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行事越发乖张起来,虽说殷曜此事有不正道之嫌,可是说到底也没多大事,再说这事是殷曜犯的,皇帝不斥殷曜反倒斥太子,当着众大臣来扫太子的脸面,恐怕不只是为着被揭了疮疤这么简单。难道是因为他窝了别的什么火在心头,故意拿太子出气?

她挥了吴士英下去。

夜宴比午宴还丰盛,但是人不如白日多,所以就在乾清宫设了二十围。

饭后便是放焰火逛园子,皇帝总算情绪好转,还赋了几首诗,被宗亲们各自抢着拿回去收藏了。

这夜谢琬和殷昱歇在东宫,因为凌晨还得去太庙祭祖。

寝殿就在殷昱原先住的子观殿。

下晌谢琬带着一众人在这里歇过午觉,所以早都收拾好了,殷昱见谢琬在妆台前揉脖子,便替她按揉起来,说道:“这凤冠霞帔什么的,顶着累吧?母妃头上那个更重,不过她戴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谢琬舒服地趴在榻上,问他道:“今儿在乾清宫,皇上为什么事跟殿下发火?”

正文、329 为难

殷昱呵了声,说道:“殿下给我找了内务府缎库郎中的差事,皇上心里窝着火呢。”

谢琬听说太子给他安排了差事,倒是高兴,不过下晌才从殷昭口里知道皇帝为什么不肯立他为太孙,这会儿听说皇帝为这事又闹脾气,便就撑起身子来,问道:“皇上真的那么忌讳你,忌讳霍家?”

殷昱给她按了几下,才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忌讳,但是事实显然如此,内务府是殿下管着的,他给了我差事,皇上也没理由责怪他。可是他又担心我有了职权后更加难以控制,所以只得借这个事跟殿下发火。”

他扬唇笑了下,带着丝讥讽。

谢琬坐起来,说道:“你说皇上会不会向你下手?”

“不知道。”他无奈地挑眉,“如今我越来越看不透这宫城,我虽然觉得他不会杀我,可是对自己的感觉又没有信心。毕竟如果他执意要防我,而殿下又总是以不动声色地方式跟他作对的话,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除了我。”

谢琬一颗心又吊了起来,不过垂眼默了会儿,她又说道:“他要是不能容你,那殿下也不会容他——这样闹将起来,真的有好处吗?我倒觉得他不会冲你下死手,但是得防备有心人借机生事。”

想到这里她又无语起来,皇帝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现成的一个太平江山,非得弄出这么多空子让人家钻。关键是还不知道这日子得过多久,太子不登基,这日子一日也不会安宁。

除夕夜的雪花在四处炮仗声里飘了满夜,到翌日早上就覆得有尺余深了,洁白的一片将旧年所有痕迹抹得干干净净。谢葳站在庑廊下,看着这满世界的整洁如新,呵了呵手。走到正房里去侍候曾密穿衣。

因为三房有两位主母,谁住正院都扯不公平。于是当初广恩伯就判下让曾密住在正房,任如画搬到三房正院左侧的的丹桂院,谢葳搬到右侧的丹华院。平日如果曾密谁的院子也不去,早上便由谢葳负责料理起床更衣,晚上由任如画负责睡前之事。

曾密已经起来了,披着袍子在薰笼前暖手。

谢葳走上去从丫鬟手里拿过衣裳,替他一件件穿起来。穿好了衣裳又穿鞋袜,之后又替他梳髻簪发。

她最大的优点也许就是能够接受现实。这是她从谢荣身上学到的,生活总有不平,看你如何面对。她不相信自己会一辈子落到跟另个女人平分一个丈夫的地步,就算此生曾密就是她的归宿,她也要尽可能地改善这个归宿,她不会输给一个人老珠黄的女人的,所以对于这般卑微地侍候曾密,她也能很平静。

曾密也是习惯了她的寡言,所以并不在意。

这里穿戴妥当,任如画走进来:“怎么还在这里?老太爷那边都等急了。”说着斜眼瞪向谢葳。满是指责之意。

谢葳不理会,只将手上梳子扔向妆台,梳子碰上铜镜。发出砰啷一声响。

曾密打圆场道:“不要争了,是我起晚了。”

任如画愈发咬起牙来,却是又忍着不在他面前发,只沉脸道:“走吧。”

曾密看着她出门,跟谢葳道:“大过年的,别拉着个脸。”

