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珠顾杏赶忙倒水侍候洗漱。亲迎队伍要到晌午才会过来,早上这段时间不过是行些祭祀拜别之仪。前不久回清河的时候已经把谢腾夫妇的灵位移到府里佛堂来了,简单梳洗完后由谢琅领着去了佛堂跪拜,而后又回房正式上妆。

妆罢殷府就由霍世栋领着人过来送鱼雁,洪连珠仍然备了上席招待,霍世栋这批人会一直等到晌午亲迎队伍来时一起走,靳永以谢琬表叔身份与齐嵩赵贞一道出面作陪。

晌午饭后后,殷府的先客就到来了,而谢琅紧接着便交代罗升紧闭大门,等待新郎到来敲门。

251 花轿

背着霍世栋他把魏暹和宁大乙拉到旁侧,搓着两手道:“别那么快让人进来,我就这一个妹子,不能让他太容易到手了。办好了差事回头我请你们上福兴楼吃烤鸭!”

谁也不在乎这顿烤鸭,可妙的是谢琅的想法跟魏宁二人不谋二合,烤鸭也就成了现成的火种,把他们心头这把火给点着起来了!两人摩拳擦掌商议了片刻,然后把虞三虎等人俱都招来,交待着如何如何把门,如何如何不能手软。

虞三虎也是要跟着谢琬去殷府的,想起原先被殷昱假称霍珧时耍得团团转,这会儿有这正当机会可以“报复”一把,哪里能不听从?周南却因为在清河田庄里被殷昱救过一回,早对他服得五体投地,听着他们计划嘿嘿干笑,不肯下狠手却也不打算放过他。

人一辈子能娶几回亲,如今能有这样的好事,闹闹殷昱有何不可?

午时才过了一半,就听大门外琐呐声齐响,亲迎队伍来了!

这次随同迎亲的比起昨日催妆的来还要壮大几分,除了霍家兄弟,不光十二名暗卫全数到齐,就连武魁所率的那三十名曾经叱咤过西北也笑傲过东海的精兵也一色地笑盈盈地上路了。再加上两队丫鬟作为喜娘,当真是轰动了整条枫树胡同。

因为谢府大门紧闭,亲迎队伍的尾巴都过了齐家门口,这大热天的,何氏连忙让人熬了甘草茶抬出来一个个盛上送过去。但是拱手作揖让她帮着求情开门,她却是连连摆手笑着进了门。

霍英兄弟帮着殷昱拍门,而魏暹与宁大乙则扯着嗓着在里头要封红,霍家兄弟虽然个个都是行武出身,一道大门并不在话下,但这种时候却不可能当真撞门。于是只得一面在外伏低作小的陪笑讨好,一面又往里塞银子。

如此闹腾了小半个时辰,魏暹从门缝里瞅得殷昱在太阳底下虽然笑得跟只得手的老狐狸似的,但是身上喜服却浸出了汗渍。于是跟宁大乙道:“要不放他进来算了吧,回头真弄得一身臭汗,小三儿脸上可不好看。”

宁大乙回头看了眼篓子里的银子,说道:“那就放吧!反正还有中门呢!”

魏暹贼贼一笑。开门放人。

殷昱于暴雨般的鞭炮声里进得门来,指着冲着他二人摇了摇头,然后笑着大步跨向垂花门。

这里又是虞三虎和周南在此卡着,霍英又是赔了几车的笑脸好话,以及大半篓的小元宝,才又进得门去。

到了二门内情景可就不一样了,此处欢声笑语人来人往,张灯结彩,正院门口聚着齐如铮与靳家兄弟等恭迎新郎倌儿的人,霍英一路发赏手都软了。转交给弟弟霍苁继续行事。

殷昱到了正堂,谢琅和洪连珠已经在座,两人眼眶都有些微红,却又一脸止不住地笑意,更有作为长辈被请到场的齐嵩夫妇在此。傧相将殷昱请到左侧。等待大妆的谢琬出来。然后男方这边的全福夫人是护国公府的三夫人秦氏,按理要去到女方闺房作最后一次催妆。

谢琬尚未上妆。

按习俗女方要尽量地拖延时间,所以聚在屋里的齐如绣和靳亭都劝着这边的全福夫人慢些动作,这里靳夫人见着秦氏与喜娘们过来了,便就笑道:“那边的喜娘都过来了,还是先梳头吧。”

靳亭与齐如绣闻言都拦在门口讨封红,秦氏大声道:“都有都有!封红都拿上来!我们只要新娘子!”

靳亭两个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里喜娘进了门。一面在屏风外唱着催妆乐,一面等着靳夫人赵夫人在屋内给谢琬上妆。妆罢后秦氏进来往她头上插了金簪,看见铜镜里新娘的真容,眼里顿时闪过丝惊艳。

靳夫人这里给谢琬覆了喜帕,交给她一对苹果,便就由喜娘们左右搀扶着出了门。

喜帕盖上了头。基本上行动就由人指挥了。到了正堂,傧相唱了赞歌,然后让新人给亲长奉茶,一条结着大绣球的红绸一头就到了她手里。

之后踏着红毯一路出门上花轿,整个耳朵里都被各种声音塞得满满的。

下了花轿。过火盆,上台阶,然后拜天地,一切都如行云流水,等随着红绸到了洞房,声音才算渐渐消退。

等到喜娘们又唱了赞,殷昱才把红绸从她手里抽出来搭在床头,然后从喜娘手里拿了称杆,把覆在谢琬头上的喜帕给挑了。

谢琬没想到他这会儿就给挑了,不是应该等到喝了合卺酒之后才能挑吗?

