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仗势欺人哪。一定是安国公府威逼,苦主们才肯和解。”

“不能吧?若是威逼,犯得着还公开这件事吗?”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做出公正的姿态呢。”

“我觉得白相不是这样的人。咱们在长安住了一辈子,哪曾听过白府欺压良民来着。”

“你们不知道,我听苦主亲口说过,他是迫于威胁,不然,一家子别在长安过活了。就算跑到天边,还能逃过权贵们手掌心?”

“我不信你说的。如若不然,当初那七个人跑到人家安国公府门前自尽,白相可没捂着盖着。若是把这事私下处理了,你还能发觉不成?”

“你们啊,全被这些虚名蒙蔽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天下当官的、有钱的。哪有一个好人?”

长安城最热闹的坊间,众人议论纷纷。不久后,有人发现一个书生拿着纸笔,就站在人群中,一边听,一边奋笔疾书。

有人好事,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这书生答:我在纪录那位的议论。手一指,直对一直说安国公府坏话的人。

“他言道,曾亲耳听见苦主说受到安国公府的威逼,我把此事记下。若春六小姐想告他诽谤。这就是证据。各位乡邻友好,也要给做个见证。”

那人一听,脸都绿了。想要溜走。哪成想,那书生居然直呼他的名子。

“杨五,你别跑。诽谤案属于刑事案,不涉及**,是要公开审理的。到时候把苦主叫上堂来。你当堂跟人家对质,看到底是你胡说八道的诬蔑人,还是苦主真的这么说了。”

“我瞎说的。”杨五立即求饶,“有人给我一两银子,让我这样说的,可真与我无关哪。”

众人发出“哦”的一声。鄙视的目光送杨五飞快的离开。

只听那书生又道,“我听说,苦主和安国公府和解的事。不只是他们坐下谈,而是由大理寺主持呢。若白家欺侮人,大理寺的康大人自会给做主,这有个名头,叫做调解。若事情顺得解决。官府会把调解时所有的细节公布,包括双方说的什么。如何达成协议的。”

围观百姓越来越多,听到这话,都不住点头。

“咱们大唐百姓,受圣人教化,与人为善。能好好解决的事,没必要你死我活。”那书生继续道,“而且,我相信皇上,相信皇上制订的大唐律,一定会给死者一个公正明白。”

几个案子之后,韩谋在民间威望空前高涨,再加上古代人本来的忠于皇权的思想,此时韩谋的名头被抬出来,登时令满街的人信服。

而就在此处不远的一辆马车里,春荼蘼放下车帘。

对啊,她使手段了,抵毁白家的杨五是她雇的,其他几个说坏话的人也是。但她当然不会露面,是封况的江湖朋友代劳。那杨五还以为确实有人给他银子,让他黑了安国公府。

其实,他只是个道具。此类道具,在长安其他热闹的坊间也有,甚至冷清的乡间也配上了。

有人骂,被揭穿是假的。下回再有人说同样坏话,就没人信了。她先下手为强,主导的舆论方向。幕后暗害的黑手还没伸出,就已经没机会了。

群情是多么重要的事啊,可惜古代人意识不到

那书生,是她打算要开状师事务所后,招聘的一名秀才,如今住在白敬远在城外一处无人知晓的小庄子里。姓祝,名助。虽然从没有当过状师,却口才好,特别会说服人,春荼蘼打算重点培养的。这不,先出来演练了。

“祝助表现不错,吩咐下去,晚上给他加菜。”春荼蘼目的达到,心情又好,自然大方。

而约定好进行公堂调解的那天早上,高公公送来一把奇怪的钥匙。春荼蘼一见,本能的就知道是干什么的。于是二话不说,立即打开夜叉送来那只盒子。

盒子中,没有贵重的东西,只有一块碎布,看起来是从衣袍上割下来的。

细看,是战袍的衣角。

春荼蘼把那衣角贴近胸口。

夜叉,我会像你一样战斗。你在战场上,我在公堂上。

第九十七章 小少年

但凡做正事,春荼蘼都穿男装。倒不是她看不起女人,而是古装中,男装更利落方便。但公堂调解这天,她却穿了女装。清爽而能令人心境平和的淡蓝色偏衽短袄,下系象征和平的浅绿色宽幅百摺裙。梳着大方又简单的元宝髻,端正的插了一只金镶红宝的宝相花簪子。