谢葳脸绷着,好久才松下来。

上正院里拜过年吃过饭,回到三房,任如画在庑廊下拦住谢葳:“别回房了。上我院儿里去,往各府里的年礼该送了。你走二十家。我走二十家,省得说我欺负你。”

谢葳听说是为这事。便也就忍了下来,默默跟着她到了丹桂院。

进了厢房,任如画从嬷嬷手头拿来一叠单子,递了给她道:“这是该你的那份,拿去吧。”

谢葳接过来,翻了翻,翻到安穆王府这一处,她顿住了。

自从去年开始,安穆王府四个字成了她心底里的一根刺。殷昱打败了季振元,当上了安穆郡王,而谢荣却因此一落千丈,在四品位上挣扎着,虽然上有皇帝的话压着,他官位尚且无虞,可是有靳永在,他想要出头也十分艰难!

……算了,谢荣已经说过不让她回娘家了,她还惦记着他们做什么?

她努力地强压着心底的不适,可是目光一触到那几个字,心里那根刺又不停地跳动起来。

她跟谢琬也可算是同根生,当初在清河时,谢琬是个人人瞧不起的丧妇之女,她是谢府里高高在上的大姑娘,可如今谢琬嫁给了皇长孙为王妃,而她呢?她不但给人做平妻,丈夫还是个半残!她走到这步都是谢琬害的,如今任如画竟然让她去安穆王府给她低声下气地送年礼?

“我不去!要去你去!”

她猛地把这单子抽出来,拍在桌子上。

任如画也不想去见谢琬。她虽然还不知道谢葳嫁到曾家来是谢琬下的手,但是谢琬曾经伤害过任隽和任夫人的感情,这是令她深深在意的。而且,谢琬没挑中任隽,却挑中了殷昱,关键是殷昱还翻了身又成了正经的郡王,这是她无法接受的。

但曾密如今伤好了,也该开始寻点差事做了,不然三房可就得完全被大房二房压下去。俗话说阎王和气小鬼难缠,虽然不指望安穆王府能提携曾密,可若是独独不去他们家,指定得罪他们,而殷昱现在跟各方交情都不错,若是因着这事跟魏彬他们说点什么,曾密便不必指望有前途了。

所以不但要去,还得跟谢琬把关系打好了,所以想到这层她就不舒服。

她不去,而谢葳又这么想出风头,自然只能交给她。

看见被拍在桌面的礼单,她冷笑了声,说道:“你不去安穆王府,那就哪家也不要去。”她如今是三房的当家奶奶,曾密虽然越发让她寒心,可她到底是原配,也有子女傍身,这点事上拿捏拿捏她,还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谢葳果然面沉如水,无言以对。

嫁过来一年多,大半以上的时间她在侍候曾密,从来也没有出门应酬过,如果这次她不豁着脸皮出去,她就一辈子关在内宅里作个比妾好些的平妻!既然她不是妾,当然就要利用平妻的身份走出门展示展示自己!

只要她人脉广了,对曾密有用了,别人背地里怎么说她有什么要紧?在嫁给曾密之前,她反正都已经被人说够了。

她咬了咬牙,瞪了两眼任如画,把单子夺过来,起身出了屋。

任如画对着她背影冷笑,回头想起早上曾密那般地护着她说话,却是又恨得揉起了眉心。

谢琬一家三口初一早起祭过太庙,再回乾清宫给皇帝祈了福,又回东宫陪着用了早膳,便就打道回府了。

初二带着殷煦回枫树胡同谢府吃了饭,平哥儿已经能傍着凳子站起来了,穿着小长袍,像个小福星。商量好下晌去齐府,才知道原来齐如绣也携武淮宁回来了,将会在京住上段日子,因为二月里正好要参加会试。

因着家里出了个王妃,谢府如今上门拜访攀交的人也多了起来,谢琬看谢琅应付得游刃有余的样子,问起洪连珠:“四叶胡同可还有往来?”