殷昱盯着她的脸呆看了会儿,忽然有些不自然地扭开脸:“大热天的盖着这个多闷。”从谢琬的角度看过去,他竟然有些脸红。

谢琬笑了笑,倒是十分感激他这份细心。

“你去陪客吧,我在这里坐着就行。”

因为婚前本就交过心,所以也就不如别的新人那般扭涅。

殷昱点点头,又看了她一眼才说道:“那我出去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昨儿玉雪他们先来,已经按照你的习惯在床头放了书和吃食。这正院里所有的侍女都是你的人,随便你使唤。从此这里就是你我的家了,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不用顾忌那么多规矩。”

谢琬听得他说这就是她和他的家,心里也没来由的起了丝悸动,抿唇点了点头。

殷昱扬了扬唇,出去了。

邢珠顾杏后脚进来,站在谢琬面前冲着她直笑。

谢琬被笑着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是镇定地道:“我猜公子定会喝许多酒,顾杏下去让吴妈妈准备些醒酒汤吧。再备几样好消化的汤和点心,回头若公子需要就送上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看谢琅成亲那夜里烂酸醉如泥就知道了。

邢珠是真心替谢琬高兴,因而一向不苟言笑的她今儿也笑容一直没断过。她问谢琬:“太太不吃些东西么?爷交代过让太太别等他的。”

谢琬还真不饿,来之前齐如绣为了防止她跟她一样被饿了半宿的命运,特地在上妆前给她喂了好几块枣泥糕,又逼着她喝了半碗肉汤。不止这会儿不饿,估计她就是熬到半夜都不成问题。不过邢珠突然而来的这声“太太”让她有些措手不及,闹了个大红脸。

外头礼成之后就进入了宴饮,有护国公一家人在此操持,场面便就不必说了,主要是以中军营的各级将领以及当年在东海征战过的那些老将为主,当然还有各路勋贵,不管怎么样,既然皇帝都给了赏赐,勋贵们又怎么会不给护国公的外孙面子?

而以魏彬为首的立场明确的各路文官却并未到来,这是殷昱的主张,毕竟如今眼目下局势并不分明,过早地把这层关系昭告天下并没有多大益处。但是该到的贺礼却一个不少,帐房里堆满了半屋子金银珠宝,好在有个擅于掌财的公孙柳在此坐镇。

殷昱敬完一轮酒,将这差事代交给霍英和骆骞他们,才走出来散酒气,公孙柳忽然拿着封薄薄的信封匆匆走过来。

“主上,这里有个署名叫做金先生的让人送来封贺仪,里面是座位于姑苏的千亩大田庄的地契!”

金先生?殷昱皱起眉来,他并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金先生。接了信封打开一看,果然是份地契。千亩地的大庄子不是小数目,没有个*万两根本置不下来。

“您看,这人会不会是太子殿下?”公孙柳试着道。

“不可能。”殷昱劈头否决,“我跟他毫无关系,他为什么要送贺礼给我。”

公孙柳无语。

殷昱把信封还给他:“先把这个收起来,日后再说。”

他真心不觉得这是太子所为,要知道太子作为他的父亲,在他出事之后并没有过问过他半个字,他在被软禁的时候,他让人监视他,季振元他们公然地想要扶持殷曜上位时,他没有什么任何态度——诚然,殷曜也是他的儿子,也许在一贯莫测的他眼里,只要是他的儿子,谁来做这个太孙并没有什么要紧。

绝大多数时候他是个很理智冷静的人,能够客观地看待他这位父亲,视他视作为大胤的储君,可是私心里,他也有着作为儿子的一点不平。不是他懦弱,而是他经此一事看到了皇宫的无情,遭遇这些的时候他还只有十五岁,如果不是自小接受的严苛训练锻炼出了他坚强的意志,他不一定能够保住这条命。

如今的他,看待围绕在他身边的这些亲情,已经平静了很多。

他不会被这些事实所伤害,但是对他们也仍然感到失望。

不过这大喜的日子,实在不适合纠结这些事。

他接过一旁小厮捧着的茶,咕咚一口喝了,然后往正院走去。

很小的时候他曾一只腿上受了伤的兔子包扎伤口,太子见了皱眉,说心肠太软的人不合适当君主。

他从来不这样认为。铁血手腕虽然可以扼制住臣工,却会让黎民害怕。一个成功的君主不是应该让他的子民惧怕的,而是应该让他的敌人惧怕。一个人有颗易感的心,才有可能真正体味到民间疾苦。而麻木冷血的人,他得不到这些。

