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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奴。刚刚那个人,真的不是?"中年男子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与月奴咫尺相隔,目光如箭紧盯着她。

"我说了不是,你们如果不信,我也没办法。"月奴玉面紧绷,苍白如纸竟无半点儿血色。

"好了,你先下去吧。"中年男子挥了挥手,月奴转身出了房门。

中年男子负手而立,细细思忖片刻之后,指着其中一人说道,"去,去看看。"

"是!"

不多时来人回报,"他们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中年男子端起酒杯深饮了一口,"没要吃的东西?也没有沐浴更衣?"

第一卷 悠悠情未老 第25节:第九章 归途迷雾迭(3)

"没有。大哥,这三个人行为举止甚是奇怪。看样子风尘满面该是赶了很远的路,可是到了客栈既不要酒菜也不打水洗澡,只是吃了点儿干粮就熄了灯睡觉。而且更有意思的是,他们似乎对马比对人好。当中的一个壮汉亲自给马喂料,喂的是上等的好料,而且放着屋里舒服的床不躺,却独自在外面守着马睡。"

"哦?"中年男子细细品着这话里的意思,面上微微浮起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容。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把这个交给月奴。"

"这个?大哥!难道说他们几个就是咱们要等的人?可是......他们如此谨慎,连店里的饭菜都不吃又该怎么下手?"

"哼.......不吃饭,难道也不喝水吗?明日一早他们肯定要从店里取水,你只要把此物交给月奴,让她去办就好了。"中年男子脸上蕴含着阴冷的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势在必得。

"是!"

"等等,你在边上盯着她。如果她再不老实,就干脆杀了她。"中年男子眼中闪出一道凶悍之光,神色更趋暴戾,让人莫敢不从。

"是!"

五更时分,天刚刚见亮,朱瞻基与李诚等人就起身了。收拾妥当正准备出门,迎面就看到月奴端着热腾腾的粥饭上前。

"几位客官起的真早,还没用过早饭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盆热粥、两碟小菜、一壶热茶放在桌上。

"这位姑娘,我们自己带有干粮,所以没有要早饭!"李诚颇有些意外。

"月奴知道。几位客官想是身上不方便,所以才如此精打细算。只是出门在外原本就很是辛苦,若是三餐不周,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看你们吃自带的干粮定是渴的很,所以特意盛了些粥来,放心好了,不会跟你们多要一钱儿银子的。"她面上含笑、声音清脆,一席话说出来好似冬去春至,雪融冰释。

李诚就是再也戒备,此时也不好推托。

第一卷 悠悠情未老 第26节:第十章 离人心上秋(1)

第十章离人心上秋

朱瞻基抬眼望去,只见她朴实无华的衣着,单薄纤细的身材,一张瓜子脸上素面朝天,只是那双大眼睛无端地十分引人注目,灵气中带着三分侠义,着实让人有些亲近。于是便微微一笑,双手一揖:"多谢姑娘,如此倒让我们有些过意不去。"

四目相对,她的唇边勾起一丝淡淡地略带迷离的笑容,说不清为什么竟然有些苦涩和幽怨。

朱瞻基仿佛心中暗自抽搐了一下,只觉得她看上去有些眼熟。

正巧颜青从外面走进来,"爷,马已喂好,可以启程了。"

朱瞻基这才缓过神来,"好,咱们也略用些粥饭,随后就走。"

月奴的双目始终没有离开朱瞻基的眼睛,她目光微闪,看了看朱瞻基,又看了看那盆粥,随即走上前去,手热茶壶拿起桌上的茶碗,缓缓倒上一杯热茶,双手递给朱瞻基。

朱瞻基刚要来接,然而她失手一抖,几滴茶水便溅在朱瞻基的身上。

"哎呦,客官莫怪!"她立即从袖中掏出帕子帮朱瞻基擦拭着袍袖。朱瞻基面上颇为尴尬,伸手去挡,偏巧两人的手就碰到了一起。

朱瞻基想要抽手,偏她抓着不放,朱瞻基面色微变,而她却笑意吟吟。

李诚立即轻咳一声,上前说道,"多谢姑娘。这等事情我们自己来就是了。"

