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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玉燕听得入了神。

苏纯钧:“世间男人大多没有拒绝女人的勇气。假如这个女人还年轻貌美,那就更是只剩下束手就缚了。对男人来说,女人才是最可怕的武器。”

祝玉燕拿眼睛斜他:“苏老师,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我还以为你跟其他男人不同。”世上男人个个都可以是色鬼,唯独你苏纯钧不可以!你敢好色,就等着屠刀临颈吧。

苏纯钧笑道:“我也不能免俗啊,不早就是二小姐的手下败将了吗?”

祝二小姐刚刚要冒出来的火气就这么被浇熄了。

二人在沙发上你侬我侬,浪费了一天的时间。等到晚上祝颜舒和代教授回来才发现苏纯钧一天都没去上班,而祝玉燕则是一天没去上课。

不等两人发难,苏纯钧就站出来解释:“今天我急需一件文稿,这才留下燕燕帮我翻译的。”

是一份日语文件,需要翻译成中文,再把回件翻译成日语。

整个家里,除了施无为,就是祝玉燕的日语水平最好。而比起与施无为一起工作,苏纯钧当然更乐意和未婚妻一起了。

理由十分的充分,祝颜舒只得将竖起的柳眉再放平,轻轻骂了一句:“现在可是没什么人管得住你了。”

祝玉燕觉得躲在苏先生身后不保险,转而钻到代教授身后躲着。

代教授背后站了这么一只小东西,满心的怜意都要满出来了,笑呵呵的对祝颜舒说:“不如来看一看燕燕译得如何,要是译得好,就说明燕燕今天虽然没上课,也并没有虚度,要是译得不好,就再给她补补课。”

祝颜舒说:“这是公文,我们怕是不能看吧?”

苏纯钧早就将“公文”摊在桌子上,笑着说:“不要紧,没什么不能看的,只是安民告示而已。”

城中的乱相,日本人早就看到了,可以说这些乱相有八成都是托了日本人的福。但现在日本人又开始装模作样的站出来安民了。

冯市长也无可奈何,他现在只求在他离开前,日本兵不进城就行了,其余的也顾不上了。

日本人安民,就是要大家不要紧张,不要害怕,大日本帝国的天皇一直关心着中国的人民,大日本帝国的天皇也会将他的慈爱惠及到中国人民的头顶上的。

祝玉燕说:“其实也没写什么内容,日本字写起来特别费长度。说的都是废话。他就是说让学生继续安心上课,做生意的安心做生意,开店的安心开店,一切都会好的。”

百姓们没有地方买米是吗?不要担心,日本商会可以买米,只要大家拿着良民证去就可以买了,一个证一个月可以购两次米,一次十斤。

祝颜舒皱眉:“什么是良民证?”

代教授面无表情:“这是日本人发的东西?给我国的人民编户籍吗?”

苏纯钧轻轻嗯了一声。

前面都是废话,但最后这一句最要命。

百姓早就买不到米吃了,没有粮食,百姓们才要往外跑。现在日本人说日本商会可以购粮,只要用了日本人发的良民证就可以买粮,那一定会有不少百姓去办这个证的。

办了日本人的良民证,那到底是算中国的人民,还是日本的人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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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跑吧!

日本人还肯把这份文件发给冯市长官邸让他们过一下明路, 已经算是“尊敬”中国政府了。

但不管冯市长他们答应不答应,日本人那边早就开始卖米了,百姓们已经知道可以从日本商会买米买粮食, 等日本人提出良民证的时候, 他们也更容易接受。

因为不接受就没有粮食了,那办一个看起来无伤大雅的证件,又有什么问题呢?

冯市长很清楚这件事他没有办法阻拦。

因为他变不出粮食来。

就算他有粮食, 也不是给百姓们吃, 而是先送到那些可以保护他的军队手中。

所以冯市长甚至不觉得这个有讨论的必要, 直接就交给苏纯钧, 让他回一封措辞合适的回函就可以了, 综旨是不能答应日本人。

也不能拒绝。

翻译日本文件倒是没花多少时间, 回函却浪费了祝二小姐不知多少脑细胞。她跟苏纯钧两人以代教授和祝家所有的藏书为底线, 想方设法凑出了一篇还算说得过去的回函。

也就是凑了一篇废话。

把废话写得冠冕堂皇, 言语中要透出对日本人的尊敬与崇拜之意,更要表达出冯市长不屈的精神与愿意以礼相待的热情。

写完这一篇, 祝玉燕只觉得脑袋空空。

她说了一句大实话:“我觉得政治就是怎么说废话。”

