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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要我进宫做案前准备?”春荼蘼吃了一惊。

“嗯,宣布了许文冲遇刺案和朱礼谋反案两案合一,仍然是在刑部大堂御审,也仍然是公开审理,抽签决定能参加看审的平民或者学子。”白敬远很严肃。

换从前,只有朝中大员才能得见天颜。可如今,平头百姓也有机会,只要有运气能抽中名额,就能观看御审,简直是祖上烧了高香。

开始,他曾经反对这么做,毕竟皇上的安全重要,上天之子的威严也要保护,就算这主意是自家孙女出的,他也苦苦劝谏。但荼蘼说的这个“民主”实施起来,似乎效果很好,皇上的威信不降反升。荼蘼又建议进行什么“民调”,结果显示,百姓对皇上的爱戴,用荼蘼的话来说,就叫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怎么说呢,就是皇上空前得到民心,更能左右民意。

这是他从没有想到过的,所以他很怀疑自家孙女这小脑袋怎么长的,为什么那么多奇怪的想法?但每一样,事后都证明非常正确。每当这时,他就恨得撞墙,荼蘼要是个小子该多好!

“那也不至于让我进宫啊。”春荼蘼有些抵触情绪,因为在宫里很不自在,而且在不知不觉中,她把安国公府当成自己真正的家了,特别是内宅的那些女人和外宅的男人们没人敢来打扰她的情况下。

她从来不认为如果拥有绝对的、压倒性的实力,在内宅中能斗得起来。现在她是白相的心头肉,是皇上看中的晚辈,谁这么不长眼来招惹她?她不欺侮人,别人就得念佛了。所以,如今的她在“家里”舒服得很。不想到陌生的地方去。

她不工作时是标准宅女,换到古代后,仍然继续宅。可是圣旨即下,她这么说也不过就是发发牢骚。

“皇上是好意,完全为了你的安全。”白敬远略皱了皱眉,“本来,阿苏瑞突然现身于长安城并且被抓,就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偏偏,你要救他。另揭出了许文冲遇刺案,和其后更大的朱礼谋反案。”

“祖父,不是我要救人,是皇上要救。”春荼蘼意有所指的提醒。

白敬远人称朝廷不倒翁,虽然并不清楚最深处的事实。却怎么瞧不出端倪?此时听孙女一说,立即就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口中却道,“一棵大树若要长得茂盛,泥土之下必然盘根错节,根系单一不能成活。而你要揭开的事。一定会掘开泥土。所以,你要掌握好度,即不要伤了树根,还要把腐烂的地方清除掉。这是好多高官重臣都做不到的。而今是时也,运也,正巧落在律法之上,由你操刀。期间。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天下间的杀手组织,可不止‘狼眼’一个。”

“外面有动静?”春荼蘼虽然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有些惊讶。

“这几天府外可热闹呢,忙活坏了咱们白府的府卫。”白敬远冷笑,“这还只是试探,若逼得狗急跳墙,那些人指定往咱们府里跳。”

春荼蘼抿紧了唇。

在现代,伤害律师的事就有很多。法官被驳倒,私下报复的。当事人不满结果,把一切怪在律师身上的。对方当事人受到损失,怀恨在心,买凶伤害律师的。没想到她都重生在异时空大唐了,生命安全却仍然得不到保障。这时候,她倒有几分庆幸身为安国公府的小姐了,到底有人保护着,不然死得更快。

“可是皇上给了我二十来个侍卫高手呀。”她还是有些不情愿,“还答应让我去找贤王殿下和世子,说他们可以再拨一批得用的人手来帮我。”

白敬远心头一凛。

做为韩谋身边的第一近臣,他自然知道贤王手中掌握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力量。但他这个人有个很大的优点,就是他做事极有分寸,守着自己的底限和边界,不该他动的,就绝不会越过去。可现在,他真有些好奇了。阿苏瑞到底是什么人,能令皇上如此做!皇上又到底有什么后续的安排,居然连贤王手中的势力也不惜用上?难道,只为救阿苏瑞出狱?还是为了对西域那边的事情布局?那自家孙女和阿苏瑞关系不一般,到底这事是好是坏?

