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一根筋,什么叫猪一样的队友,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大春哥啊,你知不知道打官司有一条很重要的规则:不要让对方摸到底牌。再者说了,当着众大臣的面说出这话,往后可真的半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了,而且相当于抡圆了打了让皇上一个耳光,下面的事就很难办。

“听你的语气,似乎早知道这件事?”白敬远皱了皱花白的眉毛,问。

春荼蘼毫不隐瞒的点头,“昨天渐晚的时候他来过,告诉我,他和大公主有了矛盾。发生了一些……肢体上的冲突。他料到他爹会绑他请罪,所以求我做他的状师,并想办法让他能休妻。到不济,和离或者义绝也是可以的。”

“简直闻所未闻!”白敬远突然有点生气,拍了下桌子,“皇家公主,还能被休弃吗?春老八的脑子是坏掉了,早年他上阵时头受过伤,我早看他不特别灵气。”

春荼蘼忍着笑。心想人家是忠厚好不好?好吧,是有点二。自家外祖父是看她跟着受到了牵连,所以迁怒发火罢了。

“这件事,你不要管。”白敬远连忙嘱咐,“春老将军还当场斥责了春村。”

“春老将军真会做人。”春荼蘼不禁感慨。“不然,就连祖父也得罪了。”

“你听到祖父的话没有?”白敬远很严肃。

“听到了听到了。可是……有点晚。”春荼蘼尴尬一笑,“我昨天已经答应他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轻率。”白敬远腾地站起来,“他许了你什么,你就答应了?快给他退回去,这件事你无论如何不能掺和。”

“您这样说……”春荼蘼抓抓头发,“我倒想起来了。他没有跟我谈好诉讼银子的事。这下子麻烦了,没有提前说好,后面不好提出太高金额。”

“那不是正好,不接他这个案子。就算你前头应了。这时候再反悔也没什么。”

“可是,我想打这场官司。”春荼蘼很认真。

“为什么?”白敬远很惊讶,随后耐下性子,苦口婆心的说。“荼蘼,我知道你于律法一道。持心很正。谁受了委屈,你想出头,谁违了律法,你想惩罚。祖父一向是支持你的,但这次真的不同。”

“哪有什么不同,比这更大的案子我都打过,更凶险的局面,我都面对过。”

“那是因为你之前办的案子,都是皇上默许的,皇上站在你的身后,说白了,你是为皇上办事,皇上自然会保你。哪怕你捅破了天,也有皇上帮你补。可春村的案子呢,你是站在皇上的对立面上,打皇上的脸算你一份。大公主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感情自与其他公主不同。加上杜家倒台,皇上心中对前皇后所出之两女,就多了几分怜惜之心,所以事实上,她们姐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降反升,只是皇上不好表现出来罢了。而且,若真的容你帮着春村休妻,外人会怎么看皇上?朝臣和百姓们都会说皇上寡情薄恩,皇后家完蛋了,连有杜家血统的公主都漠待了几分。你知道皇上很是爱护名声的,就连打倒盘踞朝中的世家,也要名正言顺才行。”

“这些,孙女想过的。”春荼蘼很认真的对白敬远说,“可是,皇上要想依律法治国,要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这十六字真言,在这件事上是个契机。”

只在别人身上严格有什么用,只下个罪己诏作用也有限,皇家做表率,力量才是无穷的。

“丢脸怕什么?皇上管教不好女儿,这个脸不该丢吗?”春荼蘼哼了声,“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捂着盖着,息事宁人,只是骗自己。”

“可是,就算这是块疮疤,也不该由你来揭。”白敬远见春荼蘼犯了拧,不由得发急,“不对,你这是揭龙鳞。就算不是逆鳞,也是不成的。”现在,他考虑的不是白家。因为他知道皇上许诺的那个婚约,所以白家已经安稳,百年内不会经历大的风浪。他现在是真的担心六丫头了,若她当真远嫁,有皇上的喜爱和没有皇上的喜爱,情况会大不相同。

“祖父放心,我既然敢接这个案子,就有把握说服皇上不厌恶我。”春荼蘼站起来,亲自倒茶给白敬远,“我有办法打赢官司,但不会下了皇上的脸面。至少,不会太过分。再说,我之所以答应春村,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白敬远好奇。

