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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大意了啊。”校长叹气, “千思万想, 没想到学生们会对日本人这么感兴趣。”

代教授:“他们没什么机会见到外国人。而且日本人的态度很好,比英国人商店前面的印度人的态度都要好。”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现象。印度人是英国人的殖民,他们在英国人眼里就是奴隶,但他们却十分看不起中国人, 哪怕他们在中国的土地上给英国人看大门,他们都看不起中国人。

那副嘴脸, 跟他们的主人学得像极了。

外国人大多数都看不起中国人,跟那些白皮肤黄毛蓝眼睛的外国人相比,日本人居然是最讲“礼貌”的一群人了。

不是说日本人是好人的意思。用燕燕的话说, 这叫“全靠同行衬托”。

代玉书想起就笑了。

这孩子这张嘴, 真是青出于蓝。偶有妙句蹦出, 都入肌入骨,份外喜人。

他打开所有的窗户通风, 再给校长倒了一杯热茶。

他说:“学生们都知道外国人是敌人,可他们事实上从来没有见过敌人。”

校长叹气。

是啊。外国人都在租界生活,哪怕来到街上, 不是坐汽车,就是在百货公司与歌舞厅里。这些地方的台阶都是金子做的,学生们都去不了。

所以他们的仇恨才会投注到同为中国人的宪兵队与政府头上。

现在学校里有现成的日本人,学生们的好奇心就抑制不住了。

校长苦笑:“这座城池已经沦陷了哇!”

去听日本人上课的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和教授。

代玉书说:“那倒没有。校长,有一些学生和教授并未沦陷。他们早对外国人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日本人有多稀罕。”

校长大喜:“哦!对了!我忘了,祝教授!”

代玉书:“还有从教会女中考进来的女学生,以及施无为和他的一些同学。”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日本人很好奇。

以施无为做例子,他的思路是单线程的。他认为外国人都是敌人。日本人是外国人,就等于日本人是敌人。所以哪怕他去听了日本人的课,日本老师很温柔很客气,他也一点都没有动摇。

像他一样思想单纯的学生都没有丝毫动摇。

像杨玉蝉一样从小上学读书的女同学,因为能接受她们上学的学校本来就很少,大多数都是由外国人办的,所以她们早就习惯了外国人做老师。

她们也不觉得日本人有什么,去上课单纯是为了了解日本。

当然,除了这两种之外,剩下的就是从来没有见过外国人,以前只是顺从大家,将外国人定义为“敌人”和“坏人”,结果见到日本老师是如此的和蔼可亲,难免发生动摇。

这其中就需要杨玉燕出手了。她这段时间逢到上日本人的课就去,因为擅长日语,很多时候她都会“帮”日本老师翻译课堂内容,或主动提问。

当然,其问题极为刁钻古怪。

这会儿的课堂上,日本老师讲日本天皇是万世一系,杨玉燕提问日本天皇向明朝皇帝求封号自认为子的事。

毕竟这是史实,杨玉燕完全不虚的,哪怕日本老师不回答,她相信同学们下课就可以去找自家老师查资料。

所以别扯什么万世一系的了,万世一系听起来很牛X,但以前你家天皇继位算不算数,还要问我家皇帝许不许呢。

果然日本老师不回答——他沉默的站在那里,一语不发。

杨玉燕也没跟着罚站,说一句“我的问题提问完了,谢谢老师”,就坐下来了。

课后自然有不少学生去翻明史了。明在清前,史料相当的充分,有许多人家家中藏书较多的,都不用在学校找,回去问一问自家的亲长,或家中养着的先生,就能尽知了。

课下,杨玉燕纠集一堆同学去食堂吃饭,一边一起讨论日本老师的事。

捧着狮子头配米饭,她问:“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们很喜欢讲天皇的事啊。这个小林桑,已经讲了六节课天皇的历史了。他什么意思?想让我们认天皇当皇帝?”

她只是习惯性的杠一下,毕竟杠嘛,就是要立意深远,无限拔高。最好能一杠就把对家杠到西天去,务必让对方想回杠都找不着回来的路。

但这一杠,却替同学们打开了新的思路!

一男同学当即道:“为什么要认日本皇帝?我们自己有皇帝!”