洪连珠嗨了声道:“上回煦儿洗三,还有你们搬家的时候谢荣不是没来吗?你哥哥就发狠要跟谢荣彻底断交。我看谢荣大概也没有再跟我们来往的意思,反正父母的灵位也接过来了,如此断了不是更好。将来他们那边有什么事我们也不去了。”

谢琬听闻,点点头,“既如此,那将来王氏过世咱们也不必理会。”

若是不出谢荣拿谢棋来害殷昱这事,王氏过世他们也还得顾着几分情面,过去尽尽孝,如今看来,这么做完全是多余的。谢荣是个明白人,相信他也知道有了谢棋这事,双方的仇已经浓得化不开,自然亦是没指望他们了。

下晌到了齐家,齐如铮的妻子何氏原来也有了身孕,余氏眉开眼笑的,声音都比往日亮了几分。齐如绣的女儿福姐儿已经快一岁,才学会走路,看见殷昱便抱着他腿不松开,想来是因为他十分高大,把他当成牢固的铁柱子了。

殷昱抱起她,给了她两个金锞子。谢琬因为没准备,便顺手从殷煦的胖手腕上褪了只金镯子给她。殷煦见到自己的东西被娘亲掳走,扁着嘴要哭,福姐儿走过来,小手指从旁边蜜汁凤汁上沾了点蜜汁到他嘴里,他顿时又咯咯笑了。

为了招待殷昱,齐嵩特地让宁大乙派了个厨子来办席面,宁大乙亲自带着大厨过来,见了殷煦便让人搬了一张镶着各色金玉的小弓还有十支金箭上来送了给他。谢琬斥他破费,他搔搔后脑勺:“魏暹都送了,我可不能落后!”

说完又吞吞吐吐的想要说什么,见着洪连珠进来,便又打住了。只说道:“改日我去王府给你请安!”

晚饭后回到王府,才送着殷煦回了他的房间,孙士谦就迎了上来:“禀王妃,广恩伯府的三奶奶递了拜帖来,说是明儿早上过来给您请安。”

谢琬听到广恩伯府几个字,心下动了动,说道:“哪个三奶奶?”

正文、330 愤怒

从初三开始,王府里就开始有人络绎不绝地上门了。

早饭后谢琬正接待荣恩伯夫人与世子夫人宁氏,孙士谦就引着谢葳到了中门。

谢葳站在宽阔的中门楼下,打量着前院。只见四面廊柱皆漆成朱色,围栏上黑底描花,近两丈高的廊柱顶着绘着各式图案的飞檐与画梁,廊下垂着一色高两尺的八宝琉璃宫灯,皆以西洋玻璃为正身,周身八条大红穗子,底下挂着米黄色两串流苏。

顺着庑廊往前,廊下每隔二十来步便站着有太监,两名太监之间相隔站着一名持枪的盔甲武卫。

谢葳抿着双唇,垂头进了中门楼,只见庑廊还是那样的庑廊,那些武卫却不见了,院中间一道汉白玉雕的九龙壁,当中双龙龙头伸出,口中吐出两注清泉,而清泉正落入壁前半圆形的水池,哗啦的流水击碎了水面的冰层,几尾火红的凤尾鱼露出半条身子来。

院里左右都有几道回廊宛转延伸,看不出层层叠叠有多少重,只知道那百转千回之间,时而有同样服饰的侍女来来往往。太监将她引到穿堂处,便就有一名鬓插粉色牡丹绢花的女子率着另两名妆扮简单些的侍女走过来,简单福了福身问道:“敢问可是广恩伯府的曾三奶奶?”

谢葳垂眸点头,“我是广恩伯府的三奶奶,我姓谢。”

这女子微笑点点头,移步道:“三奶奶请随我来。”

说着转身走在前,碎步无声地往里走去。

又过了一重门楼,才到了正院位置,只见门楣上挂着一幅御批的横匾,名曰“正豫堂”。那女子在门口回头冲她颌了颌首。而后路过正门,走到正豫堂左首,一处朱漆大门前。推了门进去。

谢葳跟着进内,相起一路过来门庭开阔。又见此处庑廊之下立着的不是太监内侍便是一色大红锦缎坎肩及藕合色夹袄的丫鬟,且又婉转迂回,另有东西小跨院并抱厦厢房,知道这定是正房内院,谢琬平日待客的去处了。于是暗地里深呼吸一口,随着那女子稳步上了庑廊。

这院内有好大一片天井,靠近前院的那部分用来当了鱼池,中间又有汉白玉的小桥相连。端底如宫殿一般。此时桥下冰面零零星星地散了一十二碗口大的小圆洞,洞口放着西洋玻璃制的五彩水晶莲花灯,白日里看去尚且晶莹剔透,夜里若是点上蜡烛,又不知是怎样的一番美景了。

