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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荼蘼咬了咬牙,“不,你快走。若被发现……”她没办法救他。

现在,她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说什么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其实是任何人遇到皇上,都没有讲理的机会。

“你没事,我就没事。”这话,带了几分情意,偏他说得郑重其事,于是格外动人。

两人突然沉默了。

夹墙内不是浪漫的所在,但却陡升旖旎这感。可惜时间不等人,下一刻夜叉就得离开。雪上加霜的是,连火摺子都得带走。春荼蘼进宫时虽然没有搜身。但也不会随便带引火之物。怎么,想造反不成?还是要在皇宫放火?藏在夹墙内?别忘记有掘地三尺这种事!

站在能翻转的墙壁之前。夜叉是犹豫的,带着一种心痛的挣扎,倒是春荼蘼说自己刚才是受了太多惊吓,现在已经能冷静下来,尽快把夜叉支走。可是当她真的独自被关在黑暗的封闭环境中,她立即就产生了焦虑感,之后是强烈的不适应。

她喘不过气。冷汗如浆,手足抖动到不能自已。后来甚至出现了幻觉,感觉自己掉进了海里。沉到最黑暗的深处。她本能的屏着气,并挥动手臂,在狭小的空间内撞疼了而不自知。她拚命提醒自己现实,却慢慢沉溺于虚幻。曾经以为再不用受这种折磨,因为古代没有电梯,没有封闭的机舱,哪想到这地方更可怕,甚至都没有一丝光亮。

“夜叉在外面!夜叉在外面!”她不断的念着,可那种被埋葬的感觉却不曾稍减。时间漫长,其实用现代的时间来衡量,也不过是五分钟,她就有些无法承受了。

没听到石子敲墙的声音,她已经大叫起救命来,还用力敲墙。仍然是没有时间感,似乎有一万年那么长,外面才传来呼应。仅存的理智令她听清楚,是让她让开的意思。于是她缩在角落里,觉得周围像地震那样天地倒转,很快,墙壁被强行破开。

一口气,终于喘了过来,免了她在旱地上被溺死的命运。之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因为她晕了,真正的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她浑身无力,甚至连眨眨睫毛都很困难。但是,隔着眼睑,她仍然能感觉到光亮,而且四周空阔,有微风和清新的气息流动。还有……人……在踱来踱去的,传来阵阵气急败坏的脚步声。

“皇上,您歇会儿吧,龙体保重啊。”一个尖细的声音道,是太监。

而听到皇上二字,春荼蘼自然而明智的决定继续保持“昏迷”状态。现在情况不明确,她真的没力气和皇大叔斗智斗勇。倒不她脑筋转得快,一般人在未知危险前,装死是本能反应。

“你先出去。”韩谋的声音里有压抑的恼火。

“皇上……”

“下去!”带了怒意。

轻而碎的脚步声远走,显然再无人敢劝。而正当春荼蘼以为在和皇上独处时,韩谋却又开口了,“这里是长安,是皇宫,本该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结果却进了刺客哪,还是很大一批。”

不对,不是皇上。是韩影子,第二眼帅大叔。

“你很得意?”真正的皇上说,“皇宫内外,朕自会肃整。生了恶疾有什么,关键是彻底治好。”

“我能得意什么?好笑啊,您不知道差点死的是我?说起来,我还真是命大,活了快四十年,不管别人怎么杀,就是杀不死我。”

其实仔细听,韩谋和韩影子的声音虽然非常相似,但还是分辨得出来。因为皇上说话,温和中带着不容人质疑和违抗的威严。可韩影子呢?语气总有些轻佻。可能,他自己以为是潇洒。

“朕倒觉得,你是朕的福星,是朕命大才是。”韩谋冷哼,“若是不闹刺客,朕怎么知道连宫里都被人安插了人手?如此防卫,还让刺客有机可乘!怎么知道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密道?若那密道真没人知道便罢了,怕只怕有心人藉机潜入,武力逼宫,到时候朕才是有苦说不出。如今阴差阳错的被发现,不是把危险掐断了吗?”