这是属于脑袋不太清醒的。

于是就有人反驳他:“可拉倒吧。咱们的皇帝现在还能叫皇帝?他自己就在日本人手里呢。不是已经娶了日本女人当皇后吗?”

对了,这也是最近刚发生的一件事。

皇后,没了。

整个故事的流传是以一篇像是奇闻的方式在街上冒出来的,跟上一回报纸上信誓旦旦说皇帝被日本人毒死了不一样,皇后死了这件事,更像是什么人编的瞎话,某个三流文人写的奇情。

共有三个传闻流传。

传闻一,皇后跟人私奔了。据说是她的旧情人,还是她哥哥,国舅爷给牵的线。据说国舅爷亲自驾马车送皇后出的宫。

传闻二,皇后是跟人私通,被皇帝打入冷宫了。

至于为什么皇后跟人私通呢?据说是皇帝吸烟吸得没办法人道。

也有说皇帝是天阉,根本就不行!因为他跟珍妃也没孩子,跟离婚的皇妃也没孩子,跟皇后也没有。总不能三个女人都不会生吧?所以那篇奇文的笔者就用这种反向证明法,证明出大清国的皇帝——有难言之隐。

传闻三,皇后死了。

这三个传闻虽然说的不一样,但结果都是一回事。就是皇帝没皇后了,不管是私奔了还是进冷宫了还是死了,皇帝没皇后了。

没皇后了怎么办呢?

放心,日本人是十分友好的,十分关心皇帝的,一心一意为皇帝操劳。

他们给皇帝娶了一个日本皇后。

虽然那篇奇情上说的作者似乎是在讽刺,而为了讽刺,他才写了这样一篇文章登出来。

正因为如此,所以这看起来就不像是真的!

于是,这个男同学才说完,就有人笑话他:“行了,这种谎话也有人信?小报上写来骗稿费的东西,看完一乐就行了,不能当真。”

跳过大清皇帝的话题,大家开始集中讨论为什么日本老师一直在讲日本天皇,而且一直在夸。

假设是日本人真的都非常崇拜天皇好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在大清皇帝没从紫禁城跑掉之前,他们还要梳辫子呢。这也没过几年。

但为什么要对着他们夸呢?他们又不是日本人,并不崇拜天皇啊。

假设天皇真的是什么英明神武的人就算了。

但现在这个天皇……他好像是个傻子吧?

所以,日本老师的做法就让人难以理解。

老夸一个傻子天皇,图什么呢?

杨玉燕那天外飞来的一杠就被当真了。

杨玉燕目瞪口呆的看着同学们认认真真的讨论:

“日本人难道真的想让我们崇拜天皇?”

“他们是不是觉得都是皇帝,我们可以接受爱新觉罗家皇帝的统治,也能接受日本天皇的?”

“我听说日本人一直想让东北那个皇帝向日本天皇献国,让中国成为日本的属国。”

“日本人真的想让我们认日本人当皇帝?”

得出这个结论,同学们也目瞪口呆了。

杨玉燕,不敢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只有燕燕^^

☆、错有错着

杨玉燕小看了流言传播的速度!

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微博、没有朋友圈的时代里, 只凭一个食堂就完成了流言的几何级数传播。

每一个来食堂吃饭的人都知道了。

学校里的每一个人都要来食堂吃饭。

于是,当校长忙完之后来到食堂打了一份饭之后, 就听到了“日本老师在课堂上鼓吹学生一起向天皇效忠!”这种大逆不道的故事!

校长长立而起!饭都不吃了, 脸色发青, 颤抖着说:“欺人太甚!”

然后,跑回办公室,急催数位学校里的知名笔杆子到场,将小日本的狼子野心和大逆之举一并讲述之后, 引起众怒。

校长冰冷的说:“各位, 我们不能任由学生被这些糖衣炮弹击中!我们必须让他们醒悟过来。这是我们的学校,我们的学生!”校长重重拍在桌上,“你们意下如何?”

众位教授:“义不容辞!”

“不能放过他们!”

“小小蛮夷, 胆敢犯上!”