谢葳顺着左侧庑廊到了内院正面,这里门前有一道狭长的空地,空地上去才是庑廊,然后才到正厅。

那女子在廊下与谢葳道:“三奶奶请稍候。”说着进内去禀谢琬。

谢琬正与荣恩伯夫人婆媳说话,听说谢葳来了,大家伙都默了默。荣恩伯夫人到底消息灵通些。知道这里头不是她能过问的事,便就与儿媳起身来道:“叨扰了王妃这么久,就不多耽了。先告辞去,改日再来拜访。”

谢琬站起身,让邢珠代送了出去。这里使了个眼色给夏至,夏至便就颌首出去,把谢葳请了进来。

谢葳先是垂眸颌首冲她福了福,然后才抬眼看她。面前的谢琬身着蔷薇底起银团花的大衫,项上一只明晃晃的金项圈,发髻上只簪着一朵黄绢制的牡丹,一支金簪绾发。额间围了个雪白狐皮的卧兔儿,耳垂下悬着两颗莹白珍珠。简单爽练,却透着难言的富贵雍容。

谢琬也打量着她。然后指着荣恩伯夫人坐过的位置,“坐吧。”

屋里烧了地龙,即使开着门也不觉得冷,谢葳除了大氅,坐下来。

小丫鬟们奉了茶果,个个身姿笔挺的立在帘栊下。谢葳让丫鬟们把礼单以及礼包呈上来,说道:“这是给王妃的一点心意,还望勿弃。”

谢琬昨夜听说谢葳要来,就知道绝不是她自己的意思,联想起曾密之前的为人,也知道这番走动乃是曾密为着谋差事而上门来的了。她打量谢葳的神色,只见面上虽然平静,眼底却有波涛涌动,双唇也紧抿着,看得出来心里在挣扎。

她放了茶碗,叠手依着桌案。

她跟谢葳真没什么恩怨了,就算有,在她嫁给曾密那天起,也已经全部抹去。在这段恩怨了结之后,她回想起她往日做的那些事也很心平气和,她知道嫁给曾密做平妻的日子不会好过,但她不想置喙什么,她已经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了。

她不会伸手帮她,也不会去坑她。所以这样的往来,实在已经没有必要。

“东西我收下,多谢你。不过往后你还是不必来了,就算真有什么事,你让任如画来就行。”

她平静地说道。

她依然还记得多年前她们在三房纱壁后同眠和写字绣花的时光,如果可以,不要再让仇恨把这点记忆都给破坏了。她知道曾密不会放弃的,即使殷昱不帮他或帮不了他,他也不会得罪他,而任如画明知道谢葳有多骄傲,不愿来向她低头,她还是逼着她来,也太无耻了些。

谢葳听见这话,面上却白了白,双唇也抿得更紧了,片刻后她抬起头,说道:“难道我连任如画都不如?我至少曾经也是侍郎府的千金小姐!”

谢琬真不是这个意思。

但她看着她,又觉得没有必要解释。

她跟谢荣一样,自尊心太强了,强到近乎敏感。她只是不想她为难。任如画也为难,也不想见她,可是曾密又让她们来,那么让任如画来见她不好么?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你别忘了,我会落得今日这么样,都是你造成的。”谢葳站起来,缓缓吐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没有资格看不起我,就算天底下都有资格看不起我,你也没有!因为我只是输在不如你恶毒,不如你卑鄙!”

你是输在自己手上。

谢琬很想告诉她,告诉她如果当初同意嫁到黄家,即使做一辈子寡妇,也比她过这种刀割的日子强。

至少黄家人会尊重她,会怜惜她,更会给她铺好后路。她一个身败名裂的女子,能得到夫家上下的尊重,有什么不好?就是没有儿女,她也可以从近亲之中抚养,亲自教他成材,可她偏不,偏要作死,自己放话出去搅毁了婚事。

她承认她卑鄙过,但谁说她不能卑鄙?如果当初她不阻止谢荣,如果谢葳如今嫁的夫婿是谢荣挑中的,那么谢荣在降职之后还会有女婿可以利用,哪至于像如今这般单枪匹马?如果是那样,她岂非又要多一层烦恼?

她也许卑鄙过,那只是因为谢葳很不巧地成了她复仇路上的障碍。即使没有她从中作梗,以谢葳已然毁尽了的声誉,真的还能找到什么如意郎君吗?

“我是没有资格。”想到这里,她吐了口气,“葳姐姐,你去过你自己的日子吧,你已经不是四叶胡同的人了,跟我也没有关系了。曾家才是你的家,往后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才是你的责任和义务。至于我,你就当我不存在吧。”

“不可能!”