“不愧是皇上。高瞻远瞩。”韩影子语气讽刺地道,而后话风一转,“不过皇上,您大错而特错了,您的福将不是我,是春荼蘼小丫头。”

春荼蘼听韩影子说到她,好悬没坐起来。幸好她定力足够,重要的是实在动弹不得。加上她是背身侧卧于靠窗的塌上,从外表看来,仍在“昏睡”之中,纹丝不动。

但现在她意识到了,皇上和他的双胞胎兄弟都躲过了刺杀危机,现在她和韩影子又被安置到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不过这地方条件和环境不错,高床软枕,四处香喷喷的。而既然她睡的是塌,按正常房间的布置来猜,韩影子必在对面的床上。皇家他令堂的。这皇上真不懂得女士优先,只照顾自己的血亲。

“怎么是她?”韩谋问。声音平板,无喜无怒。

“皇上想啊,自从她出现,皇上一力制订的大唐律有了最忠实的捍卫着。我终于能跑到外面去海阔天空,结果就让她给撞破。皇上叫她进宫,未必安着好意,可她误打误撞。不仅救驾有功,还发现了暗道,拯救皇上于将来会被逼宫的危险之中。皇上说。谁是福将?”

“误打误撞?你真的相信吗?”

“皇上,这么个小丫头,祖上十八辈子都没来过长安,若说她知道密道,皇上信吗?再者说了,她被关在夹墙中,那小胳膊小腿儿的,没力气推动墙壁,若没人救,岂不相当于活埋在里面?皇上也看到了,救她出来时,手脚都伤了,又吓掉了大半条命,御医都说,再迟点会生生吓死的,那还能有假吗?还能伪装吗?”

“嗯。”韩谋发了个单章节,虽然简单,但春荼蘼感觉到皇上对她态度的改变,不禁暗松了一口气,但背部不敢塌下来,生怕暴露自己已经苏醒的秘密。

“皇上要怎么赏她?”

“朕自有主张。难道,你以为朕是忘恩负义之人?”

“这可是救命之恩呢……前后两回。”

听到韩影子这么说,春荼蘼瞬间原谅了他冒充皇帝,无意间对祖父和父亲的折辱。甚至有点感动了,因为他是在为她争取权利。不过,下一刻他却又说……

“是不是忘恩负义?哼哼,帝王无情,只要不负天下,不忘天恩,就是好皇上,哪管某个人的死活。”语气里,竟然有一丝悲凉和不甘。

“是吗?”韩谋反问,“那为何,你又能活到现在?”

“若我懂事,自会说皇上仁慈,不忍自己的同胞兄弟被戕害,所以圈猪一样养着我,除了自由和名份,什么都给我了。可事实上,是你我二人心灵相通的地步太深,我病,皇上也不会舒服。我伤,皇上会疼痛。那么,若我死呢?皇上不想冒这个险去试试结果吧?”韩影子抛出重磅炸弹,炸得韩谋平静无声,而春荼蘼第二度差点跳起来。

平静!淡定!注意呼吸。皇上武功很高的样子,她身子再能保持不动,但说不定能从紊乱的呼吸上也能听出她早就醒了,而且在偷听。

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若知道会听到这样的大秘密,她宁愿在这二位还没“聊天”时,就直接跳起来。可现在,晚了。她的判断力一向精准,但自入了皇宫后,就三番五次的出错。

第十七章 独臂大侠

谁能想得到呢?

在现代时听说过这种事,双生子之间互有感应,有的还很强烈,最严重的两人一命,非常神奇,且科学无法解释的事。

但,那只是听说,从没见过。哪成想穿越一回,什么稀奇事都遇到了。

怪不得韩影子有恃无恐,怪不得皇上百般迁就。怪不得在进入地牢时,好好的,皇上突然按住左肩,疼得闷哼了声。大约,那时有人伤了韩影子。于是,皇上有了强烈的感应。

可是,这不至于砍了韩影子的头,皇上就跟着没命吧?虽说第二眼帅大叔把自己当成皇上的影子,而人失了影子就等于失了魂,但应该没那么可怕吧?难道说,是皇上从小到大受的牵连多了,所以不敢冒险?

一直说帝王无情,但帝王也很惜命。

韩谋笑了。

开始只是轻轻地笑,虽然春荼蘼看不到,却想像得到他摇着头,那傲慢又轻蔑的样子。渐渐的,他越笑越大声,最后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听到天底下最可笑的事。

“到今天朕才相信,果然这皇位只有朕能做。哪怕,你与朕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甚至比朕还要聪明,但天子只有一个,而你,不是那个人!”他语气里满是强大的自信,彷佛真的想通了什么,“因为,你没有刻在骨子里的胆色。朕宁愿不要性命,不要江山,唯尊严不可弃。你以为,朕会受要挟?任何人、任何藉口、任何情况,朕都不会受人胁迫和牵制。包括你,包括想以你来威胁朕生命的其他人!朕宁死,也不会像任何人低头的。因为,全大唐的臣民都可以为某件事低头、软弱,但朕不可以!”