"是,月奴越礼了。"月奴面上微红,转身走出房间,又把门轻轻带上。

看着她的背影,朱瞻基却面色沉静,眼神儿阴晴不定,目光掠过李诚又看了看颜青。

当天边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整个客栈仍寂静一片。

四个身影推开朱瞻基与李诚等人留宿的房间,只见他们三人都倒在地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去,过去看看!"那个领头的中年男子吩咐着。

于是手下的随从悄悄上前,以手轻拭鼻息。

就在此时,原本在地上睡的死死的三人却突然腾空跃起,一时间刀光剑影,厮杀在一起。这边是刀剑交击银光闪闪将人逼入墙角,那边是掌风如浪翻翻滚滚密不透风遏人咽喉。

朱瞻基静立一旁,脸上毫无表情,只静静地盯着室内纠缠在一起拼死打斗的场面,"扑哧"一声,又一个人倒在李诚剑下,鲜血溅在墙上漾开一朵惑人的花朵。而颜青的铁臂钳着一个黑脸汉子的头狠狠撞在桌角,随即一声惨叫,一股血腥扑面而来。

不多时,另外两人也被拿下,如同困兽一般做着垂死挣扎。

"留个活口。"朱瞻基刚一开口,两名被擒之人已经自绝于面前。李诚伸手捏开一个人的嘴,面色微微有异,"殿下,是见血封候的毒药,平时包在金牙之内,关键时用力咬碎,立即身亡。"

朱瞻基眼中神情冷的怕人,仿佛还带着血色,他紧盯着室内四具尸体,眉头紧锁低问道:"是天策卫?"

"是。"李诚点了点头。

"走,马上离开此地。"朱瞻基抬腿向外走去。李诚与颜青紧随其后,出了院门就看到马前俏生生立着一个姑娘。

"你?"李诚上前以剑相指,"你们是一伙的?"

月奴仿佛充耳不闻,只是一双灵动的美目紧紧盯着朱瞻基,双膝一软跪在她的面前。"殿下是让月奴活,还是让月奴死?"

朱瞻基稍一迟疑便伸手将月奴扶上马背,随即也翻身跃上。

"殿下!"李诚与颜青即使是久经沙场见此情形也不免大感意外刚要开口劝阻只见朱瞻基已然策马扬鞭飞驰而去,也只好立即上马紧紧追赶。

李诚与颜青的心立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殿下一向不为女色所动,今日为何却偏偏大反常态,对于客栈中这个身分不明的女子怎会如此亲近?左思右想,不得究竟。

朱瞻基心中其实也半明半暗,此女早上送粥饭之际,假借为他擦拭身上的茶水在他手心里用手指写了一个"毒"字,以此示警,既蹊跷又隐密。朱瞻基将信将疑,却宁可信其有,于是与李诚、颜青二人佯装中毒倒地,果然引来杀手现形。这些人竟是天策卫,天策卫是皇家卫率,早年因为汉王救驾有功,朱棣曾赏给他一支。那么,这杀手背后的主指之人应是汉王没错。

可是这小小的月奴,为何要临阵倒戈呢?他原本没想明白,后来他突然记起,那明眸的笑容让他记起,她,竟是那一年遭人凄凌却如红梅般傲然绽放在冰天雪地的倔强女子。

她,如何出现在客栈?她,是不是汉王的人,又为何会知道汉王的阴谋?这一切,朱瞻基均不知晓,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她对他应该是无害的。否则根本不用费事,小客栈的局完全可以将他们悉数拿下,不必再生枝节。

所以,他愿意赌这一局。

正如月奴问他的那句"你想让月奴生,还是让月奴死?"

