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荼蘼这回点了点头,但半点也不慌乱,因为早有准备,“杜大哥也该知道,这件事根本威胁不到我吧?所以,你才在私下和我说,而不是摆在公堂上。可我刚才给你的证据,却是可以甩到台面上来的。”

“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说到本案,真是奇之怪哉,到处是死无对证。所以,那《十议疏》就算是我大伯手书,我也可以说,那别人模仿的啊。知道吗?整件事,杜家的所作所为,用一个词就能完全概括,那就是:作茧自缚。若不是当初赶尽杀绝,如今如何会被所有人怀疑?若不是为了证明你祖父给罗大都督的信是伪造,现在你也不可能没办法用《十议疏》威胁我了。”

“你……”

“杜大哥,现在网越收越紧,只怕……你不会再想出办法了。”

看着春荼蘼的马车离开,杜东辰失魂落魄。开始跟春荼蘼对上,他还喜欢上公堂,但这个案子。上公堂对他来就是煎熬。就像把自己摆在那儿,让春六抽得体无完肤。

“大哥,你别听春六的,她是唬人!”马车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正是杜含玉。她和哥哥坐同一辆马车,刚才隐在阴影中,春荼蘼没看到。

杜东辰惨笑,却没有言语。

这个妹妹。遇到事就看出多么愚蠢。什么时候了,杜家一脚已经迈向悬崖,另一脚也已经拔起,只差最后一点推力,整个杜氏家族就会万劫不复。她还因为妒忌之心而不肯低头吗?

反正他已经无能为力,只好回家去,和所有人死在一起吧,以这一身一命,还杜家的生养之恩。他也不想这样放弃,可他真的没有办法了。以前以为,只要防守就好。反正春六没有人证,可这一点被春六轻松的突破了,杜家就只有绝路、死路!

第三堂,还有再打的必要吗?

“不。不是绝路、死路!”回到家,杜东辰把自己的想法一说,杜衡立即火大,拍案而起。

其实。是失控了吧?

“乔儿,你把家底起出来吧。”杜衡一咬牙道。

此言一出。杜乔还未如何,杜东辰却是大惊,“祖父,不可!虽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但没必要以死相拼!”

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祖父口中的“家底”是什么。士家贵族的府卫有定数,除此外,是不允许豢养私卫的,一经发现,等同谋反,可杜家却训练了一批死士强手。这是个秘密,只有历代家主才知道,长安城遍布宫里的眼线,贤王不显山、不露水,却掌握着全大唐的情报,但也没有发现杜家这点桌面下的力量。

这批人,本来是祖父打算扶着自己外孙继承皇位所预备的。毕竟,夺嫡大战有多么血腥和残酷,祖父深有体会,所以早做了准备。但皇后姑姑没有生出儿子来,皇上至今连个子嗣也没有。那批死士私卫作为杜家最后的力量,本可在最后关头护送杜家的重要人物逃离长安、甚至大唐时所用的。难道现在,要为了祖父的意气之争和不理智的行为,提前葬送掉吗?

不!不行!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退就是万丈深渊!”杜衡脸色潮红,显然怒极攻心,“我杜家人不是无胆鼠辈,未到最后一刻,没用到最后一个办法,不能轻易认输!”

“可是祖父,此案大势已去,保留杜家的根基才是最重要的啊!无论如何,败局已经无法逆转!”杜东辰向来孝顺,此时却极力反驳,“难道您要鱼死网破、孤注一掷,毁掉最后的生机?”

“鱼死网破、孤注一掷?”杜衡笑了,脸上没有平时的慈祥,而是可怕狰狞,“东辰,你这八个字说得真好,我正是要如此。至于说保住杜家根基,还没到那个地步。真到了,祖父自有主张。”

“不行!祖……”

杜东辰还没说远,大书房中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响。随后,他就那样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软软倒了下去。

“父亲,您这是要……”杜乔大惊,却发现是自己那一向疼爱东辰的父亲,抓起桌边的茶壶,把他儿子打晕的。

“东辰不必掺和到这件事里来了,他到底年轻,狠不下心,断不了腕。”杜衡脸色阴沉沉的,“他不会有事,关起来,养两日就好。你不必管其他,把家底招来,该他们出力了。春六不是有证人吗?你动用所有力量,必要时找你妹妹也出手,找出证人藏在哪儿。哼,若没有了人证和口供,如何定案?”

