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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东辰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这个疑问实在太能打动人心了!许文冲之死,在他今天抖出是沈正山买凶之前,所有人都认为和朱礼谋反案有关。这个念头就种在人们的心田里,但一直没有阳光水分,所以不曾发芽。

可现在呢?春荼蘼的话有如一缕春风掠过。人们心中的那点疑问,全都破土了。

春六啊春六,还真不负这个姓氏。

他坚信这个案子找不出破绽,出翻不过去,但让春六抓到那么一丝可能。也是很麻烦哪。

“那件陈年盗窃案,与你所说八议中第五有什么关联?”韩谋略怔了怔,继续配合。

杜东辰皱皱眉,觉得今天皇上的话总说在关键处,怎么感觉像引导?

“皇上,民女代表阿苏瑞申明,许尚书被刺案和随后牵出的朱礼谋反案另有隐情。我方会提供证据和证人。揪出真正的买凶者和操纵者,还死者清白,还天下清明!那时,他就可以用八议中之第五。为自己再减等。”再减,就只有责打,连监牢也不用坐了。

堂下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两桩大案。几乎是大唐建国两代以来之最。这个突厥人和这个小女子要翻案?可能吗?

而杜东辰没来由的感觉背上浮了一层冷汗,强辩道。“许尚书被刺案,明明是沈正山买凶为之,你怎可随意牵扯到旁处?朱礼谋反案更是已经盖棺定论,难道你要质疑皇上?”

这大帽子扣的!但朱礼谋反案确实是皇上最后御审判定,杜东辰这样说虽然挑拨,却也是事实。大唐第一女状师,胆子够肥啊。

可惜啊,皇上虽然脸色阴沉,却没有想象中的大怒,或者拍案而起,而是沉默地坐着,属于真龙天子的威压,迫得一众人头也不敢抬。但谁也不知道,这结果是他早就知道的,而且是从春荼蘼嘴里听到的。

韩谋扮演了半天威严被冒犯、怒火上冲,却又因为要保持为君的风度和渴望真相的挣扎之后,低沉着声音道,“朕若有过,自然不会不认。朕是天子,天下人的表率,只是春荼蘼,你要有本事真的找出所谓真相才行!”

也?皇上这是答应翻案重审?

“那阿苏瑞……”春荼蘼连忙提到“正事”。

“本案暂停,到底看你所说的大功者是不是他!”韩谋“严厉”地说,“至于重新开审的时间,等朕的旨意。许文冲和朱礼的案子,另案处理,开审时间,也等着旨意!”说完,冷哼一声,甩袖就走了。

众人为春荼蘼捏了一把汗,春荼蘼也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样子,随大流一起跪送皇上离开。

直到被带走,夜叉也再没看春荼蘼一眼,但心里却一直望着她,从没有离开。

第二天,高公公秘密来到安国公府,带春荼蘼进宫。其实,倒不介意让有心人看到,只要瞒住在大部分就行。那些有心的,正要知道皇上召见她才好。

“皇上午后才见我,非要一大早就把我提溜儿起来吗?”春荼蘼打了个哈欠,“打官司很耗费精力,回家后又因为高度兴奋睡不着觉,丑时才迷糊了一下。”丑时,是凌晨一点到三点。

“我的小姑奶奶,皇上召见,您还敢挑时辰?怪不得现在外边都传你胆大包天呢!”高公公摇了摇头,无奈的道。因为知道皇上对春六小姐的容忍度很高,倒也没惊慌。

“高公公,给透露一下呗,皇上找我什么事?”春荼蘼讨好地笑着问。

“朱礼。”高公公只说了两个字,随后深深叹息。

第四十章 睡了皇宫

春荼蘼被安排在御书房后面的小侧厅里等待,据说韩谋下朝后还有大堆政务在处理。

小侧厅干净明亮,桌上摆了新端上来的茶点,靠窗的位置,还有个短塌。她太累了,又没人跟她说话,无聊得很,本来是坐在那儿喝茶,不知怎么就歪下,打算想想案情,哪成想就睡着了。直到高公公轻轻推醒她,才缓缓坐起来,茫然地问,“什么时辰了?”