苏纯钧:“政治是把废话说得好听的艺术。”

这次文件交换可以各用两句话来做总结。

日本人:我要逐步统治中国人了, 你必须答应。

冯市长府邸:我不敢有意见, 只要让我脸上好看一点就行。

苏纯钧第二天准时去上班, 将两份文件都交给冯市长。

蔡文华装模作样的拿过来看,再放下,笑着说:“小苏这是自己写的, 还是请了师爷?我瞧着不像是你的字迹啊。”

苏纯钧淡淡微笑:“我请二小姐替我翻字典,算是我二人同写的。她的字一向比我好看, 这一份是她重新腾抄的,我当时是已经连笔都捏不动了。”

蔡文华牙酸,叹气:“唉, 我是没有小苏这样的好运气,有这样一个博学多才的贤内助。”

别人不知道,冯市长是可以通读日语与英语的,他还会一点葡萄牙语。不过平时他都是用通译,自己从不说也不动手。现在他也只是认真看了译过的中文版本,日本版的扫了几眼就放下了。

冯市长笑着说:“小苏干得不错。文华啊,你拿去发给日本人吧。”

蔡文华拿两份文件走了。

冯市长取下眼镜,对苏纯钧指了指面前的沙发:“小苏,坐。”

苏纯钧坐下。

拍卖会的事在苏纯钧坦白没有门路之后,冯市长就再也不提了,但他不是死心了,因为最近冯夫人天天关着门在屋里试穿洋裙,裁缝还是邵太太领进来的。

邵太太能这么快就又回到这里来,所有人都不太吃惊。

冯夫人是北京勋贵后代,勉强可以称一声八旗子弟。虽然北京城破前她跟冯市长逃了出来,却仍然不忘家族荣光,从来不肯穿洋裙洋装。

现在突然改了脾气,苏纯钧猜测,多半是冯市长要求的。

冯市长已经找到了门路,还有可能已经买到了爵位的证明,这才要冯夫人改装。

蔡文华的家里还是一样笙歌起舞,看不出来是不是有了后路。

这与苏纯钧都无关。

上回,冯市长暗示他觉得祝玉燕很有本领,正好现在倡导妇女参加社会劳动,他也愿意给祝同学一个机会,问苏纯钧是否会阻拦未婚妻上进。

苏纯钧当然不会阻拦,但他也不觉得冯市长见到真正的祝二小姐后还会说出这番话。

要知道,祝二小姐两次见冯市长,无不表现的文雅又淑女,才叫冯市长误会。以祝二小姐敢想敢干之作风,来冯市长邸只要一天就足以令她回家吃自己了。

这回他借祝二小姐之手翻译文件,祝二小姐就说出“政治是废话”这样的警句,下回就算冯市长当面邀请,祝二小姐只怕也不肯相从。

这里比不上学校自由开放,这里是最封闭、最机械、最无情、也最无奈的世界。

与其让祝二小姐在这里困于案牍之间,不如让她留在学校里自由自在的好。

冯市长与苏纯钧说了一番废话,表达了对他的嘉许之后就放他去做事了。

过了两日,良民证之事也终于传到了学校里。

学校里自然人人是良民,日本人很愿意给学校里的师生一人发一本良民证,都不需要他们自己去申请的,日本人直接开着车就把几大箱良民证送来了。

就送到了唐校长面前。

山本先生今天没有来,来的是他的副官。

这位副官的中国话还不如山本,说的硬腔硬气,一字一字往外蹦。

“唐校长,这是大日本帝国给中国人的良民证。叫你的学生填好名字,好好收起来,要是没有良民证,以后都不能上街,也没有饭吃。”这个日本少佐说。

唐九龄望着桌上箱子里整整齐齐的良民证上大大的汉字“良民证”,良久无语。

幸好这日本少佐也不需要唐校长说出一朵花来,他也不认为中国人敢反抗。他说完就站起来:“你记住了吗?不要忘了。”

唐校长木然的跟着起身,送日本人离开,回来以后躲在表姐的房间里躲到了晚上。

然后,他悄悄把代教授和祝颜舒,以及学校里剩下的教授老师都给叫来。

校长办公室里,所有人围着桌上的几箱良民证,静的像坟墓。

唐校长悄悄的说:“我们跑吧。”

——这话,他在当年听说谭先生被下大狱时就想说了,现在终于说出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爱人

唐九龄做好准备要说服这一屋子的木头脑袋情况有多危急, 事态有多严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但他说完,屋里这群木头脑袋们表情都不带变的, 问出的问题五花八门,就是没一个是反对的。

“什么时候走?”