第六十四章 殿下,您这是放电

就在杜家狗急跳墙的秘密图谋时,春荼蘼正前往天牢,会见她的当事人……西突厥的阿苏瑞殿下,夜叉。

夜叉似乎感觉到她会来,当她的脚才踏入天牢的地界,他就忽然站起来,站在门边等待。

看着她一步步走来,他就感觉一直空荡荡、无处所依的心,渐渐丰盈了起来,直到满满的。

“你说过,不到结案,不来见我。”他对在面前站定的姑娘说,声音婉转低回,在空旷的牢底淡淡回响,语气并不温柔,但那从胸腔中发出的共鸣,却有一番说不出的缠绵意,就像有羽毛刷过春荼蘼的心房,害得她心尖都颤了。

何况,他嘴里说着话,眼睛却瞬也瞬的望着她,真是千言万语,尽在无言中。

“我来……是求阿苏瑞殿下帮点小忙。”春荼蘼又上前一步,身子差点贴到栏杆,手同时按在夜叉的手上。

她的手小,包裹不过来他的,却又有一种抚摸的意味,在这黑暗无人的天牢最下一层,陡然就生出些调戏和挑逗的意思来。

夜叉一啰嗦,反手牵过春荼蘼的手,轻轻咬了她小指一口。这下,轮到春荼蘼哆嗦了,而且还情不自禁的惊叫出口。

“什么时候,我才能出去?”夜叉恨不能把春荼蘼立即抱在怀里,因为这姑娘的一言一行都似在他心底点火,那热力烧得他口干舌燥。可是,又怕铁栏硌疼了她,只得死忍,忍得声音沙哑,绿眸中似有碧火跳动。

“帮我做了这件事,三堂审结。就是你重见天日之时。”春荼蘼抽回手,努力压抑着同样激荡的情绪,但却没离开,改为拉住夜叉的衣襟,“附耳过来。”

夜叉弯下身子,可惜铁栏的间隙很小,他伸不出头来,只能侧过脸。

春荼蘼凑近,低语了几句。

她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耳朵上,她身上隐约的芬芳,钻入他的鼻子,她的几根发丝,轻轻擦在他的面颊上……

夜叉心猿意马。被这无意间的“勾引”,惹得心火难耐,真想把她扯进来,拆吃入腹,片甲不留。可当他终于听清她的话,绮念登时消失不见,蓦然站直了身子。双手穿过牢门,扣住她纤细的肩膀,“这不行,太危险了!”

春荼蘼不说话。不与他争论可行性与必要性,也不浪费时间,玩那种雷人言情剧的梗,一个大叫危险。一个非得舍身,眼泪汪汪。相拥着好像生离死别一样。她春荼蘼演的戏,绝不会苦情,只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她沉默片刻,而后歪过头微笑,“你欠我一命,要拿一生来慢慢还我。只许爱我,不能再爱上任何女人。不,碰也不许碰,任何念头也不许有。你,能做到吗?”

夜叉情不自禁的被她牵着话题走,很认真的点头,“能。”一言承诺,永不改变。

“那就好。”

“可是……”

“没有可是。”春荼蘼伸手按在夜叉的唇上,“最后关头,我就指望你。若你做不到,出了事,你要殉情哦。”半真半假的开玩笑。

夜叉闭了闭眼睛,神情挣扎, 最终还是答应,“好。”因为,知道拗不过。那么,生死皆由命,他一直陪她就是。

而他的承诺,他认真坚定的眸光令春荼蘼的心尖又开始发颤,情不自禁地后退道,“那我先走了,还有好多事要细细安排,任何一个疏漏也不能有。”

“等下。”夜叉却拦住她,然后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由白绢包裹的物事,递到春荼蘼面前。

“送给我的?”春荼蘼纳闷,“为什么?”

“今天是十月初十,你的生辰。”夜叉的目光温柔如水,“可惜我被关在天牢里,送不了你好东西。若明年我能得自由,定要好好为你庆祝。”

春荼蘼愣住。

是啊,她的生日,这些天忙翻了,满心都是官司的事,自己都忘记了。不过她的生日总是遇到倒霉事,刚重生时,父亲正是在给她准备生辰礼时,遭人恶意诬陷。来长安后的第一个生日,正要打真假皇帝案。今年,她的心上人身陷囹圄。

她的命啊……说不上好坏,但绝对是在战斗型人生。

而夜叉居然记得这样的小事,让她心头暖暖的,有一种被人重视、被温柔宠爱的感觉。他说明年若能得自由,要好好为她庆祝。但她明白这自由不是指出了天牢,而是指此官司胜利之后要怎么办?他身份泄露了,日后必不得安宁。他与她,要何去何从?