“我的春六小姐,您真是好眠,这都快未时中了。”高公公轻轻哼了声道,语气里却没有责备,反倒是有些长辈对小辈很无奈的意思。

未时中,是下午两点。她应该是巳时(上午九点到十一点)进的皇宫,这一下就睡了四五个小时,确实是好眠。其实她自己也很惊讶,在皇宫这样的陌生地方,她怎么能睡得这么实在和香甜?难道说,她潜意识里对韩谋也开始信任了吗?

她生性多疑,除非在觉得安全的人身边或者某安全的地方,不然不可能这样的。

见她醒了,高公公就招呼了个宫女进来,帮她略微收拾一下。她睡相不怎么好,头发都乱了,衣服也皱了,只好重新梳洗,换了套还没人穿过的宫女服。

“委屈春六小姐了,可宫里没有其他衣裳,又不能御前失仪。”高公公解释。

春荼蘼摆手道,“这有什么关系,是我失了分寸在先,不该睡着的。”然后埋怨道,“高公公真是,也不早点叫我。若是让皇上等我,那罪过可就大了。这样说,您也要负上一点小小的责任。”和高公公混得熟了。说话也随便起来。

高公公噗嗤就乐了,“春六小姐,怪道人家都说您刁钻,多大点事,您就分析责任。放心吧,皇上之前来过,看小姐睡得香,吩咐不要吵您。其实皇上今天也忙,这会儿才用午膳。传您一起呢。”

很好,睡了皇宫,还混一顿赏赐的御膳。这是表扬她能把夜叉的案子压下来,终于减等到徒刑,并很可能直接打一顿就放了吗?

无意识中。她望了望镜中的自己。

皇宫的镜子,自然质量上乘,打磨得异常光滑明亮,虽然比不得水银镜子那样清楚,可也比普通人家的强多了,映出的人也并不模糊。要知道,穷人家连个镜子都是奢侈品呢。

宫女手脚麻利。也巧得很,给她梳了个复杂而漂亮的发髻。也不知她们从哪知道她不喜欢高髻的,并没有加假发啊、衬垫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没往头上洒香粉。首饰还是她自己的。简简单单一只金簪,七颗才花生粒大小的红色玛瑙珠子串成的名为鸿运当头的小发插。那簪子是方娘子生前送给她,说是给她出嫁时添妆用。可她觉得保存不如怀念,前两天就拿出来用。因为是荼蘼花的式样。做工精美却大方,她很喜欢。今天既然要进宫,就随手戴上了。

身上,是一套茜粉色的长裙,胸口处的飘带和披帛全是翠绿色的。衣料很柔软舒服,被秋日里的舒服的微风一吹,很有飘逸的感觉。就是裙子有点长,把绿色绣黄色小花的鞋子全挡住了。她走路的时候,必须小心的提着。

唉,不愧是皇宫中的女人,宫女的衣服鞋子比外头普通官员或者富户家小姐穿得还要好。

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感叹着那种青春靓丽。想当初自己在现代,这般最美好的年华都扔给高考了,别说恋爱,连睡觉时间都紧张呢。

想到这儿,她猛然又凑近镜子,发现脸上有两道红印子,就在脸颊侧面,大概因为她睡觉时的不良姿势而造成的。

“这个没问题吗?”她从镜子中看向高公公。

“有问题也来不及了啊。”高公公仍然无奈,“您就将就点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春荼蘼心说:我有什么不能将就的,不是你家皇上比较麻烦吗?不过既然如此,她也没有躲躲闪闪的,就那么带着两条像被人掌掴的指印痕迹,跟在高公公后面,去了一处偏殿。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什么的,都恭敬的让路,但春荼蘼觉得,他们都注意到了她的脸。

