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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只过儿一个人留守,但现在杜含玉在白府,春荼蘼总觉得有条毒蛇在旁边安静的盘踞着,只等她不备狠咬一口似的,所以双倍小心。

在县衙待了一整天,把卷宗详细研究过,又问过勘验现场的差役,还跑去邓、杨两家附近去,和邻居们打听了些事,春荼蘼回了家,晚饭后就打算出具意见书。因为白毓灵也在,干脆就直接讲解,这样连草稿也省得写,八妹妹自然会斟酌字句,详细说明。到时候她检查一遍意见书,就可以呈送了。

“从现有证据看,罪犯很可能不是杨十郎。”春荼蘼在屋里慢慢的踱步,慢慢地说,“首先一点就是,杨十郎与死者邓江有仇怨。如果是仇人相邀,去的是山上破庙那种偏僻地,正常怎么会、怎么敢孤身前往?此为疑点之一。其二,邓江是被人砍死在破庙的一间厢房之中的,但屋内没有挣扎的痕迹。虽然墙壁上有喷射状的血,但也可能是人为的,为了混淆视听。因为从尸体上伤痕的角度来看,那样挥刀,刀子必然要撞上墙壁,留下撞击的印子。要知道,那厢房非常狭窄,连成人展臂都有困难。所以说,邓江之死,十之**是亲近之人所为,然后栽赃到杨十郎身上。但为什么真正的凶手选了杨十郎做替罪羊?除了和邓江有仇外,有没有其他原因?要知道,假如那封邀请邓江的书信是伪造的,有谁能拿到杨十郎的书信,借以模仿他的字体?又是谁,把血衣扔到杨十郎的家里。若杨十郎是杀手,那件血衣为什么不处理掉?非要拿回家,还藏在书房中?而邓家那边,是谁能说动邓江到那个破庙去?所以我认为,从杨十郎和邓江身边的人入手,就能抓到真正的凶手。”

她一边说,白毓灵一边奋笔疾书,先写下重点,然后再细细琢磨,怎么言简意赅又文词清楚的写好正式稿,再用绢秀的笔迹抄录成呈送稿。

“底下注明……”春荼蘼补充道,“杨十郎有个庶弟,名为十二郎,是个秀才,却仰仗他过活。邓江的家里嘛,其继妻唐氏美貌,街上有传,唐氏与杨十二郎关系很不错。”

白毓灵听到这儿,笔顿了顿,抬头望向春荼蘼。

春荼蘼笑笑,“这句标注要用暗示的口吻,千万不要落实了说。因为我毕竟没有担任任何一方的状师,没经过严格的调查论证,绝对不能下定论。那样,不科学。”

科学是什么,白毓灵并不知道,但六姐姐总是说,大约是不合情理的意思。她也不多口去问,只连夜精研字句,第二天一早就把呈送稿备好了,工作热情非常之高。

春荼蘼仔细看了看,并无不妥之处,随后就让一刀跑一趟,送去了衙门。

几天后,如今已经渐有包青天之名的包县令审结了此案。他先是依着春荼蘼的疑点,暂缓为杨十郎定罪,先行关押。随后又依着春荼蘼的暗示,监视杨十二郎与邓江的继妻唐氏,结果成功的抓奸在床。把两只野鸳鸯一通大刑侍候,细皮嫩肉的二人就招了。无外乎杨十二郎与唐氏通奸,一个嫌弃丈夫碍事,一个想谋夺嫡兄的财产,于是预谋了这起杀人事件。

信,自然是杨十二郎模仿嫡兄的笔迹所写。血衣,也是他偷了嫡兄的衣服,染了血再藏到书房中。还在那天给外出的嫡兄下药,让其昏睡野外,失了不在现场的人证。而唐氏,知道邓江好色,垂涎一位豆腐西施的美色,于是设计,让邓江以为那俏寡妇约他在破庙幽会。

于是……

这件案子只是咨询了春荼蘼,而结果也非常简单直接,她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很快到了八月十五,杜家终于把杜含玉接走了。春荼蘼感觉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丢掉了,暗松了一口气。