打官司,不仅是体现在公堂上的唇枪舌剑,很多时候,功夫在堂外。而她进入法学院时的第一课,就是上法庭的着装。别以为这是细支末节,却是给人第一印象的关键部分。

而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

之所以穿女装,是因为女性一直是温柔和顺的代名词,令有敌意的人感觉威胁不大。但穿什么,怎么穿也有学问。在此案中,她即不能穿得太朴素,令对方以她有意装穷。那样,会得到反效果。但也不能穿得太华丽,引起对方反感。他们会说,怎么着?炫富啊。

她并不怪那些苦主,家里死了人,还是以极其惨烈的方式,亲人们自然特别敏感,她当然也会特别小心注意。在古代人的心目中,横死是要下地狱的,要受很久的罪才能再投胎。

所以她选了富贵端庄,绝不会刺眼或者过度引人特意的打扮。鉴于年龄不能显得太小,老气的元宝髻就派上用场,不然人家会说:找个小姑娘来对付我们,诚意不够。尽管,她已经是名满大唐的女状师。

只是因为白敬远宠爱她,她的衣饰都是市面上见不到的高档货,于是她只好从成衣铺和鞋帽铺、首饰铺子里买,由过儿按她的身量改好。要知道,衣着不合体,也是一种失礼。

公堂调解,并不在公堂上。那里太威严。很难彼此放下心防来沟通。所以,调解处就选在大理寺后头一间待客的屋子,面积够大,阳光充足,也比较温暖。两侧还各有一个隔间,即与主室相通,又另有出入的小门,非常方便休息时,双方能有个地方研究对策。

春荼蘼在规定时间前一个时辰就到了,躲在属于被告方的隔间内。隔着屏风,往外偷看。

差半个时辰开始时,苦主们也到了。一共十五个小商户。各自都有代表。但,多数是孤儿寡母,还有一对老人,再加上柔弱可怜的少年吴非。

春荼蘼立即感觉很挫败。

本来,她认为对方人多。本方就她自己,还是个姑娘家,在人数和气势上占了下风,对方再悲愤,情绪也不容易对立。但看看那十五家的可怜形象,愁云惨雾。似乎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了,她这边人少就显得怠慢,不够重视。

“小凤。去偷偷找康大人,向他正式申请,要求立即把我二伯父从刑部提来。由他代表白家谈判。”她连忙吩咐,“刑部大牢离这边很近的,一柱香时间就能走个来回。快去!”

“是。”小凤嗖一下没了。

过了半柱香时间。小凤带着白世林到了,押解的差役并没有跟进来。可见,康正源公事公办的手令下得即快,从私人角度出发,还提前支会过了,所以刑部的人才行了方便。

再看白世林,春荼蘼差点喝彩,这身行头,实在是太适合了。身着囚服,束发整齐,却而未戴冠。要知道在古代,有身份地位的人在外面的时候,不戴冠是非常狼狈的。再配着他这几天憔悴青白的面色,瘦削的身材,显得好像已经受到了惩罚。

实际上,他也确实也在自罚啊。

“二伯父,无论对方如何无礼,如何激动,待会儿请您不要说一个字。只要态度温和,带着对自己儿子的痛心和对苦主的深刻同情就好。一切,由我代言。”

“放心,我本来就无话可说。对毓秀也真的痛恨,对苦主真的同情。”白世林平板着声调和脸色说。

好吧,就算她枉做小人了。

春荼蘼暗中耸耸肩,打开了隔间的房门,对白世林做了个请的姿势。

白世林深吸一口气,抬步走进主调解室,春荼蘼带着小凤和过儿,低着头紧紧跟随。

她躲在白世林身后,只听到有轻微的骚动声,然后听到有差役道,“大理寺卿康大人到。”

那边,忽拉拉跪倒一地。

这边,春荼蘼带着两个丫头也施了大礼。只是白世林官位仍在,只站着微微垂下头。除了这些人外,还有两个守门的差役,一个书记官。

“免礼吧。”康正源温润的声音响起,“即是双方坐下来谈,还是都坐吧。本官虽然主持大局,但只是个辅助,还请双方本着最大诚意,互相体谅,能谈出个好结果来。”

