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管怎么样,我们主仆三人同时失踪或死亡,都是件会引起所有人怀疑的事。你以为,就算这样就能帮助你们的金主洗去嫌疑?”

刀疤脸面色凝重,望着面前一派自如的她,肩膀微微晃了晃。

谢琬笑道:“所以,现在你应该知道了,你为了贪图一时的利益而做下有害于我的事,等待你的,将是没有一丝生机的一条死胡同。而我,绝对会以我的死,逼得你的金主,不得不把你们供出来。又或者,是完全把罪责推卸在你们身上。”

刀疤脸咬着牙,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双脚踩中地上的大刀,发出砰啷两声响。

门外廊下传来催促声:“老大,事办完了没?办完了就该咱们兄弟上了!”

刀疤脸看着门外,目光投向谢琬。

谢琬站在灯光下,把玩着手上的金钗。

刀疤脸冲窗外喝道:“吵什么?!”

窗外两人顿时噤声。

刀疤脸收回目光,望着谢琬手上的金钗,说道:“姑娘说的虽然在理,可是在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想我白白这么放过你,却是不可能。”

谢琬直截了当:“你要多少银子?”

刀疤脸咬咬牙,说道:“姑娘也别说我欺负你,请我过来的那人许我六百两银子办成此事,姑娘如果也能给出这个数,那我绝不会为难姑娘。”谢棋许给他的是虽然只有五百两,但是他听说谢家二房有钱,多讹她一百两也不算什么。

当然,多出这个数他也不敢,万一她拿不出来,跟他死耗在这里,那他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还不如能拿多少拿多少。

“六百两?”谢琬扬高尾音,略顿,她说道:“六百两算什么,我给你一千两。条件是,你必须把指使你的人告诉我。”

刀疤脸只当她要讨价还价,待听得她说一千两,一双眼已经蓦地睁大。有了一千两银子,他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手,非得因此去惊动谢荣?

他胸脯起伏了两下,当下道:“你若能摆出一千两银子来,我立马告诉你!”

谢琬笑了下,“我又不是神仙,知道你会来劫持我,怎么会带这么多钱在身上?你拿这个去县里梭子胡同,找到颂园,把这个给那里的程渊程先生,就说我拿来捐庵的,他自会拿钱给你。等你把钱拿回来,你再告诉我不迟。我相信,区区县城城门应该拦不到你们吧?”

说着,她从耳上解下一只耳铛来,抛给刀疤脸。

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在邻近几县游走的人来说,此刻进县城也只是买两斤上好烧刀子的事。刀疤脸接住耳铛,思虑着可行性,片刻抬起头,往后唤道:“老二老三进来!”

120 送讯

门外很快有了动静,两个同样身着夜行衣的人走了进来,拉下面巾的他们獐眉鼠目,想来以为进来便可安享艳福,一见自家老大和那本来应该花容垂泪的谢琬正隔着一丈远面对面的在聊天,而且俩人身上衣衫整齐,便就呆在了门口。

刀疤脸把手上耳铛递过去,“你们俩速去城内梭子胡同颂园找一位程渊程先生,让他给你们一千两银票捎过来给三姑娘。”说着他眯眼瞪了瞪他们:“你们要是拿到钱后敢跟我玩什么花样,仔细你们的妻儿老小和祖坟!”

老三老四吓得身子一震,顿时不敢深究这是为什么,立时拿着耳铛出了门。

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门外,而院子里又且恢复了平静。

屋里的气氛已经完全被改变了,谢琬盘腿坐在禅床上,望着面前刀疤脸:“反正一时半会儿他们也不会回来,不如,我这里跟你私下里做个交易吧。”

刀疤脸盯着她,“什么交易?”

她把那枝赤金钗子举高,“这钗子少说也值二三十两银,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把它给你。”

刀疤脸瞅了那钗子片刻,说道:“什么问题?”

“你背后那人除了让你们羞辱我,可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没有。”刀疤脸沉吟着,又道:“不过,她说过等我们完事儿后,要等她过来之后才能走。”

谢琬点头,“我那两个丫鬟现在在哪儿?”

