说:“马叔,这是天保唯一的机会了!他如果现在不争取,以后就再也不可能遇上像杨大小姐这样的好女孩了!当他离开学校以后,还有什么人会愿意像杨大小姐一样不计较他的出身家庭愿意与他相爱呢?没有了!”

马贵知道这话是真的。

在金公馆里,也有许多年轻的女佣对天保情有独钟,但妻子却一直认为天保会娶一个好女孩,不是女佣,不是下人。天保是读过书的,他上过大学,成绩优异!他应该有一个好妻子,一个知书达理,能与他共同进步的好妻子。

天保与他不同啊。

他从小被金家买来,在金家工作,虽然因为学会了开车而成为了家里的司机,但他从来没有读过书。成亲也只是老太太从家里的下人中替他牵了线。

妻子也是一样,从小被金家买来,一直做丫头,后来嫁给了他,又做了老妈子,她说她因为嫁给他才能在当年的小姐妹中第一个可以进屋侍候呢。

这样的“骄傲”跟随了他们的一生。

天保当年如果不是老爷看中他,送他去上学,他以后也就会跟他一样在金家工作,服侍老爷少爷,等到十七八了,再由夫人太太指一个丫头成亲,生下来的孩子继续在金家服侍。

现在,天保已经比他当年好了。

他应该过的比他更好!

马贵下定决心,说:“天保,你现在就上去吧,把你的心意都告诉杨小姐的母亲。如果她骂你,打你,你也不要走,更不要生气记恨!你要记得你配不上人家!你是在求人家把女儿嫁给你!你懂吗?”

马天保欣喜若狂,连忙说:“我懂!爸爸!”

马贵看他手里的二十块钱:“把钱还给人家。你借的钱,我来还。”他从兜里掏出两块钱塞给马天保,“一会儿太晚了,你坐黄包车回去。”

马天保接过钱说:“爸爸,你放心吧,我会好好说服祝女士的!”

马天保咚咚咚的跑上了楼,马贵担忧的看着儿子的背影,身为父亲,他本该与儿子一起上去,但他是金家的司机,他还有工作要做。

他发动汽车:“小姐,我们走吧。”

金茱丽看了一眼手表,紧张的说:“嗯,走吧。”

时间确实太晚了,马贵看了一眼表,发现时间已经超过十点了。他回去一定会挨骂的。

金茱丽说:“马叔,太晚了,我怕爸爸会骂我,开快一点。“

马贵连忙说:“好的,小姐,我开快点!”

他加大油门,汽车更快的掠过街道。

前面就快到钟楼了,金茱丽捂住胸口:“马叔,我有点不舒服,想吐……我好像有点晕车了……你把车停在路边,让我歇一歇。”

马贵吓了一大跳,连忙放慢车速,把车停靠在路边。

车一停下,金茱丽就立刻推开车门冲出去,站在路边,倚着一棵树,面白如纸的喘气:“我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