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若珊发了条语音过来,惊讶地说:“你们这么快就上床了?”

郑书意:?

郑书意:想什么呢。

郑书意:但我觉得他……

她断断续续地打字,没什么逻辑,也没组织语言,乱七八糟地把今天在办公室发生的事情说了。

也不知道毕若珊能不能看懂。

这会儿估计毕若珊也在忙工作,一时没有回。

郑书意等了一会儿,饭后的困意上来了,便抓了一个抱枕,就这么靠着沙发,打算小眯一会儿。

办公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不一会儿,郑书意便睡了过去。

才不过两点,太阳便被云层慢慢遮住。

窗帘投下的阴影正好晃在郑书意脸上,带来几丝凉意,不知不觉中,时间在睡眠中悄然流逝。

——

时宴从会议室出来,邱福带着两个中层管理跟在时宴身后,拿着文件夹,准备去他的办公室开个小会。

门一开打,入眼却见一个女人半倚在沙发上,睡得很熟。

他们之所以一眼就看见这一抹风景,是因为女人穿着一条红裙子,在这冰冷色调的办公室里太过于扎眼。

更抢眼的是,她双腿随意地交叠垂在沙发边,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以及高跟鞋未包裹住的脚背。

办公室门口场面氛围有一瞬间的难以名状。

几乎是刹那的思忖,邱福就本着非礼勿视的态度立刻扭开了脸。

另外两个中层管理也随即九十度转身。

一转身发现两个中年大男人面对面,又立刻一百八十度转身看看公司的风景。

时宴看了他们一眼,似乎很是瞧不上他们这一股慌张劲儿。

“稍等。”

随后才不慌不忙地走进去,并关上了门。

邱福:“……”

你不慌你关什么门。

时宴进来的脚步轻,踩着沙发旁的地毯,低头看了眼郑书意。

她身子半歪着,摆了个奇奇怪怪地角度把头托着。

刚睡着的那一会儿不觉得,这要是醒来,就算脖子不断,腰也得僵个半天。

时宴半蹲下,手臂绕过她的后背和腿弯,轻轻一推,便让她安安稳稳地躺在了沙发上。

小小的动作到底还是打扰到郑书意了。

她皱了皱眉,没睁眼睛,扭了扭脖子,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可几分钟后,她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人动过。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面前却什么都没有,之间绿植的叶子轻微晃动。

郑书意有些懵了,慢慢坐起来,环顾四周,终于确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意识还有些涣散,郑书意看了眼手机屏幕,正正好下午三点,她竟然一不注意就睡了一个多小时。

手机里还有几条未读的毕若珊发来的语音消息。

午睡过后,人反而更疲惫。

郑书意连呼吸都变缓,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点开了这几条语音。

毕若珊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特别清晰响亮。

毕若珊:“其实我早就想说了。”

毕若珊:“我觉着吧,就算不图那啥哈,光图这个人,你也不亏的。”

毕若珊:“岂止不亏,简直赚大发了好吗!”

毕若珊:“姐妹加油,我真情实感盼你嫁入豪门暴富。”

直到最后一条语音播放到一半,郑书意终于想起这是在时宴的办公室。

就算他人不在,放出这个也怪怪的,于是连忙掐断了语音。

与此同时,办公室里响起一阵潺潺水声。

郑书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朝旁边的卫生间看去,同时屏住了呼吸。

一秒、两秒、三秒……

片刻后,水声停止,门被从里面打开,时宴拿着纸巾,一边擦手,一边走出来。

果然是他。

郑书意提到嗓子眼儿的心重重地坠了下去,连话都说不出来。

就这么看着时宴擦了手,走到办公桌后,扔掉纸巾,才看向她。

“睡醒了?”

郑书意愣怔片刻,点点头:“你怎么在这里?”

时宴一副觉得好笑的样子,“这是我的办公室还是你的办公室?”

郑书意的话卡在喉咙,一个字都吐不出。

半晌,她才喃喃说道:“你刚刚……”

“洗了个手。”时宴问,“怎么了?”

见他神色十分正常,郑书意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卫生间的门关着,他应该什么都没听见。

“没什么,就是吓了一跳。”

“哦。”时宴迈步走过来,直勾勾地看着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小?”