双方称是,纷纷坐下。

但春荼蘼没有,只是站在白世林身后。古代礼仪严格,有长辈在,除非赐坐,不然哪有并排的坐下的道理?而小凤和过儿,站得还要远些,眼观鼻,鼻观口的,规矩得很。

春荼蘼只感觉杀人目光嗖嗖嗖的从对面向白世林飞来,但她也被波及了好几次。

“按程序,是原告先陈述。”康正源面向苦主们,温和的道,“你们可派出一人,说明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长相说不上俊美,但极为温雅,真诚的时候,目光似有一种安定力,很令人信服的。再看他本人,此时虽然穿着官服,可神情却温柔,没有问案的威严,那信服就加个“更”字。

于是,那些苦主本来担心 官官相护,这时候却已经坦然了。

“我来说。”十五人,共两排二十来个座椅上,有一名少年起身回话。正是吴非。

照理说,不管什么事,还轮不到一个孩子。可再看其他人,不是女人就是更小的小孩,还有两名看起来很苍老的老人,反倒是小小少年成了顶梁柱一般。

“草民吴非,今年十四岁。”还没有变声的少年说。

都十四岁了哇。看起来发育得不好,看起来只有十二、三的样子。

“草民的父亲本来在北市开着一个杂货铺子,家中虽不富贵,却也温饱不愁。”少年吴非说着,脸色有些悲愤,又指指其他人,“这些人家的家主,也多在北市做生意。铺子不大,却也安美和乐,家有余粮。”

长安共三市。南市、西市、北市。

南市最是繁华,号称一百二十行,三千余肆。四百余店,货贿如山。南市的西南方是修善坊,多车坊,酒肆,波斯胡寺。而西市。被称为金市,是聚钱之所。只有北市,相对要平民化一点。在此处做生意的人,没有大商贾。

但之前白毓秀说得好,找小商户,而不是大商家来插手海运的生意。是怕大商通官,把此事捅上去。于是低调一点,大家糊弄过去。就做这一票生意得了。

“那后来,为什么到这一步,居然会闹出人命呢?”康正源适时地插嘴,免得吴非悲愤之下,话题跑偏。若是让吴非和其他苦主为情绪所左右。今天就调解不成了。

“都是因为他的儿子!”吴非指着白世林,怒声道。

他这种平民出身。小富之家的孩子,照理是不会认得朝廷大员的。但那天安国公府门外闹出事,白世林是陪着白敬远露了脸的,所以这些苦主的家人们都认得。那天,万幸白敬远把事情处理得快,不然这些孤儿寡妇,耄耋老者呼天抢地的抚尸哭将起来,场面一定会失控的。

现在想想,春荼蘼都有些后怕。

“白家大公子叫了一个胡人管事来,要我们这些家投资海运商船,说是一本万利。我父亲本来迟疑,毕竟海运风险太大,利重,却也可能赔得血本无归。可是,那个胡人管事却威逼于我父亲,若他不参股,生意就叫他做不下去。我父亲本不信会如此,但之后,每天都有强人到我家铺子来捣乱,生意做不成,还惹了很多事。接着就有衙门中的人三天两头上门,四处找茬,害得其他商家都不敢与我家来往。之后那胡人又以重利诱之,我父亲无奈之下,为生计着想,只能答应。”

“你父入股多少?”

“我家铺子一年才能赚不到一百两,可入股就要一千两。”吴非双目通红,“那胡人又介绍了专门借人钱财的强人,我父亲抵了房子、铺子、拿了全家的积蓄,还借了五百两,这才算得到一纸入股文书。哪成想,最后变成废纸。那强人又天天上门要债,还要把我两个妹妹都卖了,把我娘气得吐血。父亲实在没办法,只好去国公府讨回公道!”他所说的强人,其实就是地痞流亡,放高利贷的。大唐的说法比较单一,就是强人论之。

“你们也是如此遭遇吗?”在群情激动之前,康正源温和如水的声音又响起,浇熄了被这些话挑起来的怒火和怨气。

“对,我们都是一样的。”众人纷纷说道。

康正源又转过头来,对白世林道,“白大人,您可有什么辩驳的没有?”

白世林咳了声,春荼蘼就接过话,“康大人,还有各位原告。今天来调解,就是要各说各的理,最后无论对与错,我们白家都会给各位一个交待。”

她顿了顿,等对方稍稍议论一下,才又说,“但话得说得明白,理,也得辩得清楚。那个小少年,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吴非被怀疑,面孔怒得发红。

“可听在我耳朵里,怎么漏洞百出?”春荼蘼上前一步道。

第九十八章 最怕泼妇

“哪里有漏洞?”吴非非常激动,“你说啊。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你说啊!你倒是说说看!”

