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趟安西,还怕祖父没事做不成。”白敬远哭笑不得。

“您在朝中是很忙,可是在家呢?虽说琴棋书画可以解闷解忧,可闲暇多了会想我嘛。”

“你这丫头,大言不惭。”白敬远点了点外孙女的额头,心中暖意融融。

“您没事时,可以找八妹妹说话。她与我交好,相处久了,我发现她不是没想法的人,也不像其他所谓大家闺秀,长安贵女,脑子里一包草。她只是胆子小,不敢说话。”春荼蘼借机给白毓灵谋福利,因为得了白敬远的欢心,在家中地位水涨船高,将来的婚事上头很有利,而且黄氏必然会慎重。若像以前一向没有存在感,命运就掌握在别人手里了。

虽然她是不怎么在意婚姻事,但八妹妹很传统,婚事对八妹妹而言,是相当重要的。

白敬远微笑点头,对春荼蘼更满意。

这样胸有锦绣、爱护家人、你对她好一分,她必十分回报,关键时刻能抛弃成见,看轻身外物,一致对敌的孩子,如何不让他疼到骨子里呢?

十天时间,转眼就到。

七月二十五这天一早,春荼蘼动身,直赴安西。

照唐代的规矩礼仪,她应该到长辈那里去拜别,长辈能送到院子门口就很是恩宠了。可今天,白敬远却一直送她到城门外。一路上,爷俩坐在一辆马车里,白敬远更是轻声细语,各种注意事项,足足嘱咐了一路。

最后拿出一封厚厚的家书,递给春荼蘼道,“这个给你三舅舅。”因为是在马车里,他没有掩饰春荼蘼和白世遗的真正关系,“还有,给你爹娘和祖父的礼物,我单独备下了,就是最后面一车。对他们说,抢你在身边,是我对不起他们。”

“都是一家人,您别这样说嘛。”春荼蘼抱住白敬远的胳膊,神情分外认真,“能做您的外孙女,我非常喜欢。虽然,开始的时候我很反抗。嘿嘿,谁让你逼我来着?”

“对,我家荼蘼是顺毛驴。”白敬远敲了春荼蘼的额头一下。

离别之愁绪,渐渐的,在祖孙二人的笑声中,淡淡化开。

第一百零二章 见舅如见娘

到安西公干的这支小军队,足有五百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若是春荼蘼跟着这样的队伍走,还有不长眼的匪徒来打劫,那真是,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好在匪徒们也是智商的,于是春荼蘼这一路平平安安的,只是路途遥远。所以,尽管一行人赶得急,七月二十五出发,九月初十才到达,足足用了一个半月,令春荼蘼有一种去西天取经的感觉。

路上种种辛苦,春荼蘼深刻认识到,如果没个好体力,死在半路上都可能。而九月初,已经是秋日天气,早晚温差很大,她百般留意保养,还是在进入龟兹城时得了伤风。

从前,她不曾经注意过安西之地。毕竟,这里不是历史上的大唐,而是异时空的大唐,皇族改了姓,历史进程也完全与她所知的不同。但自从知道要走这一趟,她就认真研究了一下。

她的三舅舅白世遗受封定远将军,镇守安西,抚宁西域,统辖龟兹、焉耆、于阗、碎叶四镇,驻守龟兹城。将军二字听起来很威风,但那是虚职,属于武散官,只是表明身份地位,没有实际权力。而且说起来也不是一个很高的品阶,属于正五品上。

但除此之外,白世遗还有个实职,倒比虚职还要高不少,是从三品的副都护。

安西四镇孤悬域外,周围环伺着各种族的人,他们对这块宝地虎视眈眈。但大唐强盛,在此地设了都护府。照吏制,都护府的大都护应由亲王领。可惜韩氏皇族只有一位贤王是亲王级的,还长年守在长安,明着是闲散。暗里帮着韩谋掌管统领着暗中的势力,算是秘密特务组织吧。于是,安西都护府没有设大都护,只有副都护,也就是白世遗。又因为安西四镇是军政合一的治度,也就是说白世遗又管军队,又管地方上的事务,算是土皇帝一样。