郑书意抿了抿唇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直到时宴指了指桌上的资料,“把我办公室当酒店了,不干正事?”

“哦。”

郑书意立刻发开了一本财务报表。

等到时宴走出了办公室,她才松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找毕若珊。

郑书意:吓死我了!

郑书意:你刚刚说的话差点就被时宴听见了!

——

办公室门打开,时宴走出来后,又自动合上。

他脚步没停留,直朝前方走去,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去三号会议室。”

邱福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身后两个下属也面面相觑。

前前后后不过几分钟,怎么这人的情绪就转了一个大弯儿?

想到接下来还有单独的会议,几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

时宴这一场小会开了两个小时,回到办公室时,桌上的资料摆得整整齐齐的,显然已经过了一遍。

而郑书意站在窗边,正在接电话。

“周六吗?应该还好,年底了也没什么加班的。”

“两天周边游啊,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得戴上电脑,说不定就有突然的工作。”

电话那头的人是郑书意曾经在报社实习是认识的女孩子,两人从那时关系就不错,虽然现在各自在不同的公司任职,但联系一直没断过。

这种她本来打算跟男朋友去周边玩,但是对方突然有事鸽了她,但她民宿都订好了,门票什么的也网上买了,不想就这么错过,所以打电话问郑书意要不要跟她一起去玩。

郑书意听她说了一阵,点头道:“嗯嗯,我明天去公司开了例会确定了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再答复你呀。”

刚说完,身后突然响起时宴的声音。

“你有事。”

郑书意:?

她倏地回头,看见时宴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带着一丝慌张,郑书意跟电话那头说:“我现在有点事,先挂了。”

随后才问时宴:“什么?”

时宴经过她身边时,瞥了一眼她握得紧紧的手机,说道:“下周五到周天,抚城举办克伦彻高峰论坛,你不去吗?”

克伦彻高峰论坛,源起西方,届时行业大佬云集,风云际会,是业界一年一度的盛事,郑书意当然十分想去。

只是今年只有电视台记者拥有入会资格。

郑书意如实说道:“我没入场资格的。”

时宴:“那你现在有了。”

郑书意:?

见她懵懂的样子,时宴一步步走来,逼至她面前。

“你不想去?想去跟你那什么老朋友周边游?”

“不是,我……”

“你去不去?”

时宴紧紧盯着她,试图从她眼里捕捉到一些情绪。

“克伦彻论坛对你都没有吸引力了吗?”

郑书意很认真地想了下,随后,眼里迸发出期待与喜悦。

克伦彻论坛对她当然有一定吸引力,但更大的吸引力是――

“那我是全程跟着你吗?”

时宴没有立刻接话,细细地打量着郑书意,带着一丝探究。

看得郑书意一阵发怵。

许久,他才收敛的目光,叹了一口气,却又说道:“嗯,全程,包括吃住,你看怎么样?”

第三十四章

周四下午。

毕若珊:决定要去了?

郑书意:去啊, 克伦彻论坛,换你你去不去?

毕若珊:换我我当然去!

毕若珊:不过你们真的是去参加会议还是去约会?

郑书意:[咧嘴][咧嘴]

其实时宴提出克伦彻论坛的当天晚上,郑书意便决定要去了, 只是到了今天才有空跟毕若珊说起来。

至于同吃同住什么的, 郑书意知道这无非也就是时宴顺嘴那么一逗她。

郑书意还不至于当真以为他要怎么样,那可是克伦彻论坛。

跟毕若珊说完,郑书意便收拾收拾桌面, 去唐亦办公室打个招呼。

“克伦彻论坛?”唐亦惊得手里的笔都没拿稳,“你要去?你怎么去?今年我们没有名额啊。”

郑书意摸了摸鼻子, 小声说:“时宴带我去。”

“时宴?”唐亦手里的笔直接掉桌下了,“他带你去?”

郑书意点点头:“对啊,就是你听到的这样。”

唐亦把郑书意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看得郑书意心里毛毛的。

“那……你去吧……”唐亦跟她挥挥手,可真等郑书意掉头了,她又叫住她, “等等,时宴为什么带你去?你跟他什么关系啊?”