春荼蘼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好脾气的说,“你先不要急。我说漏洞百出,却未必就是说你撒谎,而是你父亲,未必把所有实情都对你说了。”

“吴非,戒噪。”康正源也温言道。

春荼蘼对康正源略施了一礼,才面向那十五户的原告问,“你们各家的铺子生意,可与安国公府,或者公主府有来往吗?”

吴非怔住,回头看向其他人,显然吴家生意上的事,他从未沾手。而其他人,也都目光茫然,还有些由未知产生的不安,好半天,那老者道,“似乎不曾。至少,之前我管铺子的时候没有,后来把生意交给儿子,也没听他说过。”

春荼蘼知道,拓拔弃大商贾云集的西市与南市,而选择了小商家聚集北市,就是因为要低调处理满丸号的海运生意。但再低调,如果知情人太多,把事情闹腾得尽人皆知,满大街的人都议论,也就没有意义了。

而这些苦主,都是不掺和家里生意的老弱妇孺,生意上的来往,又怎么会完全明白?

“那么,再请问各位,北市这么多商家,公主府的管事,名叫拓拔的,为什么找了你们家的铺子,而不是别家?”

“因为……因为我们家信用好,做生意老实……”吴非嘴硬,但说到后来,自己也知道理不直,气不壮,声音就低下去,直到完全消失。

春荼蘼轻轻摇头。吴非就低下头去。

“我在北市调查过了。”春荼蘼缓声道,并无半点指责的意思,“当初拓拔招集了北市买卖做得顺畅,有余力投资其他生意产三十二户商家,在望东楼摆了四席商谈。席间,拓拔声言有一桩合法却秘密的航运生意要做,利润相当大,风险也相当大。如果无意,大家以后各不相干,也不要打听详细。若有意。才可详谈。但只要谈过这件事,就不能撤资,因为是商业秘密。”

说到这儿。她的目光一一扫过那十五家原告,“结果,正是你们十五家的家主在三天后找上了拓拔。你们可以说拓拔霸道,但商者贵在诚信,既然决定冒险。之后当然不能反悔。真的反悔时,拓拔用的手段虽激烈,也确有威逼的情况发生。但,那可是与你们有言在先哪。”

这在现代,算是口头要约,虽然要产生法律效果。还有很多严格的条件,但在古代以道德教化为主的社会环境中,它是很有效力的。

从白家的角度来看。此事若真是背后有人操纵,为什么选北市的商家,而且在人家反悔后还要强迫,就更有合理的解释。因为小人物才会为钱去冒险,为钱去死。一旦有了人命。想泼白家脏水就容易多了。

但这些话,不用和这些原告说。今天她来的目的是为了合解。为了赔偿,为了把这件事从官面儿上转到私底下来。因为闹得明了,白家固然倒霉,这些原告也未必能有好处。

“我家郎君曾再三声明无力投入银子,又保证不说出那个生意,可是拓拔还要用手段逼迫于我们,哪来的道理?”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说。

“情理上有些过分。”春荼蘼老实承认,“但道理上,难道不通吗?之前拓拔已经言明,海运生意有风险,要各位三思。一旦听了内幕,就不得退出。可有这话?再者,做买卖本来就有风险,谁的风险,谁来承担。若然你们这趟赚了钱呢,还会特意大张旗鼓的上我安国公府送礼,感谢不成?合着,赚钱自己赚,赔钱怨别人,这是天下间的道理?”她前面温和,后面却强硬了一下,令那些原告一时怔住。

接着,还没等原告们反驳她,她继续道,“再者,白毓秀说过,他虽然与拓拔合伙做了这个海运生意,但一来,拓拔早不是公主府的管事了,二来他从来不曾经让拓拔去威逼和胁迫别人。事实上,这件事由拓拔负责,白毓秀根本没的插手,你们为什么要把所有罪过,强加在白毓秀的身上呢?就因为他是国公府的公子,他承担得起?就因为他活着?要知道,他也是赔了大把银子,而是在白相不知情的情况下。”

“你这样说,还有什么可谈的,推卸责任啊。”一个看起来很泼辣的女人站起来,手中拖着的孩子,被她拉得歪歪斜斜,头磕在椅角上。

孩子连吓带痛,哇的哭起来,这女人抬手就打,还不断说,“哭!哭什么?你爹给人坑死了,你这贱种也早晚活不成,有的你哭的!”