他很想问孙女,皇上和阿苏瑞之间的事,但想想还是忍了。他老了,只想保住白氏家族在韩姓统治下安然享受着富贵荣华。至于其他……皇上若想让他参与,他自然就会知道了。

“那不一样,到底在皇宫中才最安全。”他安慰春荼蘼,“皇上对皇宫的控制非常严密,上回闹过刺客后,又加强了防卫。你且安心进宫住着,是以皇上外甥女的身份。等此间的事情一了……那些急得要咬人的混帐们都断了根,就自然再威胁不了你了。”

“那您怎么办?”春荼蘼有些担心。

以前,她做事努力不去连累春氏父子。现在,她行事间却真的连累到了外祖父,甚至整个白府,这让她陡然而生内疚。她讨厌除了外祖父和八妹妹以外的所有人是不假,但那不意味着她可不以不顾别人的利益,只为自己方便。

“想抓我或者其他人来威胁你?”白敬远微笑,却蓦然散发出一股不属于他平日儒雅风度的冷冽气息,“放心吧,安国公府也不是阿猫阿狗随便就能进的。祖父知道你在宫中安全,对付其他宵小之辈,自然是游刃有余。”

“您是暗示我是累赘?”春荼蘼不满的嚷嚷。

白敬远笑了,这次笑得慈爱,“不愧是当状师的,惯会抓人家话里的漏洞,只是这精明劲儿别用在祖父身上,好好打这场官司。若胜了,白家会因你而获准良多。你也可以求皇上一个大恩典了。”

春荼蘼目光闪闪,虽然没有说话,心中却滚开了锅。

此事发生之前,她自愿给皇上当刀使,忍受这位真龙天子的种种利用加过桥抽板,就是为了积功,将来求一个大恩典。她想为夜叉求特赦,换一个光明的身份。现在,既然知道人家是亲父子。她就不能浪费手中的积分了,将来必换一个大的好处。

“皇上说了,怕你用不惯宫里的人,除了拨给你几个心腹太监和宫女使唤外,允许你带两个丫头去。”白敬远接着说。“小凤那丫头身上有功夫,她在你身边,我会更放心。至于大萌和一刀两个,因为是男人,不能随意留在宫里,祖父建议你把他们暂时编在皇上借你的高手侍卫之中,出入宫门。为你办事,倒是便宜得很。”

春荼蘼听到韩谋和外祖父如此体贴,当下也没那么别扭了,吩咐过儿和小凤收拾点随身的东西。打算午饭过后就入宫。而她自己,则找来皇家侍卫队的队长封况,商量和安排了一下大萌和一刀的事。

在离家之前,她突然心有所感。都出了凌花晓翠了,又折了回来。非叫过儿打开了那只从不轻易打开的箱子,从其中捧出两个首饰盒子来……同样的红漆盒子黄铜锁,同样的陈旧却精致,雕纹朴拙,漆质清美。并排打开后,一只盒子中是缠枝牡丹的金簪子,另一个盒子中是则荼蘼花式样的。也同样符合北方审美的、厚重大方的金石主料,同样极为繁复与精美,有着南方细腻惊艳的花型。

平时还没有这么深的感触,此时对比着看,终于相信韩谋所说,这两件首饰同出一名能工巧匠之手。它们后来,一件被韩谋赏给了外祖父,又由外祖父送给了最爱女人生的女儿,最后传给了她。另一件是朱礼所有,辗转到了方娘子手中,最后又归于她。

只是,父亲说过,母亲留给她的这只簪子是有机关的,可以对折扭转,变幻花色,还能暗藏东西。那么方娘子这只呢?为什么她昨天听皇上说完后,研究了整晚,却没发现奇特之处?

同样的赏赐,同样的匠人所出,不可能差距这么大吧?而且这明明和案情没关系,为什么她却心里惦记着呢?而她一向相信第六感,想不出来,就令过儿把这两只绝版金簪也带上。

“包括盒子。”她鬼使神差的嘱咐,“也包括那个什么都没放的空盒子。”那也是方娘子给的,却是在方娘子死后,由父亲从宋氏夫妇手中得来,没有留下一句与之相关的话。

这空盒子,她也研究过,并没有夹层,也不是空心儿的。但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联系被她忽略了,有什么细节被她疏忽了。

“小姐真是,就这么爱这两只簪子,又不是进宫一辈子不回来,还特意带在身边。”过儿嘲笑道。

“是啊是啊。”春荼蘼夸张的点头,“我一天不看两遍这好东西,心里就难受呢。”

“奴婢才不信。”小凤插了一句,搭配着非常正经严肃的样子,逗笑了春荼蘼。

这丫头,也在为锦衣担心吧?