“东西怎么带?试验室里好多仪器可不能丢下吧?坐火车走吗?”

“学生带不带?啊呀,现在学校里的学生还有一千多号人吧?都带上?”

“可以带家属吧?我妈还有我弟我妹三家人。”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 已经开始商量几月几号出发了。

唐九龄喉中干涩,心底发愁,敲敲桌子唤回众人的目光, 从他原本计划的内容往下说。

“我想着,这日本人也没有把全中国都占了, 咱们先躲过这一次,先躲到日本人没占的城市去。实验仪器这都不能丢, 但带不带得走也要看情况,先把人送走。家属可以带, 最好是把能带的家属都带走。学生只怕不可能都带走,只把那些没家没业的带上吧,还要看人家乐不乐意跟咱们走呢。要走肯定是要坐火车的。”

唐九龄一一说道。

代玉书问:“那咱们去哪里呢?”

一个瘦长的教授说:“中原吧?中原好,有地种, 不缺吃的。”

另一个说:“河南?会不会不够远啊?河南有日本人吗?”

第三个说:“河南那块没山,飞机一来大轰炸谁都躲不掉啊, 不好不好。”

“想进山那就去四川?”

“越远越好的话,那不如去云南?那边现在日本还顾不上, 他们的势力是从东北上来的。”

唐校长的手在虚空中按了按,大家安静下来。

“去哪里我们再商量。现在大家达成一致了吧?咱们走?”

“走啊。”

“走!学校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让日本人玩蛋去。搞什么良民证,我呸!”

一个性格粗旷的教授往地上啐了一口, 唐校长只好当没看到。

唐校长:“那大家回去就做准备吧,咱们毕竟力量有限,大家回去尽量多劝退几个学生,收拾收拾书和各种资料,带不走的就销毁,能带走的就都收拾好,也让家属准备准备,要跟着走的都提前准备好,但别走漏风声。”

一个教授念念不忘:“那我的仪器……”

那也是真金白银从美国买回来的,唐校长也不舍得丢,说:“肯定会带上的。你把咱们学校里的那几匹马和驴都带上,到时说不定就要靠它们出力拉车呢。”

教授们是怀着激动与不安的心情走出校长室的。

祝颜舒和代教授两人手牵着手慢慢走回小红楼。

静谧的夜,只有学校里养的动物们发出的声音。在这里看不到远处的灯火,学校就在这一片黑夜之中,像是一座孤岛。

代教授轻声说:“我明天就去船运公司,给无为和小蝉的身份证明都开好了,票也买好了,我去把船次定下来,到时先送他们上船。”

这是一个混乱不安的年代,一家人守在一起固然安心,但为了那微小的希望,他们也愿意把心爱的人送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祝颜舒没有说话,像是没听到,在出神。

代教授的声音轻轻的就像耳语:“我也给燕燕和纯钧准备好了身份证明,到时他们要是愿意走,可以一起去。我也给你准备了,你跟他们一起走,我更放心。”

他唯独没有给自己准备。因为他不会走。

他半生是奴隶,半生是教授,他愿意自己活着的时候和死着的时候都是一个值得人尊敬的教授。他品尝过外国的美酒,但更爱家乡的甘泉。

月明星稀,一条浅浅的星河斜在夜空上,许多星子洒在深蓝的天幕中对着人眨眼睛。

代玉书站住,在这美丽的月色中,他对祝颜舒讲:“小舒,能遇上你,跟你结婚,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我永远感激上苍让我遇到你。”

一个尊重他,爱护他,不鄙视他,也不同情他的爱人,她还聪明灵秀,美丽动人,她从不以家世来骄人,只以聪明来欺人。

在他所做过的最大胆的美梦中也没有这么想过。

他遇到了爱情。

祝颜舒静静的听他说完,没有回答他,她面色沉郁,似乎怀着巨大的心事。

他们慢慢走回了小红楼。

小红楼的客厅里,留着一盏灯。

灯下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影。

他二人走进门才看到是祝玉燕,她裹着一件羊毛毯,在读一本日语书。

祝玉燕打了个哈欠,看到他们回来,放下书说:“你们回来了?张妈去睡了,厨房有热水可以喝,也可以冲鸡蛋花,你们饿不饿?”