“皇上血热,最怕暑气,已经秋高气爽的时节,却还要在歇在比较阴凉的地方。”高公公带春荼蘼穿过一条两侧种满花树的小道时,解释,“皇上下了朝,和大臣们忙碌了半天,见春六小姐又睡得香,皇上也就眯了一会儿。”

春荼蘼听着,却并不出声。

今天的高公公有些奇怪,话比较多。照理,这些皇上的饮食起居等事,不该随便透露给外人才是。感觉上,高公公心里有事,于是有点反常。

有的人就是这样,心绪难平时就喜欢说话。但像高公公这样浸淫皇宫几十年,屹立不倒的皇上第一心腹,应该不至于如此。除非,是皇上心绪不宁,高公公担心,所以提醒她呢。

很快,两人进了一处偏殿,自然面积极大,因为空旷,确实显得更加阴凉。其实现在天气很舒爽了,甚至一早一晚有些冷,但下午两点的时候,加上今年天冷得晚,温度倒真的很适宜。

韩谋穿了件家常的偏衽袍子,衣襟那儿有点略敞,露出脖子下方一点的皮肉。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可保养得极好,看起来至少小了十岁。头上也没戴冠,只高挽发髻。春荼蘼被带进来的时候,他正貌似轻松随意,实际上有点心事重重地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这时候的皇上大叔,没有往日令人抬不起头来的威严,而是有些恍惚脆弱,似乎深深的沉浸在回忆之中。而这场面,真像舅舅见外甥女,随意得很。

春荼蘼低下头,规规矩矩行礼,这才明白高公公为什么这样。之前他曾说皇上找她,是为了朱礼案的事。只怕皇上为此要揭开自己心头的伤痕,所以才这幅模样吧?韩谋此人,确实是雄主,杀代决断,从不拖泥带水,也不多疑,甚至是重情的。这样的人,最容不得背叛,何况他还是皇上。而依外祖父所讲。朱礼身为韩家未龙兴、韩谋未登基前的朋友,背叛会更令韩谋受不了吧?

“哦,起来。坐下。摆膳吧。”除了一个语气助词,韩谋直接下了三个命令。第一个是对高公公和春荼蘼。第二是对春荼蘼。第三个是对高公公。

春荼蘼见在皇上占据的大桌旁边,有个小桌。就走过去坐下。无论桌椅的高度和摆放的角度,都对皇上呈仰视之态。但做为一名女子,能得到和皇上共膳的机会,应该够得瑟的了。

不过,御膳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豪华,也就是那几样,倒是有肉有菜。有汤有饭,而且品质和厨艺都很了得。特别是那道菹齑,凉绊的,超级好吃。春荼蘼在韩谋示意开吃后,毫不客气的一扫而空。

没办法,早餐吃得早,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在公堂上。她十分敏锐,在平时。神经就有点大条。她这种极端相反的个性很奇葩,虽说她只在信任的人面前才这样,但在皇上这儿,她有点破罐破摔的感觉,反正她礼仪多好也不会被夸奖,冒犯也不一定被惩罚,全凭那位的心思,不如选择不怕,自然大方点,那位更喜欢。

而古代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很少有人在皇上面前还能大吃大喝的,于是场面就有点诡异,空旷的偏殿中回音又好,韩谋倒没怎么动饭食,只听春荼蘼吃得欢畅了。

“那道菹齑,似乎小六子喜欢,回头连赏她三天,每天中午叫御厨房做好,给送到安国公府去。”韩谋吩咐高公公。

高公公应了声,心中却有点高兴。有人能在皇上面前无所顾忌,皇上是高兴的吧?从前只有……唉,如果真是被冤枉的,皇上这心里,指不定多难过呢。

可春荼蘼听到这话却是差点噎住,“皇上,您还真不怕我的吃货之名被更多人知道!”