誓师之后,众位笔杆子教授们退去。

到了下午,学校里许多课堂都临时改了课程,学生们一走进教室, 老师们都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同学们,今天我们不讲数学/几何/物理/文学, 我们来讲一讲日本。”

同学们都很不解啊,纷纷坐下,听各位老师从各种角度解析日本这个岛国的前世今生。

比如日本人是什么时候有姓氏的啊。

日本将军的发家史啊。

日本天皇的几次断代传承啊。

从唐到宋到明,日本是怎么跪中国的啊。

当然也不会少了现在日本发展军国主义的一些私人见解。

总之,今天,日本实红。

刚好学生们都处在对日本十分好奇的时间段里, 老师们也一改遮遮掩掩的态度,学生们仿佛参加了一场觞宴,格外酣畅淋漓。

等到下课后回到寝室,仍在不停的议论。

小红楼里自然也不能免俗。

代教授在晚餐后的喝茶时间里说起了校长的这一次勇武之举,赞他热血未凉,仍有少年之心。

祝颜舒也感慨以前是小看校长了,原来他还有这么热血的一面,叫人敬佩。

两个大人戏言许久,总觉得少了一两个捧哏的不太爽快,两人停下一思量,发现是通常话最多的杨玉燕没吭声,而杨玉蝉与施无为也很安静。

两个大人交换了一个恍然了悟的眼神,齐齐放下手中的茶杯,转头看这沙发上三只鹌鹑。

张妈在一旁勾花兜,最近不用做家务,她闲了许多,开始捡起以前的兴趣来了,钩了好几条花边了,开始准备向大件进发,等小提兜也钩过以后,或许就可以钩一钩餐巾、沙发巾这种大东西了。

她看了一眼认真写信的杨玉燕,稀奇道:“燕燕,今天你怎么这么主动学习啊?”

杨玉燕认真的心无旁鹜。

她在给苏先生写信呢。他们这又是几天没见,不写信怎么说话啊。

杨玉蝉捧着书读不进去,心啊砰砰直跳,从听说校长也在食堂听说了那件事以后就心跳个不停。

她悄悄看施无为,见他倒是很镇定的在翻书,然后在纸上写几句。

唉,她还不如施无为。

杨玉蝉也努力镇定了下来。

这一冷静,就发现客厅里好安静。

她转头说:“妈,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祝颜舒笑一笑,抱臂说:“是你们自己说,还是让我问?”

杨玉蝉和假装认真写信的杨玉燕的心顿时都提起来了。

别看祝颜舒宠孩子,她也是会体罚的!

平时小错就是唐僧念经。

稍错的多一点,就要罚抄写,写大字。

再厉害一点就是罚站。

更厉害就是扣零花钱和不许吃点心!

杨玉燕是被扣过零花钱和点心的,想起来没了的零花钱就心疼。

杨玉蝉被罚过抄写,想起来就脸皮发烫,十分的丢人。

而且,亲妈认为你有错,是不会听你的狡辩的,她认为你有错就是有错。

现在祝女士已经认为她们有错了,区别就在于是早一点认错好让妈妈心情好不要罚太重,还是顽抗到底惹得亲妈大发雷霆被扣光零用钱。

杨玉燕二话不说,扔下钢笔站起来痛快道:“妈,我知道错了!”

这火箭般的速度让代教授叹为观止,由衷的佩服祝女士管教孩子的手段,要知道少东家被发现犯错时可是死也不会认错的。

祝颜舒冷笑:“我就知道是你。说说吧,你干什么了?”

杨玉燕心里挺委屈的,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讲述了一遍,再三说:“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她真的就是说了一句,没想到大家能这么发散啊。

祝颜舒已经站起来了,“原来是你说的?你胡说的啊!”祝女士万万没想到,今天这一场盛大的反击,竟然是缘于一句戏言,是一场闹剧!

她条件反射的看代教授,果断道:“这不能让校长知道!”

代玉书也果断的赶紧起身看一看窗外,看一看门外,然后将窗户和门都关上,确保小红楼里只有自己人。

他肯定的说:“不说,这不能说。现在这样是最好的,不能让校长知道。”

施无为的良心还是在的,此时,他说:“真不说啊?其实可以说是我说的……”他本来就打算如果要追究责任的话,他顶上去,肯定不能把杨玉燕推出去啊。

杨玉蝉一听,也主动说:“是我说的!就说是我说的!”

祝颜舒瞪了一眼这两人:“别捣乱!”