当时的局面,不管她是不是汉王的人,留下她,她唯有死路一条。

可是,带上她?她会不会是汉王所施阴谋毒计中的又一个环节呢?

会是西施之流吗?

"不会。"像是知道朱瞻基心中所想一般,与他共乘一骑的月奴开口了,"所有的人,都把月奴当饵,当箭,当害人的妖精,只有殿下将月奴当人,一生中救过两次,所以,我的命便是殿下的。"

朱瞻基没有应答。

这样的女子,带给他太多的震撼,说不上喜欢,也没有别样的情怀,他只是不想她死,只是这样简单,他想。

一路之上,马蹄声声,飞尘四起。

第一卷 悠悠情未老 第27节:第十章 离人心上秋(2)

行至一处岔路,三人勒马驻足。

"殿下,前边大路就进入北直隶境内了。"李诚开口说道。

"小道向西绕行,虽然近些,只是前面深入密林又有溪水相绕,路不好走。而且此处最易有伏兵。"颜青接语。

朱瞻基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月奴,你说咱们该走哪条路?"

月奴先是一笑,随即说道:"他早有安排,如果临西客栈有意外,就会在前面大道上的十里亭秋渡坡处设伏。小路该是没有安排,他说小路难走,殿下自然不会以身涉险的。"

朱瞻基稍一犹豫,手挥马鞭朝着大路方向飞奔而去。

颜青与李诚不禁对视一望,两人心中都满是疑惑。殿下如今行事越发难揣,既然在客栈中这个月奴已为他们冒险示警,帮他们避过一劫。殿下也信了她又将她带在身边,却又为何在此时不听她所劝而仍然要走大路呢?

很快,他们便不得不对朱瞻基敬佩万分了。

走大路不过百里,就看到前方远远的候着一队人马,还有黄龙华盖仪仗相迎。

为首的正是二皇子朱瞻墉。

"皇兄!"朱瞻墉一身孝服迎上前来,与朱瞻基紧紧相拥,"父皇,父皇龙驭归天了…….母后命臣弟在此恭候皇兄!"

朱瞻基拍了拍朱瞻墉的背,目光向他身后一扫。所有人立即伏身跪拜,"参见太子殿下!"

朱瞻基回首向南望去,阳光下他俊美的面容中透着凌云之势,气宇轩昂、耀目摄人。只是此时目光中满是期待,更闪过一丝柔情——

南京城皇宫中静雅轩内,若微坐在琴桌前轻轻擦拭着七弦古琴,眸中若水思绪悠悠,不远处书案前是撅着小嘴独自临帖的女儿常德郡主馨儿。

侍女湘汀从外面步入室内,将一碟樱桃放在书案上,轻拂了一下小郡主的发稍,满面和煦地说道:"郡主习字累了吧?吃点儿樱桃,出去玩一会儿吧!"

小郡主拿眼瞄了瞄孙若微,撇了撇嘴,手里依旧紧攥着毛笔,只是身子开始不安分地在椅子上转来转去,还小声哼叽着。

若微见了不由笑道:"去吧,别跟这儿晃我了。"

"谢谢娘!"小郡主立即喜笑颜开端着樱桃跑了出去。

若微抬眼扫着湘汀,"说吧,可是北边有消息了?"

湘汀脸上的笑容立时隐去,"娘娘真是神机妙算。刚刚得来的消息,说是官船行至蓬莱,突然失了火,烧的干干净净,无一人生还。"

"什么?"若微面色突变,手上一抖,偏偏被琴弦划伤,玉指立即涌出点点血色。

"娘娘!"湘汀赶忙上前用帕子包住她的手指,"要不要传太医?"

而若微却恍然不闻,她轻轻推开湘汀站起身向外走去,声音缥缈轻冷,"别跟着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娘娘!"湘汀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哭音,她竭力克制着自己,依旧还是没能忍住。

若微一个人走在午后寂静的御花园里,心情说不清是喜是忧。

官船烧了,证明隐于暗处意图对瞻基不利的那伙人真的被她放出的烟雾所扰。这样就会给瞻基赢得些时间,为他能够平安返回京城添了几分胜算。可是......在那官船上面假扮太子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许彬呀!