“吃货?”韩谋哈哈一笑,“这又是你造的新词吗?嗯,倒是贴切。高盛,改为连赏赐十天,再加上这盘烩羊肉,朕尝着不错。”

“是。”高公公应。

“皇上!”春荼蘼不满的嚷嚷。

“你可知道朕对朱礼案的看法?”韩谋突然问。

春荼蘼有些吃惊,心道:皇上,没有您转换主题这么激烈的,太让人措手不及了。

但韩谋显然没想让她回答什么,也不避讳赶紧连退数步的高公公,似乎不突然说出来就没有勇气了,“人在少年时交的朋友,总是无比真心,以为会一辈子相知,哪怕是君臣之间。结果,却是朕想得太简单了。朕的宠,就是他人的罪,不如对谁都冷淡。”他叹了口气,“良妃的事,朕是调查过的。她不无辜。但,她也是被害的。她之前有过几次身子,却连头三个月都没过,就没了。朕的好皇后,功不可没,虽然她自己没有动手。良妃,只是报复罢了。可良妃却不想想,朕没有儿子,她报复的,其实是朕吧?”

凉爽的地方,春荼蘼的冷汗却冒了出来。

第四十一章 叫一声听听

民女不想听啊!这些皇家的秘辛,为什么每一次都让她知道何况,这是宫闱的事!她嫌自己命长是怎么着?大概良妃的事和朱礼案有因果关系,但用不用说得这么详细啊皇上?难道,事后还得麻烦您老人家杀人灭口吗?

“朕本想关良妃几年,再放她出来,毕竟她是朱礼的妹妹,哪怕是偷偷放出宫去。但,她却很快死得不明不白。朱礼很疼爱这个妹妹,为此与朕是生了些罅隙,但朕,一直不相信他会谋反。他心中有家,可也有国,怎会是那种公私不分的小人。”

“那您为什么……”

“因为他刺杀朕。”韩谋很快接话,可见当年的事,在他心中的烙印有多深,“就算人证物证毫无瑕疵的摆在那儿,朕也不肯信,要堂前御审,并没有对臣民公开,就在这间偏殿之内进行的。”他环视着周围,似乎时间倒流了似的,“他真的与朕拔刀相向,状若疯狂,嘴里发出野兽那样的呼喊声。世人都道他没有成功,事实上,只差一点,朕就死了。他一刀正刺在朕的左胸,再偏两三寸,就能插入朕的心脏。朕几度徘徊于生死线上,当时白相不在,贤王有事滞留在西疆,皇后就与几位老臣做主,由杜衡审结了此案。”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的抚在左胸上。

“那……朱笔御批呢?”春荼蘼问,因为大唐的律法相对完善,死刑也要最高行政机构核准才能执行,不像某些影视剧那样,一个小县官都能把人拖下去斩了。获死刑的犯罪,是要皇上亲自批示的。何况这样牵连甚广的大案,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韩谋神色间闪过稍纵即逝的痛悔之色道,“朕伤得神智不清,为不让不怀好意者相疑,每天强撑着上朝,加之又气又恼,就批了杜衡奏请的朱礼谋反大罪,十恶之首。至于朱礼,是当场被侍卫诛杀了的。”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当上皇帝的男人就更好面子,尤其还是以英明著称的皇帝。所以,就算事后觉得此案有很多不对头的地方,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本能的不想再翻出此案,也不能承认错误。而因为朱家降过突厥,在文人士子中名声不好,之前朱礼又是他的宠臣,加上良妃谋害皇嗣的罪名,因此这么多年来,只有许文冲尝试过翻案,却落得个身首异处,横死长安城外的下场。

也正是因为许文冲遇刺,他对这桩谋反案的疑虑更深。但他是皇帝,他能说他经常会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吗?对此事,他曾经非常矛盾,多次想把这件陈年往事掀起,又因为种种顾忌而压下。就算内心深处想重审,却也没有名正言顺的借口。但现在不同了,阿苏瑞经密报被抓起来,迫得他不得下了决心!