第四十六章 怪蜀黍引诱小女孩

韩谋安排春荼蘼主仆住在离他的寝宫比较近的幽兰殿,和九公主韩谨佳的宫室,只隔着一个小小湖泊。湖名翠羽,岸边没有种桃树柳树,而是几株名品丹桂。这一带的防卫,自然是最严密的,视野又开阔,不容易藏人。而且,如今虽已过了八月桂花香的时节,但晚败的桂花香气仍然浓郁,借着水色幽幽传来,馥郁芬芳。

当然,春荼蘼身边具体的保安情况还是由封况封队长负责。只是当高公公才带着春荼蘼一行人往幽兰殿去,迎面就遇到了老熟人。

“小荼蘼!”独臂大侠突然从回廊窜出来,吓了众人一跳,封况的手都按在了腰刀上。

“影子大叔,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春荼蘼气不把一处来,“别以为气死人就不偿命,照样触犯大唐刑律!”

“哎哟,影子大人,您这是从哪儿来,往哪儿去啊?”高公公急喘了几口气道,“您突然跳出来,万一被误伤可怎么得了。”

这话听在外人耳朵里,只当是高公公随口说的好听话,岂不知高公公是真正知道影子高贵身份的几个人之一,又清楚皇上总觉得亏欠了自己的双胞兄弟,所以多有纵容,他自然就不敢怠慢,反而真心尊重。这一位,可也有着真龙血脉啊。

“我是来等小荼蘼的,说起来我们很久不见。听到她要进宫住些日子,我正好可以亲近亲近。”影子还是一贯性的犯二,什么叫亲近亲近?

当然,这样的行事风格是他的保护色,也是他的生存之道。不过他说话行事这样不把男女大防放在眼里,即便在民风开放的大唐,也实在有点过分了。

好在春荼蘼大方。于是自然就显得磊落,“我是来工作的,住在宫里,方便皇上指导,可不是闹着玩。我警告你,别来吵我做正事。”她说得也不客气。

影子笑嘻嘻的,就喜欢她这样自然随意的态度,骨子里透着对权贵的平视,“谁说我一定吵到你的?说不定我还能帮忙呢。怎么样,借一步说话?”矮油。话中有话。

春荼蘼犹豫一下,琢磨着她想低调而不能,被韩谋架得高调得不能再高调。也没有什么好顾忌和避讳的,就对高公公略施一礼道,“烦劳高公公带我的人先去幽兰殿,只留个人一会儿给我带路,可行吗?”

她都这样要求了。那一位独臂的中年真龙血脉又站在一边虎视眈眈,高公公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干脆顺便卖个顺水人情,点头道,“春六小姐有事自管去做,就派……”

话还没说完。封况就上前一步道,“高公公请派一位小公公留下就行,我会随行左右的。”

他这是出于保护的目的。毕竟皇上说过,春六小姐身边日夜不能断了人。再者,也有点避嫌的意思。虽然因为长得酷似皇上的独臂男的年纪可以当春六小姐的爹了,到底属于外男的范围,也要注意风评影响呀。

高公公就是个人精。自然一听就明白其意,当下点了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之后就告退。春荼蘼才想问影子有什么话说,他却带着她七拐八拐的来到另一处偏僻小湖边。

“白府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惹倾人城,再惹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莫要惹。”春荼蘼还没问他要干什么,他倒唱了起来。虽然行为怪异,但唱得好听,只是这歌词……

“我为你编的乐舞,这只是其中的一小段歌词。”影子仍然是那么“善解人意”,自动解释道,“等你这次的惊天大案打完了,这出乐舞也排练完了,到时候我和皇上说,来个全大唐巡演。你知道的,我现在在太常寺下的太乐署任职,这种事我很能说得上话。”

春荼蘼绝对算是伶牙俐齿,这会儿却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歌舞故事的主角。难道,她真的有那么厉害?