252 烈火

谢琬歪在床头看喜烛上的龙凤雕花,似乎实在是无聊,她竟然看得十分认真。

喜娘见得他到了门口,连忙让人摆上了酒菜。

新人要在洞房里吃第一顿饭,同时喝下合卺酒。

谢琬她没料到殷昱会这么快回来,正琢磨着寻点什么事做。见状连忙起身下地。殷昱牵着她到了桌前,喜娘上了酒,唱了赞歌,然后把酒分别递给二人,示意交杯。

谢琬头回当着外人这般亲密,忍着羞涩,与殷昱交腕把酒喝了。

邢珠给喜娘打了赏,然后一齐退下。

屋里只剩一室红彤彤的烛光。虽然说婚前大家都已经熟识,但在这特定的环境里还是都有些不自然。

谢琬伸手替他舀了半碗汤,说道:“你先吃,我先去沐浴。”

屏风后丫鬟们早已经备好了热水,这样热的天,不沐浴如何能舒服地歇息。殷昱听话地把汤接了,看着她绕去屏风后,又不由站起来,走过去。

他在屏风这边站住,说道:“要不要叫邢珠她们进来侍候?”

谢琬正想说要,他忽然又接下去道:“算了,她们忙了几天也累了。不如我侍候你吧?”

谢琬站在屏风里边,闻言解了一半的外袍停在手上。殷昱看着迎在西洋玻璃上的她模糊的侧影,忍不住轻轻地笑起来。他的妻子也是很害羞的,可是他们都已经成亲了,她怎么能还那么害羞?这样可一点也不利于闺闱和谐……

谢琬听得他说完这话之后,没有动静,心里松了口气,也许他只是说说而已。于是强作镇定道:“不用了,你歇会儿吧——”

话没说完,他就已经进来了,好像走在大路上似的,神情自然得很。他也没看谢琬一眼。就先把身上喜服除了,搭在屏风上,然后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来。

谢琬连忙抽出手把衣服掩了。说道:“要不你先洗,我先去把明儿早上的衣裳备好。”

虽然说她对今晚该做的事情早有准备,可是他这么样还是让她大感意外。让他侍候沐浴,她连想都没想过,就算是要培养夫妻感情,也先让她过了今夜再说好么?

她忍着脸热颌了颌首,才转了身,一只手已经精准落在她手腕上把她拉了回来,因意外而收不住势的身子,堪堪好落进他的怀抱里。错愕中她抬起头。他已然低头吻在她唇上。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渴望这一刻已经有千百年。

揽她在怀的那一刻,殷昱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团火,在源源不断地燃向他的四肢和躯干,烧得他筋骨发软。因而更用力地将她揽住,就怕她在他一时不慎之时脱身而去。

不止谢琬是头一次如此,他也是。他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她,七年前在清河的山岗上,她面临那样的灾难不惊不哭,而且能写一手漂亮的字,这让他印象深刻。但是那还只是欣赏,谈不上喜欢,后来在山路上遇见她,他整个儿都处在一片震惊里。他记得她。

而她不记得他了。他决定跟随她回清河,想看她什么时候能把他记回来,让人遗憾的是。她错把魏暹当成了他。他一个大男人,被废被贬也从来没有过委屈的感觉,在看到她挂在屋里的那副松岗图,竟然有些委屈。

寄住在她心里那么久的那个人,本该是他。不是吗?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想把她投在魏暹身上的那些感情收回来。也许是男人天生的占有欲在作祟,他不愿意让她再与别的男人发展丝毫可能。可是他又怕她觉得他霸道,于是私下里只能徐徐图之。等这一天,他确实等得有蛮苦。

他小心而体帖地亲吻着她,脸上比她的脸更烫。他不擅于做这种事,全凭直觉和她的反应来决定续止。而他浑身每一处也似都在感受这一刻的激荡,她的气息,她的酥软,她离他如此之近。直到感觉到她的呼吸紊乱,他才把她放开来,这下,两个人的脸都红得像喜服的颜色了。

他抬手抚去她唇边溢开的胭脂,低头再在她额尖吻了吻,替她把外袍除了,拦腰抱着她进了浴桶,解开她发髻,拿梳子一下下地沾水梳理。

谢琬到了这会儿,也渐渐接受,垂眸看着水面,由着他在身后静静地梳发。

两个人都不出声,可是亲昵过的气氛却又如此温馨。

殷昱不时往前看看她,往她耳垂颈根上吻一吻,然后又拿皂角水帮她涂上发间,轻柔地揉搓。

光阴在这刻里变得缓慢起来,屋里只听得见水声,让人无端地想起山涧幽泉。

头发洗完,他拿簪子将它们别在她头顶,她抬手紧了紧发髻。洁白的小臂露出沾湿的衣袖,便听后方的他忽然传出声沉重的叹息,他一手将她转过身来,扶住她腰际,而后带着一腔难忍的火热往她颈下吻了下去……

他的肿胀,只能用她的柔滑来舒解。

一室春光不歇。

春夏交接的四月天,是生命蓬勃而迸发的季节,这一夜在一院喜庆的红色里,渐渐过去。

殷府里没有长辈,谢琬进门当家,可是殷昱毕竟有父母未亡,而且护国公府作为他的亲长,这夜也歇在府里,因而翌日起床也需要敬茶见礼。

邢珠在鸡鸣时进来唤醒谢琬。谢琬不顾身上疲软,惯性地从薄褥里坐起,一看被褥下两人的模样,立即又拉被躺了回去。

殷昱撑起身子覆到她上方,带着微哑地声音问道:“怎么了?”