他顿了顿,说道:“一个绑在山下树林里。一个被吊在院墙外的悬崖旁。”

谢琬盯着他,一双目光如冰又似火。

“现在,让你的人去把她们都带过来!”

刀疤脸退后,“那可不成,万一她们来了你又让她们来对付我怎么办?”

谢琬咬住后槽牙,缓缓道:“你若是害怕,便仍绑着她们。等他们拿了银票回来。你再放了她们。”

刀疤脸仔细想了想,又叫来个叫做“麻子”的人,交代他与“二狗”去提人。

颂园里此时也是一派安静。

程渊向来歇得早,而且近日因为常被谢琅讨教学问以及察人之术。头脑兴奋的时间长了,到了夜里难免觉得有些累。

他正在窗外飘来的栀子花香里梦见在田野漫游,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已把他从睡梦里拽回来。

“程先生!程先生!快起来!”

他听出是虞三虎的声音,虞三虎能够担任护院之首,乃是因为他的沉稳,往日极少见他如此慌张。程渊连忙趿鞋开了门,虞三虎叩门的手愕在半空,但是转眼他便闯了进来,说道:“你看看这个!”

他把手上之物递到程渊面前。

程渊将灯拨亮了点,再一看。一双眉便不由皱起来:“这耳铛,瞧着像是咱们三姑娘的,怎么回事?”

“正是咱们姑娘的!”虞三虎急急地道:“方才外头来了两个人,长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拿着这个来说是咱们姑娘让他们来找您要捐庵的香火钱的。赶着这个时候来。是怕赶不及明日早间的法事!”

“找我要香火钱?”程渊愣了。二房的财产全都在谢琬一个人手里拿着,莫说这会儿找谢琅都拿不着,更莫说找他了。按计划,明日一清早做了法事谢府的女眷们便要启程回府,而这笔香火钱也的确是赶在法事上交上好些。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应该去谢府找玉雪拿钱不是吗?

他顿时怀疑谢琬有可能已被他们绑架。可是如果已经绑架。那就该直接上门讨钱不是吗?而且也不会还派两个人亲自登门,这样不是露了门子,等着人去抓他们吗?可见这耳铛应该不会是他们强行从谢琬耳上取下来的。

可是谢琬偏偏让他们来找他——

是了!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所以才会借他们来给他递消息!

想到这里,程渊不由得于这暑热天里打了个激灵,他指着虞三虎:“他们人在哪里?”

“就在前头!”虞三虎指着门外。

“你先把他们稳住。然后速去叫钱护卫到二少爷房里会合!”程渊指节叩着桌面:“三姑娘很有可能遇险了!”

虞三虎听闻,立时出门去。

程渊到了谢琅房里,谢琅立时被这噩耗惊醒,而钱壮很快赶到,进门便道:“姑娘出什么事了?”

程渊当即把心中猜测一说。然后道:“眼下不管怎么样,咱们别打草惊蛇,少爷这里先拿一千两银子给来人,钱壮你则暗中尾随着他们,看他们去到哪里,如果三姑娘真有危险,你必要将她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钱壮拱手道:“小的不把姑娘毫发无伤带回来,自当以死谢罪!”

扶桑阁里,邢珠和顾杏已经被带回来了,两人身上绑着绳索,嘴里塞着布头,目露惊忧打量着谢琬。

谢琬仍坐在禅床上,见状叹气道:“我没事。你们稍安勿躁。”

二人见她头发衣衫俱都如先前那般干净整齐,这才又放下心来,转为死瞪着一旁的刀疤脸及麻子、二狗二人。

谢琬慢慢地倒着炕桌上的茶喝着。对面前尚未完全受控的形势似乎并不担心,在刀疤脸三人的注视下,她自顾自地倒茶吃茶,也看不出半丝的不自在。

刀疤脸他们几个却有些沉不住气起来,这样镇定的谢琬着实让他们感到不安,可是他们又的确不敢再对她造次,奸污她是小事,可是若闹到出人命的地步——死的是别的无来历的人也无妨,若偏偏是谢府的姑娘,那他们的确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频繁地望着窗外院子,希翼着老二老三下一秒就出现在视线里。

可是院子里月影朦胧,一派静谧。

刀疤脸心浮气躁地望着谢琬,说道:“姑娘该不会跟我耍什么花样吧?”