春荼蘼就把元宵节那天,韩谨瑜和韩谨佳如何要设计她,春村如何报信,让她躲过一劫的事说了。

“若非大春哥,孙女那日掉进冰冷的芙蕖池里,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小命。”她故意说得严重点,“所以。我不该报答大春哥吗?再者说,那两个狠毒又不顾大局的公主,难道不该给点教训?公主又怎么了?她们自从生下来,就锦衣玉食,享受大唐百姓的供奉,可她们一不能为国出力,二不能爱护属民,三不能为大唐做些有益的事情,反而要毁掉对皇上、对大唐有用的人才。挖自家墙角,毁自家的根基,这算哪门子的公主!甚至,她们都不能算是孝顺的。那天皇上那么高兴,如果我真的中计。皇上的元宵佳节就毁了,心情也坏了。皇上日理万机,那么辛苦,就这么一点点的开心时光也让自己女儿破坏,我就算不打这个官司,她们姐妹的行为也得挨板子。做了这样的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还敢自称公主?哈!”

“有这事?”白敬远听完这话,也有些火了。

他的宝贝孙女啊,为皇上做了那么多事,却让皇上的女儿陷害。幸好安全渡过。不然荼蘼就真的会大病一场,从此毁了身子也可能。

“所以祖父,你说这案子我该不该接?”春荼蘼问。

白敬远张嘴,想说个“接”字。但话还未出口,门边却传来一声深深叹息。祖孙两个回头一看。竟然是微服的韩谋。春荼蘼登时想起某电视剧中的一句台词:我最恨这些微服私访的了。

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啊!立即翻回去想刚才的话,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吧?

白敬远看了立在韩谋和高公公身后的白卫一眼。白卫很无奈,因为皇上不让他报信,他哪敢出声?若出了声,相爷和六小姐也得跟着吃瓜落儿。

“皇上,您怎么来了?”到底是号称朝廷不倒翁的人,白敬远很快迎上去道,“老臣有失远迎……”说着要跪,被韩谋单手扶起。

白敬远没跪成,春荼蘼也跟着随便敷衍的屈了屈就算数。

“六丫头,胆子不小啊。”韩谋落座后,语气中寒风阵阵地说,不问前因,不问后果,摆明是听到她和外祖父所有的对话了。

“荼蘼虽是女子,但一心为皇上和大唐尽忠,哪顾得了自己的生死。”这个正义凛然,这个马屁声声,这个丹心照日月。四种情绪混合在一起,还不着痕迹,她都佩服自己有多么狡猾。

“说得好听。”韩谋心里舒坦,但脸上仍然像冬天般寒冷,“常言道,宁破十座庙,不破一门亲。你让朕的大公主和春村做不成夫妻,也是你为大唐做的好事?”

“皇上,话不是这么说。”春荼蘼一本正经地说,既然已经揭了龙鳞,再收手也没用,干脆利索点,龙会少点痛苦,“若两情相悦,至少是举案齐眉,夫妻才是夫妻。若互相憎恨和折磨,夫妻就是仇人。这样的夫妻,不如趁早拉倒,再觅各自的良缘。”说着,她突然跪下,“皇上,大唐由万民组成,而所有臣民都是有家的。家不宁,则国不安。不管是什么样的家,都应该以平安顺遂为主啊。”

韩谋不说话,春荼蘼就跪着,白敬远大气儿也不出,高公公似乎是个透明人。于是这种沉默,安静,令书房内的气氛诡异之极,就似弦张满了,要崩断,却又始终还有余地。

“子不教,父之过。朕,有错。”好半天,韩谋又叹了口气,之后又转过话题,“六丫头刚才说,有把握说服朕不厌恶你。你倒说说看,是什么办法?”

“哦,荼蘼一心为公,自然想的也是公对公的法子。”春荼蘼眨眨眼,“荼蘼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头:隐私保护制度。若在此案中能顺利应用,以后可以在唐律中推行。说起来,也是皇上的仁政啊。”

第七十七章 同房的情况

隐私保护,实际上是对人权的保护。说白了,是当涉及到个人隐私、重大机密、或者其他相关事由的时候,再或者当事人中有未成年人的,就不能公开进行审理。

处于封建社会中的古代人,不会有这种超前的意识。本来春荼蘼要想推行这个制度是非常困难的,但现在却有一个良好的契机……大唐的帝王有了切肤之痛,所以她大约解释了下此举的好处,韩谋就沉默了。

这种沉默,是非常认可的意思。

“但是,为了公平起见,皇上您最好不要御审。”春荼蘼补充道,“我建议,交由大理寺审理,非公开,可以清场,只留主审判官和双方当事人及其近亲属、状师。若有必要,证人单独作证,之后也驱离公堂。到底,知情人不过几个,结果公布即可。”

韩谋继续沉默,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好半天,正当春荼蘼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他却开口道,“你的建议,朕准了。二月初六开审,只审一堂。你若决定当春村的状师,就开始准备起来吧。只要你能说服朕指定的判官,就依法判决和离。”

“皇上,时间太紧了!”春荼蘼为难的叫道。

今天是二月初三,还有不到三天时间。而且这话说得明白,和离是最好的结果,就别想休妻了。但,目的达到就好,谁会在乎两个字呢?