“美坏了吧,臭丫头,这出歌舞一现世,你就能真正的扬名立万哪。”影子不避嫌的点了点春荼蘼刘海下的光洁额头,“但前提是,这场官司你必须赢。”

“谢了,我不想做个人尽皆知的人。”春荼蘼连忙后退几步,好像影子的疯劲儿会传染似的,“令百姓称颂,这事归皇上负责,小女子命薄,担当不起。”

武帝时期,最受宠爱的李夫人之兄长李延年做了一首《佳人歌》,原文为: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其赞美的,是自个儿的妹妹。

而因为此大唐是异时空,前边虽有大汉,却非刘姓,所以也没有这首歌。是春荼蘼无意中说起,哪想到被影子记住,篡改成这样,还要让全大唐人传唱!那李夫人,可没什么好下场啊。

“嘿嘿,可惜这出歌舞演是不演,你说了不算。”影子突然转过身,躲开封况和那名小太监的视线。这二人远远坠在后面,虽然未必听得到他们谈话,却完全可以看得清他们的举动。

春荼蘼想了想,突然就明白了。

影子看似胡闹,其实很懂分寸,前提是他乐意懂。如果这出乐舞真的能全大唐巡演,歌颂的哪里是她,分明就是大唐律法,是圣明的皇上,为韩谋以治国的国策做铺垫。看看,她无时无刻不被韩谋美大叔利用啊,不愧他是皇上!

“你就害我吧!”她哼了声。

“这是保护你哪,傻丫头。”影子也哼她,“你是姑娘家,名气再大也不会惹人忌讳的。对男人来说,还是佳话哪,而且还是护身符。谁要动你,就得掂量掂量,到底也不想同归于尽不是吗?唉,你也不想想,自己成天干的是什么事,净给自个儿招祸。若没有我的妙计,你就得日日防贼呢。名声,有时候就是挡箭牌啊姑娘。”

“哦,对我这么好?”春荼蘼认为影子说得对,又想到他另类却真挚的关心,心头一暖。

来到这个世界,经过这么多事,虽然接触了很多恶人恶事,但现代冷漠的灵魂,终于开始相信除家人之外的别人。在这里。信义和忠诚还是普遍存在的,不像现代时那么稀缺。

“真假皇帝案时,我是抱了必死之志的。所以才大闹那么一场。”影子老不正经的面色转瞬间闪过那种类似经过大彻大悟后,变得忧伤却淡定平静的表情,“可是你,小荼蘼,你给了我活在阳光下的机会。所以。我永远感谢你,没有令我生得秘密,死得无耻。”

春荼蘼怔住,突然想起夜叉的话:你给了我光明。

是她吗?也许对夜叉是。但对别人……给了其他人光明的不是她,是律法。好的律法,好的运用律法的人。就是应该让所有怀有善念的人都受到保护、得到安慰。

有幸,她重生在一个张扬的年代,遇到一个重视律法的皇帝。有幸。她有能力和机会站在公堂之上。为此,就算给韩谋当刀使,她也没什么不甘愿的。

“来,跟叔叔划个船玩吧?”正当春荼蘼大必感慨的时候,影子又突然很不正经的来了一句。听起来。就像怪蜀黍在引诱小女孩。

“不去!可是……你怎么居然敢在内宫行走!”春荼蘼断然拒绝,上下打量影子。

影子理解错了。拉了春荼蘼的衣袖,以极低的声音道,“丫头,我也是你的表舅舅呀。虽然见不得光,但血脉不能改变。”然后又改为大声说,“除非太掖池,其他有水的地方,宫人们可以玩一下的。何况,皇上特许我可以随意的,这里又是偏水,平时都没人来。”说着,拿起藏在草丛中的竹杆子,在水里划拉了两下,就真的拉出一条仅能坐两人的小船来。

“敢上吗?”影子一挑眉。

春荼蘼也挑起眉毛,两人对视,其实算是对峙。但片刻,春荼蘼就跳上小船,对跟来的封况和小太监说,“你们在岸边等着,我会游水。若真出了状况,我是不会救这个独臂人的。”

不是被激不过的反应,是突然意识到,影子打这么多掩护,其实是为了和她说正事。只有在小船上,划到水面正中,才不会有人能偷听到。毕竟,这里是皇宫,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