他的女儿,虽然是庶女。不远万里来看望父亲,所受的待遇,可以比照活公主了。

春荼蘼就是这样,一边擤着鼻涕,头昏脑胀。一边受着夹道欢迎,进入了龟兹城。

在家的时候,黄氏一直嚷嚷着西域有多贫困可怕,到达后才知道,安西四镇绝对是富饶的地方,怪不得周围的政权没有不惦记这块儿的。

龟兹盛产铁器,锻造技术高超。生产着在当代技术条件下最优良的冷兵器。

焉耆呢,当地人总说焉耆马,可见是以什么闻名,到处是饲养着良种马的马场。

于阗镇包括了和田在内。和田出产什么高品质的矿产,连小孩子都知道。

碎叶城虽然没有闻名天下的特产,但却是丝绸之路的一站,又依傍着素叶水。沙漠中绿州般的城池,非常繁华和丰饶。

总之。安西四镇于大唐疆域来说,地理位置确实是很偏远,甚至信息来往都很困难,有时还会阻断,但其战略和经济地位都很重要,只有韩谋最信任的人才能镇守此地。因为总有人想染指此地,所以军事上比较紧张,也很有些危险。但从生活和经济角度考虑,真是个好地方。

“小姐,快看哪。那些男人女人当街唱歌跳舞呢,还面向咱们这边。”过儿拉开一点车帘缝隙,望着外面,兴奋地说。

“安西四镇的人,都能歌善舞,特别是龟兹人。虽然我不懂他们唱的什么,但一定是欢迎的意思。”春荼蘼吸了吸鼻子道。

她动了动,有心想把车帘掀大点,小凤却坚决阻止,“小姐病着,仔细吹到风。”

“这种时候不用这么小心吧?”春荼蘼哀叹,“我觉得车里很闷,都出汗了呢。”西域气候特异,一早一晚都得穿裘皮了,可中午却热得很。

这只五百人的队伍时间算计得很准,在前一个歇脚地休息,一早出发,进城时正是中午。

“随军的大夫说了,小姐身子到底娇贵,一路奔波,结果上火了。然后又受凉,再被风吹到,所以才发热。好不容易好了一点,现在正是要发汗。”小凤很坚定的拒绝。

春荼蘼严重怀疑她临出门前,白敬远找小凤谈过话,所以一路上,小凤像是看护鸡蛋的老母鸡一样看护着她,算得上严防死守了。

想想真是倒霉,身边总共才两个贴身贴心的人,过儿吧,就对春青阳死忠到底,现在加个小凤专门听白敬远的,她多冤枉啊。

只是后来,因为她到底生病了,小凤自责得不得了。为了免得自己的得力丫头不再自我怪罪下去,她只好无奈叹息,点头道,“行行,您说了算,谁让您是女侠呢。”

过儿噗嗤一声就乐了,帮着求小凤,“外头热得很呢,热气冲进来,倒能让小姐发汗。再说了,你就不好奇吗?我从小到大,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人,这样的歌舞呢。”

“咱们说不定要在这边过了年,明年开春才回去。这里的人又不会跑,歌舞也不会变,什么时候再看再听不行。”小凤板着脸,“你也不许往外看,勾得小姐心不静。”

过儿没办法,若着脸,照着小凤的意思,把车帘重新放好。但就在车内与外界隔绝的一瞬间,春荼蘼低声叫,“哇,西域美人诶。光着肚皮跳舞诶。”

“在哪儿?在哪儿?”过儿条件反射似的又把车帘掀起,因为激动,直露出了半个窗户。

就连小凤也被唬住了,下意识的欠起身子,往窗外望去。

外面,人山人海,除了街边又唱又跳的民众外,还站满了士兵。他们身上穿着櫜鞬服,也是在重要场合才穿的礼服,也称之为戎服……头上有抹额,身穿袍、下着銙奴、脚登靴、左手挎刀、右边佩带箭房弓袋。

这些士兵都很年轻,个头高高的,身姿雄伟,站在那儿纹丝不动,就像一排挺拔的小白杨。

少年们啊,真诱人!