可是,现在不想这些,她是重生人士,身份复杂,爱上一个身处权利斗争漩涡的男人,她看不到未来,也不想追究前尘。只要当下。只要眼前。只要这一刻就好。

轻轻打开白布包,里面是一只干草编的蝴蝶。颜色不怎么光鲜,可是栩栩如生。最重要的是,他的心意在里头。虽然贱如草,却在掌心中沉甸甸的烫人,心中也感动得要命。

“手工不错的样子。”她亮晶晶的眼睛,明确说明了她有多喜欢。因为没想到他杀人和指点江山的大手,能为她做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

夜叉有点羞赧,似乎有点受不了她的目光,略侧过头说,“从前给我妹妹编过。”

“不过……你不是想就这么打发我吧?我这个人,很难搞的。”她却话题一转,故意停顿了一下,见他变了脸色,才道,“我很贪财哦,最喜欢金银珠宝、珍珠玛瑙了。这个蝴蝶算是信物,等你出了天牢,要补送我很贵重很贵重的生辰礼。你从罗大都督那儿弄的箱子里,有一块祖母绿,一块鸽血红,都是顶级好宝贝,你要用它们给我打一对鸳鸯手镯,赤金的。”

夜叉听得无声而笑。爱死了她现在的贪财小模样,喜欢死了她找他大方索要东西,感觉格近亲近,感觉他宠溺着她。而且,他知道她这是用她的方法安慰他,于是更觉得熨帖。

“好,我的东西都归你。”他柔声道。

“你说的哦,不许反悔。”春荼蘼凑近些,“你家老爹想昧了那箱子东西。有你这句话,我一定再给掏出来。”

她说得俏皮,夜叉却沉了眸色,手借机抚住她的半边脸,拇指滑过她的唇。目光似要烙在她的内心深处,“荼蘼,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长命百岁,每一年每一年都这样。知道吗?你是我心里的光,没有你,我就像被永远埋在雪堆里。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春荼蘼略略侧过脸,在那掌心中磨蹭、流连,心软成春水。“想要光明,你自己也要发光。”

夜叉眨眨眼睛。

春荼蘼怔住,随后哈哈大笑,向后连跳了两步。“拜托,阿苏瑞殿下。这不是发光。您这是放电!对我放电!”说完,转身就跑了。

再不走,还不知要磨蹭到什么时候。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中文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有浓缩感,却字字回味无穷。譬如:蜜里调油。

只四个字,却完全体现出现在她和夜叉的状态。虽然他们只能相见却不能相依,虽然他们还没有肌肤之亲,那心绪和感觉却完全搅和在了一起,分不开也扯不动,甜在心里,腻在一处。

直到坐上马车,回到皇宫,春荼蘼的脸和心都还是热的,特别是腰上,因为草蝴蝶放在贴身的荷包里,所以她感觉腰部的皮肤一定被烫红了。

到了幽兰殿后,她这边才在过儿的帮助下,梳洗完毕,那边小凤已经提了个食盒过来。

“还没到吃晚饭的点儿,这是什么?”春荼蘼吸吸鼻子,“好像很香的样子。”

“当然香了,是御膳房送来的长寿面。”小凤的扑克脸也带着喜气,“是白相亲自去御膳房做的。”

“啊?!”春荼蘼登时喜笑颜开,“那得尝尝,我祖父亲手做的啊。他老人家是大唐的一代能臣,白氏家主,给谁倒一碗茶都是高看一眼了,何况给我个晚辈煮面。”

“是呢。”小凤一脸与有荣焉,“白相让我告诉小姐,您现在住在宫里,家里不方便办生辰宴,又觉得没东西入得了小姐的眼,于是亲手做长寿面给小姐吃。天快黑了,他老人家不方便进内宫,希望小姐能高兴。哦,对了,晚上皇上赐了御宴,就在这幽兰殿里,让我们给小姐好好庆生呢。”

春荼蘼不说话,已经大口吃上面了。说实话,这是在御厨的指导下做的,却还是比较一般的水平,但她若不拼命吃,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原来,好多人记得她的生辰。

而晚间的酒席上,她收到了更多礼物:远在边疆的祖父做风干熏羊肉、才相认不久就分离的母亲送的亲手做的衣服、她爹春大山执行任务时缴获的西域风格小铜手炉。名义上的爹,实际上的三舅舅送的小马驹一匹。小凤、过儿和八妹联手送了几色针线,大萌、一刀和封况等人凑分子,送了上品马鞍一套。锦衣打了欠条,说出牢就补送礼物。而韩无畏就送了一根漂亮的小马鞭,康正源最近信佛,亲手抄了平安经一套。