救一人,查一案,一举两得,他没有退路。尤其,阿苏瑞绝不能出事。他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在他已经绝望之际出现的、上天赐给的珍贵礼物,绝对不能放弃。因为,这关乎到他的血脉,还有他的宏图霸业!

大不了,朱礼谋反案翻过之后,他下一道罪已诏,向天下人承认这个错误。春荼蘼这丫头说得对:这样反而能增加他在百姓中的声誉。而且,他真的愧对朱礼,必须还朱家一个清白。

“朱礼刺杀皇上,凶器是什么?”春荼蘼突然问。

韩谋一怔,之后却没有犹豫,因为那一下锥心之痛,他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那凶器尖端的寒光,还经常在他梦里出现,“是一根铁棍,磨得尖锐之极,约有拇指粗细,半尺来长。”

“他一直被关押,哪弄来的这铁棍?就算是有奸细帮他忙,难道御审前都不搜身?他跪在皇上面前时,也没有带着镣铐?”春荼蘼心中也是疑虑重重。

这案子,她一直只是听说。不相关时,听百姓们八卦。相关时,听了白敬远隔了一手的资料。现在听皇上说起,很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但总还觉得隔着一层半透明的窗纱似的,模模糊糊的不够真切。她想查本案的案卷,结果卷宗都封存了,她无处下手。

“还有,当时朱礼发出的类似于野兽的嚎叫是什么样的?他突然刺杀皇上,难道没人想过他是失心疯了?哦对,他血溅当场,皇上也龙体危急,此事大约没人细究。”春荼蘼似自问自答的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皇上,民女有个要求,您听了不要发火好不好?”

“不发火,说来听听。”韩谋心头一紧,随即就汗颜。

他算是行武出身,帮父皇马上夺天下,战功赫赫,生生死死的从枯骨堆里爬出来过,还不只一次。之后夺嫡之战也凶险万分,曾经十几个兄弟,死得只剩下和他同心的贤王,这才坐在龙位上。期间经历了多少大事,他从没怕过。可这时,他却怕眼前的小姑娘又出什么古怪,心里居然没底!

“皇能不能跟民女学学,当初朱礼是怎么嚎叫的?”春荼蘼吞吞吐地说。

“臭丫头,你敢戏耍于朕?”韩谋一拍桌子,御膳还没撤,于是杯盘在桌上跳动,发出叮当一通乱响。

春荼蘼缩了缩脖子,低头咕哝道,“君无戏言,您说过不发火的。”声音不大,但绝对让韩谋和高公公听得一清二楚。

高公公身子弓成一个C型,极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好么,皇上连“臭丫头”这样的话都骂出来了。有时候,这三个字代表鄙视和厌恶,有时候却代表亲昵。目前看,显然不是前者。

“好端端的,学那个干什么?”韩谋额头上青筋都要蹦出来了。

这丫头!就这丫头!她怎么就那么多古怪!

“因为魔鬼藏身于细节之中啊。”春荼蘼抬起头,理直气壮,微不足道的证据,说不定是破案的关键。”

“对本案,你难道没有多少头绪?韩谋问。

春荼蘼摇头,表情还很无辜。

韩谋气不打一处来,又焦急,“那你就敢把宝押在这上面!”

“因为……我必须押对宝。因为……我输了,就输了阿苏瑞的命。所以,皇上请您配合。”

韩谋又是怔住,张了张嘴。最后却没说什么,只对高公公挥了挥

高公公立即上前,让小太监进来,麻利的把膳食都收走。之后,又指挥人抬进一口两尺见方的箱子。箱子是黑漆的,上面挂着三把大铜锁,箱体面积虽不算大,但看样子非常沉。春荼蘼几乎立即就知道那是卷宗,在现代当了那么多年书虫,知道书啊、纸张啊,堆放起来的时候最是沉重,比石头不差。

