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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像许彬一直以来做的那样,他为若微、甚至是为朱瞻基默默所付出的一切,为的也只是让若微幸福。

这,才是爱的真谛。

在爱的境界上,朱瞻基坦承,他不如许彬。

这个念头形成之后,他便释然了。

真正不再介意了。

那样一个在气度、气势、文治、武功乃至道德、经略等等各方面均超越自己的男人,他倾慕若微,自己又有什么好介意的?

更何况,若微一直在自己身边,这便足够了。

第一卷 悠悠情未老 第20节:第八章 残夜挽银河(1)

第八章 残夜挽银河

夜色如墨,星光伴月。

南京城金川门外,一位宫妆美人怀抱幼女悄然而立。美人如花宛如一块无瑕的璞玉,脸上是似蜜一般醉人的笑魇,双眸如同一汪春水含情脉脉,不需一语,即可让人沉溺其间流连忘返。

这便是太子嫔孙若微。

在咫尺之外与她相对而视的,正是她的夫君,大明朝皇太子朱瞻基。

此刻,没有锦衣玉冠,也不是金盔银铠的戎装在身。一件淡青色半新的长袍,头发也只用同色的发巾随意一束,再普通不过的寻常百姓的打扮,然而却丝毫挡不住他的风神俊秀、英气逼人。

温润如玉却又不失阳刚果敢的轩昂气宇,一种睥睨天下、运筹帷幄的尊贵气度,在寂静的月夜中,是那样旖旎惑人。

偏偏他的眼中又裹着一丝忧郁和柔情,让人看了竟有些心酸。

"好了,不能再耽搁了!"孙若微轻启朱唇,柳眉微蹙。这半年对于她来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先是随朱瞻基来到南京赈灾遇险,朱瞻基差一点儿濒临生死绝境,身体刚刚复元,如同惊雷一般,又突然得到京中密报,半生谨慎,在太子之位上苦熬了二十多年的洪熙皇帝朱高炽登基不足十个月,竟恶疾而终了。

这突然的病逝,是天道命数,还是人祸?

这背后是否又蕴含着一场惊天之变?

朱瞻基得皇太后张妍密信,片刻未歇,立即悄悄起程,可这一路之上能否太平?

若微心思忧甚,但面上却要刻意装作轻松,"你,一路小心!"

此时,除了小心二字,临别之际,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面上闪过些许的不忍之色,伸手将她和所抱的女娃一同拥入怀里,垂首附在她耳边低语,"若是此番北上奔丧途中真出了什么岔子,你就随许彬隐于山林,万不可强出头再做无用之争。"

"殿下?"她眼中似有泪光闪过,朱瞻基的话若在平时说来,一定惹她嗔怒大发,可是此时此刻,除了感慨便是心惊,这算什么?临危托孤?心中酸楚难奈,而唇边却努力绽开最美的笑容,明眸微闪语气轻柔透着戏噱之意,"没有什么万一,若微在此恭祝殿下马到功成。"

四目相对,仿佛多少往事历历在目。少年时期同居太子宫的青梅之恋,佳人长成之后的赐婚风波,北京皇城里皇太孙府中的暗流涌动…….他和她,有着太多的回忆与秘密。

朱瞻基眼眸之中精光烁烁,此时的满腔鸿志、归心似箭居然瞬间就被她唇边的一抹温柔牢牢地绊住了。

此时他才能够理解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以博美人一笑"的无奈与良苦用心。

终于,他点了点头,在她肩上轻拍两下。

此时仆役打扮的两名青壮男子立即牵马上前,朱瞻基稍稍一顿、低声说了句"千万保重!"随即便翻身上马昂首扬鞭。胯下峻马一声长嘶,疾如闪电,顷刻间便冲了出去。

"请娘娘多保重!"另外两名男子冲着她行礼之后也随即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习习的微风轻拂起她的裙摆,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目光中的柔情也消失地无影无踪,甚至竟悄然闪过一道戾气。她轻唤一声,城门口立即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赶车的小太监灵俐地放下脚凳,扶着她上了车。

"在城里转上两圈,然后走西角门入宫。"她低声吩咐着。

"是!"

太子嫔孙若微靠在车厢里,心里突然感觉有些焦躁不安。她眉头微拧暗暗思忖着,自八岁入宫至今,她与朱瞻基经历的每一次分离竟都是如此令人肝肠寸断。

这一次?