倒是白府里众人没什么表示,不过春荼蘼不在意他们。何况酒席还没结束,高公公又过来了一趟,先是自个儿送了个玉镯,之后叫人抱了个小箱子进来,一尺长,半尺宽与高。打开一看,金光灿灿。

“这是皇赏赐的,说春六小姐必定喜欢。”

春荼蘼扑在小箱子,伸臂抱住那些金元宝,故意露出恨不能亲两口的神色,“皇上最最英明了,知道我就喜欢这个。”

虽然有点夸张,但她今天真的感到幸福。直到这一刻,她才有真正融入这个异时空的感觉。

她,是真正的大唐人了。

第六十五章 请君入瓮

十月十四,是三审的时间。

但这一次,仍然延期了。倒不是龙体又欠安,而是十月十三的晚上,有人试图劫狱。当时歹徒杀入到天牢最底那层,也就是关押夜叉之所在,差一点就成功了。

此一战非常突然,当值的狱卒全死了,外围负责守卫的士兵也死了十多个,伤了近一百有余,劫狱者被全歼,却只有区区十八名。据事后调查,居然全是来自西域的高手。

韩谋震怒。

所有人都在猜测,从突厥王子案事发到现在,是突厥那边终于有反应了吗?巴戈图尔是想杀了自个儿的王弟,还是要救他出来?照理说,应该是后者。毕竟,当年是这位新王到处散布狼神之子已死的消息。他的目的,连西域大山深处的小狼崽子都心知肚明。

但倒霉的,是负责京城治安以及西域事务的衙门,还有就是接替韩无畏守卫天牢职责的康正源,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处分和皇帝的斥责。不过因为案子还没有审结,与之相关的人都背着处分,继续战斗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憋着劲儿等着将功折罪。

十月十四,春荼蘼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前往天牢,想和夜叉就这件突如其来的事,当面沟通一下,还要亲自确认,他到底有没有受伤害。可结果天牢正布防整顿,处理后事,她第一次被挡了回来,有御赐的腰牌也没有用。偏她心里急,干脆回了趟白府,天黑后又去一趟。

可就在天牢门口,她正和受到降职处分的康正源说话时,第二波刺客又来了。但这次,康正源准备充分,刺客一时攻不进来。只可惜把春荼蘼的退路也堵住了。为免危险,她只好先跑到天牢里面躲避。这时,大牢里反而是安全的,但所有人,包括狱卒、贴身保护她的二十名御卫、以及有功夫在身的小凤、大萌和一刀在内,都在外头帮忙。

事实上,她是孤身一人直走到牢底,一层层下了台阶,好像到达地狱深处。而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小,很快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似乎。外面的一切只是噩梦。梦醒了,只有模糊的恐惧感。

“荼蘼,快过来。”远远的。夜叉的声音传来,因为空旷和异样的寂静,回声不断。

春荼蘼快走几步,很快看到夜叉站在牢门前,双手抓紧栏杆。脸色苍白,绿眸深幽,显然极为紧张。她虽然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了,但不意味着夜叉这种高手听不到,所以,他才感到恐惧。因为没有人在她身边守护。

“荼蘼。”他伸出手,似乎要尽快把她抓到怀里才安全。他的牢房在天牢最底层的最里面一间,是个死角。到了这里。才是真正的退无可退,以杀手的角度来看,是最佳动手地点。

春荼蘼加快脚步,甚至小跑了起来,脸上也露出笑容。

然而就在这时。一条黑影急掠了过来,那速度快得……怎么说呢。如果是在现代,就像是黑夜中,有车影飘过窗户,眨眼就过去了,视线都无法捕捉。但考虑到古代没有汽车,那么就只有轻功卓绝,瞬间快过汽车、但不能长期保持高速的高手了。

“小心!”夜叉的声音都喊岔了,双手猛的一撞,大牢的铁门发出碰撞的巨响,但却仍然牢不可破。

与此同时,春荼蘼感觉背上一麻,整个人瞬间就僵住了。接着,一柄细而弯的刀,利索地横在她的脖子上。森凉之意,透过她当围巾围的披帛,冰得她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告诉我,证人都藏在哪儿,饶你不死。”尖利的、有点怪声怪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放开她!”夜叉暴吼。