谢琬脸热得像要着火,抿唇摇了摇头,伸长手臂去够床角的衣裳。

殷昱顺手将它们拿过来,看着她。她撇开头道:“转过去。”殷昱轻笑,伸手把衣裳接过,替她穿起来。她的肌肤像是有魔力,勾着他的手往她敏感的地方去。当指尖无意间碰到了某处柔软的突起,他又忍不住往里探了探。

谢琬连忙来阻挡,可是一把柴和又岂能阻挡得住一股已经燃起的火苗?

不消片刻,这股火便把两个人都燃烧在帐闱里了。

殷昱虽是初经人事,要领却掌握得挺到位,等这股火终于熄灭,谢琬除了身子有些酸软,也没觉得疼痛不适。

等到两个人终于穿好衣服下地,天已经快大亮了。

谢琬连忙洗漱梳妆,按新婚妇的规制着了大红色通袖衣裙,殷昱换了身月白色镶藏玄色边的常服,走到妆台前,对着铜镜里的谢琬注视了片刻,忽然从怀里掏出只崭新新亮的金凤钗插在她左鬓上。这凤钗是民间的款式,但是是赤金造,凤嘴里衔着颗桂圆核那么大的东珠。

“这东珠是早年在东海时期缴获的,当时皇上恩赐给了我。我觉得很衬你,所以让人特地打了这枝凤钗做了托饰。”他含笑看着镜子里的她,眉梢眼角有着一丝得意和满足。“这个家往后就是我和你的,你看中了什么,随便拿。”

谢琬冲他笑了下,说道:“知道了。”口吻里竟然有着不觉流露出来的宠溺。

从昨夜到现在,殷昱先前还表现得像个成熟的男子,可是在彼此那层尴尬彻底褪去之后,他更多的则像个得偿所愿的青涩少年,平日无懈可击的那一面隐去了,就是在床笫之间,他也偶而会流露出一丝顽皮,令她也不由自主地扫去了那丝不自然,接而顺理成章地融入这新的身份里。

谢琬起身时把凤钗仔细地扶了扶,与他比肩出了门。

护国公府的人早就已经等候在正厅,厅堂内气氛喜庆轻松,在座的是霍家的长辈们,而少爷姑娘们则不到场。看到这二人同步到来,女眷们都不由得往谢琬面上打量。霍老夫人更是面含微笑直望着她。而护国公也掩不住面上的喜意,不管这外孙媳妇儿他满不满意,终归殷昱成家了,总是件好事。

在敬茶之前不须称呼,谢琬进了门,便大方地冲大家行了个万福。

等吴妈妈率人上了茶,谢琬便在霍世聪夫妇指引下,与殷昱先往皇宫的方向叩了三个头,等于是拜过了太子夫妇,而后便从护国公夫妇开始,捧茶在手一个个敬过去。

霍家准备的见面礼都很丰厚,而且当中有太子妃捎来的赐礼,是一整套的头面,跟天下任何一个婆婆一样,只不过价值不菲。而谢琬并没有准备太子妃的回赠,殷昱道:“是赐礼,不必回礼。”她才又点点头,回了护国公夫妇一对三百年老参,两斤珍珠粉。

给霍家舅老爷夫人们的则是每人一斤珍珠粉,一方羊脂玉雕的镇纸。

霍家人用过午饭便要回府去,在这之前,当然少不了要叙叙话。

殷昱被护国公父子请去了前院,这里谢琬则被霍老夫人留了下来。

霍老夫人拉着她坐在上首,含笑道:“我们世子夫人从前在魏府见过你,我却没见过,但我想,昱儿连秦蕴都瞧不上,可见眼光是极挑剔的。昱儿与别的亲戚也不往来了,以后若是无事,便就常上府里来走动走动。我们府里还没有少奶奶,不过有几位姑娘,不知道你嫌不嫌她们粗笨。”

253 夫妻

谢琬听见她忽然提及秦蕴,心里便咯噔响了下,但听她后来又邀她串门,却不是正式地以殷昱外家的身份郑重约她过府认门,心下对这老夫人的态度也就摸到了几分。于是笑着回应道:“国公府的千金都是金枝玉叶。只是我来京不久,人生地不熟,等到夫君有空,定当上门拜访。”

因着早料着会有这一日,她也就没什么好不平的,只不过都这会了,你既然还不把我当正式外孙媳妇看待,连起码的礼仪都不顾,我自然也不会赶上去巴结。

霍老夫人目光闪了闪,笑而不语。

旁边杨氏听着谢琬回话,却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这谢琬果然不是好糊弄的,如果真是那种心里糊涂的,这会儿哪里还懂得给自己留退路,必然早就忙不迭地点头道好了。等到她自己寻上门去时,外人又会怎么看待她?便是没话传出来,霍家的人也不会把她当回事。

看来殷昱娶的这女子,并不如她们所想的那般徒有虚名。

三夫人秦氏因为是作为全福夫人迎着谢琬进门的,多少比杨氏和二夫人罗氏对她印象深刻些。昨儿在谢府里看到他们家那排场,就连树上缠的红绸都是一等的杭绸,可见外头传的果然不是虚的,谢家的确有钱。

当然宅子不能与护国公府相比,但是那里头下人丫鬟的数量和质时可不比公府差,若没有几分家底,能置下来这样的排场?