谢琬挑起眉来,正要回话,麻子忽然指着外头道:“有人来了!”

刀疤脸立时起身,匿在窗户后头。

老二老三推门进院,悄声道:“老大,我们回来了!”

因为谢棋早已经打点好。所以庵里各道门竟都畅通无阻。

刀疤脸脸色瞬间松下来,示意麻子开门。

老二老四奔进来,将手上五张各两百两的银票递给他:“老大,足足一千两!我验过了。不是假的!”

一伙人顿时激动起来,在场五个人,刚好一人一张。

谢琬道:“现在,你们该把人放了,然后告诉我背后主使你的人是谁。”

刀疤脸看了谢琬片刻,示意老二把邢珠二人放了。邢珠立时跳起来,一掌劈向刀疤脸。而顾杏则飞快拾起地上的大刀跳到谢琬跟前。刀疤脸慌忙避到禅床这边,惊慌地道:“三姑娘,你可不能食言!”

谢琬朝邢珠道:“邢珠退下,我这里还有话要问。”

邢珠狠瞪了刀疤脸一眼。退到她身侧来。

刀疤脸咬了咬牙,冲谢琬拱手道:“还请姑娘作个保证,让小的在交代完之后,能够免于罪责。”

“哪那么多废话!”邢珠掷起个茶杯对准他脚尖扔过去,恰恰好砸在他大拇趾上。疼得他立时冒出身汗来。

余下四个立时退后了半步。

谢琬道:“我答应你,你快说。”

刀疤脸忍着疼,先让那四人都退出了门外守着,才说道:“是贵府的二姑娘指使的。”

对于招出来是谢棋,谢琬还是不免愕了愕。她在府里的对手除了王氏母子,的确还有谢棋不错,可是从安排这场出门。以及一墙之隔的王氏到如今为止也不曾有任何反应看来,应该是王氏才是,怎么会是谢棋呢?

她略顿,遂扬起眉来:“有何凭证?”

刀疤脸道:“这种事不可能落下凭证,我也不可能胡扯上不相干的人。姑娘要是怀疑我,这会儿让人去二姑娘房里看看有无人便知。她早前交代我。要我办完事后等她过来看过再走,这会儿想必她已经出门等着了。”

谢琬使了个眼色给顾杏,顾杏便下地出门去了。

不消片刻回转来,她说道:“二姑娘屋里没人,就连她那个叫金钗的丫头也不见了。”

刀疤脸忙说道:“白日里她在庵外见我的时候。身边就带着个丫鬟。”

谢琬看着窗外渐至当空的月光,双眼微眯起来。

她实在想不到谢棋为什么竟会深恨她至斯,如果是因为任隽,她又有什么资格因为他而恨她?她虽然不会让她嫁给任隽,可是就算她不插手,难道任隽就会娶她么?何况,到如今为止,她都根本还没怎么冲她下手。

如此一来,她的恨意就更显得那么不可饶恕了。上回在翠怡轩里的事让王氏把她送来掩月庵而躲了过去,今日她竟然再次设下这么大手笔来坑害她,她也再也没有理由饶了她吧?

她回头看向刀疤脸,说道:“我再给你加一百两银子,你帮我个忙如何?”

刀疤脸这会儿已知道不是邢珠顾杏的对手,又因为尝到了拿钱的甜头,哪里有不答应的?顿时道:“姑娘请说!”