“你再出声,我连活命的机会也不给她。不信,可以试试。”刺客凉凉地说。

“杜家派来的人?”春荼蘼很快冷静下来,“ 那我什么也不会说的,因为无论如何,你都会杀了我。”

“啊,骗不过你。”刺客道,“但只要你配合,我可以给你个痛快的。不然,杜三小姐可是吩咐过,要当着你心上人的面侮辱你,然后再慢慢杀死。你喜欢狼神之子吧?应该不喜欢让他看到那么难看的场面,那会令他终生痛苦。”

“杜家那么大本事,怎么找不到证人?”春荼蘼讽刺道,“他们知道败局已定,所以打算玩一招釜底抽薪?包括罗大都督在内的三大证人都死了,就没办法定杜衡的罪?想得挺美,可是皇上会放过他们吗?随便找什么理由,捏死他们,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现在不过求的是名正言顺四个字而已。跟着杜家没前途,你投诚过来,我保你不死。”

“春六小姐,拖延是没有用的。”刺客不为所动,“我的同伴在外面吸引注意力,我在这边有充足的时间折磨得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还是,你喜欢我跟你亲近亲近,特别是当着你心上人的面?”说着,拿刀的那只手略松,另一只手从春荼蘼的肩膀向下滑。

眼见他的脏手就要碰到春荼蘼的胸部,她突然叫了声:“夜叉!救我!”

几乎就在同时,几乎就是眨眼间,几乎不到零点零一秒,夜叉的牢门突然倒塌。那刺客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更大的黑影已经笼罩在他的头上。他只觉得手中一空,然后就是剧痛。

情不自禁的惨叫声中,他看到春六已经被夜叉拢在怀里,不能动的变成了他。而且,他的手呢?他的两只手呢?地上那血污中的两截断肘,指头还抽动了两下的,就是自己的手臂吗?

“对不起,血溅到你身上了。”夜叉轻抹了下春荼蘼的额头,发觉自个儿的身体不住颤抖。

他把春荼蘼紧紧抱在怀里,这么多天,第一次这样抱着她,身体紧紧相贴。可他情愿,这种事不要再重演,哪怕让他承受刻骨的相思之苦。他也忍受得了!只是,别再那样了!实在太冒险了!他一息之前近乎崩溃!他刚才差点失去她!这滋味他受够了,再不能有!

“别让他流血流死。”春荼蘼听着那惨叫,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到底是现代人,是律师。她看尸体可以无动于衷,但这种类似于酷刑的事,她真的有点受不了。所以,她在公堂上绝对不希望有刑讯的情况发生。可今天,少不得要来一遭。

但,要不要这么直接和血腥啊。这不在计划之中。夜叉直接砍掉了那刺客的双臂,谁让那混蛋企图猥*亵她来着。

夜叉恋恋不舍的放开春荼蘼,给那刺客以特殊手法敲晕并止血。提到外面一点的地方,丢在地上,还没忘记拿干草扔在他身上,免得那断臂吓到他的心肝宝贝。等他回到原地,见到春荼蘼脸朝里。哭得双肩抖动,泪流满面。

“别怕!我在这儿。”他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让她整个身体倚着他的胸膛。他要记着,她忍受这么多可怕的场面,她冒着生命危险,都是为了他。

此时。他忽然庆幸年少时受到的**上的非人折磨和心灵上绝望痛苦。若没有被抛弃在地狱里的经历,他如今哪配得到这样的幸福?他的荼蘼是上天给他的补偿,若没有从前。就没有现在。

所以,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真的希望自己能更惨一点。这样,老天说不定会安排他更早遇到她,说不定还能陪伴她一辈子那么长时间。

一辈子。听起来是多少么动人的词汇啊。

“我不怕。”春荼蘼哽咽,心里难受一天了。这才发泄出来,“是我失误了,因为我想得不够周全,死了那么多人。”她哭得身子直抽。

“那些狱卒和守卫不是为你而死。”夜叉没办法,干脆坐下来,让她窝在他怀里,“这不是安慰你,是事实。他们是为了皇上,为了案子,是死在杜家的手上。”

“可是……”

“你已经很冒险了。”夜叉打断春荼蘼,“现在要想办法让刺客反咬,逼杜家做出决定。这样,才是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锦衣……”他喊了声。

瘦了很多的小胖子立即闪身出现。

“你去撬开那混蛋的嘴。”夜叉吩咐。

“他是死士,宁死也不会招的。”锦衣有点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