一边的小凤和过儿看得呆了,半天才意识到此举不雅,连忙把车帘放下。

“骗到你们了吧?”春荼蘼笑。

“小姐!”小凤严肃地以语气斥责。

过儿倒笑眯眯的,“三老爷对小姐真好,派了这么多人来迎。现在奴婢放心了,老爷和老太爷那么疼小姐,现在三老爷也这样把小姐放在心上,奴婢为小姐高兴呢。”

她口中的老爷是春大山,春青阳是老太爷,三老爷自然指白世遗了。只不知,这两个丫头对她的娘亲怎么看待。在长安,她们都没见过白蔓君的模样,但知道春大山“再”娶,还生了个儿子。小凤倒罢了,只怕过儿对“后娘”心存警惕,以为她成了小白菜。

就这么又走了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下了。

过儿赶紧推开车门,小凤率先下了马车。因为是春荼蘼“发明”的那种侧门马车,台阶是折叠的。所以,小凤拉下台阶后,春荼蘼就走下马车。

路上为了方便,她一直穿着胡服。虽是女装,但下身是裤装,上下马车极便利。因为知道今天要进城了,她特意打扮了一下,上身是淡绿色轻罗偏衽翻领的短款小衫,下身是粉黄相间的竖条宽腿扎脚裤,粉红色矮绑线鞋,外面披了白色的软绸斗篷。很短,才过臀。

头发,照常梳着她喜欢的单螺髻,没戴金饰,只一只白玉簪,一只碧玉簪,耳朵上是俏皮的珍珠玲珑耳坠子。腕上是五彩宝石的手钏。脖子上挂着一只明晃晃的金项圈。腰间挂着杂着金银线的香囊。

一身打扮,清雅中带着富贵,低调中显着奢华。就说她的衣料,都是皇上赏赐的贡品。别说安西四镇了,长安城里也极少人能穿戴。再说那竖条子衣料,印染手艺十分复杂。而轻罗虽然是薄而轻的,其织法也极其繁琐。这些,都不是普通人能见得到的,也不是有钱能买得到的。

加上她为了掩盖病容还化了点淡妆,所以这一亮相,就听到了周围有欢呼声:不愧是长安名媛、大唐贵女啊。当然,这些议论不是兵士们发出,而是围观群众。

从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来判断,她三舅舅带兵很有两下子,纪律严明,钢铁一般。怪不得群敌环伺,安西四镇还能安然无恙。

“荼蘼。”有浑厚的男声,喊她的名字。

抬头,见到白世遗。她名义上的父亲,实际上的三舅舅。

来时,还曾为难,怕到时候一群人围过来,她认不出自个儿的“爹”就太可笑了。虽然是从小就失散的,好歹父女天性,应该一见就知道吧?

可现在,天性什么的可以放放,见舅如见娘这句话倒是深刻理解到了。

白世遗是个不到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身材不像春大山那么健美,而是瘦高个。那张脸,和白蔓君极像。也就是说,大部分随了白敬远。这五官生在女儿家脸上,就是带着英气的漂亮妹子。但生在男人脸上,就极其清俊优雅。

她一直以为定远将军么、带兵的副都护么,一定是孔武有力型,哪想到,三舅舅是个儒将。

第一百零三章 天伦之乐和闺房之乐(上)

“女儿见过父亲。”她急上前两步,弯腰施礼。

现在,她两个对外必须称爹的人都在此地,所以决定管明面儿上的爹称为父亲。实际上亲生的爹,才叫为爹,以示区分。

白世遗上前扶起外甥女,面露温柔笑意,“快进府吧。”言简意赅,但声音里饱含着深刻的感情,让人的心瞬间就暖了、安了。

唉,果然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这样的三舅舅,外形儒雅,整个就是翻版的小白敬远。能征善战,在群敌环伺中驻守安西四镇多年,足智多谋、心智坚毅,还疼爱家人。这样的男人,怎么就娶了心胸狭隘、又斤斤计较,没有大家风范的黄氏呢?

