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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善祥端起茶杯,连饮数口,以此相掩。

  袁媚儿与曹雪柔对视一眼,脸上表情也多少有些抑郁。

第94节:残冬花更艳(6)

  片刻之后,胡善祥才微微一笑,口里说着:“妹妹大喜。如此,倒是姐姐疏忽了。该给妹妹备上八珍补身汤才是,苏嬷嬷!”

  “老奴在!”苏嬷嬷立即躬身上前。

  “去吩咐厨房,给孙令仪多加些补汤!”胡善祥面上波澜不惊,眼中微微含笑,让人参不透她的心思。

  “是!”苏嬷嬷立即退下。

  袁媚儿顽皮一笑,冲着胡善祥撒娇道:“娘娘真是偏心,媚儿也想喝那八珍补身汤呢!”

  胡善祥笑而不语,曹雪柔则忽开尊口:“傻妹妹,这汤哪里是你我喝得的。不是我偏心,明明是殿下偏心才是!”说完,那目光便对上了若微的发髻。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若微发上戴着的那支“点翠嵌珠凤凰金步摇”,不由欷■不已。它以黄金为底托,凤身用翠鸟羽毛装饰,其眼与嘴均用红色宝石,雪白的珍珠镶嵌,两面还嵌着红色的珊瑚珠。凤身呈侧翔式,尖巧的小嘴上衔着两串熠熠生辉的珍珠串,这金步摇造型轻巧别致,选材更是精良,样式实属罕见。

  袁媚儿愣愣地脱口而出:“殿下还真是偏心呢!”

  若微听了,着实觉得无趣,又实在不想与她们周旋应对,随即站起身,再次深福一礼,告辞而返。

第95节:寂寂宫花红(1)

  第十八章 寂寂宫花红

  若微前脚出门,袁媚儿便开口说道:“娘娘,这孙令仪与殿下自小一起长大,有青梅之谊,人又长得如此标致,刚一入府便得专宠,怕是以后娘娘不好驾驭吧!”

  胡善祥目光扫过袁媚儿,又看了看曹雪柔,只轻叹一声,并不接语。

  曹雪柔一向机敏,立即拉着袁媚儿起身告退,二人出得殿外,在府内园中缓缓而行,因为各人心中均有心事,故也不多言。

  只是走着走着,曹雪柔突然轻唤了一声“不好”。

  “怎么了?”袁媚儿一脸疑惑地问道。

  “这耳上的碧玉坠子掉了一只,想是刚刚在殿里脱氅衣时掉的!”曹雪柔唤着身后的丫头,“锦素,快随我原路返回,仔细找找!”

  “妹妹是先回去,还是在此等我一会儿?”曹雪柔走出几步之后,又停下来问袁媚儿。

  袁媚儿想了想:“媚儿就在此处等姐姐,回去也是无聊,正好今儿日头足,在园里走走!”

  “也好!”曹雪柔点了点头,领着丫头锦素匆匆而返。

  袁媚儿站在假山石后,对着太阳儿独自发呆。

  忽地听到有两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于是立即闪在一旁,细听端倪。

  “碧月,你可是看真切了?”这像是府里的教养嬷嬷李嬷嬷的声音。

  “嗯,今早是司音铺的床。我特意到跟前看了,没有落红,而且我还巴巴地问了,是否要把殿下的里衣和褥单送去浆洗。司音说不用了,您想呀,照常理,昨儿个晚上殿下和那位孙令仪明明是圆了房的,这府内的值守太监那儿都有记录,可是……”碧月欲言又止。

  “碧月,这话可万万不能对第二个人讲,主子们的事情咱们可不敢多嘴!”李嬷嬷细细叮嘱。

  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这才散了。

  袁媚儿不由喃喃重复着碧月的话:“没有落红!没有落红!”