“那你……”韩影子被这番掷地有声的话镇住了。春荼蘼也是。

韩谋没回答,只是顺手抽出悬在墙壁上的剑,呛啷一声。毫不犹豫的斩下!

韩影子长声惨叫!

春荼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腾地跳起来,骇然望过去。

血,到处都是血!喷溅在床帐子上、附近的地面上,还有人的身上。韩谋换了衣服,虽是便装,却是皇帝专属的明黄色。但此时,他的头脸上和龙袍上染了大团大团的血红。他的右手提着一柄长剑。剑刃上的血,顺着血槽,点点滴滴落在地上。

而床上,韩影子歪倒,雪白的中衣已经变成红色,左手臂齐肩与肢体分离,落在床前的脚踏上。他脸色惨白如纸,却没有晕过去。刚才突然之下,呼痛声凄厉如鬼,连春荼蘼的耳膜都要刺破似的。此时却咬着牙不吭声,反而尽力的笑。

这是什么兄弟?果然天家无亲情吗?彼此争强好胜。无论如何,都不肯在对方面前认输!

“哈哈,你砍偏了,大好头颅在此!”他奋力坐起,完好的那只手指指自己的脑袋,“还是你想慢慢折磨我?不管哪一样,尽管来吧!”

韩谋丢掉长剑。突然俯下身,迅速点了韩影子几处穴道,延缓流血的速度。不然。再这么失血下去,他就算不疼死,也会很快休克,然后魂归西天。

“传御医!”韩谋朗声道,语气中有着不容人质疑和反驳的意味,却并不慌乱仓皇。显而易见,这一剑,他砍得并不随性,而且也不后悔。

这时候,春荼蘼看清他。

韩谋的脸色也极为不好,左臂一直垂着,好像伤得厉害,根本就抬不起来。可是他眼神极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似乎才做了一件畅快的事,解决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血与笑容,断肢与凶器,交织出一幅很可怕的画面。春荼蘼转开目光,否则欲呕。

“你以为,朕就不疼吗?你有多疼,朕就有多疼。但朕告诉你,虽然很疼,但朕的手臂还在朕身上!”

“你砍掉我的左臂,就为了证明砍了我的头,你也只是脖子疼一阵,并不会有事?好,好,好,你果然够狠!”韩影子仰着头笑,可是神色非常吓人。

“朕自有道理,不必跟你解释。”韩谋收起笑容,“不怕告诉你,朕百般留你性命,不是怕伤了你的命,就令朕也活不下去。朕说了,没人要挟得了朕,你也不行,事关性命也不行!而是……朕在母后大行之前发过誓,答应她,要让你好好活着,寿终正寝!朕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说到就绝对会做到。但若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朕了!”

韩影子惊呆了,春荼蘼也是。

这位皇帝,还真是英武且强硬,霸气十足,绝不肯让别人摆布,是天生的帝王!

而片刻后,高福公公带着御医跌跌撞撞的赶到,见到血淋淋的场景也是吓得不敢吭声,连忙匍匐于地。

“下跪做什么,赶紧给此人治伤。”韩谋上前一步,不知打哪儿捞出个面具,动作粗鲁地套在韩影子的脸上。

奇怪的是,韩影子像受了什么打击,不反抗、不出声,也不动。若非剧痛令他身子不断抽搐,春荼蘼甚至以为他昏死了过去。

“他伤得重,但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必须保住他的性命。不然,你们就陪着他一起去吧。”韩谋吩咐着,大踏步走出屋子。

但在走到门边时,突然瞄向了春荼蘼。只一眼,春荼蘼就算双腿发软,心砰砰乱跳,但她很机灵、很狗腿的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都听见了?”韩谋出屋后,并没有走远,而是负手站在廊前。

附近有不少侍卫和太监、宫女,见到皇上浑身是血,煞气凛凛的出来,但龙形虎步,不似受伤,没一个敢过来的,都吓得低头垂目,努力降低存在感,最好被皇上当成透明。

“皇上英明。”春荼蘼默认。

她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要当着她的面做那些事,说那些话,也不知道皇上是否早发现她装死的事,但此时遮遮掩掩,显然是心虚而不聪明的,不如认下。刚才,韩影子为她争取到了对皇上的两次功劳。想必,也不至于被杀。但,此事她想脱干系,是绝对不成了。

“有人冒充朕,胆大包天的诈骗一案,朕打算着大理寺公开审理,毕竟……骗子闹得太大了。对百姓与群臣,朕要有交待。”韩谋并不看向春荼蘼。只是淡淡的道,“所以,朕命你做他的状师,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合乎唐律就行。最后要让百姓信服,并保下他的命。那样你就没事,春家也不会有事。”

“皇上!”春荼蘼猛然抬头,非常惊讶。

“朕要他活着,光明正大的话着,今后再不必再躲藏。不必再被人利用。但是,他的真实身份也不能暴露。”韩谋接着说。“这样,你做得到吗?”