她实在有些不敢往下想。

"娘!"不知何时怀里的小东西醒了,她立即不安分地闹了起来,"娘,父王呢?馨儿要父王抱!"

若微将她抱在膝头,看着她可人的小脸和那双如同黑宝石一般的明眸,唇边带笑柔声细气地哄着:"馨儿乖,父王去救助灾民了。城里前些日子闹地震,好多人家的房子都倒了,好多小弟弟小妹妹现在都无家可归,你父王要去帮他们建房子了,这可是如今最最要紧的事情,所以馨儿要乖乖的。"

小郡主用胖胖如藕的小手支撑着自己的小下巴,转了转眼睛撅起小嘴嘟囔着,"宫里有那么多房子,可以让小弟弟小妹妹们搬进来住,为什么偏让父王去帮他们建房子呀?父王的病还没好利落呢!要是再累坏了,可怎么办呢?"

当真是童言无忌。若微只觉得鼻子酸酸的,一行珠泪忍不住就流淌下来。一只小胖手伸到她脸上轻轻为她抹着眼泪,又探着小脑袋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娘不哭,父王怕是急糊涂了所以才没有想到这个好主意。等明天父王回来了,馨儿去跟父王说,就说馨儿和娘都心疼他,宁可腾出宫里的房子给百姓们住,也不愿意让父王受累。"

若微破渧为笑,紧紧贴着女儿的小脸,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破晓时分,若微以一身皇太子侧妃的礼服,乘四马高车来到水陆码头。下了车便与一位身穿锦袍玉带的俊秀男子携手而行。

身后两名侍女紧紧相随,还有一小队侍卫在旁护送。

码头边上是一艘官船,仆役们正往上面抬着行李。锦袍男子负手而立,目光始终停留在若微的脸上。

"你觉得这样有用吗?"唇边勾起一丝倾城的笑容,而眼中依旧冷如寒潭,同样是英俊又风度卓绝的成年男子,可是他比朱瞻基多了些凌力与风芒,他就是被若微引为知己的江南才子翰林院修撰许彬。

"也许毫无用处,但是唯有如此,才能心安。"她也笑了,淡然至极的笑容中透着无可奈何。

他点了点头,"不必担心。"

"怎能不担心?"眉间尽是愁思,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身边只带了颜青和李诚两人,他二人在锦衣卫中武功也属出类拔萃的,可是我真担心在这归途之中会有个什么闪失......."

第一卷 悠悠情未老 第21节:第八章 残夜挽银河(2)

盯着她的神色,他竟笑了。

"你的笑容有的时候真让人讨厌。"她眼眸闪烁,深深吸了口气,把头扭向一边。

"我说过,不必担心。"他竟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

"你?"她大惊失色,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能够做出如此越礼之事?

"既然让我假扮太子走水路掩人耳目,总要演的像一些,对吗?难道夫妻离别,抱一下都不行吗?"他在她耳边低语着,仿佛情深绵绵的相公与爱妻离别,竟有些难舍难分之态。

若微半推半拒,无可奈何。

"放心,我已让赵辉在沿途地势险要之处加派了人手,就算汉王真敢妄动,也绝不能危及太子殿下。"他在她背上轻拍两下,又伸手抚了一下她的耳坠子,态度亲昵又有些轻浮。

若微还在怔怔之间,他已然一抖袍袖转身上船。

"爱妃早点儿回去吧!"他丢下一句戏言便进了船舱。

若微稍一迟疑,一个伶俐的小太监自身后回报,"娘娘,都准备好了。那些地方官员得到消息以后怕是会很快赶过来给殿下送行,所以咱们得马上开船了。"

若微点了点头,转身对他又是一番叮嘱,"一定要万分小心,虽然是请许大人假扮的太子殿下,但是这一路上你们也要处处谨慎,力保许大人无恙。"

小太监躬身称是,"难为娘娘想的如此周道。小善子一定竭尽全力。"

"好,你们去吧。"若微此语一出,众侍卫在太监小善子的引领下都上了船。

眼看着官船一点儿一点儿离去,码头上突然热闹起来。

十几顶轿子都停在路边,轿中走出的均是南京城中的地方官员,为首的正是南京城守备李隆,他立即紧走几步冲着若微深深一拜,口称惶恐,"娘娘,太子殿下怎么走的如此突然?臣等得到消息之后立即赶来送行,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