谢琬遂朝他招了招手,说道:“你附耳过来。”

121 圈套

谢棋走到王氏院门外,先听了听里头动静,才回过头来面向金钗。

“你在这里守着,我过去瞧瞧。若是有人问起我,你就说我去净房了。”

金钗点头,小心地看着左右。

谢棋轻声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要去到扶桑院,则必须经过这座杨枝院外的甬道。她知道王氏这样安排的用意。扶桑院只有两道院门,一道是通向山路悬崖,一道则是这边。这样,只要谢宏安排的人在扶桑阁里动了手,王氏再让人把这甬道门一堵,谢琬就绝对无路可逃,从而不得不戴上清白被毁的帽子。

只不过,他们想不到的是,当他们只想吓吓谢琬的时候,而她却替他们把它变成了事实。

眼下离子时也不过半个时辰了,谢宏的人快来了。当他们到来看到的是已经成了残花败柳的谢琬时,不知该有多么气愤?谢琬嫁不了任隽,他们的希望成空,当然会气愤!

可是他们只知道他们会气愤,有没有想过她的失望和气愤?

谢棋咬着牙,走向扶桑院的脚步也越发轻快起来。

一夜之间被五个汉子奸污,那滋味一定不错吧?她简直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谢琬崩溃羞恨的表情了。

她冷笑着,到得扶桑院门口,侧耳贴在门板上,里头十分安静,但隐约也有人挣扎以及低泣的声音传来,看来是得手了。她推开门,悄声地走进去。

门廊下有人低声道:“是二姑娘么?”

她压低声嗯了句,放心地往屋廊下走来。

来人迎向她,涎笑着道:“二姑娘怎么才来?我们兄弟都等候多时了!”

这帮流氓!她高傲地扬起头,一声不吭走向屋内。

月光透过虚掩的门缝一泄在地,借着月色可以看见,屋里床上一片狼籍,她的脸忽地红了,在庵里做下这种肮脏之事。谢琬只怕把天上地下的菩萨都冲撞个尽了!

她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声,说道:“我不进去了。她人呢?”

那人道:“就在屋里呢,姑娘快进去吧!”

谢棋迟疑了一下。还是进了屋。

才在门槛内站定,身后几道身影忽然从左右包抄过来扯住了她的手臂胳膊!更是在她错愕而未及发声之时顿时捂住了她的口鼻!

谢琬从门外走到她面前,一手捏住她下巴:“你来了?”

谢棋惊恐地睁大眼,望着面前衣衫齐整的她,“你,你——”

“我怎么居然安然无恙,你很奇怪对不对?按照你的想像,我这个时候应该是趴在地上号啕痛哭,等着你过来往我伤口上撒盐的吧?”

谢琬一双眼冷如冰霜,手下也并没有留情。被捏住的下巴在她手里不得不张开来。

谢棋懵然地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刀疤脸,瞪大的眼睛里有着不解,但更多的却是惊恐。

谢琬松了手,退坐到床沿上,说道:“能用钱买动的人。虽然堪称是最可靠的人,可是在钱字面前,却也是最不可靠的人。谢棋,你太傻了。难道我谢琬连几百两买命钱都拿不出来么?”她使了个眼色给扣押住她的麻子和二狗,冷冷盯向瞬间瘫软在地上的谢棋。

谢棋闻言顿时转向望向刀疤脸,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他道:“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叛徒!”

邢珠立即挣住她的脖子,把她的声音打消下去。

刀疤脸皱眉看着她:“二姑娘大约搞错了。我骗你什么了?再说,我又不是你们谢府的人。”

谢棋苍白着脸退后,退到顾杏面前,被她猛地伸手一推,又跌在地上。

“你想怎么样?”她气急败坏地望着谢琬。

谢琬笑了下,示意邢珠。

邢珠走过去。一脚踩上她的脸,使得她根本喊叫不出来,谢琬这才悠悠道:“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棋被踩得整个脸都呈现出狰狞之态,可是面对邢珠的狠命碾压。却是无可奈何。

她握紧拳,流出泪来,竭力想嘶喊,可是因为牙关被踩,因而发出的声音变成一种类似呀呀学语的低低的声音:“老太太把你骗到山上,暗中安排了人准备毁你的清白,逼你答应与任隽的婚事!我这么在乎任隽,他们却从来没想过我!我不恨你,又该恨谁!”

谢琬早猜到王氏,但是听到这话她还是皱了眉头:“她为什么要把我嫁给任隽?”