听说之年那几年的家业都是由这谢琬打理,刚接手时手上也不过几间小铺子,如今生意遍布天下,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不羡慕她有钱,论起钱,她这出身世族的霍家三奶奶也并不缺花销。她只是在想,早熟而能耐的谢琬若是跟玩了一辈子宅斗的霍老夫人有交手的那天。谁会是赢的那个?

霍老夫人像是完全没把谢琬的话往心里去,又与她唠起了家常。无非是霍家如今的成员结构,以及殷昱小时候在府里的一些事。应该说,大多数时候她看起来都很像个和蔼可亲的贵夫人。雍容,淡雅,而且锋芒不露,跟谢琬初次在杜府里看见她时感觉一样。

在对自己没有影响的情况下,谢琬其实愿意与霍家和谐相处,而且打心眼儿里尊敬着霍家的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毕竟若没有他们,殷昱便不能有如今这样的处境。她觉得,回头也许应该和殷昱议议霍家的事才成。

进门当家,中午这顿饭就该由谢琬出面主持了。

好在身边的人都是跟着她一路过来的。就连厨下也是宁大乙荐的东兴楼来的厨娘,整个家政系统完善而成熟,所以即使突然换了个地方,即使在霍家这一霍的豪门贵眷面前,也没曾露怯。谢琬侍候着霍老夫人用了汤。便被请着坐了下来。

毕竟她是殷昱的媳妇,谁还敢真让她立什么规矩。即使要立,那也是在太子妃面前的事,他们是府上的客人,不过是谢琬礼数周全,所以才有此一说。霍家女眷们都是心里明镜也似的一个,席面上的气氛自然显得热络而融洽。

送走了一屋子人。府里也就安静下来了。

回到房里正要唤玉雪进来问问情况,殷昱走进来,说道:“我的私产簿子都在公孙柳那儿,他往后每个月都会跟你交帐。我地契不多,大部分家产都是些金银俗物,是原先在东海时缴获的。大库钥匙放在你妆奁匣子里。原本我还有些私物。但是都在宫里,也带不出来了。

“至于下人,男的都是跟着我出来的心腹,都能放得心的。丫鬟婆子则是护国公府原先送来的,你喜欢用就用。不喜欢用就告诉我,我找个理由把她们送回霍家去。”

谢琬坐在桌畔,看着他道:“你把钱财都给我掌管,平时要用怎么办?”

他说道:“我跟公孙柳拿就是,他那里会记帐的。”

谢琬知道他这是放心她,也就点点头,不与他拉扯。不过想到他既把库房钥匙给了他,想来公孙柳手上能活动的银两也不多,该给公孙柳多少流动款项,也就等回头看了帐本再说了。殷昱一向坦诚,他这样开门见山的态度又使她感觉自如了些。

至于霍家送来的下人,她虽然打定主意不用,但是也不好就这么把人送走,只好等把手上事情理顺后再说了。反正她们都在外院侍候,这正院里自有她的人,短时间内也不大可能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后日得回门去,然后大后日谢琅和齐家都会上门来赴认亲宴,起码得过了这几桩,才算能闲下来。

说到认亲宴,她出嫁的时候谢荣让庞福送来了添妆礼,但是人没到。这认亲宴请不请他也让人矛盾。请了他吧,别扭,不请吧,又恐怕授人以柄。虽说这是谢琅要决定的事,但是谢琅肯定也会让人来问她的意见,眼下想着这事,竟不由微微皱起眉来。

殷昱坐到她身前,抬手抹了抹她眉心,说道:“以后也不许一个人皱眉了,有什么事,说出来,爷帮你出主意。”

谢琬听到这个“爷”字,不由笑出声来。“多谢爷,我只是觉得这天儿有些热。”

“那还不容易?”殷昱又坐近了些,压低声坏坏地道:“热就除衣裳。”

谢琬脸上腾地红了。

门口玉雪呀地一声退出门去。

殷昱连忙正色,退到榻上半躺下来,拿起本书来一下下翻着。

谢琬也平了平心绪,才唤了玉雪进来。

府里没人管着,殷昱腻在房里呆了一下晌,看她吩咐玉雪派发事务,然后又把手上嫁妆产业交给罗矩打理。玉雪已经被放了籍,如今成了她身边的管事娘子,将来随着她的嫁妆产业越来越壮大,必然也会调过去协助罗矩。