代玉书对这三个孩子笑着摇头,拍了拍杨玉燕的脑袋:“燕燕这番话也算错有错着,是恰到好处的。”

他分析道:“你们也感觉到了吧?同学们中间因为日本老师是不是对日本人的观感改变了?”

杨玉蝉与施无为都点头。

这是显而易见的。

四个日本老师,小林桑教日本历史,他算是被学生攻击最多的,可他每一回的态度都很好,在课堂上也时常鞠躬。

另外两个男性日本老师一个教数学,一个教物理,教学水平都不错,除了中国话不太好之外,课堂上大家对他们的反抗之心是最少的。

唯一一个日本女老师虽说是只教女生,但她也不排斥男学生去旁听。她总是穿着和服,梳发髻,化妆涂红唇,虽说年纪大了点,但正因为她年纪大,做这些打扮时才更特别。

因为现在学校里的风气是女人不该打扮,要去掉自己身上女性化的特征,这包括长发、梳辫子、化妆、戴耳环等首饰、穿裙子等等。以傅佩仙为首的女学生就剪了短发,不戴任何首饰,更不会化妆,并时常穿男学生的校服裤子在校园里行动。

祝颜舒总是打扮着上课,在女学生中间并不全都是赞同的声音,连男同学中也有人认为祝教授有沽名钓誉之嫌,她任教授并没有真材实学,而是校长用来展示的千金马骨。

而日本女老师看起来都五六十了还化妆打扮,每天穿的和服都很好看,在她的课上甚至要求女学生必须要修炼身为女人的美丽之处,从身到心都要有美的追求,化妆和发型是身为女子的功课,一刻也不能放松。

不是说外国的月亮就比较圆,而是孤例难证,一个祝颜舒或许不够,再加一个女教授就好像有道理了,而一个异国的女老师更胜本国的女教授十倍。

不管起因如何,结果就是这样。

同学们以前对日本人的敌对情绪本来就是对着一个空靶子练拳,根本没有实实在在的活生生的日本人让他们去当面敌视。

如今,活生生的日本人出现了,又跟他们想像中的侵略者完全不一样,仇恨就动摇了。

它不得不动摇啊,它无法不动摇啊。

谁也不知道继续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但显然情况不乐观。

结果,杨玉燕的神来一笔将局势扭转过来了!

日本人是好人,跟日本人这么友好是想让我们认天皇当皇帝就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有后者就足以推翻前者的一切努力!

代玉书笑着说:“所以,你们不必代燕燕认错,因为她根本就没错。”

杨玉燕挺起小胸脯。

代玉书:“不过,也不必去外面宣扬。你们装不知道就行。”

杨玉蝉与施无为只得答应下来,虽然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既然代教授都这么说了……

祝颜舒没放过杨玉燕,把她拉到一边警告:“以后给我老实点!”

杨玉燕马上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不敢了!”

祝颜舒冷笑:“哼,我才不信呢。先扣你一个月的零花钱!”

杨玉燕:“……”

不要啊!!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只有燕燕^^

☆、平常故事

晚上七点,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街上就空无一人了。

平时在路边推个车支摊卖面的摊子已经很久没出摊了,街道两旁的商店大多都关了门, 只有卖药的和当铺还开着。

几只野鸟落在空荡荡的街上, 围着垃圾桶转来转去捡垃圾吃。

地上的垃圾有很多,一堆堆的藏在街边或墙边。

收垃圾的也很久没来了, 扫大街的也不见了。

祝家楼大门紧紧关上,大门上方的灯被砸坏了灯泡, 已经不亮了。

这时,街尽头传来一连串的汽车鸣笛声,一辆汽车飞快的开过来, 一边开一边嚣张的鸣叫着。

祝家楼的大门被马天保打开了, 他往外探了探头, 看到那辆汽车果然就在祝家楼前面停下了。

他这才打开门,往下走两阶, 站在大门边。

汽车停下, 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上的个穿短衫的男人赶紧跳下车, 绕了半个圈跑来开车门。

他将车门小心翼翼的打开, 矮了半个身, 鞠躬哈腰的对走下车的苏纯钧说:“苏大人慢走, 慢走,哎哟,小心脚下!”

他张着两只手臂,像是那只跟小孩子玩老鹰抓小鸡的老鹰, 小心翼翼,一路护着苏纯钧走到大门前。

马天保也上前一步客客气气的说:“苏先生,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