谢棋狠瞪着她,咬牙道:“为了把你嫁出去,然后好设计把谢琅踢出府,等老太爷过世后瓜分谢府家产!”她紧呼吸了两下,又呲牙瞪着她道:“任夫人还答应,等你过门之后,要把你的嫁妆全部转送给我做嫁妆!”

月光下,谢琬的目光变得如池水般幽暗。

任夫人?

她望着谢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坏她们的事?”

“我不坏他们的事,难道就等着让他们把你嫁给任隽吗?!”谢棋嘶叫着,可她喉咙已经受了伤,根本发不出什么大的声音。“我守了他那么多年,我在他身上所下的功夫,岂是谢琬区区一份嫁妆可以换得回来的!我当然要坏他们的事,我不但要坏他们的事,我还要弄得你这辈子都没脸去见他!”

说着,她竟然鼓起浑身的气劲,掀翻邢珠,抓起摆在炕桌上的大刀往她身上劈来!

谢琬要是身中了这一劈,那么不死也要在身上落道永远抹不去的疤痕!

一旁的顾杏当机立断,还没等她抬手,便一跃蹿了过去,脚尖一勾踢中她手腕,接着将刀接在手里,顺势一踢,便已将她踢飞在对面墙壁上,然后又重跌在地!

谢棋惨叫着倒在地下。邢珠立即又拿布头塞入她口中。

这一切都在瞬间里进行得悄然无声,顶多也就只有很轻的两声闷响传出来。

旁边刀疤脸等人看着疼得在地上不断翻滚,却又喊叫不出来的谢棋,不由得也打了个哆嗦。

但是没有人前去管她,刀疤脸他们不敢,邢珠压根不会。顾杏甚至像只看到了谷粒的小麻雀一样围着她左转右转。似乎在寻找看还有什么空当可以下手。

谢琬站起身,望着地上滚动不停的谢棋,语气终于也冷冽起来:“拿这样的招对付我,你也算得上歹毒了!”她转过身。低声冲邢珠道:“王氏也安排了有人过来,那么应该也快到了!我先过隔壁屋,你们准备好了就也撤。咱们今天夜里,就来个瓮中捉鳖!”

满月渐上中天,时间已至子夜了。

王氏朦胧中似听到女子短促的尖叫,睁眼坐起来,周二家的连忙迎上:“老太太醒了?大老爷已经带着人进门了,这就使唤着人往隔壁去。您歇着吧。”

王氏蹙眉道:“我怎么老觉着隔壁有什么响动似的?”

周二家的侧耳听了听,说道:“没有啊。兴许是耗子,这山上耗子多。”她刚才出门去接应谢宏了。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瞅着王氏脸色,顺手斟了杯茶给她。

王氏接了茶,还是不安心,说道:“你还是过去瞧瞧,以免节外生枝。”

周二家的点头。走到与扶桑院相通的院门口听了听,除了风吹树叶的婆娑声,的确没有别的声音传来。

她回来道:“旁边早就熄灯了,确实没有动静。”

王氏这才安心了,交代道:“你让大老爷仔细些,莫让人见到了。”

周二家的答应着,扶着她躺下。才又出去。

谢宏接到了周二家的的传话之后,便在杨枝院外交待面前两名蒙了面的黑衣人,“你们进去一个引开她那两个丫鬟,一个进去扒了她的衣裳便成,不可真伤了她的身,事办了你们就弄出信号来。我就带人赶过去。”

黑衣人点头,悄声推开扶桑院的门进了去。

院子里静悄悄地,看起来是极好下手的时机。二人相视露出个笑容来,其中一个捡了颗石子,往掩住的房门敲去。

门里顿时传来声娇叱。紧接着,两名着翠色衣裳的丫鬟就开门出来。左首的黑衣人故意在门口露了身形,转身往门外跑去。两名丫鬟见状瞬间上前追赶,没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剩下的黑衣人放心地从阴影里转出来,稳步往正房的方向走去。