  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如此也算一个意外的收获。

  迎晖殿内。

  若微歪在西里间的暖炕之上,懒懒的有些没精打采。

  紫烟见了悄悄凑到跟前,一边小心地打探着神色,一边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前边那胡妃给你脸色看了!”

  若微摇了摇头:“只觉得无趣得很,一想到日后少不得要与她们周旋应对、往来应酬,心中不免有些烦闷!”

  紫烟刚待开口相劝,就在此时,司棋一掀帘子近前回禀:“主子,苏嬷嬷来了,说是来送皇太孙妃让厨房特意给你熬的八珍汤!”

  紫烟面色微微有变,伸手扶起若微:“小姐……”

  “请她上来!”若微神态如常,不温不火。

  “是!”司棋又退了下去,再入内时,身后便是胡善祥身边的那位苏嬷嬷,只见她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正中是一个炖盅。

第96节:寂寂宫花红(2)

  “孙令仪,这是我们娘娘体恤,特意让厨房给您熬了补身子的,请令仪速速服下,老奴也好回去复命!”

  “多谢娘娘!”若微亲自站起身,走到跟前,从托盘中拿起炖盅置于炕桌之上,苏嬷嬷又呈上汤勺。

  若微掀开盖子一看,才见到这八珍养身汤的真面目。

  她面上带笑,搅动汤匙,缓缓服下,喝了一大半,才放下勺子。

  “谢苏嬷嬷跑这一趟,紫烟,替我打赏!”

  紫烟立即从隔壁屋里拿出一枚银锭子塞入苏嬷嬷手中。

  那苏嬷嬷自是欢天喜地,收了炖盅乐呵呵地退下。

  见她走远了,紫烟才低声埋怨道:“小姐也真是的,这入口的东西怎能拿起来就喝?”

  若微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身子向后一躺,靠在垫子上:“为什么不喝?怕中毒不成?傻丫头,像这样明目张胆地把吃食送过来,不过是博个贤名,再试试我罢了,放心,死不了的!”

  “小姐!”紫烟气得直跺脚。

  谈话间,皇太孙朱瞻基正好回房。一身明黄色缠枝宝相花纹织锦袍,袖口处用品蓝银丝边纹束袖收紧,腰缠玉带,举止中更显干净利落,头戴金缨展翅冠,冠上的两根小小的金尾羽微微轻颤显得极为精巧,冠顶镶嵌的珠子饱满圆润、颗颗晶莹。

  若微头一次看到如此正装打扮的朱瞻基,一时之间痴痴地瞅着,也忘了起身行礼。

  朱瞻基笑了,挨着她坐在炕上,拉起她的手嗔道:“怎么才半日不见,人就变痴了,刚进门的时候听你说什么死不死的,如今又直愣愣地盯着我看,在想什么?”

  若微把头一歪,顺势依偎在他怀里,只说道:“刚才看到殿下从外面进来,一身正装,英气逼人、俊美绝尘,晃得人家眼睛都花了!”

  “说的可是真心话?”朱瞻基把她轻轻揽在自己怀中,让她的头贴近自己的胸口,轻抚着她的秀发,开口问道:“腊月初八也没几天了。到时候皇爷爷要在乾清宫内摆宴,后宫女眷、诸王府妃嫔都要奉旨领宴,到时候,我的若微一定是最耀眼的。”

第97节:寂寂宫花红(3)

  若微伸出手指在他脸上一抹:“羞也不羞,你的若微?我偏不让你如愿,一定画个大花脸,找件叫花子的衣服,保准让你丢人丢到极致!”

  “淘气!”朱瞻基抓住她的手指,叼在口中,用牙齿轻轻咬着。

  屋内的司音、司棋连同湘汀与紫烟均满脸羞涩,悄悄退下。

  若微倚在瞻基的怀里似睡非睡。瞻基搂着她的身子,只觉得柔若无骨、绵软可人,耳鬓厮磨间低语道:“前晌到她那儿去了?”