再一次,她腹诽外祖父选儿媳的破眼光。她三个舅舅应该都还是不错的,但没有一个人娶对了老婆。大舅舅白世玉如果不尚公主,就不可能在沉默中疯狂。二舅舅虽然古板无趣,但却是个有担当的人,结果娶了狡猾爱装的葛氏。

三舅舅……别提了。

好在三舅舅的儿子和女儿,也是七弟白毓飞和八妹妹白毓灵都是好的,白毓燕忽略不计的话,在子女运上,三舅舅算是比较不错。

跟在白世遗身后,春荼蘼仪态端庄,温柔优雅的进了安西都护府,身后两个丫鬟也举止大方。这情形,在当地传为美谈,足足被议论了一个月。

而对于春荼蘼而言,草草欣赏了一下西域建筑风格的都护府外观,就被引到后院。她走得热了,就脱掉外头的斗篷,再回身,见白世遗已经闪开了路。然后。就在走廊尽头,春大身一身便装,站在那里,向她伸出手。

“爹!”春荼蘼快乐的喊了一声,直接跑过去,跳进春大山怀里。

这,不合礼数,可春荼蘼哪管那套。而她扑得很猛,直撞了春大山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连忙把女儿扶起来,自个儿却眼睛热了,鼻子酸了,声音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上上下下的看不够。脑海中,又想起她才出生时,就捧在自己掌心,只比小猫大一点点。可就是这么一点点大的小东西,如今却长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酸不舍。这小小软软、嫩嫩香香的女儿,再也不会只属于自己了,很快会飞走。

而之前,从没有离开过自己身边。而这一次,却隔了这么远,分别这么久。此时重逢,叫他怎么能不激动狂喜。却又不知如何表达?

“爹啊,我想你了。真的很想。”春荼蘼的小手抓着春大山的衣襟乱摇,“您都不疼我了对不对。有了娘,有了弟弟,您就不要我了。”她不负责任的控诉,听在春大山耳朵里却有如仙音般动听,忍不住就呵呵笑出来。

“荼蘼啊。”旁边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却是春青阳。

春大山身材高大,刚才站在走廊中央,加上春荼蘼乍见父亲,眼中的其他景物自动屏蔽起来,都没看到父亲身后的祖父。此时见到,立即又扑在祖父怀里。

亲人相见,本是高兴的事,她在来时的路上也想了好多场面,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当她抱住祖父苍老瘦削的肩膀,不知为什么,突然情绪失控,哇一下就哭出来,惹得春青阳也泪水涟涟。

一边的过儿见状,叫了声“老太爷”,也扑了过来,一老二少三个人,就在那儿抱头痛哭。

白世遗走过来,拍拍春大山的肩,“兄弟,真是羡慕你,妻贤女孝,长辈通情达理,一家子合合美美,亲亲爱爱。”说着,叹了口气。

“荼蘼也是你的女儿。”春大山抹了抹眼睛,“这丫头是个有心的,她即当着外人的面叫你一声父亲,你就也是她爹。”说着就走上前,把树熊一样挂在父亲身上的女儿“摘”下来。

“别哭了,仔细伤眼睛。”春大山左手搂着女儿,右手搀着老爹,“快到后堂去,你娘还等着。自从听说你要来,她很久没睡过安生觉了。还有,你弟弟……”