春荼蘼皱眉,最怕这种泼妇型的女人。

说起来,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那七个人死了,固然值得同情,但他们把自己要承担的风险算在别人身上,最后算是以死讹诈了。虽然是走投无路才这么做,想以自己的生命给妻儿父母留下生存的物质基础,令他们不会无家可归,不会流落街头,不会被高利贷逼得卖儿卖女,长者逝而无所葬。可造成这种局面,他们终究也要负上一点责任。而这泼妇,明显是想多要银子,却连孩子也不心疼。

白家想要支付赔偿,是出于人道主义,当然也是怕事情闹大,名声上终究不好。本来两边得利的事,被这女人一闹,突然就变了味。

“这是公堂调解,到底也是公堂之上。”康正源开口,仍然是慢悠悠的,却不知为什么就让人感觉凉嗖嗖的,“这位大嫂,咆哮公堂是犯法,还请你保持安静。”又转头对春荼蘼,“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春荼蘼还没说话,那妇人就尖叫起来,“大人,你这是护着白家了?”

天哪,无知者无畏,春荼蘼第一次亲身体会。

康正源看似温和。那是他不以他天潢贵胄的身份和势力欺侮人,是他有一颗寻求正义的心,但并不意味着可以被随意冒犯。何况,他现在代表着庄严的公堂?而这女人,仗着老公自尽,好歹是苦主的身份,就以为判官拿她没有办法了,伤了她,就失了民心,坏了名声不成?

果然。康正源蹙了蹙眉头,但怒火在眼眸深处汇聚。他仍然是不紧不慢的,面色没也有波动。说出的话却是不容人违背的命令,“来人,把这无知妇人拉下去,掌嘴十下。孩子……还请两位老者暂时照顾。还有,拖远处行去刑。别吓这些孩子。”

这屋子里的孩子还真不少,纵然泼妇只有一个,但这些人都拖家带口而来,还净是老弱妇孺,也起了以扮惨相以增加筹码的心思。不然,难道个个家里只有一个可掌事的男人吗?再说。只有七家出了人命,剩下的八家里,主事者也是这些妇孺吗?所以。从这个角度说,他们肯谈,他们示弱,就是知道自家也不是全理的,根本不够理直气壮。

那泼妇听说要打她。立即想尖叫,还想拎着孩子不放。但屋里虽然只留了两名差役守在门口。却是差役中的精英能手。一个上前护住孩子, 一个用手段令那女人连声音也发不出。不过眨眼功夫,人就已经拖出去了。

剩下的人都是良民,纵有些小人物的小心思,到底没见过这场面,脸都白了。

“别怕。”康正源声音回暖,“只要遵守律法,遵守公堂上的规矩,本官不会无故用刑。都有什么要求,尽管可以说,但有理说理,不得攻击他人。现在,春六小姐先。”

“我们白家不推卸责任。”春荼蘼正色道,“因为责任是分不清的,各方都说各方的理,有证人或者其他证据能证明吗?”

“我们有人证。”又一个妇人说,同时小心翼翼看着康正源的脸色。见后者没反应,神气平和,鼓足勇气又说,“当时那胡人威逼我家相公之时,我们全家人都看到了的。”

她这样一说,其他人纷纷点头,看样子不似做假。

“白毓秀也有仆人和朋友证明,并没有让拓拔以武力和势力威胁你们。所以,此事与他无关。”春荼蘼道,见原告们愣怔住,才又说,“这叫什么?这就叫各执一词。而在律法上,亲朋所做的证词,证明力不高。可惜此案的关键人物,就是那个拓拔已经死于海难,现在是死无对证之局。”

她话音才落,原告们又忍不住议论起来,看神情都很焦急不安,有的甚至流下了眼泪。

这时,春荼蘼走上几步,站在他们面前,非常诚恳地道,“我们白家,认罚不认错。因为错是原则问题,罚是心意问题。”

“大小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到底那老人经过事,连忙问。

“生命可贵,既然大家家里都倒了顶粱柱,不管谁对谁错,孰是孰非,我们白家一力承担各家的损失,也会为你们安排好今后的生活。但是……”她加重语气,“这是我们白家出于善意而做出的,并非承认错在自家。之前我说了,生意有风险,凭什么赚钱归自家,赔钱就怪别人呢?就算走到天边,也没这个道理!”后面,她语气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