房里虽然没点灯,但是就着月色也能看出来,床上背朝门躺着个身段极玲珑的人,这人一动不动,看起来已经睡得相当熟了。他轻步走近床前,只见这体态曼妙的少女只穿着件薄薄的纱衣,肌肤半隐半现,竟是十分的诱人。

屋里点着香。显然为了防蚊虫,她的脸上覆着块丝帕,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被她看见自己真容。

他把面巾扯下来,伸手解开第一颗衣钮。

衣裳下的肌肤竟是如此顺滑,在香气的薰引下,他忽然有些心猿意马。落在她身上的手居然就收不回来了,顺着解开的衣裳一直抚下去抚下去,那种触感也越来越舒服,越来越勾引着他下腹的热涌。

衣裳很快就脱干净了。他的手像是粘在了那皮肤上。心底里那种异样的感觉更加强烈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掌下的她居然也开始动了,甚至在他的抚弄下,微微地趋向他,躬起了身子,仿佛想使他的手动得更利索些。

他带着满心激荡,甚至连她脸上覆着的面纱将手试探地滑到某处,很快,她喉咙里就传出来类似痛苦的嘤咛。他的手在发抖,就在犹豫着下一步该如何时,她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屋里的香仍然焚得很欢,就像交缠在床上的两个人。

122 死打

谢琬由邢珠顾杏伴着,与刀疤脸他们几个站在侧面耳房窗户前,静静地望着着对面屋子。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谢琬与刀疤脸道:“现在,就请你们派个人去告诉外头我们的大老爷,就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姑娘躺在我屋里来了。”

刀疤脸回头与手下人走到一旁去说话。谢琬这里又对邢珠道:“你现在过去瞧瞧。”

邢珠点头,迅速往那边屋里去。

谢琬正要回身坐下等消息,邢珠忽然两脸涨得血红闯进来,手里拿着一截摁熄的残香走到她面前说道:“出事了!他们俩,他们俩——”说了半天,却是又没说出句囫囵话来。

谢琬见她这模样也站了起身,说道:“他们俩怎么了?”

邢珠羞得一张脸都快要埋到地底下去。顾杏眼珠儿一转,说道:“我去看看!”说着已扭身出了屋,就连邢珠想抓住他都没抓着。

不到片刻顾杏也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睁圆了双眼说:“他们俩个居然脱光了衣服,在床上学妖精打架!”

她的话顿时引来了刀疤脸等人,而谢琬前世虽未嫁人,但是从顾杏的话以及邢珠的模样看来,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可奇了,谢棋不是说王氏只让谢宏找个人来侮辱侮辱她,逼得她不得不同意他们的劝说嫁给任隽么?怎么来人又会当真与谢棋发生这苟且之事来?假若方才在屋里的当真是她自己,那任隽再怎样也不会娶她吧?

她抱着满腹疑惑看向邢珠顾杏二人。邢珠看她的模样像是明白了,这才把手上残香递过来:“这香,不知道被谁换成了掺有淫羊藿的淫香,淫羊藿是催*情之物,这东西只要点燃之后被人吸入肺里,很快就会做出些连自己也无法控制的事……”

这些事本不该姑娘家知道,可是她出身武学世家,父亲为怕她在外着了邪人的道。自然从小就把这些东西教会给她。

刀疤脸接过这残香来闻了闻,点头道:“的确是淫羊藿的味道。”

邢珠咬牙道:“咱们不过是拿二姑娘来引蛇出洞而已,又是谁偷偷又下了这暗手?如果刚才躺在床上的是我们姑娘——”她简直不敢想象。但是转而她又渐渐松下了神情,那谢棋心术不正。如此一来阴差阳错代替了谢琬失了身,并且作下这等丑事,也是恶有恶报,因而就坦然了。

谢琬听闻之后却也无语。钱壮到现在还没出来,难道是他放的?她扭头看着窗外大菩提树,不觉叹了口气。她虽然成心想治治这谢棋,倒还没有龌龊到这种地步,原本想着谢启功打算怎么待她,她便怎么待谢棋,而这么一来。谢棋这辈子却是真的翻不了身了。

正在出神之间,院外已经传来了动静,是谢宏的声音响起来。

“棋姐儿在哪里?!”

