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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才要换装,你去帮我随便找件府里小太监的衣服。我乔装之后从侧门溜出去,半个时辰之内就回来。再说我看殿下昨儿走的时候气呼呼的,恐怕三天之内都不会来咱们院里,发现不了!”若微打定了主意,既然是脱脱不花相约,自然是有要事。他既有恩于自己又怎么可能对他不管不顾呢,再说依他那样的性子,若真是不理睬他,他突然闯进府来,自己更是说不清了。可是她的心思,湘汀哪里知道。只是觉得有些不妥还想再劝,却见若微沉了脸,一副一意孤行的样子,遂也只好从她。

  一盏茶的工夫。

  湘汀后面跟着一个俏生生的小太监来到了太孙府的东角门。

  守门的侍卫看着眼生,盘问道:“哪儿的?”

  湘汀出示腰牌给他看:“是迎晖殿的,这是小顺子,微主子害喜想吃外面的炒红果,如今府里单做太麻烦,所以打发他出去买回来!”

  守门的侍卫一看是迎晖殿微主子身边的人,点头哈腰,立即放行。

第207节:误会两重重(6)

  出了东角门,若微冲着湘汀挤挤眼:“湘汀姐姐放心,小顺子速去速归,湘汀姐姐回去照看主子吧!”

  湘汀原想跟着她,可是站在门口见两旁都有侍卫看着,故也不便多说,只点了点头,面露忧色地走了回去。

  出了府门,若微如同放飞的笼中鸟兴冲冲地直接赶往纸条上与脱脱不花相约的东四大街的五福客栈。

  入得店内,小二直接领着若微上了二楼,推开天字号房,里面正是脱脱不花伟岸的身影。若微入内,小二闪身退下并把房门带好。

  脱脱不花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盯着若微:“原本绝世的容颜,偏只爱打扮成小子的模样,却俏生生的看得人眼晕!”

  若微抿嘴一笑:“没办法,不如此出不来!”

  “哼!”脱脱不花嗤之以鼻,“不如我们草原上的女子爽快,骑马、放牧、赛歌、饮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拘着性子!”

  若微眼中透着一丝向往,又看他今日换了一身装扮,鹤氅黑袍衬得他高大魁梧的身形英气逼人,看那神色一点儿也没有身上带伤的颓废与病态,眉宇间有关公之勇,浩浩然又不失亲切,九寸身躯足以顶天立地,真是一代枭雄风骨。只可惜,元朝覆灭,他成了最堪怜的落魄王孙。

  “你一双媚眼瞄来看去的做什么?”脱脱不花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若微笑了:“你的伤好些了吗?还有那些酒瓮运出来了吗?”

  “昨儿夜里就都办妥了,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出了山海关,原本我也想一道走,只是又放心不下……”脱脱不花紧走两步,与若微咫尺相隔,紧紧盯着她的娇颜,“昨儿回府,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若微心中一热,这人真是古道热肠:“没有,只是在医馆,好端端地突然不见了你,心中有些挂牵!”

  “当真?”脱脱不花的浓眉下那黑亮亮的瞳中闪过柔柔的涟漪,双手情不自禁地揽住若微的手臂:“我还当你一入朱门,就把前情全都忘了!”

  若微刚想笑他汉话说得不好,这用词实在不当,就在此时,房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

第208节:误会两重重(7)

  若微转身一看,惊呼:“殿下!”

  门口悄然站立的,正是皇太孙朱瞻基。

  一身紫袍玉冠的朱瞻基与黑衣鹤氅的脱脱不花,就那样对立在房中,他的俊目与他的黑瞳,两相对峙,一时之间,眼波中闪过的何止是刀光剑影。

  朱瞻基白皙的肤色微微涨得有些泛红,而脱脱不花不动,仿佛一尊雕像,只是眼中透着一股轻蔑之色。

  这眼神儿彻底激怒了朱瞻基,他很想抽出腰间的佩剑,一剑飞花,让他命丧当场。可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现在是在闹市之中,万万不能一时义气,闹得满城风雨,不可收拾。

  若微怔怔地看着他俩,完全糊涂了,她实在不知道朱瞻基为何会突然至此,所以只好说道:“殿下,他是前儿在西山救我的恩公!”

  “恩公?”朱瞻基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眼睛瞥着若微,眼神冷得吓人,“是你口中的老伯吗?”

  “殿下?”若微面上又红又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谁知脱脱不花突然仰天长笑,指着朱瞻基道:“瞧你的样子,就像是看到自己媳妇偷人,捉奸在床一般!想不到堂堂的大明朝皇太孙是如此气量、如此心胸?”

  他此语无疑是火上浇油。

  朱瞻基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抽出腰间的佩剑,明晃晃地直抵上脱脱不花的胸口。

  若微立即拦在当中:“殿下!此间情形不是殿下所想的那般。他真是救我的恩公!”

  朱瞻基指着若微:“你,好……”他手指轻颤,言语不顺,显然是大动肝火又暗自强忍,顿了又顿才说道:“跟本王回府!”丢下这句话他便转身就走。

  而脱脱不花却拉着若微道:“在这儿,你不过是他的小妾。不如跟我北上,我一言九鼎,此生就只要你一个!”