又因为是中秋佳节,春荼蘼无法出门与夜叉相会,只能待在府里。却不知,这种团圆的节日里,她听闻了大祸,临头。

第二十一章 夜叉被抓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

中秋节,月圆人圆的日子,春荼蘼难免会思念远在安西的父母与祖父,白敬远于是破天荒的一整天都把她带在身边。

这种日子,以白敬远今时今日之地位,送节礼的就特别多,但能得到他亲自接待的,自然是勋贵重臣。所以很多高层人物及他们的随扈部曲都看到,白相带着长孙白毓秀和六孙女春荼蘼待客。白毓秀跟在他身边是正常的,毕竟是未来的安国公世子,带着孙女……春六小姐还穿着男装,头发帅气的向上束起,实在是不同寻常,不,简直是惊世骇俗。

到得中午,皇上还赐了御制的月饼和各色果子。有心人发现,安国公府的赏赐,是皇宫第一个派送出来的,档次也是最高,显示着皇上对白相的无尽荣宠。

午饭后,白敬远带着春荼蘼回到大书房,跟她商议节后去长公主府贺喜的事。就在今天早上,皇上下旨,赐婚长公主之子康正源与景阳侯嫡女谢天琳。这是长安双骏之一的大喜事,也是有皇室血缘的子弟近十年来首次的姻缘大事,所以消息一传出就非常轰动。当然,也碎了一地的少女心,包括九公主韩谨佳在内。

春荼蘼到长安后,虽然和康正源交流次数不多,但两人相处之时是用心相对,所以交情可算很不错。她也是真心为康正源感到高兴,白敬远就特意拉了她来商议。

谢天琳,她接触不多,偶尔的几次会面,可看出是个娇憨活泼的性子,心地还不错。当日她初来长安,又是那样离奇的身世。还做了状师这种低贱的职业,谢家小姐也只是没怎么和她说话而已,却也并没有歧视和轻蔑。谢小姐这样的脾气配上小正那种温柔而内敛的性格,可算是非常互补的。而白敬远则是从政治角度考虑,也认为此件婚事非常般配,而且……利益均衡。

“康正源定了亲事,只不知贤王世子,皇上有什么打算?”白敬远试探着说。但见春荼蘼神色一窒,隐隐流露出忧愁的样子来。心就揪紧了。

韩无畏的人品相貌自不必说,身份地位更是大唐首屈一指。而那小子对自家孙女有情,是长安上层贵族都隐约知道的事。可他很清楚,皇上绝不可能让韩无畏娶自家的外孙女的,因此很怕两人之间有情意。那样以这两个孩子的性子,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平时冷眼旁观,似乎荼蘼没那份心,可现在那是什么表情?难道说一天大似一天,就有了淑女之思了?

他不知道,春荼蘼是因为想到上次竹林一别,就再也没见过韩无畏。心中不安。她爱着夜叉,这个毋庸置疑。但她也非常喜欢韩无畏,就像最好最好的朋友。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算是伤了他,如何能不担心?他帮了她很多。非常无私,而她给不了他爱情,感觉非常抱歉。这些日子来,她不是没找过他。但是一直找不到。也不知,是不是他刻意要避开自己。有的男人就像野兽。受伤了,就会躲起来自己舔伤口,不愿意暴露于人前。

于是祖孙两个各怀心事,就把这事揭过了,谁也不再提。只是在晚上全家人吃了饭,一起到主院瑶池贯月旁边的水榭里听曲赏月时,有丫鬟来报,“贤王世子殿下来了,要求见六小姐。”

唰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春荼蘼的身上。

不是平常的日子,而是中秋佳节,韩无畏不在王府里陪伴父王,却偏偏跑来找春荼蘼,这其中隐含的意思可就深了。登时,除了白毓灵外,所有白家未嫁之女都满心妒忌。而男人和年纪大的女眷们,则觉得春荼蘼行止不端,招惹得男人这时候来找,怪不得是外面养大的呢。

只有白敬远和春荼蘼对视了一眼,都微微的蹙眉,心中略略不安。

韩无畏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这时候来是非常失礼的,定然是有大事发生。但他不找白敬远,而是找春荼蘼,难道事情是与荼蘼有关?可最近,她既没打官司,又哪来的是非?白敬远还暗想,难道是皇上赐婚了康正源,下面轮到韩无畏,所以他坐不住了,冲动之下顾不得时候不对,要来找荼蘼商量吗?