没等听到反对的声音,小船已经离岸。封况无可奈何,又见春荼蘼和影子两人神情轻松坦然,不像会出事的样子,况且水边视线良好,他能看得清船上人的一举一动,也只能由他们。

“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啊。”船到小湖的中心,春荼蘼问,脸上仍挂着笑。若真有高手是鹰眼般的视力,这时候也只会以为他们在说闲话。

“聪明的姑娘。”影子由衷赞。

“不聪明不行。”春荼蘼领了这夸奖,耸耸肩道,“你们都太厉害,我不放机灵点,最后死得渣也不剩了。”

“别为这个烦恼,小丫头,吃亏就是福。我年纪大了之后,才真正懂这句话。当然了,我是这一二年才年纪大的。”影子了然,“那一位是个重情的主儿,看似冷淡,其实你都做了什么事,他会记得的。你即不用问也不用说,更不必理会现在受了多少委屈,总归一点,以后必有好处。现在越倒霉,将来越有福呢。”

“你不是只想说这个吧?”

“不。”影子突然正色,“我想问你,你可知道当年朱礼案中,那个十议疏是谁写的?”

第四十七章 人品哪!

春荼蘼吃了一惊。

写出那份奏疏的那个人相当重要,也相当关键。正是那份十议疏,最后成了朱礼通敌的铁证。外祖父曾经告诉过她,当年在朝堂之上,韩谋拿着那份十议疏问:是皇权重,还是这几张纸重?是兵力的绝对强大重,还是这几张纸重?是风调雨顺重,还是这几张纸重?

没人敢回答他。

结果,韩谋重重的把那份十议疏拍在龙书案上,掷地有声的道:是这几张纸重!因为,这是国策!治国良策!有了它,国家就会强盛。有了强盛的国家,何愁稳定的皇权!何愁压倒性的强大兵力!就算风不调、雨不顺,又何愁不能让百姓安康,渡过难关!

最后,韩谋更是当着所有人的朝臣的面,亲手烧了那篇旷世奇文。因为他背下了那洋洋洒洒的数千文字,以后可以慢慢把主角换成大唐,缓缓推行,却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

那份奏疏由此成了国家机密,不能再做为呈堂证供。

“难道影子舅舅知道此人是谁?”春荼蘼连忙问。

“哦,想打听消息了,叫起舅舅来了,刚才对我可不敬着呢。”影子嘿了声,但他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随后就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到底是谁?告诉我!”得到肯定的答复,春荼蘼更加吃惊。

“你不怀疑我的说辞?”影子眯了眯眼睛。这时候的他,和韩谋简直一模一样,令人产生了两个身份重叠的感觉。若不是那条失去的手臂,春荼蘼甚至以为是韩谋化妆来戏弄她。

“我不怀疑。”春荼蘼皱了皱小眉头,“说句不敬的话,表舅舅。您这个人吊儿郎当的,但胸有锦绣,装得像个没用的二百五草包,其实不过是为了远离是非,是为了报答那一位。今天您做这么多的怪,把我带到远离所有耳目的水面上来,肯定是有正事要说。而且,是了不得的正事。否则这种要紧的时候,您开什么玩笑?”

“好丫头。”影子对春荼蘼生出一种忘年的知己感,“但你就真的不怀疑吗?以前我相当于是被圈禁起来的,为何会知道这么重要的事?”

春荼蘼愣了愣,一时没有说话。她感觉影子这话里有暗示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但很快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问:“和我们白家有关?”

要知道,影子当年是长期被秘密关在白府的呀。大舅舅白世遗,就是知道了影子的存在和那贵不可言的身份,才生出不该有的心,想秘密宫廷政变,把韩谋杀掉,扶影子上位,他和他那长公主的老婆在后面操纵傀儡。

韩谋是英明的皇帝,无论兵权还是君权,他牢牢掌握在手中。在这种情况下要政变,就只有从宫廷入手一途了。那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也不用惊动天下,搞得名不正、言不顺。否则,就算夺了权,也很快会被皇族中的其他人推翻。毕竟他们没有实力,只能搞阴谋,搞偷袭。

可惜,最后功亏一篑,最后被秘密的双双赐死。从这一点上看,这种事能够善了,除了白敬远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判断力,韩谋对白家也绝对是天恩浩荡了。冲这,白敬远为韩谋死上十回八回的也不为过。

“真的和我们白家有关!”见影子不开口,春荼蘼再问。其实,语气已经肯定。

影子缓缓点了点头。

啪的一声,春荼蘼手一松,握着的一只船桨落入了湖中。水面上,荡起纷乱的涟漪,之后就归于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小荼蘼……”影子小声呼唤。

“这个打击到我了!”春荼蘼神不守舍地喃喃道,“这个真的打击到我了!打从我做状师的那天开始,就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打击!”