“有什么疑问,从这里找吧。”韩谋道,看着春荼蘼。

他以为春荼蘼会发愁,毕竟这些要都看过来,是多大的工作量啊。但他不知道,这种繁重的案头工作,水磨功夫,春荼蘼非常习惯了,所以根本没什么大反应,除了眼睛一亮之外。

然后,她完全没有忘记刚才的话茬,对韩谋说,“您还是得给我模仿一下当时朱礼都叫了什么,因为卷宗记录不了声音呀。”

韩谋无语,胸口起伏了数次,最终为了死去的朱礼和还活着阿苏瑞,把小牙一咬,把老心一横,张嘴叫了声。他放不开,生平第一次如此拘谨,那叫声就像小动物被踩了尾巴。

春荼蘼死忍着没笑出来,一边的高公公都要腰弯到地上去了,肩膀因为忍笑而僵硬。韩谋大窘,又羞又恼,正要发火掀桌,大展龙威,却不知为什么,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当日的情景:朱礼那种复杂难明中掺杂着绝望的眼神,似乎还有痛苦的泪意。

于是,一张口,又一声叫出。

“不对。”他皱皱眉,完全陷入了回忆,又转过头来问高公公,“高盛,当时你也在场,帮朕想想,似乎比刚才那声要低哑些,发‘思’音。”

高公公连忙抬头,见韩谋神色认真,也想了想,点头道,“老奴记起了,您说得对,不过后面几个章节似乎完全不同啊。”说着,也试着叫了声。因为是公公,提高了声音就有点尖利。

接着,皇上韩谋和一等的总管大太监就在偏殿中叫了起来,一声接一声的,后来韩谋甚至站起身,走到偏殿的中央。

这种情景,本来应该很搞笑,很滑稽。堂堂天子,大唐的国君,竟然满屋子乱走,叫着令人难以明白的单音节,绝对的精神病状态。

但渐渐的,三人却都失了笑意和意,因为越到后来,就越令那多年前的一幕,似乎在眼前浮现。

很久,韩谋和高公公终于确定了几个音节,反复叫了几次,令春荼蘼牢牢记在心里。随后韩谋见天色不早,就催春荼蘼回去。

“一个月时间,给你调查,够不够?”他问。

第四十二章 袭击龙胸

春荼蘼点头。

不够也得够多,迟则生变。就算这样,韩无畏的看守压力也很大了,因为本案触动了太多人的神经。

“皇上再给我点人,秘密的人。之前给的,不够用。”她提要求。

案子大、牵涉的面广、背后的权贵多、时间紧任务重,还得提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以她得派出精英调查,还有一部分人打掩护,扰乱对手的视线,更得留人保护自己。这就是为什么复杂的官司需要律师团的原因,在现代都如此了,何况在以武犯禁者无比严重的古代?

“你不是已经动手了?”韩谋露出一点笑意,看向春荼蘼的目光有赞赏,更像看一个耍鬼心眼儿的熊孩子。

“什么也瞒不过皇上。”适当的恭维着,但……哼哼,也是她不想瞒。

“让无畏那小子帮你吧,他父王手底下有人。天牢的守卫,朕会交给小正。你们三个,总之是合作习惯了。”韩谋想了想说,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串钥匙,“这个拿去,可以打开箱子。”

春荼蘼略施一礼,上前。

韩谋伸出手。

钥匙一共三把,式样复杂奇特,对应着黑漆木箱上的铜锁,由一根红绳串在一起,看起来令人很有一种秘密即将揭破的兴奋感。

春荼蘼缓缓走近韩谋,尽量做出端庄稳重的样子,虽然心里急得不行,恨不得立即打开箱子,仔细阅读那些卷宗。只是因为春大山对白蔓君的承诺,从小就对她进行了良好的贵族淑女的礼仪教育,令她行起礼来也能行云流水,优雅高贵。可惜这身子的协调性不太好,此时心里又波澜起伏的,就没留意身上穿的不是原来的衣服,而是一套崭新的宫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