若微浅浅一笑,正色回道:"各位大人,太子殿下前些日子于震中抢险时受了伤,所以要早些回京城医治。太子殿下临行前有交待,如今南京城中百废待兴,诸事繁重,更有万千百姓急待安置。太子殿下对在这个时候离开,心中实在是甚为愧疚,所以怎敢有劳诸位大人相送?故特命本妃在此代为致意,多谢诸位大人的好意。"

众人听若微如此一番说辞,立即唏嘘不已,都开始小声叨念起太子殿下的种种仁德之举。

而南京城守备李隆则拱手说道,"太子殿下仁德悲悯,臣等万分崇敬。只是既然是殿下身体不适,那娘娘与郡主理当相伴同返京师才是,怎么此番没有一同前往呢?"

此语正中要害,众人的目光立即齐刷刷地投向若微。

孙若微目光一凛,肃然说道:"太子殿下回京只是疗伤,伤愈之后还是会奉诏居守南京的,所以才命本妃与郡主在此留守。况且城中如今一片废墟,疫病又有抬头之势,本妃也不忍就此离去。"

众人频频点头,称颂之辞一时之间不绝于耳。若微与他们稍作寒喧,即乘车回宫。

回到东宫静雅轩内,贴身侍女湘汀、紫烟立即迎上前来侍候着净手、洁面。换了一身常服,若微便歪倚在矮榻上,以手托腮,静思不语。

大宫女司音从外面入内,神情中有些忐忑,"主子,常德郡主醒了,正吵着要见太子殿下呢。"

若微叹了口气,拿眼看着紫烟似乎是在求助,紫烟随即笑了,"主子放心,奴婢这就过去看看。"

若微点了点头,"快去吧,馨儿这丫头除了太子殿下就最听你的话。你过去好好哄哄,可千万别说走了嘴。这宫里人多口杂要格外小心。"

"奴婢知道轻重。"紫烟应了一句便跟着司音向殿外走去。

第一卷 悠悠情未老 第22节:第八章 残夜挽银河(3)

湘汀上前奉上香茶,"娘娘,快喝口水吧。从昨儿个夜里到现在一整日滴水未尽,一会儿让膳房做点儿可口的膳食,您多少得吃一点儿。"

若微接过茶盏,一口气儿喝了一个"杯干碗净",又把头顺势靠在湘汀怀里,闭上了眼睛。

湘汀伸手帮她理着略显零乱的鬓发,轻声说道:"娘娘如此不放心,倒不如刚刚随许大人的官船北上回京算了。"

"这怎么成?"若微睁开眼睛,"姐姐一向聪慧,怎么会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历害?太子殿下此次,一路之上无异于深入虎穴,我虽不畏死,但是如果与许大人同往,万一有个闪失被生擒了,我们只会连累他。"

若微曾经说过,这两个男人对于她而言,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离了谁都是永远的残缺,她更不会以任何一方去换取对方的安全。可是这一次,她食言了。

是的,这样一个欲盖弥彰的障眼法,也不知能不能发挥作用。如果能,那么许彬的危险则保正了朱瞻基的安全。那,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反之,她也不能安心。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只是因为自己的愁锁双眉,一切心事便被他窥到了。于是,这样一个计划便应运而生,她再次陷入两难的煎熬之境,有苦难言。想想他的笑容,难道这是他所期望的。若微摇了摇头,心底一声轻叹,许彬,在她面前无所不能,然而有时却会流露出难得的孩子气,非要如此,将两个人放在同一危险的天平上,让她牵畅挂肚,寝食难安,才行吗?

"娘娘,可是......"湘汀看到若微面上忽明忽暗,便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若微偏又追问。

"奴婢是在想,这密报既然能够送达咱们这里,恐怕乐安汉王府自然是也已经得到信了。如果他们真有谋国之心,就算是被我们李代桃僵的障眼法所蒙蔽,扑了空没有拦住太子殿下。那么他们会不会反过来潜入南京......"湘汀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若微猛地直起身,瞪大眼睛望着她,"你是说,难道他会派人潜入南京擒住我和馨儿,以逼瞻基就犯?"