好像一点也不觉得闷,从前在她身边当护卫的时候,也是看她这般坐在房里指点江山,只是那时候她还不是他的,如今再看她坐在位于他们俩的房间里发号施令,那种感觉竟格外满足。

玉雪出去后,殷昱坐起来,“我们家也实在太安静了,要是我平时去码头了,你觉得闷的话,就把嫂嫂和表姑奶奶她们接过来说话,还有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告诉庞白一声,让我回府知道上哪儿去接你就成。”

谢琬点头,沏了杯茶给他,“都半天没喝水,也不知道自己斟。”

殷昱接在手里,却递到她唇边让她先喝了两口,他才喝。

夜里吃饭就在房里吃,安安静静地,我给你挟菜,你替我盛汤,像对相濡以沫半辈子的老夫老妻。

岁月在这个四月里把两个人的人生色彩都添了几笔,使得更加斑斓壮丽。

翌日上晌殷昱陪着她整理从谢府带过来的旧物,见她带来的书册极多,想起她不管在哪里都有个特大的书房,便唤了庞白来把正院后一座小抱厦收拾出来,用于她作书房。下晌谢琬准备明日回娘家的礼物,殷昱则也去了他的书房院子做他自己的事。

殷府占地也挺大,跟谢府不相上下,对于只身逃出来的他能够置下这么大所宅子,还有他给谢府下的那么大手笔的聘礼,可见他当初在东海倭寇手里捞到了多少油水。

他的书房就在正院里前院靠左的小跨院,叫玉鸣斋,后头就是谢琬的抱厦,甚至她只要扬声喊喊,他那边就能听见。而谢琬的抱厦后窗就对着府里的后花园,景致极好。

东西两跨院里都没有人住。如今只有霍家送来的那批人在打理, 府里的厨房也有个专门的院子,院子后面是西花园。

谢琬花了小半天时间就熟悉了新家,然后对人员的调派也就基本有了底。

武魁带领那三十人成了府里的护院,暗卫里调了秦方宁柯与钱壮等人跟随谢琬,胡沁除了擅观星象,还精通医术,庞白与公孙柳是殷昱的谋臣,原先庞白是管家,如今谢琬带着罗矩吴兴他们来了,府里大管家的任务便就交给了谢琬安排。

公孙柳善理财,仍掌着殷昱的私产经营,而罗矩是现成的管家人选,他这些年在买卖场上又练就了一把好口才,往后又要共事,因而很快便与公孙柳有了交情,他佩服公孙柳的油滑,公孙柳佩服他的生猛和闯劲,两者很快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钱壮与秦方他们也在逐渐熟络之中,这也是谢琬叮嘱过的,往后都是一家人,自然就不说两家话,殷昱的人和她的人都必须尽快形成默契,如此才能够更快地对抗外敌。

能跟随他们身边这么久的都是省心的人,谢琬交代下去后,基本上就不用她管了。

夜里谢琬想吃红烧鱼,殷昱老神在在地下厨给她做了三菜一汤,站在灶台前的样子竟然潇洒得像是在阵地看沙盘,竟然还有工夫伸手到窗外折桂花送给她。谢琬顺手将桂花插在发鬓上,惹得她的“爷”趁人不备,一把将她揽过来吧叽亲了一口。

254 坦荡

吃完饭相互侍候沐浴,出来时地面湿了一大片,像是打翻了水桶似的。

丫鬟们进门收拾时两眼睁得滚圆,出门时两眼却又眯得弯弯,尽藏着掩不住的笑意,让人臊得很。

翌日就该回枫树胡同了,二人早早起来妆扮一新,预备回门。

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一会儿工夫就到了。

谢家热热闹闹地,殷昱被谢琅他们迎进了前院,谢琬则随洪连珠和余氏等人去了内院。少不了拉着她左看右看,洪连珠见着她连头发丝里都似藏着笑意,顿时笑道:“看来我们姑爷照顾得不错,也用不着我们担心了。”

余氏也笑着,不动声色将她衣领拉起来些,藏住她颈根处若隐若现的吻痕,带着丝嗔怪深深看着她。

谢琬心知肚明,不由得红了红脸,可又觉得舅母不是外人,遂又一把扑进她怀里耍起赖来。

齐如绣将她拉了出来,大声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他是你丈夫,对你好是应该的!”

谢琬心里一暖,使眼色给她到了门外。

“住两个月再回去吧,这一回去,又不知道几时才能见了。”她拉着她的手说道。

齐如绣嗨了一声,“怎么会没有机会?你姐夫是让我再住住,可是我不能多住,婆婆身子不好,一个人在南源,虽说有丫鬟,终归不放心。等明日去了你家认亲,我就得准备动身了。”

看了看她,又不由放缓了语气道:“姑爷对你我很放心,但是终归你跟他出身是有些悬殊的,他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在乎,这一嫁过去并不等于万事大吉,有些事该防你还得防着些。总之该做的你做好,不该你做的你也别碍着面子让自己吃亏。殷昱若是怪责你,那是他混蛋!”