重又穿上夜行衣的麻子带着他走向谢棋所在卧房:“就在里头!”

谢宏扑进门内,就着先前邢珠留下的油灯,先入眼的是便是赤身*躺在床上交颈而卧的两人。谢棋头枕在旁边男子的臂上,身上大腿上全是血迹,而两人身子紧挨,嘴角上还挂着尽兴后的余味,真是不堪入目!

谢宏连忙转过身,大吼道:“把他们给我拉起来!”然后又四处打量,说道:“琬姐儿呢?她在哪里?!”

到了这时。已容不得多想了,谢琬当机立断站起来:“邢珠速去把他拿下!看是什么人夜闯我的闺房,把他往死里打!”

邢珠道了声“是”,便拎了条早就准备好的门栓出了门。

到了正房下,正四下打量的谢宏猛不丁见着邢珠出现在跟前,正要说话。便见邢珠目光倏然变冷,一条手臂粗的木棍便朝他扑头盖脸地打来。

谢宏大叫往屋里头躲避,一面喊道:“人呢?人在哪里!快去通知老太太!”

麻子二狗狞笑着从外头走进来,拿着麻绳一左一右地将他堵在门内,然后就地将他捆了个严实!

邢珠的木棒雨点般朝谢宏头上打下。满屋里已只听见他痛哭哀嚎的声音。

谢琬看着刀疤脸,点头道:“你们可以走了。”

刀疤脸随即冲她揖了揖,道了声“多谢”,率着麻子等人遁着黑夜从左侧角门外出了去。

等他们出了门,谢琬便冲着院里道:“钱壮还不出来!”

钱壮与虞三虎以及另外三个护院顿时从院里菩提树上跳下来,快步走进屋里冲她揖首。

王氏在隔壁压根没睡着,自打周二家的告诉她谢宏已经让人进了谢琬院子,她就坐在床上吃茶静等。

然而她越听越不对劲,隔壁的响动是有了,可是传来的却像是男人的痛呼声,而且谢宏也迟迟不曾让人过来请她,这跟计划中的太不一样了!

她耐着性子再坐了坐,隔壁的惨叫声已经十分清晰了,她终于按捺不住,起身道:“过去瞧瞧!”

而这边厢黄氏与谢葳也已经抱被坐在床上,黄氏听着那头越来越响亮的叫嚷声,犹豫道:“再装听不见只怕不成了,还是得去看看。”

谢葳道:“就是再装不成,也得等老太太过去后咱们过去才不露痕迹。”

黄氏点头,想了下,遂下地披了衣裳。

谢棋昏睡之中,隐约听得耳畔传来有人被责打的哭喊声,于是极力睁开眼,坐起来。

门口的确是邢珠在痛打着一个被捆绑着的人,只是他的头被套住了,看不到是谁。她极力地回想地为什么会身在这里,低头时目光触到同样被门外动静扰醒的那人,顿了顿,然后两眼瞪大,如见了鬼一般扯开喉咙尖叫起来!

王氏走到院门口,正好遇见从那头走过来的黄氏母女以及阮氏婆媳,为防打草惊蛇,阮氏她们对这场谋划一无所知,王氏没想到声音惊动了她们,可是一想这样也好,去的人多,谢琬丢脸的机会就越大,就越有可能顺自己的意应下这门婚事。

于是一行人便结伴往扶桑院来。

才走进院门,响彻云宵地尖叫声便从院子里赫然传来,黄氏脚步一顿,王氏却心下一喜,说道:“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快瞧瞧去!”说着,顿时加快了脚步,一改这几日的“病态”,麻利地与黄氏等人往院子里走来。

一进院门,王氏便傻眼了。

院中菩提树下,邢珠正在挥着棍棒揍打着一个人,而正房里正传来女子的哭泣声。王氏心下更喜了,眼前这场景还用说吗?一定是谢宏已经得手了。邢珠在打的人,自然就是那轻薄谢琬的人无疑!