  若微轻声“嗯”了一声。

  “见了面,可还好?”瞻基揉捏着她的玉手,抚着纤细的手指,似是随口一问。

  若微又“嗯”了一声。

  瞻基笑着在她手上打了一下:“问三句也不答一句,是乏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若微这才微微抬眼,道:“今日去宜和殿看到胡善祥,不禁想起那年荷花节,我们在南京城里同游玄武湖,原本已是尽兴,若不是瞻墉提议,我也吵着要去,咱们这才去了夫子庙边上的那家晚情楼,也才会遇到她。她效仿先贤,为自己当街择夫。瞻基,我在想……”

  “想什么?”瞻基盯着她的眼眸,面上微微带笑。

  “其实,如果她选中的不是你,以她的所作所为,也堪称不俗。我倒有些欣赏于她,也许我们还能成为朋友。可是偏偏她看上的是你,不知道是天遂人愿,还是造化弄人,最后她真的和你成为结发夫妻……”若微眼中的神色有些茫然,如果说自己和瞻基是有缘的,那胡善祥和瞻基呢?也是缘吗?

  “若微,你知道的,我的心从未变过!”瞻基目中流露出一种坚定,仿佛誓言一般,炯亮有神,不容人有丝毫质疑。

  若微浅浅一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我知道,你用不着动不动就表态的。我是说,善祥也许是个兰心慧质的好女子。只可惜入了你这皇太孙府,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今日一见,我和她都不免尴尬,相对自是无言。想想自己的处境,除了暗自欷■还能怎样?原本心中一直怨着她,可是一想这三年,你都把人家晾在一边不理不睬,也亏得她是个好性子,要是我……”

第98节:寂寂宫花红(4)

  瞻基不由一阵爽声大笑,伸手在若微鼻子上轻轻一刮:“若是你又当如何?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替她不平了?”

  若微瞥了一眼门口,叹了口气:“今儿在宜和殿还看到你另外两个侧妃,一个如空谷幽兰,一个似牡丹映水,都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想到你对她们不理不睬的,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是你终究是心里有我的,可是又不免替她们难过。对了,善祥知道昨天我们……刚刚还特意让人送了八珍养身汤来,倒让我有些难以承情!”

  “她倒是有心了!”瞻基点了点头,心中也不免怅然,之前对胡妃与袁、曹两人的冷漠与置之不理,只是为了替若微争回一个局面的无奈之举。今儿一早入宫请安,母妃已经再三提醒,若真是为了若微好,从此之后,必须恩泽公允让府内妃嫔雨露均沾才能无风无浪、平安度日。只是三年未见,这才刚聚在一起,总想着法子逗她开心,于是故意说道:“咦,瞧你今儿只见了一面,就把她们夸成天上有、地上无的。一会儿我也过去好好瞅瞅,看看是不是如你所说,如此出色!”

  “哼!”若微扭过脸,轻哼一声。

  瞻基笑着扶她起来:“走,一道用过午饭,下午带你去城中走走,也好见见故人!”

  “故人?”若微眼眸一闪:“是瞻墉还是咸宁公主?”

  “还有驸马,你这一路之上多亏他和公主暗中照应,正要谢他。今儿早上在朝堂外面碰见了,特意约到一处,下午同去瞻墉那里聚聚!”

  “好啊!”若微立即欢呼雀跃。

第99节:风翻晚照霞(1)

  第十九章 风翻晚照霞

  用过午饭,瞻基吩咐湘汀:“给你主子准备两身轻软的里衣带上!”

  湘汀似是不明,又不能多问,只好立即下去照办。

  若微抬眼望着瞻基:“怎么还带衣裳?”

  瞻基笑了笑只说着:“去了不就知道了!”又转身对司棋说道:“取那件戴帽的厚貂皮雪狐大氅来!”

  “是!”司棋立即应着。

  若微一头雾水,眼巴巴地瞅着瞻基唤着丫头们准备这个收拾那个的,又插不上嘴,只好一切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