谢琬重重地点头。抱了抱她,说道:“你也是。一个人在那边,但凡有什么事就给我们写信,还有姐夫。你一定要督促着他这届多下些功夫,争取考个功名。”只要武淮宁有了功名,那齐如绣这辈子也就逃离了上辈子的命运。好人应该要有好报的。

齐如绣扶着她肩膀道:“放心吧,他用功得很,连我婆婆都说他成了亲后劲头更足了……”

姐妹俩这里说了会儿话,青黛就出来请道:“姑奶奶们屋里坐吧,奶奶说外头热,晒伤了可不好。”

谢琬与齐如绣相视而笑,遂携手进了屋。

洪连珠笑着迎上来,挽着她们坐下。说道:“明儿就该过去认亲了,四叶胡同那边,你有什么主意?”

谢琬知道他们就会问起这个,想了下,便就说道:“自然还是要去个信的。来不来就随他们罢。”

洪连珠点点头,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回头自是让人去四叶胡同送信不提。

谢琬夫妇留到用过晚饭才回府,这里谢荣半夜刚回到府,接到枫树胡同的送信,却是沉默了会儿。

按说不管怎么样,两谢府终归还是一个祖宗。并没有到撕破脸不共宗的地步,他这当叔父的很应该去去才是。可是谢琬出嫁不像谢琅成亲,她是嫁给殷昱,这其中关系可就微妙了,如果顾若明之流拿这个做理由背地里又捅他一刀子,他就是能避过去也要费工夫去解决。

所以谢琬出嫁的时候他并没露面。只让庞福送了添妆礼去,王氏虽说是继祖母,很应该到场,可却是再不能让她出席这种场合的了,如今受了封的王氏已然成为了他的一个忧患。需要时时监视着以防万一。

所以,这认亲宴他也注定该要缺席的了。他想了下,与庞福道:“回话过去,就说我这些日子忙,太太身子又不舒服,不能去了。”

庞福颌首出去,采薇端着茶和点心走进来,默默地放在案头,又默默地挪到他面前。

最近这些日子,只要他在府里她总会这样。谢荣抬眼看了看她,背对她解开衣带道:“下去吧。”

今儿来府赴认亲宴的有不少人,除了齐家和谢琅夫妇,还有作为兄弟的魏暹和宁大乙,靳家虽然因为有着事先商议好的避嫌的缘故,所以靳永夫妇都没来,但是仍然派来了个靳亭,赵贞家里则请来了王玉春。

值得一说的是,每次有四叶胡同的人在场的时候王玉春都不在场,所以今日谢荣那边不来人,倒是平白给了王玉春一个机会。

谢琬招呼着女眷们在内院吃了茶,便又引着众人往院子里各处逛了逛。见到四叶胡同没来人,谢琬也未动声色。她如今嫁给了殷昱,谢荣自然是要跟她保持距离的了,往后就算有往来,也只与枫树胡同往来,所以她才会让洪连珠去人问问,礼数到了也就不管他了。

男客们在前院,谢琅和齐嵩父子早已把殷昱当成自家人,眼下看着庭院规整,言语间总把夫人挂在嘴上,自然也是处处满意,魏暹和宁大乙两人对座着喝闷酒,两个人都从不曾把心里的郁闷说出来,却偏偏又十分之默契,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模样。

殷昱与谢琅等人说了会话,见这二人独自猜拳,便就笑着冲他们举杯,“两位是内子的兄弟,自然也是我的兄弟,往后我们夫妻有什么事要劳烦帮忙,还请莫要嫌烦。”

魏暹和宁大乙表现得这么明显,难得他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倒令二人不好意思起来,连忙举杯。

齐嵩看到殷昱身具容人雅量,不由朝谢琅点了点头。谢琅扶桌一笑,也喝了一杯。

对于把妹妹嫁给这样前途未卜的一个人,谢琅这几个月里受到过许多质疑,无非是说殷昱虽然出身宗室,但是并不知道会以如何样的结局收场,搞不好到最后连累得自己家破人亡。

谢琅初时确实也犹豫过,甚至怀疑过谢琬的选择,可是谢琬有句话说的对,人一生里哪里会不遇到坎坷危险?何况他们本身就走的是条险路。即使不遇上殷昱,他们也会有谢荣这样的强敌,如今不过是把资源整合到了一起而已。

与殷昱结亲,对别人来说兴许是条不归路,可是对于他来说,却是场博弈。

这场博弈结局有可能是赢,更有可能是输,可是只要谢琬在其中是高兴的,只要她认清楚了自己选择的路,那么他作为哥哥,作为她的后盾,也没有什么不敢的!谢琬为他、为他们的家付出了那么多,他为她付出一点,怎么说都是值得的。

何况,严格说起来最后是不是纯粹的付出,也还不知道呢!

送走谢琅等人后,殷昱与谢琬回到房里,他说道:“那日老夫人与你说话,可曾邀请你上公府作客?”

终于提到了这事。谢琬默了默,说道:“老夫人只说让我有空的时候去串门儿,不知道算不算邀请?”