他很想跟去看看,毕竟这也说得过。天色已晚,有男人来找自家孙女,他当祖父的要求在场,一点儿也不过分。但忽然见到荼蘼对他几不可见的摇头,就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选择了掩去心中的忧虑,先吩咐下人把韩无畏让到外书房等候,随后对春荼蘼温言道,“既然找你,那你就去看看。贤王世子回京后,还兼管着京畿的护卫大营,怕是有什么宵小之辈大过节的也不消停。若是涉及律法之事,那是你擅长的本事,一定要全力帮助,也是代我白家为皇上尽心办事。”他轻轻巧巧两句话,把事件定了性,告诉所有人这是公事。而且,外书房本来就是重要的会客之所。这样一来,以后谁要是敢胡说,就是违背他的意思,就是忤逆。

“是。”不知为什么,春荼蘼心里砰砰乱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保持面色平静,动作稳重优雅的向长辈们行礼,之后告罪而退。尽管急得恨不能快跑,却还是得摆足了架子。直等到彻底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才飞奔起来。

幸好跟着的是小凤,不然都追不上她。

才进到外书房所在的小院,就见韩无畏身着便装,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天气仍然火热,外书房的门上,挂的是竹帘。就着烛火,春荼蘼清清楚楚看到韩无畏的样子。

他憔悴了很多,曾经的英气勃发被忧伤和黯淡所代替,有些胡子拉碴的。他本是阳光般的男子,不热烈,但总是让人感觉温暖而明亮,心底都宽了。可如今,他就像被蒙上了乌云,看起来真令人心疼。

在此时,他一脸焦急,似乎还带着浓浓的内疚和失落,完全注意不到外界。春荼蘼故意放重了脚步,甚至打起竹帘,进入房间,他竟然都没注意到。可见,其心理压力有多。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这反应预示着他几近崩溃的边缘。

“无畏。”春荼蘼叫他,下意识的放轻声音,好像怕惊到他。

可韩无畏还是吓了一跳似的,条件反射般的回过身来。他怔怔地望了春荼蘼一会儿,突然紧抓住她的手,“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怎么了?”春荼蘼的心跳得突然更剧烈了起来,可她咬着牙保持平静,也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虽然被韩无畏抓得要断了似的疼。

“真不是我!”韩无畏的眼睛发红,似怒、似恨、似委屈和冤枉。

“我相信你。”春荼蘼很认真诚恳的说,“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我信你!”由心而发。

韩无畏像被抽浑身力气似的,肩膀松垮下来,慢慢缩回手,惨笑,“虽然不是我,但想来想去,我可能也要负上一点责任。荼蘼,我可以接受你不喜欢我。真的,虽然很难,可我能慢慢接受。我正在试着……慢慢放下你。但是,我不能忍受你看不起我、轻视我、憎恨我。哪怕只有一天一时一刻,哪怕只有一丝一毫。我受不了的荼蘼,我要怎么办?”

“我不会恨你的,永远也不会!”春荼蘼再度保证,不是敷衍,仍然纯出于心。

“夜叉被抓了,如今就关在天牢里!”韩无畏冲口而出,好像一下子决堤似的,大脑与心灵都控制不住嘴,最艰难的话,以最激烈的方式,猛戳进春荼蘼的心窝。

瞬间,是不心痛的。甚至没有感觉,懵懵懂懂,那句话在脑子里化不开,当然其中的意思也就不明白,只是胸口发凉,像整个被击透了般。但很快,春荼蘼感觉周身发冷,似乎被丢入了零下一百度的冰窖之中。

“你说什么?”她下意识的问,大脑僵到完全不会转了。

韩无畏没回答她,但刚才那句话却在她耳边不断回响起来。

第二次,两世里来的第二次,她感受如遭雷击,全身麻木不堪,连心脏都没力气跳了,腿软得根本站不住,一下就跌坐下来。上一回是在前世,听到父亲和祖父同时去世的消息,她觉得失去了这世上的所有光彩。这一次……这一次……

韩无畏眼疾手快,忙地接住她,抱她坐到椅子上。

“荼蘼,呼吸!呼吸!”韩无畏看着脸上瞬间失去血色的春荼蘼,紧张又自责,“荼蘼你别吓我,快呼吸!”说着,拍了春荼蘼的背部一巴掌。

呼!心窝子里那口冰得人生疼,好像四处带刺的浊气终于冲出胸口。虽然,随之而来痛苦像凌迟般,但总算心脏能跳了,血管里的血也恢复温热。

“什么时候的事?”在连续深呼吸了半天后,春荼蘼终于恢复了点理智,问道。

第二十二章 我要为他上公堂

“一个时辰以前。”韩无畏仍然担忧不已,目光在春荼蘼脸上游动,片刻不敢离。刚才她像要断气似的,他吓坏了。之后,是强烈到要烧死他的妒忌。

若是,她能为自己如此,就算死了,也不白活这一场吧?