这人在棍棒之下哀呼连连,手脚都蜷缩到了一处,看起来极惨的样子。王氏暗地里摇摇头。不过就算他是被谢宏派来的人那又怎样?她是不可能去解救他的,谢琬那么奸滑,她只要一上前求情,她就十有*会从中看出破绽来。

她可再也不能失手了,再失手,还能不能保住谢宏在府里以及自己的地位就很难说了。

她昂着头走过去,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邢珠停下手来,说道:“原来是老太太来了。我们屋里竟然来了一批贼,被我捉到了,正在这里打呢。”说着,她往已经疼得昏倒在地上的谢宏呶了呶嘴。

王氏顺着目光看过去,这一看,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使得她连气儿也回不上来了!

地上那人虽然被套着头,可是那身衣裳她却再熟悉不过了,那不就是今儿个谢宏身的那身衣裳么?难道眼下被他们捉住痛打的人是谢宏?

她只觉喉头一热,指向邢珠的手指也禁不住颤抖了:“你,你打的是谁?”

邢珠面无表情说道:“回老太太的话,奴婢打的自然是夜闯我们姑娘闺房的贼。”

王氏道:“你把他头套解下来给我看看!”

邢珠挑挑眉,便就从善如流地把谢宏头上的头套抽下来了。

谢宏已经陷入了昏谜,鼻青脸肿的,鼻子口角都是血,虽然很难辩得出真面目,但是王氏见了自己的亲儿子,哪里有认不出来的?顿时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阮氏连忙与黄氏母女上前搀扶,趁着空档也好奇地去看谢宏的脸,紧接着便也发出杀猪般一声惨叫,昏倒在了地上。

一下子,扶桑阁里就热闹起来,黄氏母女连忙蹲下呼喊王氏,又是掐人中又是抹额头,张氏则王氏阮氏两边跑,又让丫鬟去叫谢棋,忙得不亦乐乎。而邢珠则一直在旁站着,并不曾插手。

好在周二家的带来了嗅香,王氏不过片刻就已经在嗅香里苏醒过来,看见歪倒在地上的长子长媳,哀嚎一声唤了声“宏儿”,立即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蹿到邢珠去扇她的脸:“你竟然敢殴打大老爷,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但是邢珠是谁,王手才伸到半空,她人已经闪退了三步远。

王氏气极,怒扑上去:“你个贱婢,谁许你的胆子?!”

“我许的!”

正在这时,左侧耳房里传出来清高亢的一道声音,紧接着,屋里的灯亮了,顾杏打着灯笼,钱壮带着虞三虎等人在后簇拥着谢琬走出来。

清辉恬静的月光下,菩提树叶随风在婆娑,一身月白色家常宽袍的谢琬站在屋廊下,就像从天而降,沉静而冷凝地打量着渐渐闻讯挤满了院子的所有人。

123 捕杀(赫连梦秋*和氏壁+1)

她微勾着唇望向惊呆的王氏:“是我许她的胆子。怎么,老太太觉得我的丫鬟替我教训个擅闯我闺房的贼子有错?”

王氏扬起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她完全已说不出话来,她不是应该躲在房里偷偷的哭泣么?不是应该像只可怜巴巴的狗一样缩在屋角,睁着六神无主的双眼,跪在她面前祈求她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么?为什么她眼下能够这么样干净整齐地出现在这里,而她身边的钱壮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黄氏和谢葳在王氏身后站着,也都禁不住露出了浓浓的惊诧之色,她们虽然不知道王氏究竟在捣什么鬼,但从今夜由扶桑院发出的一切不寻常可以轻易看出来,王氏之所以会兴师动众说到掩月庵上香留宿,就是冲的谢琬而来!

而方才在院外听得里头的女子哭泣之时,她们也隐约猜到了点什么,所以眼下谢琬不但如此干净整齐,而且还能在身边人的护拥下沉静地质问王氏,便由不得她们吃惊了。

王氏这次的阴谋连她们事先都毫不知情,谢琬是怎么逃脱的?又是怎么反过来将谢宏当成贼子,打成如此半死不活的模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