郑书意回头,见唐亦两根食指对了对,“那种关系吗?”

这动作还挺萌的,郑书意噗嗤一下笑出来,“你想问就好好问, 做什么小动作?”

唐亦收了手, 严肃地说:“所以是吗?”

郑书意叹了口气,抿着嘴, 小幅度地摇头。

想说“还不是”,结果她还没开口, 唐亦就说:“悖我就说怎么可能嘛。”

郑书意:“……”

唐亦挥挥手:“好了,那你去吧,记得走个oa审批请假。”

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郑书意便关了电脑,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你去哪儿啊?”孔楠看了眼时间,“有任务?”

孔楠问的时候,秦时月也抬头看了过来,一股也想要提前下班的跃跃欲试从她眼里冒了出来。

“你不能早退。”郑书意指了指她的额头,再回头跟孔楠说话,“我有点事,请了一天假。”

孔楠顺嘴就问:“什么事儿啊?”

办公区的格子间一个挨着一个,郑书意并不想张扬这事儿,便随口说道:“我爸放假了,过来看我,我陪她玩几天。”

本来这几天也不是很忙,孔楠便没多想。

郑书意赶在高峰期前打车回家,简单吃了个晚饭,然后收拾这几天出行的行李。

由于时间不长,郑书意就翻了一个二十寸的小箱子出来,装了两身换洗衣物以及日用品,便给时宴发消息。

郑书意:我准备好啦!

郑书意: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时宴:下楼,司机来接你。

郑书意立刻拉着行李箱出门。

还没走出小区,便一眼看见了那辆停在路边明晃晃的劳斯莱斯。

行李箱在石板路上碾出咕噜噜的声音,郑书意脚步飞快,走出小区大门,正要过马路,突然听见有人叫她。

“书意!”

这声音乍一听有点陌生,仔细辨认,又觉得很熟悉。

郑书意回头。

保安亭开了探照灯,岳星洲站在冥冥光线里,头发被灯映得偏黄,垂了几缕在额前。

看起来有些颓然。

郑书意只看了一眼,便要迈腿往前走,岳星洲立刻小跑两步上前拉住了她。

“干嘛?!”

郑书意想甩开他的手,奈何力量悬殊太大,根本没有用。

岳星洲手上越握越紧,“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有话想跟你说。”

“但我不想听你说话。”郑书意看了一眼对面的车,不耐烦地说,“你放开我,我有事!”

“你就给我几分钟吧书意。”他声音竟然有些微微颤抖,握着郑书意的手也开始发烫,双眼透着一股执着。

“你……”郑书意停下挣扎。

倒不是心软,只是不想在大街上闹得太难看。

“行,给你两分钟,有话快说。”

又像往常那样,郑书意开门见山了,岳星洲反而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直到见郑书意一口气提上去,又要走了,他才连忙道:“你交男朋友了?”

郑书意猛然顿住,不解地看着岳星洲:“关你什么事?”

岳星洲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似乎接下来的话非常难以启齿。

“你可以交新的男朋友,我没资格管,但……你……你是不是跟有妇之夫……”

他期期艾艾地说不完整一句话,好像还挺痛心疾首。

“你有病吧?!”

郑书意被他这圣人一般的样子气笑,“我以为我跟你家那位有一样的癖好?!抱歉,那让你们失望了。”

她觉得秦乐之和岳星洲这两个也是好笑,自己当了婊子,反而立一块参天的牌坊来教育她。

是嫌脸不够疼吗?

岳星洲怔怔地愣住,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昨晚秦乐之跟他隐隐透露,郑书意好像跟他们公司的财务总监走得很近,又零零散散说了一些细节。

站在岳星洲的角度,他觉得秦乐之没必要去诋毁郑书意。

可到底是心有疑虑,所以他今天背着秦乐之,偷偷来这里等着郑书意。

“岳星洲,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善良的?”郑书意紧紧握着行李箱的拉杆,以控制自己不会一巴掌扇上去,时不时还要看看时宴车子的动静,“还来劝诫我?你先把自己洗干净吧!让开!人家在等我,我要走了没工夫跟你在这里叽叽歪歪!”