“怎么会被抓的?”春荼蘼又问。照理,夜叉应该待在一处安全的地方,是别人找不到的。

“有人告密。”

所以,韩无畏才一直说不是他!因为他知道夜叉的存在,夜叉的身份。夜叉和锦平日行事那么保密,了解事实的人应该极少才对。若夜叉被抓,以他们情敌的关系来看,他是告密者的可能性确实最大。

但,不是他。她几乎本能的就确信了。

“那……告密的人是谁?”她咬紧牙关,免得发出咯吱声。

韩无畏犹豫了一下。

因为在此异时空大唐,有一项很人性化的制度,就是不提倡密报,但对告密者,是给予保密保护的。

“杜东辰。”到底,事关荼蘼,他还是说了。

春荼蘼怔住。

韩无畏再度犹豫,却也再度吐露实情,“但我觉得,背后的正主儿,应该是杜含玉。毕竟阿苏瑞是男人,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牵扯到外族男子,名声就全毁了。因此,拿杜东辰当了挡箭牌。至于说,杜府答应抛出嫡长孙出头,有没有要打击白府的意思,暂时不知。”

春荼蘼心里咯噔一下,心中盘桓不去的不安和疑惑都有了答案。她就知道!杜含玉放下自尊,跑到“仇人”家里住下,必然有更深层的目的!只是,她没想到是针对夜叉。不。这就是针对她的!杜含玉在用这种方法报复。但,她怎么知道夜叉的事?而且,杜含玉又是怎么发现夜叉的藏身之处的?因为夜叉换了地方,连韩无畏都不会知道的吧?若说前几天夜叉冒险,深夜里来安国公府探望她,她不相信有人能跟踪夜叉而不被他发现。

看她皱起秀气的淡眉,韩无畏忽然很局促、很后悔,嗫嚅了半天才道,“我之所以认为告密的正主儿是杜含玉。是因为那天竹林一别,我喝多了。当时……当时,似乎遇到过杜家三小姐。我没有酒后胡言乱语的毛病,但我醉得太厉害,不确定有没有说了要命的话。只记得似乎是……提到了你。”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对不起,荼蘼,对不起。所以我刚才说,就算不是我做的,但我要承担一部分责任。荼蘼。你要怎么样我,我没有怨言。”

春荼蘼又是怔了怔,之后轻轻摇了摇头。

韩无畏在她脸上没有看到责怪和愠怒,心中反而没有着落。试探着问,“你不怪我?”

“怪。”春荼蘼定定地望着韩无畏憔悴的脸,其实完全讨厌不了他,更恨不了他。“我怪你为什么随便在外面喝醉酒?为什么有苦却要对杜三说?若因为你我之间的问题,你想不开。不是还有小正?他是你最好的朋友,还是你的表亲,你的喜怒哀乐,不是应该找他分享吗?为什么是杜含玉?”

“荼蘼……”韩无畏很无力。

“是,我怪你让她掺合进你的生活!我怪你让她这种女人利用!可是……”她握住韩无畏微凉的大手,“杀人也分故意和过失,故意也分为直接故意和间接故意。我知道你是多么骄傲的人,怎么会这种手段伤害阿苏瑞?而杜含玉与我有怨仇,不仅是因为我打倒了奉国公府,其实……她早就觊觎阿苏瑞,却爱而不得,势必要狠咬我一口的。不是借着这个机会,也还有其他。我根本躲不开与她死磕的局面,早晚而已。所以怨有头,债有主,我的敌人不是你!从来也不是!”

那么杜含玉,等着吧。我会让你明白,这世上有的人不能惹!而你,真的惹毛我了!