话音未落,本应在后堂的白蔓君已经抱着儿子奔了过来,好在她还念着儿子小,脚步死死压制住,不然如此踉跄,早就摔倒在地了。

“我的儿。”白蔓君更是水做的人,离着春荼蘼还相距还有数丈,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春荼蘼赶紧上前,扶住白蔓君,低声安慰。一阵悲喜后,又抱过白白胖胖的小弟来。那孩子虎头虎脑,如果说白世遗是翻版白敬远,这小子就是小号春大山,五官无一处不像,甚至那憨厚中带着倔强的神情,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而且宝宝一点也不怕生,或者他小小的心里,知道眼前又哭又笑,亲得自己一脸口水的人是一个爹一个娘生的亲姐姐,同胞天性油然而生,两只小短胳膊抱住春荼蘼的脖子,很开心地吐了个泡泡,露出“无齿”笑容。

幸好春荼蘼念在自己还在伤风中,怕过了病气而不敢久抱,不然她一定就不松开了。

一家人又哭又笑了阵,再重新见过老周叔和小凤,才欢欢喜喜的进了后堂。

都护府前面是副都护白世遗及其手下官员办公的地方,后面隔着一个花园,两道门禁,才是副都护大人及春大山一家的住所。不算府外的重兵,内院由数组军士巡逻把守。而其他官员并不住在此处,是在同一条街上的其他院落中。

后堂非常宽绰,中间以一长溜葡萄架子隔为左右两处。左边是白世遗所居,因他的正妻黄氏一直带着儿女留在长安,有一房妾室在一次军乱中死掉了,就是顶了春荼蘼娘亲之名的那一位,现在就还有一个侍妾郭氏,照顾白世遗的饮食起居,掌管都护府内院的中馈。据闻,郭氏是白世遗一个老部下的女儿。那人在一次战斗中为救白世遗而牺牲。白世遗就娶了他守寡在家的女儿为妾,算是承诺照顾郭氏一生。郭氏进门后并没有生养,为人又娴淡不争,所以日子过得算不上恩爱,却也是平静无波的。

右面,就住着春氏一家。因为白蔓君改姓为金,认了白世遗当“干哥哥”,所以两家这样亲近,虽然很多人羡慕。却也没有人怀疑过什么。

知道春荼蘼今天会到,郭氏和白蔓君带着人忙活了一上午,这才准备出丰盛的接风宴来。

“娘和郭姨对我这样好,真是折煞我了。”春荼蘼心情好,嘴就甜得似抹蜜。

果然。白蔓君觉得女儿体贴会说话。而那一声姨,却非姨娘又瞬间暖了郭氏的心,和乐的气氛立即就被带动了起来。

此时,春荼蘼已经略事梳洗,重新换上衣裳,还特意换的白蔓君亲手做的一件。一家人不分男女老少,团团圆圆坐在一桌。就连过儿、小凤、老周叔,白世遗贴身的长随胜利,及郭氏的大丫头石榴和桃儿,也在厅外支了小桌。

“这下子倒比过年还热闹。”白世遗笑说。

这时候春荼蘼才看出来。三舅舅虽然长得和外祖父极像,外表看来也儒雅温文,内里却是个豪放不羁的性子,怪不得当年能做出帮助妹妹私奔的事。

“荼蘼来了。可不就比过年还高兴么。”白蔓君瞪了哥哥一眼。

也不知郭氏清不清楚白世遗和白蔓君真实的关系,但却对他们之间亲兄妹才有的随意和自然视若无睹。对白蔓君这个表面上的继母对继女的亲热态度也毫无异议,可见是个聪明人。

“先吃饭吧。”春青阳疼惜孙女,“荼蘼这一路上定然辛苦,瞧着下巴都尖了,这些日子可得好好补补。”