其实能和离就已经很打皇上的脸了,可他居然能够为了社稷、为了大唐律能施行天下、为了能让百官与万民信服,而容忍了这记耳光。所以说,他就是个好皇上。虽然他冷酷无情,所有人都是他可摆布的棋子,但那是他所处的位置决定的。

于她而言。幸运的重生在这个开明的时代,想用自己的一技之长做点什么时,又幸运的遇到了一心为天下的皇上,若她再不卖点力气,连老天爷也对不住了。

送了韩谋离开后,春荼蘼跟着白敬远又回到书房。一进屋,白敬远就担心地问,“时间真的很紧张吗?虽说之前我反对你接这个案子,可当着皇上的面应承了。你就得赢啊。不然,算是白白湿了鞋子。”

“放心吧祖父。”春荼蘼轻轻按白敬远坐下,“这个案子简单的很,刚才我表现得那么紧张和沮丧,是让皇上看的。他觉得我不容易。才更不会迁怒。”

“鬼灵精。”白敬远松了口气,忍不住微笑起来。也只有他家六丫头,连皇上也敢诓吧。

“你到底要怎么打这个官司?”白敬远又问。

“祖父,但凡夫妻之间不和睦,就只有两个可能:一,为人。二,为钱。我只要找出大公主和春村过不下去的充分理由。谁还能强迫他们非过不可?依我看,世上的别扭事,都不要将就,彼此厌恶憎恨。不如放开对方也放开自己,再觅良缘就是。”反正,大唐离异再娶、再嫁的事实在不少。何况,韩谨瑜还是公主呢。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啊。

“但您和外祖母这样的怨偶。我认为没有基本矛盾,不过是为一口气。外加一点误会,努力一下是能挽回的。”她找补了一句,随后就快步溜走了。

长辈的事由她来说,实在是很失礼,可她又看不下去两位老人家就这么僵持下去,明明彼此有很深的感情,何至于闹得不可开交?所以,她不得不提醒一句。

且不说她的话在白敬远心里掀起了什么波浪,她这边已经忙活起来。当晚就申请到刑部大牢见了春村,虽然官员们犯了事应该由大理寺审理,但大理寺没有自己的大牢,只能借别处。

详细询问了春村关于他和公主成亲的过程,及婚后生活的种种不如意之处,春荼蘼摒退左右,低声问,“大春哥,你们夫妻生活还好吗?”

春村一时没听明白,眨了眨浓眉下的大眼,发愣。

“我是说……你们同房的情况。”春荼蘼暗示不成,只得直接问。

春村就涨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扎进去。可再看春荼蘼,非常平静正经,就像让他在馆子里点菜似的大方,于是他就更惭愧,也更努力地找地缝。

“大春哥,咱们这是打官司,没什么害臊的。”春荼蘼严肃地说,“你不说明白,我可能没办法证明一些事情。”

“没有必要……问这个吧?”春村声如蚊呐,这么魁梧爽朗的男人,居然缩啊缩,有团成一团的趋势。

“很有必要,请如实回答我。”

咚的一声,春村的脑袋低得太厉害,直接撞在了牢门上。这下重的,碗口粗的栏杆都颤了几颤。此处的碗口,是指海碗。

春荼蘼吓了一跳,随后也有点尴尬,倒不为了别的,是她发觉自己太疏忽了。这毕竟是古代,她一个年轻的、未婚的贵族女子,问男人这些问题,确实太惊世骇俗了。比不得现代,打强*奸案时,她能面不改色的反复询问细节中的细节,令施暴的混蛋都受不了。

于是她站起来,去找封况。

年前的时候,她找皇上挖来了封况和他手下四名最好的侍卫。本来,人家御前侍卫就算不是贵族子弟,也出身官宦世家,谁也不愿意当她一个女状师的私人保镖,但不知韩谋许了这几位什么好处,五个人都欢天喜地的、毫无怨言的跟随了她。

她对这五个人很满意,他们绝不是普通御前侍卫那样的软蛋,只是看着好看罢了。这五个人是有真本事的,她早就观察得妥妥的。

据她想,皇上也希望她能平安。不然,现在不知身在何处的夜叉会担心,会牵扯精力。夜叉除了说要她等他外,再无一言留下。但她日夜惦念,也隐约推测出会发生什么事。

“这几个问题,你去问问春村。不管他多不好意思,也得把他的嘴撬开。”她把想要问的写在纸上。递给封况。

封况平时和春村关系很不错的,兄弟之间说点私密事,应该没多大问题吧?