“皇上……这……好高难度的。”春荼蘼苦下脸,心中却暗骂:你都下了命令了,就属于圣旨的范畴。就像刚才甩给御医的话,我如果做不到,全家还有活路吗?

可是要做到,真的真的真的。很难。

“若简单,朕也不特别指定了你。”韩谋忽地一笑,“朕听小正那小子吹嘘你不是一件两件事了。他说你是天降我大唐的律法天才。即如此,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此案,朕会亲自去听审,只要说服朕,就能说服天下人。”

“民女……遵旨。”她想不答应,成吗?!娘的,皇上也会说好话,哄得人为他卖命。

“你是不是觉得,朕心狠手辣?”韩谋突然话题一转。

春荼蘼叹了口气,“皇上,不怪您。因为……大爱者,无爱。”

“好一个大爱者无爱。”韩谋苦笑,抬头望着天际,“没想到,朕对唐律的想法,是你能理解。朕这番行事的心思,也是你能明白。”

春荼蘼不敢说话。

她出身低,还是女子,听到这样类似夸奖的感慨可不是好事。但她真的知道皇上为什么在砍掉影子大叔的手臂。

皇上说要影子大叔光明正大的活着,前提就是影子大叔再不能冒充他,也不能被明的暗的各种暗涌的势力利用。那么,两人之间就必须有重大的区别。毁容?不行,还可以易容,或者人皮面具什么的。可是肢体残缺了,就再难装另一个人。别说古代了,在现代也没有那么高级的义肢。当然,前提的前提是,她能打赢这场官司,让影子大叔有活下去的机会做独臂大侠。

“你先回吧,堂审的日期,朕会找人安排。总之,大约一个月左右,你好好准备。”韩谋看了一眼沉默的春荼蘼,只觉得这姑娘特别聪明,凡事都不必多做解释。因而抬步就离开,把她晾在那儿。

春荼蘼也不敢乱走,好在片刻后康正源脸色急切地小跑过来,“荼蘼,你没事吧?”旋即压低了声音,“宫里居然闹刺客,后来听说你吓晕了,被皇上带到内廷去。我在前头帮忙肃清宫乱,也不知你如何了?”

“我没事。”春荼蘼犹豫一下,摇了摇头,还是决定绝口不提此事。毕竟,到底是个什么说法,皇上自有主张,明天就会召告了吧?所以,她这时候必须要显得嘴巴特别严实才行。

第十八章 他的代价

康正源多聪明的人,见春荼蘼除了双手包着白布,有绿色药渍渗了出来外,并无明显的外伤,精神也看着还好,当下什么也不多问。只道,“皇上下旨,叫我送你回家,走吧。”

“好。”春荼蘼说着,又抬头望天。

此时,深蓝发黑的夜色已经悄悄退去,有几丝灰红的彤云渐渐晕染了天空,东方呈现鱼肚白色。这说明,天就要亮了。而她昨天深夜入宫,在宫里耽搁了一宿,祖父在官驿还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

一路上,她都恹恹的,和康正源很少交谈。其实,她很想问问所谓刺客的情况,很担心夜叉有没有安全回家。可是她怕被康正源发现异样,只能忍耐着。毕竟,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好不容易到了官驿,春青阳果然没睡,见她双手包扎,脸色极差,心中登时咯噔一下,但当着康正源又不好多问。而康正源还领着差事,要回宫复旨,又知道人家祖孙二人有话要私下说,当下也没多待,客气几句就离开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康正源一走,春青阳就急着问,见孙女出去时还好好的,回来就受了伤,又是心疼,又是担忧。

“宫里进了刺客。”春荼蘼小小声的,捡能应付过去,又不甚重要的事说给祖父听。

春青阳果然大吃一惊,“那皇上……”

“皇上没事,您等午饭后随便打听打听,必定有官方消息传来。”她举起两手,苦笑,“孙女无能,吓得跌倒,把两手摔伤了。但别看包得很夸张,还抹了厚厚的药,可太医说了。其实没什么事,养两天就好。”

“疼不疼啊?”春青阳小心的捧着孙女的两只被白布包得看不到手指的手,见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头发也重新梳的,哪能放下心?叹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那么容易好?”