韩无畏是第一次听说杜含玉也喜欢那个异族的王子,也是狼神之子,不禁大为意外。他兼管着京畿护卫大营,当时虽不是他轮值,没有参加抓捕,却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只是他一直心乱如麻,到这会儿也没有章程。就觉得到底他有些责任,必须要尽力挽回。无论如何,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不在意阿苏瑞,却不想伤害荼蘼,不想因为他的缘故,让荼蘼难过。

“现在,要怎么办?”他问,“若用得到我,只要不涉及我大唐江山和皇上,我拼上性命也会帮你!”

“你不懂。”春荼蘼苦笑摇头,“他潜进长安,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不爱权势与金钱,他只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选择长安,是想着灯下黑的道理,不管是咱们大唐还是西突厥的人,都不会想到他会藏身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始终不走,还是因为她。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她难道不需要负上责任。

若他们没有相爱,他不会面临到这些危险。可是她却不认为,爱有什么错。

“我相信你对他的判断,所以我也信他。”韩无畏一言千金,“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春荼蘼闭上眼睛。

这是要命的事。可她的心太乱了,必须冷静下来!

几分钟后,她睁开眼睛,已经勉强能够平心静气,“怎么抓的他?公开逮捕?还是秘密逮捕?是哪儿的人经办的?”

“你知道,咱们大唐的大理寺,下面不设监狱,也没有专门司捕的差役。加上,阿苏瑞毕竟是突厥人,还是地位很高的那种,所以得到密报后,是大理寺协同专门负责西域事务的鸿胪寺、刑部衙门、拿了皇上的手令,从护卫大营调动的人马,一起去抓人的。”

好家伙,四方人马,奉有上谕。夜叉,你这次不冤枉。连大唐的皇帝都惊动了。若真折在长安,也算是够本!

这样想着,脑筋却还保持清醒,问道,“这么说不是密捕?”这么多部门,这么多人,想保密是很困难的。但既然没有昭告天下,只怕也不能算公开。

韩无畏点点头,“因为知道阿苏瑞万人难敌。所以出动了不少人马。但他似乎没有很激烈的反抗,并无人员伤亡。”对付一个便装的异族王子,护卫营出兵八百,个个装备齐全,如临大敌。想想。还真觉得窝囊啊。

“他没有反抗?”这不像夜叉,他有自己的尊贵,隐于民间时能被最底层的小民追打,但也有不容冒犯的地方。

“因为先抓了他的手下,以此为人质要挟……”

春荼蘼心里又是一凉。

锦衣!竟然锦衣也折里面了!就是说,她可用的人不多,可面临的相救难度却是最大。还有。为什么谨慎小心的锦衣也出了事,而且比夜叉出事得还早?无论如何,她必须弄清楚,杜含玉是如何把他们一网打尽的。仅凭韩无畏几句醉后之言就全方位的推测了出来。杜三还没那个本事!

但,这不是目前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夜叉暂时保证安全。从这个角度考虑,落到皇上手里是好事。他不会无故杀掉夜叉的。对上位者来说,有大用的人。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候。

“无畏,帮我一个忙。”她想了想,果断的道。

“你说!”

“我的策略是,先下手为强。”

“什么意思?”

“就是,先把事情闹大的意思。这件事,不适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必须要天下皆知才好解决。我要你动用你私下里的力量,把他被抓的消息散布出去。尤其要提到,他是突厥的狼神之子,被巴戈图尔陷害假死,实际上还货真价实的活着。”春荼蘼道,“把水搅混了,才好浑水摸鱼啊。”

她的潜台词是:只要闹大,才能逼迫皇上不能轻易把夜叉怎样。到底夜叉在突厥普通人民的心中,地位和身份都很神圣。大唐虽强大,并不怕西域诸部,可皇上有雄心,因此不会在西域百姓心中造成很难化解的仇恨。不仅如此,韩大叔还得保护狼神之子。若夜叉不明不白的死在他手里,他就不只是落个糊涂昏庸的名声那么简单了。至于说如何处置夜叉,会让韩谋非常为难,那是她不去考虑的。

“你这是把烫手的事扔给皇上?”韩无畏明白了,吃惊。

这丫头,真正胆大包天,而且行事出人意表,居然要把所有事都摊在明面儿上。

“他完全可以把那个烫手的人赏赐给我,我还不稀罕他插手呢。”春荼蘼毫无逼迫君主的负罪感,“只是你要小心点,别把自己卷进去。就算皇上怀疑是你是幕后推手,也别让他抓到把柄。记住,关键时刻死赖到底就行。你是他的亲侄子,他拿你无可奈何的。”