湘汀没有回话,然而目光中的忧虑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若微摇了摇头,"让我想想,好好想想。若真是到了那一天,纵使玉石俱焚,也不苛且偷生,连累他们。"

他们?湘汀心中一颤。

原来在娘娘的心中,那位许彬许大人,与太子殿下是一般无二的。

第一卷 悠悠情未老 第23节:第九章 归途迷雾迭(1)

第九章归途迷雾迭

山东乐安汉王府内。

侧妃李秋棠所居的西福殿书房内,李秋棠怀抱琵琶,手指轻抹,曲音缥缈。朱高煦靠在圈椅之中半眯着眼睛,一只手在腿上轻轻拍打着节拍与曲调相和。

忽然,李秋棠手指渐起,曲音骤停。

"怎么不弹了?"朱高煦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

李秋棠唇边浮笑,直起身子将琵琶放于书案之后,伸手便推开窗子,于是一阵微乎其微的"咕咕"声便传了进来,她双手合拢放平,一只白鸽竟悄然落在她的手上。

她笑意吟吟,手捧白鸽轻轻抚着它的羽毛,又凑在它耳边低语了几句,好像是在与久别重逢的老友闲话家常。

而坐在一旁的朱高煦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伸手在桌子上重重叩了两下。

"知道了,急什么?"李秋棠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随即解下缚在鸽子腿上的布条,恭敬异常地递给朱高煦。

朱高煦打开一看,不由眉头深锁。

"王爷,情况如何了?"秋棠上前问道。

朱高煦将手中的布条丢给她。

秋棠美目一扫,"他已经启程了?"

"想不到他居然走水路?应该是归心似箭策马狂奔才是,怎么会突然改走水路呢?"朱高煦背着手在房内慢慢踱步。

"信使不是说了吗?前些日子他在南京抢险时被砸伤了,说是受了内伤,好像还咳了血。自然是受不了车马的颠簸,所以才改走水路的。"李秋棠手执一柄团扇,为朱高煦轻轻摇曳。

"走水路?还是有些想不通,难道是已经对本王有了戒心,怕经过咱们山东境内的时候路上不太平,所以才走水路的?"朱高煦眼中寒光四射,从李秋棠手里夺中扇子用力扇着。

"王爷!"李秋棠神色肃然,"事到如今,不管他走水路还是陆路,我们唯有双管其下奋力一搏,再不可犹豫摇摆了。"

朱高煦目光如鹰直勾勾盯着她,像是要射入她的心房。

"这是您最后的机会了!"她秀眉高挑,凤目中寒光逼人。

朱高煦犹豫再三,"好,咱们就兵分两路。让夜鹰通知隐居在庙岛的那些倭人。就是海上飞过的一只鸟儿也不能给我放过。"

"是!"李秋棠又问,"那陆路呢?"

"陆路?"朱高煦笑了,"那个宝贝呢?养了这么些日子,该她登台了。"

"月奴?"李秋棠似乎一怔,"真的用她吗?王爷不怕她又会是一个权妃吗?"

"她?"朱高煦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目光中是隐隐的杀气,"她是一只狼,不会因为喜欢上一只羊而改去吃草的。"

"哦?"李秋棠仿佛有些不信——

浩瀚的水面上,波澜微起。

夜色中一艘官船高挂风帆疾速前行,船舱内丝竹雅韵,一袭白衣的俊秀男子独自小酌。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爷,添点热茶吧!"是朱瞻基身旁的近侍太监小善子。

"进来"!他语气淡漠,听不出任何情绪。

小善子推门而入,将手中的茶壶、茶盏轻放在桌上,忍不住拿眼睛偷偷瞄着他。心中暗暗称奇,想不到这位许彬许大人一身皇太子正装在身,举止气度还真是与朱瞻基有几分相似。孙娘娘这个李代桃僵的法子也不知管用不管用,真盼着殿下陆路能走的顺畅些。否则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两边都白忙活了。

"到哪了?"他眼皮微抬,随意一问。

"刚出了南直隶的水域。"小善子照实回答。

他点了点头,心中暗暗算了一下,"两天之后此时,应该路经蓬莱。"

"正是,许大人说的对极了!"小善子连连点头。

他目光一扫,眼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你,一直跟在太子殿下身边?"

"正是,奴才六岁入宫,一直服侍太子殿下!"小善子转了转眼珠儿心中暗想,这位许大人虽然被太子殿下引为至交好友,与太子最为宠爱的太子嫔孙若微也是相交多年,可平日伴驾与太子殿下在书房中里下棋或是闲聊朝政时,常常是少言寡语、难开尊口,今儿不知怎的他竟会突然关心起自己来了,正在疑惑只听他又问道,"你,可会泅水?"