她要救的是夜叉,顺手把一直针对白家的杜家掀翻,再把陷害夜叉的的杜三狠狠修理。可现在这种情况……明显增加她的难度啊。拔起萝卜带出泥,她不能为救夜叉把白家淹水里。再说,她现在是白家人,大家一条船,要沉一起沉。

“现在打击你,总比在公堂上你被疯狗追着咬要强。”影子倒仍然对春荼蘼信心十足,“丫头,你不是说过,除死无大事。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想不到的办法吗?我知道这个消息很突然,但你现在知道了,早早做些防备就是。可见……”影子仰头望天,“不要脸的老天爷对你还是真好,这样的凶局、困局都有我这样负责任的表舅舅出来帮你。这叫什么?用你的话来说:人品哪!”

他说着说着又不正经起来,可春荼蘼却把他的话听了进去,连着深呼吸了几次,虽然突然乱成一团的脑子还没算彻底清醒,到底平静了些,“知道这件事的,是不是只我一个人?”

“废话,我不算人哪!”影子弹了下春荼蘼的额头,“活着人的中,就咱俩知道。”

春荼蘼捂着脑门,怒目而视,“告诉您啊,我现在情绪不好,别来惹我!看您的样子,一点也不急,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是啊。”影子点头,很认真,“若我觉得你不能解决,就不会来增添你的烦恼直接交给那位龙椅上的仁兄就是了。但既然你能兜得住,必让他知道。他虽然不多疑,对白相的信任不会动摇,但三番五次白家出事,终归不好。”

“谢谢表舅舅。”

“不要谢我,我也害过白世遗的。”影子苦笑,“当初我不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我虽然没有答应,可也没有不答应,是我的糊弄态度让他铤而走险。后来,若不是他要杀我灭口,也不会暴露。”影子捂住左胸心脏的部位,“虽然他是不该起那样的心思,但人的心很奇怪啊,什么可怕的念头都会出现。他本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不然如何能写出令那一位也感到后怕的奏疏?可却为家族牺牲,偏偏又不甘心,学不会放下。出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到底也不能全怪他。这次,只当我还他吧。”

春荼蘼无语,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大舅舅感情复杂,不知是该同情他生生被皇权、父权和妻权压垮了,还是可惜他的才能从未得到施展,又或者是痛恨他想不开,死后还给家族带来麻烦和危机。

“小荼蘼,我才说知道写十议疏的人是谁,你怎么就猜到与白家有关?”影子看春荼蘼似乎被这意外震得发呆,不开口说话了,只好岔开话题。

“表舅舅,您都暗示了,我哪能猜不出!”春荼蘼翻白眼,“写这份奏疏的人连皇上都不知道是谁,而您从小就被关在我们白府,哪来的消息来源?摆明是发生在白府,是皇上注意不到而您注意到的地方。”

“暗示这么明显?”

春荼蘼点头。

影子又叹口气,“你也别烦恼。这事呢,你能解决最好,实在不成,皇上就算生你外祖父的气,但以他从小到大对白相的敬重来看,白家也不会获罪,顶多就是以后淡出朝堂罢了。你想,连你的真正身世,白相都不隐瞒皇上,皇上怎么会乱猜疑他。”

“这么说来,皇上也很信任您,不也告诉了您我的真实身世吗?”春荼蘼没好气,“可您生出异心试试,照杀不误。”

“这话你就跟我说说算了,口无遮拦的,别人让谁听到都是大罪。”影子以单桨把小船往岸边划,“得了,我要帮的忙已经帮到了,你给我争气一点,把那些讨厌的世家大族,尤其后族杜家打得永世不得翻身。”

春荼蘼不知说什么好。

眼看就到了岸边,她强迫自己调整心情,重新露出轻松随意的表情,耳边却听影子低着声音道,“我带你划船的事,皇上肯定会问的。到时候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