封况接过纸,看了下,眼睛瞬间瞪大。再吃惊的望向春荼蘼,脸色也很快涨红。不过他皮肤挺黑,透过来的红隐隐约约,春荼蘼只当没看见。

“与案子有关,属于证据。封队长。心要正。”她义正言辞。

封况没说话,一溜儿烟跑了。

春荼蘼发现,她如果经常打点这种官司,对侍卫们的轻功锻炼是有好处的。哎呀,封队长这路走的。跟飞一样。

过了半个时辰,牢房里的密谈才结束。封况也算聪明,没有口述答案,也写在了纸上。交给春荼蘼后,立即又“飞”走了。

“小姐,到底是什么口供哇,这么神秘。”过儿凑过来问。

现在。春荼蘼身边有十个人可用。八妹是绝对内勤,文书型。小凤和过儿是贴身丫头,另有七名侍卫,分别是封况及四个部下。加上大萌和一刀。她不管去哪,身边基本上都配一个丫头,三到四名侍卫。小凤出勤,就配三个侍卫。因为小凤有武功。过儿出勤呢,就要四名侍卫。

当然。情况不明或者有可能有危险时,大家全出勤。

“还没成亲的小丫头不要看这个,小心蛰眼睛。”春荼蘼抬高手,躲开过儿的视线。

这丫头和她学过识字,以前认得不多,最近也可以看懂书本了。而过儿从小跟她,主仆之间亲热时就不拘礼节,因此手快的把纸夺下来,笑道,“小姐也没成亲,怎么就可以看?”

你们小姐我虽然没有成亲,但见识过男人了啊。前世时是纯理论,非常丰富。这一世却有很好的实验对象,虽然实验的次数不多,可质量很不错。

这么想着,过儿已经看了。但这丫头很快惊叫一声,随后丢掉口供文书,双手捂脸,“小姐,您看的这是什么!这这……您……怎么可以!”

“我是从技术角度分析,你懂什么。”春荼蘼把那口供捡起来,认真看下去。

春村已经两年没有和公主同房,事实上除了新婚之夜外,公主招寝,春村才能进卧室,还属于服务的性质,可惜双方都似乎不太满意。但尽管如此,公主不允许春村有其他女人,包括通房丫头,也不允许他到外面找某些古老而特殊的职业从业者充饥。

可怜的大春哥,明明有老婆,身边一群群的丫鬟如花似玉,却必须过和尚样的生活。就连动动心都不可以,就在年前腊月里还出过事。

一页纸,短短几句话,却有多少辛酸和痛苦,有谁能理解?在这样的变态压迫下,大春哥还保持着开朗热情的性格,实在是够坚韧的。

她想了想,又转回去,问春村道,“你那天来找我之前,是不是和公主有过暴力冲突?就是……你们动手打架了对吧?”

春村惭愧的点头,“从前都是她打我,那天我实在忍不住了!”然后又解释,“不是我打不过她,是我爹不许我反抗。不然,我一根手指就能捻死她。”话音儿,有恨意。

“这次战果如何?”她得知道公主的伤势。

“其实我也不算打她。”春村愤愤的,“不过问几句话,她就扑过来又抓又咬,我实在是气极了,当面一拳。她……她最前面的牙齿掉了。”

春荼蘼怔了怔,随即就很没有职业道德的笑得前仰后合。

不可一世的韩谨佳啊,少了颗门牙!

这年头还没有镶牙的技术,大公主,您这辈子还是少说话,少笑吧。哈哈。

第七十八章 对方状师是皇帝

发动所有手下,忙碌了两天后,春荼蘼再上公堂。此乃大理寺首次非公开审理了公主和离案,主审官是升为大理寺卿的康正源。

公主一方没有请状师,真系亲属代表是微服的皇上本人,高公公继续努力当隐形人,在一边侍候着。春村这边,他老爹自称“羞愧”,事实上是没敢出席,春荼蘼担任状师。再加上书记官一员、经严格筛选的差役四名,满公堂才十一个人,知情者可谓少之又少。

不过韩谋没有明令禁止朝臣们议论此事,所以民间自然听到风声。而且,事关**的案子可不公开审理这样的律法观念,也潜移默化的开始了宣传。

例行的公堂程序后,康正源问道,“春状师,你可有话说?”