“祖父。”春荼蘼笑,“并没有伤到筋骨。就是点硬伤和外伤。”她怎么告诉祖父,是她被关在夹墙中,因为极度恐惧,用手敲墙时,撞出淤青、擦破了皮肤、指甲被掀,可能还有点关节错位什么的?

疼,自然是疼的。但宫里的药好,现在凉凉的,并不是很难忍受。

春青阳对皇宫进刺客的事只打听了个大概,并不深究。反而对春荼蘼的身体问了半天,看她实在是疲累。就打发过儿和小凤,亲自侍候她回屋,换了睡觉的衣服,然后躺下。

然而,两个丫头才轻轻把门反手带上,一条黑影就从床帐后面闪出来。

春荼蘼一骨碌就爬起,可是双手撑床时。忘记伤势了,疼得咝咝吸冷气,只是所惊动了别人。把痛呼声全死死闷在肚子里。

夜叉连忙一步上前,轻轻扶住了她。之后又急急缩回手,往后退了两步,站的地方离她不太近,但也不太远。

春荼蘼很想问,他躲在床后多久,是不是看到她换衣服了?但见夜叉的绿眸明澈,隐藏着看不懂的情绪,似有焦急和心疼,却绝对没有其它。她立即觉得自己龌龊,夜叉满身落拓,但举止不经意流露出骄傲和高贵,就算当初见他被雪埋住,威势都还在,不会行小人之举。

果然,和刑狱之事沾染过多,经常接触流氓和罪犯,心思也变得复杂,真的不适合当小白花或者美少女战士了啊。

“你怎么在?”临时,她改口。

“来告诉你,我平安出宫了。”夜叉的目光一再巡视在她的双手上,“疼?”

春荼蘼习惯性的摇头,随即却又点了点头。夜叉是黑暗里的人,却从不向她隐瞒,于是她也不伪装。之前,她也确实担心来着。现在见到人,待会儿就能睡个好觉。不然,虽然她精神消耗太大,累得动都不愿意动,却肯定不能踏实。

“你脸色不好,受伤了吗?”再细看夜叉,发现他有些憔悴之态。但奇怪的是,跟他静静的说话倒不如两人在危险时相处自在,总透着些尴尬。伶牙俐齿的她,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没事……只是累了。”夜叉也局促。

于是短暂又暧昧的沉默后,春荼蘼望望映在窗棂上的天色道,“既然彼此平安,你快回去吧!不然天光大亮,怕是不好行事。”

夜叉唇角微翘。果然,把他当成见不得光的人啊。其实他可以白天出现,只要小心些,不让有心人看到、抓到就好。

但他没有反驳,转身走到门边,手在按在门上的刹那,又停住,头也不回地说,“你最好不要掺合到这件事里来。”

“不是我愿意的。”春荼蘼苦笑,“算是倒霉催的吧?反正,现在我已经无法抽身。”

“那……若需要帮助,自管到叶记来找我。”夜叉沉吟了一下,“我打算在长安定居,叶记就是我和锦衣的家。只是,你要当心些,别被人太注意。”说完,再度推门要走。

但这一次,却是春荼蘼叫住他。

“不要再救我的命了。”她冲口而出。

夜叉很意外,半侧过头,望向她。晨曦,从他背后的窗纸上晕染开来,衬得他五官立体的脸半明半暗,满是原始而神秘的诱惑。

他没问为什么,春荼蘼却似绷不住似的,话没经大脑就出口,“你还欠我半条命,我不用你还了……”还得太干净,也许以后就不会再相见。

可说完这话,突然又慌了,着补道,“为什么这么信任我?”两人几乎没怎么共过事,了解也根本谈不上,但就是彼此不设心防。而他就像一片魅影,总是出现在她最需要的时刻。

“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夜叉回过头去,以背对着她说,“你对我说,活下去!不断说着这三个字。所以我信你,信你不会伤害我的性命。而我有的,也只是这条命而已。”有时候就是这样,信任一个人没有任何理由,奇怪的感觉。

而他三度推门,却第三度停下。“为什么那么害怕被关在夹墙里?”

他能说吗?当时他隐在屋顶上,虽然随时会暴露、会被追杀,但听到她疯了一样敲墙,哭着呼救,看到她被救出来后,浑身被冷汗浸透,直接晕死了过去,他的心像被无形之力搅碎了似的。他甚至怀疑。狠心把她留在那儿是明智的吗?那感觉……像杀了她一次。而且,是他亲自动的手。尽管知道那是为她好,可他还是责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