殷昱顿住。话说得这样随意,当然就不是正式邀请了。既然霍家看不起她,那他也没必要自己带她找上门去。他说道:“没关系,我最近也很忙,过几日就要回码头当差,还有手头也在查漕帮的事,等我忙完了,再带你过去串门。”

话说到这份上就行了。谢琬微笑点头:“你办好你的事为要紧,我这边不用你担心。”

殷昱笑了笑,俯首往她唇上亲了口,才起身出门去。

仿佛永远也亲不够呆不腻似的,但是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不能就这样沉迷。

殷昱休了七日假,便就上码头去复差了。

谢琬早上替他煮了早餐,侍候他出门后再补会儿眠。

府里没有长辈就是这样好,事情不多,规矩也不必死守,他值早班时她会累些,因为鸡鸣时就要起床,但是这样也很幸福,为爱的人起早本来就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有时候变着花样为他亲手做些小点心,看他吃得很香甜,心里也会满满地感觉很充实。

更不必说偶尔她一转身,迎来的就是他的一个轻吻,那种小惊喜和小满足,足能让人喜悦一整天。

如果轮到他值夜班,她就平白地多了白天与他相处的时间。上晌必然是要在一起的,早饭后他会闲闲地窝在窗下躺椅里,陪她打理着家务,看她写发展嫁妆铺子的计划方略,顺手替她递杯茶,或者帮她整理下纸张。

而下晌则是他正式办事的时间。他会在玉鸣斋与庞白公孙柳他们议事,或者会有客人上门。霍英他们一开始来得少,后来见着谢琬十分客气随和,渐渐地也得多了。霍世聪他们偶尔也会来,但是多数是殷昱去护国公府,因为这样比较没那么扎眼。

晚上殷昱在府的话,两人在哪里饭桌就摆在哪儿,有时候是后园子石桌上,有时候是湖心凉亭,有时候干脆就在厨院,总而言之,只要殷昱在府,饭是一定要在一起吃的。

在一起吃饭渐渐成为了两人之间的一道重要乐趣,这使谢琬衍生了许多干劲,比如她发现厨院后西花园那片蔷薇实在没什么看头,于是让人把它们挖了,改作了个菜园,交给厨院的人打理。没两天地里就冒出几片绿秧秧的菜苗,十分可喜。

255 亲戚(宙小眉*和氏壁+)

菜园与后花园各不搭干,并不影响府里布局上的和谐,反而因着与厨院的烟火气相互辉映,显得别有一番情趣。

当她积极地投入到新生活里时,手下的人都没闲着,钱壮和虞三虎他们也依旧盯着四叶胡同。

谢荣这阵子依旧把心思都花在刑部公务上,有空顺便也给谢葳物色下准夫婿人选。谢葳年纪实在不小了,在娘家留多一日,她所做的那些事人们便一日也不会忘记。所以在跟如何除掉谢琬这件事比起来,眼下谢葳的婚事显然成为更紧迫的事情。

只可惜每次他看中的人最后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成功,因此他每回到府里看见谢葳时,情绪也总是不大好。不过应该不是在埋怨谢葳,而只是找不到解决方案的忧急。而每当这个时候,采薇总是会默默地从旁侍候。

任如画与黄氏的关系也小有进展,任如画每隔半个月上下必会过府一趟,如今为止,两人已经去上过两次香,逛过一回布市。不过黄氏对谢荣应该是死心了,谢荣在的地方,她必然回避。

王氏和谢棋果不其然被谢荣软禁了起来,兴许没有软禁这么严重,但是王氏想出门是绝不可能的了,清河带过来的那批下人也全都调离了万福堂,换上的都是谢荣亲自指过去的人。王氏如今衣食无忧,想要什么有什么,但是想要再造次,已十分艰难。

谢琬成亲的时候,王氏也曾有过想要来露露面的意思,因为听谢棋说殷昱是何等出色的一个人,不过这念头才冒了点头,谢荣就将之掐灭在她脑海里。虽说王氏在谢琬成亲宴上闹事丢的是谢琬的脸,可是如果因此引得护国公府不满,那也实在划不来。

再说王氏如今是因他的身份受的诰封,她在外丢了脸,回头也必然连累他丢脸。

因而谢琬的婚事。倒是在无平无波中度过了。

霍老夫人在谢琬跟前撂下那句话后,得到谢琬那般不软不硬的回应,回府后也就存着心思不理会她,倒要看看她如何是好。没想到殷昱到了府上与护国公他们议事几回。也半个字没提带谢琬拜访的事,心里也终于有些浮躁。

这日在府里吃了碗冰镇莲子,便就问二夫人罗氏,“昱儿这些日子在忙什么?怎么几日不见他?”

罗氏算了算日子,说道:“到前儿刚刚好成亲满月,怕是与少夫人回娘家住对月去了。”

新嫁娘出嫁有回娘家住对月的人风俗,虽说谢琬已经三朝回过门,但是谢琅只有她一个妹妹,所以满月前夕洪连珠便亲自过来邀请来了,这些日子确是在娘家住对月。而殷昱这几日因为回府也是一个人。十分不习惯,于是也跟着到了枫树胡同。

罗氏这里说毕,霍老夫人便默了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