生鸡蛋用热水冲散打成花,再放一些糖,就是甜甜的鸡蛋花了。在没有什么物资的时候,这是张妈最后的倔强——给晚归的家人准备的夜宵。

要是施无为就是准备另一种了:辣椒就烧饼。

祝玉燕刚才就喝了一杯甜甜的鸡蛋花。现在外面是买不到白糖了,这还是苏老师从冯市长家里拿来的呢。

祝颜舒提起她膝上的书看了看封面,扔回她怀里:“这会儿用功什么?都这么晚了,回去睡觉。”

祝玉燕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不对,不敢说她是在给苏老师等门,立刻答应:“好,那我这就去睡了,妈晚安,爸晚安。”

她像只小燕子般跑上了楼,书都忘了拿。

代教授问她:“要不要等一等纯钧?”

祝颜舒:“等他干什么?以后再告诉他。”

两人也上楼睡觉去了。

祝颜舒一夜辗转难眠,开始是竖着耳朵听祝二小姐有没有阳奉阴违又跑下去,后来是听到了苏纯钧回来的动静,再然后就是施无为下楼劈柴,代玉蝉下楼帮忙,两人在楼下厨房里做饭,张妈去烧水,然后,代教授也起来读书了。

祝颜舒摘下眼罩,躺在大床上叹气。

她一晚上没睡着。

代教授穿着晨衣,去楼下端了两杯咖啡上来——咖啡也来自苏纯钧。这玩意竟然是美国的军需品,跟玉米罐头一样是配发的,还有巧克力和香烟,可惜巧克力太难吃,被祝二小姐退货了。

他把咖啡托盘放在床上,弯腰含笑看着她:“要不要现在起来?”

祝颜舒望着这个长了胡子也不难看而是性感的男人,从心底叹气:“我怎么没早二十年遇上你?”

两人结婚后,代教授不止一次在床第之间听到祝女士这么讲,仿佛没能提前二十年睡上他是一件天大的遗憾之事。

代玉书对女士的夸奖照单全收,再谦虚两句“二十年前只有年轻的□□,二十年后还有丰富的灵魂”。

祝女士就说,她的人生中少了二十年的快乐时光。

这一次次火热的表白,让代玉书心中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自卑渐渐消失了,他无比的确信自己被这个美丽的女人热爱着,正如他爱着她一样。

祝颜舒直起身,端着咖啡呷了一口,说:“你帮我叫小蝉进来,我有话跟她说。”

祝玉燕在楼下等了很久,都跟苏老师坐在一条沙发上说了一车话了,都没见祝颜舒和代玉蝉下来吃早饭。

虽然早饭也没什么好吃的。

今天的早饭是玉米面饼夹泡椒,鸡蛋花这么奢侈的享受,一天只有一次,不是因为白糖不够,而是学校里的鸡下的蛋不够。

张妈现在已经懒得管祝二小姐跟苏老师到底是坐一条沙发还是两条沙发,她吃完饭就立刻去抱收音机了,现在收音机里天天放唱戏的唱歌的,还有评书、大鼓、相声,全是好玩的,她可以抱着听一整天都不挪窝。

收拾盘子的当然是施无为。

没有代玉蝉,整条桌的人都想不起来要帮他的忙,就连代教授也是一放下碗就钻进书房去了。

祝玉燕把她昨天拿的日文书找出来给苏老师看,说:“果然太长时间不用,已经有点生了。”

现在日本人势力大涨,她觉得还是应该温习一下日语。

苏纯钧也支持她多练习:“今天可以跟大姐一起练练,家里人最好都学两句。”

祝玉燕赶紧把他拉到外面才小声问他:“日本人要进城了?”

苏纯钧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嗯。冯市长要撤了。”

这一刻是早就料到的。

没人觉得冯市长可以在日本人的枪-炮之下坚持,都知道他要走,现在日本人就快忍不住了,那他肯定就要跑了。

祝玉燕问:“那你是不是也要走?”

苏纯钧摇摇头,“市长要分批撤退,我大概会被留下来顶一阵,最后才走。”

祝玉燕沉默下来,良久才问:“那要是都走了……日本人会占领这座城市吧?”

苏纯钧没有点头,只是望着她,那双黑色的眼睛像一个深潭,又像一个旋涡,里面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不是谁走不走的问题,而是日本人一定会占领。

不管冯市长走不走,日本人都不会放过已经到手的城市。

哪怕市长不走,他也只有两个选择:顺从与反驳。

也就是生,或死。

祝玉燕目送着苏老师的背影,他看起来不像她想像的那么高大威武,在秋风中他的衣摆被狂乱吹起,他一手按着帽子,脚步匆忙。他才二十几岁啊,还是一个年轻人。

每一个年轻人都要面对这个世界的。

她的爱人只是一个普通人。

而她也爱这样普通的他。

她不需要他英明神武,什么都会。

她爱的原本也不是一个什么都会的人。

她爱的人叫苏纯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8 01:07:08~2020-08-20 01:1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