那样风度卓绝不染凡尘的青年才俊,他,竟这样葬身火海了吗?

还有小善子,还有那些侍卫,都死了吗?

智慧,谋略,不仅仅可以御敌,原来还要以牺牲为前提。

若微眼圈微红,对着微波荡漾的九龙池终于泪落无痕。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她知道,自此之后,她的生命中不再有欢颜。

第二卷 归途日夜忆春华 第28节:第十一章 暗香盈袖舞(1)

第二卷归途日夜忆春华

第十一章暗香盈袖舞

洪熙元年六月初三,奉命居守南京得到父皇晏驾消息后秘密启程回京的朱瞻基与前来迎驾的皇弟朱瞻墉等随行人员到达京郊良乡。中官及礼部官员捧遗诏赶赴卢沟桥驿馆觐见皇太子,至此大局初定。朝庭正式布告中外为大行皇帝朱高炽发丧,而事实上此时距大明仁宗皇帝病卒已经过去21天了。

洪熙元年六月十二日,皇太子朱瞻基于北京紫禁城太和殿即皇帝位。

六月的京城正值初夏时节,皇宫内花木扶苏,龙池微荡,一派盎然之态。新帝即位,对于大行皇帝及嫔妃自然是大悲的日子,而对于新帝来说又是大喜的节日。从诸王公主、公侯勋戚,品级官员至僧道生员,均有不同级别的赏赐。而大典过后,当整座后宫沉浸在繁华喜庆的氛围中,每个人都欣喜雀跃之时,新帝朱瞻基的心头却像压了一块巨石,坐立难安。

思忖再三之后,他还是再一次走进了仁寿宫。

仁寿宫西梢间内铺着大红的毯子,正中的黄梨缠枝雕花圆桌上摆着果品香茶,周围陈设着玉兰报春的绣屏,不远处的香几上面是一尊三重镀金博山炉,弥漫着芳香四溢的味道,熏炉旁边是精巧的水晶灯漏。

南窗根下面的炕上铺着簇新的猩红毡子,居皇后位不足一年就成为皇太后的张妍一身素服倚着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手里拿着一串珊瑚珠子串成的佛珠,默而不语。

"母后,也许儿臣不是一个孝顺之人,但是儿臣更不愿成为一个薄情的男人。家国天下,先有家,后有国。庶民尚且如此,天子更应如此。没有若微,即使坐拥江山,又有何意?"身穿龙袍的朱瞻基掷地有声,不容有半分质疑。

静坐一旁的皇太后张妍面色淡然,不急不燥,"眼下先帝陵寝未安,后宫名位待定,朝中诸事都等着你这个新君裁夺,而你却只想着要亲赴南京迎回若微。皇上,从您降生之日起就是被皇祖当成储君悉心教导的,难道您就预备这样当一个皇上吗?"

"母后,此次皇儿能得以平安归来,全凭若微巧妙周旋……"朱瞻基还待再说。

皇太后张妍已然脸色微变,她凤目稍睁,直盯着朱瞻基说道,"现在南京城瘟疫横行,皇上乃是万金之躯绝不能轻易涉险!你父皇登基不足十月而猝然崩世,难道你也要置母后和江山社稷于不顾吗?"

"母后,南京城现在情况如此危急,朕怎能弃她们母女于不顾?"朱瞻基声声急切,额上竟然汗珠微渗。

"好了,不必再说了。皇上如果想弃天下于不顾,自然是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母后希望皇上能好好想想,如今这天下真的就是你一人的天下了吗?四海之内皆太平了吗?皇上难道忘了这一路上的凶险了吗?别说您只是刚刚登基,那建文帝在南京城倒是坐了四年天子,最后又当如何?"