春荼蘼上前一步,还没说话,就听到大公主冷哼一声,威胁意味浓厚。她当然不会怕,但却觉得强权在任何时候都受优待啊。整个公堂上,除了两名差役外,春村跪着她站着,其他人都有座位,包括应该的被告韩谨佳。

“有啊有啊。”春荼蘼好脾气地说,“本案有些奇特,韩谨佳和春村互为原告和被告,所以请康大人决定哪一方先提出诉讼要求。”

“大胆!你敢直呼本宫的名讳!”康正源还没说话,大公主就大声斥责道。

春荼蘼掏掏耳朵,瞄了大公主一眼,在看到她那颗缺牙后,好悬没笑出来,只得清了清喉咙道,“大公主,您没上过公堂,所以不知道。所谓律法大过天。这是在公堂之上。就算是皇上,陈述案情之时,也必须真呼其名。因为与律法有关的叙述必须绝对准确,而名字是每个人最准确的特征之一。”

切,你特么的一个废后所出的公主,跩什么跩 ,只要站在公堂上,小爷怕过谁。

“还有……”她接着说,“公堂之上。若非主审大人询问,或者进行到对推阶段,都不可随意开口。不然,按律应判藐视公堂之罪。”

“那又如何?”韩谨佳柳眉倒竖,“本宫是公主。”

“在这里你只是被告和原告!”春荼蘼哪里是被吓大的。句句针锋相对,“公堂的权威是皇上给的,是律法赋予,谁也不能违背。常言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有明文规定,公主可以例外?皇上您说呢。”她叫韩谋。

韩谨佳的倚仗就是皇上爹。那她也拉大旗,做虎皮,看韩谋怎么做。

可是,姜果然是老的辣。她把皮球踢过去。韩谋却不动如山,缓声道,“朕是来听审的。”

得,皮球踢到康正源那里了。

康正源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一拍惊堂木道,“韩谨佳。不得多言。”

“否则呢?”

“否则依律处罚!”

韩谨佳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再出声,只重重的又哼一声。她虽目中无人,却也不是完全无脑,深知父皇如果不出声,就是不支持她闹,那她当然会收敛。本想上来就以势压人,果然春六和传说中一样,根本不吃这套。

“涉案的一方毕竟是公主殿下,出于尊敬,应由公主这方先提出要求。”康正源的态度一松一紧,场面控制得相当好。

韩谨佳腾了站起来,走上几步,指着春村的鼻子道,“我是大唐公主,是君。他虽然是驸马,却是臣。可是他居然敢打我,臣殴伤其君,该当何罪?”

“大公主,只是夫妻间的争执而已,何来殴打一说?不用严惩吧?”春荼蘼上前一步,挡在春村面前。身为状师,绝不能让对方威胁自己的委托人。

而“严惩”二字,韩谨佳并没有说,春荼蘼却进行了引导性问答。在现代,这是非法的手段,但古代嘛,既然律法明文规定特权阶级有优待,相应的使诈也是迫不得已。

果然,韩谨佳上当,大声道,“必须严惩!砍掉他的手脚!”

一边的韩谋闭上眼睛。

愚蠢!嚣张!跋扈!这就是他的长女。是从前太纵容她了,所以受不得一点委屈,轻易就上了春六丫头的当。急于报复,以至到了口不择言的地步。不是没脑子,是根本不想用,因为有他撑腰,就可以无法无天。

“要不要这么残忍啊?”那边,春荼蘼大声争辩,神情无奈,不像平时在公堂上的犀利与精明,“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们成亲四年,难道连半点情分也不讲?”

“我跟这个贱东西,有什么情分好讲!早就恩断意绝!”韩谨佳非常激动,因为自尊受到了重大伤害,所以完全丧失了理智,近乎不管不顾,像撒泼一样。什么公主的礼仪风度,什么女子应有的优雅端庄,都扔到脖子后面去了。现在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点的样子,和街头巷尾与人争执的泼妇没有任何两样。怪不得人家说,上天要人灭亡,必将令其疯狂。

而春荼蘼,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即闪开身子,走到公座之前道,“大人,既然公主和驸马已经恩断意绝,请判决他们和离。”

“谁要和离的?不许这么判!”韩谨佳立即转过身,一阵风似的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