  朱瞻基转过身,一双眼睛冷得带血,脸上毫无一丝表情。他死死地盯着脱脱不花,那样子,不带一丁点的人味,令人胆战心惊。

  转瞬之间,长剑骤起,一剑跟着一剑,绵绵不尽。

  脱脱不花冷冷笑着,赤手相对,拳挑掌振,纵横交舞,沾不进一滴水,插不进一根针,却又是那么变化万端,拈东打西,飞南卷北,几十招瞬间过去,两人缠着都不能抽身,却是谁也伤不了谁。

  突然间,朱瞻基抽剑止步,脱脱不花也立即收掌。

  两人面面相对,不似刚刚那般掠舞交击,掌风如浪,却更是杀气逼人。

  朱瞻基环视四周,若微不知何时早已经悄然离去,如今屋里除了两个如同狂狮的男人,再无芳影可觅。

第209节:醋意惹新愁(1)

  第三十六章 醋意惹新愁

  皇太孙府门外。

  孙若微在前,朱瞻基在后,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府门。

  门口的侍卫看是一个年轻的小公公,瞅着眼生,刚要上前阻拦,只见后面的朱瞻基把手一挥,则立即退下。

  府门之内,一路遇到不少侍女太监,纷纷给朱瞻基请安行礼。

  朱瞻基强忍着不发作,只紧紧跟着孙若微。

  穿过回廊,一直走到自己住的迎晖殿,门口的粗使丫头碧月看到若微进门,愣了又愣,张口结舌地唤着:“微主子!你这是打哪来?”

  若微也不理,径直进了迎晖殿,厅里的司音、司棋,立即起身来迎:“微主子!”

  若微低声应着。

  此时,朱瞻基铁青着脸进入室内。

  司音、司棋刚待行礼,朱瞻基立即吼道:“都闪远远的,外面侍候!”

  司音与司棋面面相觑,低着头掩好房门退了出去。

  若微进入内室,摘下帽子,脱去外面的太监服,回身看着朱瞻基:“殿下避一避,若微要更衣了!”

  朱瞻基额上青筋微微直跳,拳头攥得紧紧的,强忍着怒火转过身去。若微站在四扇雕花的紫檀屏风后面,不多时就换好了衣服。依旧是那件浅碧色的小袄和白色的百褶棉裙,闪身从屏风后面出来,坐在妆台之前,拿起一把象牙半月梳子对着菱花镜理着一头长发。

  朱瞻基回转过身,一拳重重击在妆台之上:“说,那人是谁?在哪儿认识的?你去西山,果真是遇险还是与他约好的?”

  若微把手中玉梳“啪”的一声放在妆台上,玉梳硬生生折成两半,她粉面微怒,眼中含泪,只盯着朱瞻基也不答话。

  朱瞻基立即大发雷霆:“你还委屈了?”

第210节:醋意惹新愁(2)

  “我就是委屈了!”若微高喊,“想不到殿下是如此瑕疵之人,不但偷偷跟踪,还居然如此污蔑我!!”

  “我……”朱瞻基立时气短,“谁让你遮遮掩掩,行事诡秘!”

  “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去五福客栈的?”若微反而气势汹汹。

  朱瞻基眼神一凛:“你可知道,宫中与王府,最忌的是什么?就是私相授绶。”

  若微就像立时被浇了一桶凉水,从头冷到脚:“你派人监视我?”

  朱瞻基沉着脸,背着手在房内来回踱步:“原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再有个什么闪失。没想到你居然跟别的男子私下约见,共叙情话!”

  “你!”若微紧绷着一张粉面,小脸涨得通红,显然是气极了,她眼中含着泪,半晌说不出话来。

  此时花架子里的小乌龟正缓缓爬了出来,朱瞻基上去一把将它拿起狠狠冲着墙脚摔了出去:“房里养着这玩意儿,难不成你也想让本王名副其实不成?”

  若微先是吓了一跳,立即跑过去从墙边捡起小乌龟,可是它不知是受了惊,还是被摔死了,四肢和头缩在壳里,任若微怎么叫,它都一动不动。若微此时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你摔它,倒不如来摔我!”

  朱瞻基也是怒火冲天:“早知道,就不该送你这个玩意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若微手里托着小乌龟,颤颤巍巍地转过身,一双灵动的美目噙着泪珠儿,对上朱瞻基的眼眸,一字一句,字字泣血:“殿下是后悔了?”

  朱瞻基看她雨打梨花的模样,又想到她此时正怀有身孕,也略为后悔,这才勉强压着心口的怒气说道:“还不快原原本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真逼着本王与你翻脸?”

  泪水在眼中盘旋,若微深深吸了口气:“我原本就说了,你若信我,三日后我必坦言相告。可你非但不信,还要跟着我。西山之事,我本想息事宁人,想不到你们却步步紧逼。罢罢罢,殿下爱怎样就怎样,若微无话可说!”

第211节:醋意惹新愁(3)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说?”朱瞻基绷着脸。

  若微手抚着小乌龟,坐在榻上,再也不发一语。

  朱瞻基怒不可遏,拂袖而去。

  走到院里,大喊一声:“不许她出房门半步!”

  若微心中又气又怨,更觉得万分委屈,然而目光落在手中的小龟身上,突然发现它背上的壳裂了一块,乌黑的壳里渗着丝丝血印。立刻眼泪就涌了出来:“小龟,小龟。你不能死,你千万不能死呀!”心中更是凉得彻彻底底,这小乌龟是昔日你送给我的,盼我早归,又寓意着朝朝暮暮永不相负的寄托,如今你竟然狠心把它摔了,难道如今,你的心思全变了?

  若微这边是泪如雨下伤心不已。朱瞻基更是心情烦躁,出了迎晖殿的院子,信步向南苑的园子里走去。

  上了小山,来到观景亭中,才发现一人身穿大红猩猩毡的羽毛缎斗篷,面前的石桌上铺着上好的萱纸,而纸上是画了一半的园中之景。

  她画得很用心,全神投入,对于亭子中又来了一人,居然浑然不知。

  朱瞻基站在她的斜后方,能看到她的侧影。

  原来是曹雪柔。

  三年中,虽然同居一府又是名义上的侧妃,却不过也只是在年节的聚会上见过数面。印象中她是不擅言谈的,有时候目光相交,只一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