因为中午炎热,春荼蘼鼻子不通的伤风症状有所缓解,其他人太兴奋了,都没看出来。只是春荼蘼知道自家的事,所以明明手痒痒得要命,想抱着那个小白胖肉包子捏捏亲亲,却自动自觉的隔开一个位置坐,暗暗吞口水。

满满一大桌子美食,一半带着明显的西域特色,是给春荼蘼尝鲜的,另一半却完全是中原菜式,一看就是白蔓君亲手烹制。她那个娇娇女的娘,能现在成长到可以洗手做羹汤了,可见女人只有在男人的爱情中才能成长啊。

“弟弟叫什么名字?”春荼蘼问,实在忍不住,隔着右侧的春大山,捏了捏那小胖手。

“小山,春小山。”春大山答。

春荼蘼立即抗议,“爹,您的词汇量也太匮乏了,给弟弟起名字居然这么省略,直接把您的大名改个字就算了!”

春小山同学似乎听得懂,也跟着抗议似的嚷嚷了一阵。男孩子说话比较晚,反正春荼蘼只觉得小白肉包子哼哼了什么,一个字也辨别不出。

“是我定的。”春青阳咽下一口酒,温柔地看着孙女道,“你啊,这丫头,这辈子就算是有靠山了。上面有你爹大山,下面有你弟弟小山,等他长大了,就是你的依靠。”

小山同学呜呀了一声,表示坚决同意。

春荼蘼感动坏了,抱着左侧祖父的胳膊撒娇道,“祖父最疼我了。”

忽又看到白世遗的落寞,连忙执壶倒酒,发自内心地说,“将来我也会孝顺父亲,还有在长安的祖父。等有一天,咱们全家人都住在一个地儿,好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说得好!”白世遗赞了声,端起酒杯,豪迈的一饮而尽。

众人的说笑声中,春荼蘼忽然体会到了深深的幸福。

第一百零四章 天伦之乐和闺房之乐(中)

一家子其乐融融,所有人不小心就吃多了,干脆省下晚上那顿。

春荼蘼先是找到白世遗,把白敬远捎给他的信呈上,又详细讲了自她进了安国公府这几年时间里发生的事。白世玉之死,白世遗是知道的,可惜他回不了长安,当日只能于夜晚的旷野之中,遥向大唐都城的方向,一只笛子一壶酒,祭拜自己的大哥。

他酒量相当好,可说军中第一,但那晚他却絮絮叨叨对空说起小时候的事,三兄弟一起读书,一起游玩,结果酒混热泪,就醉得不省人事。兄弟一场,幼时亲昵,却于成年之后天各一方。正应了那句话,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缘断,就再也连不起来了。

而白毓秀犯的海运官司,白世遗却不知道。因为此事揭过去的时间虽然不短,可路途却太长。此时听春荼蘼说起,白世遗就皱起眉头,“毓秀太也不成样子!你二舅舅内事不管,全交给那位嫂子可不行。好好的孩子,全给带累得妇人样,一点没有光明磊落的意思。”

批评长辈的话,春荼蘼不好接口,好在白世遗马上又道,“真是辛苦你了。前头我听说你当了状师,还担心来着。你爹娘过来,我把他们好一通埋怨。后来,我特意叫人打听你打官司听事,倒是像舅舅上战场般,很是痛快淋漓,很有几分佩服起你来。”

“三舅舅,这我可不敢当。”因为身在白世遗的书房,里里外外就他们甥舅两个,于是说话与称呼就没有忌讳。

“当得。我说当得,就是当得。”白世遗看向春荼蘼的目光软下来,接着眼睛一红,“舅舅要谢谢你。丫头。你外祖父年迈,身边没个合心合意、知情识趣的小辈儿承欢膝下,是我们做儿子的不孝。幸好你在,解了他老人家的寂寞。”

“三舅舅,自古忠孝两难全。”春荼蘼看出白世遗是真心难过,劝道,“祖父也明白,所以您只要好好的,就是最大的孝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