"泅水?"小善子摇了摇头,满心疑惑,所以开口问道:"许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他眉头微拧似在筹谋,片刻之后便对小善子低声吩咐了数语。小善子立即面色大变,似信非信连连点头面带惶恐之色迅速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走陆路的朱瞻基与锦衣卫佥事颜青、李诚二人策马狂奔,一路之上人马不歇,很快便进入了临西境内。

"殿下!"李诚与朱瞻基并驾而行,开口说道:"已经跑了整整三日,前面就是临西境内,此处距京城不过五六百里,算算脚程再有两日就到了,咱们就在前边歇歇脚吧。"

朱瞻基稍一沉吟,随即点头应允。

临西是山东与河北接壤之处,东濒卫运河,南邻馆陶,西接内丘县,北衔威县、清河。此处已属北直隶的辖区。

从此处往北,该是一马平川了,可是往往越是如此,越不能大意。

第一卷 悠悠情未老 第24节:第九章 归途迷雾迭(2)

大道边上有一家简陋至极的小客栈,朱瞻基三人就在此处歇脚,颜青将三匹马在院内拴好,李诚则跟在朱瞻基身后进了东边的一间客房。

"殿下,娘娘再三叮嘱过,咱们三人要同宿一室、轮流休息,而且只能吃自带的干粮,不能在外面用膳!"李诚关好房门,将身上背的包裹放在桌上,压低声音对朱瞻基说。

朱瞻基点了点头,心中感慨万分,若微真是心细如发,人虽然没有跟在他身边,可是事事都替他考虑周全了。

"客官,给您送洗脸水来了!"门外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

李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佩刀,朱瞻基朝他使了个眼色,他才把门打开。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双十年华的村野女子,虽是布衣荆钗、鬓发微乱却长的姿容清丽,身材纤细。她提着一桶热水刚要入内,李诚则立即伸手接了过来,"多谢姑娘,我等自己来就是了。"

那女子微微一愣,随即笑了,"那敢情好,只是怕被掌柜的看到定会骂奴家偷懒,又要挨罚了。"

李诚眼中闪过一道厉光,盯着她的眼眸细细打量,随即说道,"我兄弟身子不适,已经安置了,怕吵的很,所以就不劳烦姑娘了。"

"哦?"她探头往里面一看,只见朱瞻基头冲里歪椅在炕上,仿佛睡着了一般。"那客官是否要用些夜宵?我们这里虽然简陋,可是平常的酒菜面食也说的过去。客官如果需要,奴家马上让厨子去做。"

"不用了,我们只是住上一晚,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就不劳姑娘费心了。"李诚似乎有些不耐烦,他挡在门口,一只手已经要去关门。

那女子笑了笑,"那好吧,小女名唤月奴,客官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再吩咐,奴家先下去了。"

"有劳了!"李诚看她走远了立即掩好房门。

月奴缓缓走出院子,来到前面一间小屋推门而入。

小屋内烛火幽暗,有四人围坐桌边正在用餐,其中一位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见她进来,抬起眼把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去看过了?"

"嗯!"月奴轻声应着。

"是他吗?"他端起酒杯一饮而进,目光如鹰一般逼视着她。

"不是。"月奴摇了摇头。

"又不是?"他似乎有些不信,两道浓眉紧拧在一起,面色微微有些吓人。

"大哥何须担心,早说了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咱们兄弟还是先乐呵乐呵吧。"另外一个稍显年轻的黑脸壮汉伸手拉过月奴,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一双大手在她身上摸来揉去,满是酒气的嘴凑在她耳边调戏着,又想去亲她的嘴。

"哎呦!"随即响起一声惊呼,那黑脸壮汉立即松开手,伸手在自己脸上一抹,一道长长的血印子。"你这个死丫头,不想活了,居然还带着家伙?"

月奴站直身子,静静站在一旁瞪着他们,"你若是守规矩,我就是带着夺命追魂刀也不会砍在你身上!"

"你想找死?"那黑脸壮汉恼羞成怒,挥起大手照着月奴的脸就抡了过去。

"住手!"中年男子出言相喝,"大事当前,你犯什么混?"

此语甚是管用,黑脸壮汉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好悻悻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