因为郑书意频频往那边看,岳星洲自然也发现了那辆车的存在。

那个标志,那个车牌,他怎会认不出。

“他……”

看他紧紧盯着那辆车,郑书意忍不住翻白眼,“看什么看?没见过豪车?”

岳星洲眼神在郑书意和对面那辆车上来回逡巡,吞吞吐吐地说:“他不是……你们……”

“对,那才是我正儿八经的准男朋友。”

郑书意晃了晃脑袋,“怎样,这个你也要管?”

岳星洲震惊得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吐出几个字:“书意,你怎么、怎么会跟他……”

“怎么了?我们情投意合男才女貌,还得您审批一下?”

说完,郑书意彻底没心思搭理他了,直接迈腿就走。

岳星洲的话却像一记重锤落了下来。

“书意,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郑书意脚步一顿,愣怔片刻,才缓缓回头,嘴角带着些讥诮,“岳星洲,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她顿了一下,又说:“哦,不过你确实早晚得叫我小舅妈,以后大家就是亲戚了,你最好最对长辈尊敬一点,别动不动就拉拉扯扯的。”

说完,她拉着行李箱,直奔对面而去。

岳星洲眼睁睁地看着司机下来给她开了车门,然后将行李箱搬到后备箱。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岳星洲一动不动地站在小区门口,看着那辆车开走,尾灯闪烁,尘埃扬起,脑子里还一直回荡着那句“小舅妈”。

——

然而时宴并不在车上。

“时总有点事,今天中午就过去了。”司机说,“这边我把您送过去。”

莫名被岳星洲缠了一阵,郑书意心情本就不好,再知道这个事情,情绪愈发低落。

她还以为时宴跟她一起过去呢。

“嗯,知道了,谢谢。”

她应了一声,便靠着车窗不说话了。

抚城并不远,三小时的车程,直接开车反而是最方便的。

路上无聊,司机便找着话题跟她聊了两句,发现她不太有性质,便闭了嘴,给她放了轻缓的音乐。

郑书意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一路顺畅,终于在晚上十点到达酒店。

司机陪着她办理入住后,酒店大堂经理又亲自把郑书意带到了房间。

既然时宴主动提出带郑书意过来,酒店自然也是他的秘书订的,郑书意两天前就收到了短信。

独自入住这间套房,也在郑书意意料之中。

要真住一间房,那还不是时宴这个人了。

只是她有些好奇时宴在哪里。

郑书意:我到酒店啦!

两分钟后。

郑书意:你在哪里?

这两条消息如同石沉大海,一直没有回应。

郑书意在酒店里呆坐了半小时后,心里终于憋出一股烦躁。

事实上,从她一个人站到抚城这个陌生城市时,整个人就有些落寞。

明明是时宴要带她来,却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酒店里。

况且――

郑书意摸了摸肚子。

她连晚饭都没得吃!

——

此时此刻,烟雾缭绕的包厢里,酒过三巡,依然有服务员不停地更换碗碟,添上新酒。

这两天世界各地业内人士云集抚城,自然少不了有人蹿局应酬。

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话题不断,橄榄枝四处交投,所有人都应接不暇。

偏偏在座的都是重量级人物,或多或少都有利益关系,无人会在这时候分神。

直到十点多,席间有人出去上厕所,时宴才抽空问陈盛郑书意到了没。

陈盛朝他点点头。

抬眼间,时宴应了对面一位合作方的话,同时看了眼手机。

近一个小时内,郑书意断断续续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郑书意:唉,有的人在大鱼大肉,有的人却饥肠辘辘。

郑书意:我没问题的,我可以的。

此刻身旁的服务员又往他面前的杯子里添酒。

时宴快速打了两个字:在忙。

随后,放下手机。

“抱歉。”时宴突然站了起来,声音打断了对面人的交谈,“我有点事情,先失陪了。”

说完,他举杯饮尽新添的酒,便转身走出包厢。

走廊上人少,时宴正侧头跟陈盛说着话,突然迎面遇见先前去上厕所的人。

这位跟时宴私下关系交好,说话也随意得多。

只是他此时有些醉意,脚步不稳,见时宴离席,便问道:“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