"母后?"朱瞻基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一向恪守礼法与祖宗传统的母后竟然会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一番话来。

"过些日子待南京城的瘟疫驱除之后,母后自然会下懿旨派礼部官员前往南京将她们母女接回来。现在,请皇上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去做一位上对的起祖宗、下对的起百姓群臣的天子吧!"皇太后张妍说完便站起身手拿佛珠朝东里间小佛堂走去,她的步子端庄稳健,身材虽然婀娜却透着一种神圣的气势,无边的威慑漫过这小小的殿阁,仿佛在若大的紫禁城里罩了一层无形的大网,密密麻麻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朱瞻基知道多说无益,他似乎比任何人都了解母亲,在外人眼中她贤良淑惠孝义礼让,是天下女子的典范。然而他知道,其实她与世间所有的女子一般无二,妒忌、权欲.....不是没有,只是隐藏的比旁人深些罢了。

第二卷 归途日夜忆春华 第29节:第十一章 暗香盈袖舞(2)

朱瞻基目光微微有些黯然,他缓缓地走出仁寿宫,夜色笼罩在他明黄色的龙袍上形成一个朦胧的光晕。温文而雅的举止,俊秀卓绝的风姿,此时眼中毫不掩饰的忧郁与飘忽不定的一丝彷徨让他魅力无边。

跪在甬道两侧的宫女们偷窥到了年轻天子的龙颜与风姿,于是心里便咚咚地跳个不停,飞霞染面,芳心暗动。

跟在朱瞻基后面的小善子偷偷抬眼打量着朱瞻基的神色,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相劝,只是收了人家的好处,总要把事情办了这才妥当,于是大着胆子紧走几步,在朱瞻基的后面低声说道:"万岁爷,天晚了,今儿是您登基大喜的日子,皇后娘娘在坤宁宫里备了家宴,您是不是......"

朱瞻基听了此话立即驻足,他转过身紧盯着小善子的眼眸,冷冷问道:"皇后娘娘?朕还未及册封,哪里来的皇后娘娘?"

小善子自小跟在他身边,伴着他从皇长孙成为皇太孙又成为皇太子,直至今日成为荣登九五的真龙天子,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厉色疾辞的神色,于是双膝一软,立即跪倒在地,"奴才该死,奴才说错了,不是皇后娘娘,是胡娘娘......胡娘娘......"

朱瞻基轻哼一声,眼中闪过寒光,"她居然已经搬到坤宁宫去了?就这么迫不及待的?"

小善子依旧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悄悄说道:"听说是奉了皇太后的懿旨,今儿前晌才搬过去的。"

朱瞻基唇边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苦笑,眼中神色耐人寻味,过了半晌才问道:"许彬回去了?"

小善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于是身上便被朱瞻基重重踢了一脚,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称是。

朱瞻基点了点头,心中暗想这一次事关皇权的暗中对奕,叔王自是满盘皆输。他先在自己返京途中设伏,于水中让倭人抢劫官船,随后放火烧船,毁尸灭迹烧一个干干净净。却不料许彬早有安排,船上的人都安然无恙逃过此劫。一计不成,汉王在陆上又令天策卫的精英与月奴设计暗杀,想不到这月奴在紧要关头最终反水。这一劫,有多少事是他料到的,又有多少是意料之外的呢。

叔王是输了,可是自己赢了吗?

得到皇上安然回京的消息之后,许彬连京城都没进就直接调头返回南京了。他走的这么急,甚至连新皇的封赏都来不及领,连万众瞩目的登基大典都不参加……他这样急,为的是什么?

朱瞻基沉默了。

许彬。

他的才华与能力就像他的身世一样是个迷。

他此次真的是应若微之请,只单纯地为自己另辟一条平坦归途吗?

不会。朱瞻基摇了摇头。

此次,正是他走水路才引出了藏在庙岛上的那班秘密操练已久的倭人。朱瞻基回京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密令锦衣卫暗中搜寻,倭人,从永乐初年便在泉州等地勾结不法商人,试图从大明境内偷运铜、铁器回国,偷这些做什么?不过是为了打造兵器,而打造兵器背后的意图又是什么?