她这样近似于耍赖,在这样紧张的时候,内疚的韩无畏差点笑场。

“然后,我要找个面见皇上的机会。说服他,关于受通缉狼神之子潜入大唐之事,如何处理要适用我们大唐的律法。”

“你要为他上公堂?”韩无畏惊讶。

春荼蘼点头,“对,我要为他上公堂。只有上了公堂,我才能救他。这样,皇上也可脱了这烫手的事。一切,自有律法做衡量。”

救人不是最终目的,若从此让夜叉能名正言顺,才算因祸得福。之前,她虽然想让夜叉生活在阳光下,但不敢兵行险招。如今事已至此,不如借机搏一搏!

韩无畏目瞪口呆,从没想过,敌方的上位者在本国被抓捕,还可以用本国律法处置。

“最后,你要想办法,让我见他一面。”春荼蘼说出第三步。

第二十三章 敢跟我抢男人!

韩无畏匆匆离开后,春荼蘼直接去了主院大书房。

她心急如焚,很想跟着韩无畏去做事,更想到天牢去见夜叉。但她知道,她不能乱,一旦她乱套了,夜叉就危险了。

突厥之前蹂躏了汉地百余年,实施的是暴政,酷虐无比。如今大唐才经历两代君主,虽然韩谋英明,采取的是民族大融合的政策,普通百姓对西域诸部的人虽然有点种族歧视,却还算宽容,彼此间的生意也做得红红火火。但对前王室后裔,民众仍然有不好的记忆和仇恨心,何况突厥还时常扰边这么讨厌?

在这种情况下,民意已经是一边倒了,万一夜叉是“狼眼组织”头目的事泄露,麻烦就会更大。他曾杀过大唐的官员,哪怕非造意者,而是受雇,依大唐律,一样有死罪。

好吧,就算皇上因为政治和外交的目的,巧借名目,不杀夜叉,而是把他监禁。但,那样仍然令他面临着死境。他武功那样厉害,关押他,要不要穿了他的琵琶骨,挑了他的手脚筋或者灌下麻药类的药物?那样他连自保之力也没有,怎么面对不断的暗杀?

太多人想除他后快是必然的,当年他杀过的人中有不少是大唐的贵族高官,这其中虽然有突厥人的授意和利益,但只怕大部分是大唐内部的势力倾轧。他入了狱,那些人难道不担心自己见不得光的往事被揭出来?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这个道理,古今中外的坏蛋都明白。何况,现任西突厥的王本身就想除掉夜叉。韩谋有耐心保护夜叉吗?就算他肯,他高高的坐在龙位上,又怎么能防得住底下无声无息的渗透。到时候夜叉就会死得无声无息,不明不白。

所以,要想拯救夜叉,就必须让他获得自由连坐牢也不行。甚至得帮助夜叉得获得某些权势做为后续保障。只是,这实在是比登天还难。但她没有退路,于她与夜叉而言,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掉下悬崖深渊摔死。她必须以巧取胜,想出最佳方案来。

前提是,她能得到皇上的支持。就像真假皇帝案一样,皇上要保影子,她才有发挥的余地和机会。但要做到这一点,夜叉对皇上必须是有用的。韩谋是英主,好皇帝所以也无情。只有利益,才能打动

中秋佳节的酒宴还未散去,欢笑与丝竹声,隔着水音轻飘飘传来,遥远而模糊。刚才还身临其境,如今一切都像是梦中,与她完全无关,反而有股子凄凉意。

大书房内亮着灯有一道清癯的身影,映在竹帘上。

书房外没有留任何侍候的人,只有大管家白卫亲自守在门口。见了春荼蘼他立即上前打起帘子,轻声道,“相爷等候多时,六小姐快进去吧。”

春荼蘼点头,深吸一口气,脚步坚定地走了进去。

“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居然让贤王世子大节下里急急火火的跑来?”白敬远正在屋里来回踱步,面上虽然还很沉着,却直截了当地问。

“大理寺协同鸿胪寺、刑部衙门,领着皇上的手令引了护卫大营的八百兵马,今夜抓到一个人。”春荼蘼老老实实的回答,心中竟然隐约有些自豪。

她的男人,就是这般强大,要出动这么多人,还要利用人质才能令他低头。只是为什么是今天?月圆人圆的美好节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