只是扰边和劫掠海上渔船那么简单吗?

记得小时候,皇祖父带着他登上那艘巨大无比的"宝船",送郑和的船队出航时曾说过:"财富来自于海上,故,威胁也来自于海上。"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满朝文武都被皇祖五次远征大漠的威仪所震慑,似乎忘记了他关于海上威胁的训言,随着永乐帝的崩逝。一朝天子一朝臣,洪熙帝朱高炽更是停了船队出航,他认为只有北元残部安定了,大明即太平了。

可是所有的人都忽略了一个事实,永乐大帝北征是五次,而郑和下西洋,在永乐朝却是六次,下西洋比天子北征花费的银两、人力,只多不少。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第二卷 归途日夜忆春华 第30节:第十一章 暗香盈袖舞(3)

倭人?

是许彬让这些隐藏在大明境内的倭人浮出水面,他在提醒着年轻的天子,国家的隐忧与外患。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比朝庭的中枢机构和专属皇帝的锦衣卫生还要灵敏的信息来源,他是如何掌握的?

他究竟是谁?

兖州宁阳小吏之子?

朱瞻基在心底一声轻叹,登上澄瑞亭向南远眺,朱瞻基在成为皇帝之后的第一个夜晚独自品味着挥之不去的孤独与无奈——

御花园里苍松翠柏,奇花异石,楼阁亭树,情意盎然。从这里穿过一道坤宁门就是紫禁城皇宫后苑中最尊贵的居所,阔九间深五间的重檐宫殿-坤宁宫。坤宁宫是皇后的正宫,形制与乾清宫相同,只是规模略小一些。

明朝开国至今从太祖朱元璋的马皇后到洪熙皇帝的张皇后共有四朝皇后,然而只有张皇后在此住了不到九个月,如今这坤宁宫又换了新的主人。

全木制结构的寝殿内豪华巍峨,殿内所有摆设精妙绝伦,让人目不暇接。

朱红镶金的窗棂,外罩一层黄油绢幕,殿内遍铺红黄色的地毯,顶上天花尽是彩绘双凤,寝处屏幢帷幄几重,床上锦褥重叠,熏香四溢。

朱瞻基的结发妻子还未行正式皇后册封大礼的胡善祥端坐在妆台前任由一众侍女为其细细妆扮,她唇边含笑眼眸如水,满脸难掩的笑容与幸福。

只听一阵细细簌簌的脚步声从外间走了进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自己的亲姐姐兼掌宫大宫女慧珠。

慧珠走到跟前只一个眼神儿,胡善祥即明白了。

"去吧,都下去吧!"

随着一声吩咐,宫女和太监们立即纷纷退下,室内只留下胡善祥与慧珠二人。

"皇上…….他……不来了?"胡善祥心中还存着半分期待。

"是!"慧珠点了点头,伸手帮胡善祥卸下发饰与钗环。

"去哪儿了?是曹雪柔还是袁媚儿?"胡善祥扭过脸目光中尽是疑惑,她想不明白,今儿是皇上登基的好日子,也是自己迁入坤宁宫的第一夜,所以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来看看自己。况且平日里最得宠的孙若微又不在宫里,谁还能将他绊住?

"娘娘!"慧珠面上是极为温和的笑容:"皇上哪儿也没去,从南京城回宫已经八天了,这八天里他都是宿在乾清宫的书房里,哪儿也没去,谁也没召。今儿晚上也是一样,皇上从皇太后的仁寿宫里出来就直接去了御花园。在亭子里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皇上的心思,娘娘还看不透吗?"

胡善祥一双秀眉紧紧拧在一起,攥着慧珠的手越发紧了,"你是说,皇上?"

"娘娘,如今之势咱们不得不防啊!"慧珠朝寝宫外面扫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