谢葳咬着牙,她也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没办法,她控制不了。从进王府到现在,她看到的每一眼对她的打击都太大了。广恩伯府三房的院落跟郡王府比起来,差距太大了。如果今日是她站在这里,烧着地龙吃着热茶,雍容地等待着京中的达官贵人上门拜访,她也会说出这种便宜话来的!

她不来的时候,还能平静,还能当作没有谢琬这个人,事已至此,她已经成了曾密的平妻,也能够把她嫁过来的原因给忘掉。可是她看过之后,便无法平静了。凭什么伤害了她的人能够过得如此逍遥快活,而她却还要为着曾家三房里一些蝇头小利与任如画日夜相争呢?

她承认她嫉妒了。她曾骄傲到不肯嫉妒任何一个人,可是现在,她终于还是嫉妒起了谢琬。

但她又不至于蠢到跟她正面相争的,她如今只是个平妻,连自己在曾家的地位都没有站稳,眼下想跟谢琬斗?那是自寻死路。

她也不知道究竟想拿谢琬怎么样,能拿她怎么样,可就是觉得心里头郁闷得不行。

她忍下眼眶的酸涩,低头顺了口气,抬头已是平静了:“既然你说不提了,就不提了吧。曾密如今身子大好了,如今王爷管了内务府的差事,往后若有方便的地方,还请提携一二。”

谢琬看了她一会儿,吐气道:“你让曾密去找王爷。这种事,怎么能让你们当妻子的抛头露面?”

不是她冷血不答应,而是她是真的不愿意再跟她们这堆人来往,而且谢葳是不可能忘记之前的事情的,谢葳可不同谢棋和王氏,如今她以平妻的身份出面应酬,可见是在曾家受够了,要绝对反击,为自己拼出片天地,这样的女人,对付起来是得费不少心思的,所以能避则避。

谢葳神情渐冷,点点头,冲她福了福身,道了声“告辞”。

谢琬仍让夏至领着丫鬟送她出去,心下却涌起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她不怕王氏那样泼皮无赖的招术,却怕谢葳这样背负着许多重委屈怨恨之后的忍气吞声,这样的人,一般爆发力是挺强的。

往后还是再也不要见面了。

正文、331 知足

谢葳回到广恩伯府,直接进了丹华院。

自从往郡王府回来,她就不愿再看这府里一眼。曾家萧条了已经不止一两代,虽然还是勋贵府的规制,可是门墙已经多年没大修了,庑廊下朱漆有的地方都开始剥落,后园子也几十年如一日是那几棵花木。湖里原先也养着几对天鹅,如今也早就只剩下两只,如野鸭一般的了。

养府是要钱的,如今勋贵们的禄田早就被收了回,光靠那点俸禄过活,如何支撑得起这排场?

越是对比越发显得寒酸。谢葳不是非要跟谢琬比个高低不可,可是这种落差实在太大,就是让人无法接受。

“奶奶,东边奶奶请您过去。”

丫鬟进来禀道。府里把住在东边的任如画称作东边奶奶,谢葳听说任如画请她,理也没理,对镜卸起妆来。丫鬟默了默,便也就出去了。

这里才把妆卸完,任如画就与曾密一道进来了。

任如画两脚才踏进门便问:“去过安穆王府了?跟王妃谈得怎么样?”

谢葳本想劈头把她堵回去,可是看到她那咄咄逼人的样子,心念一转又改了主意。她先走过来沏了杯茶给曾密,然后给自己也沏了一杯,坐下来,说道:“我们有什么谈不好的。不过她也说了,你是曾家的原配三奶奶,你不去却让我去,可见没诚意。”

任如画见她独独不倒自己的茶,也不让她坐,脸上早已挂不住,便就咬住她话尾说道:“她要什么诚意?是不是在她面前挑唆什么了?”

谢葳斜挑起眉眼来,“你不敢去见她,不想跟她低声下气。这是明摆着的事,用得着我挑拨么?人家说你怂,你还真怂。不是老惦记着人家伤害过任隽吗?让任家落得没脸没皮吗?现在人就摆在眼前,你怎么不敢去?要是我。就上去扇她两个耳光再说!”

任如画气得牙痒痒,虽然听出来谢葳这话有激将之意,却还是因为被当众挑开了疮疤而感到羞愤,她指着谢葳,瞪着曾密道:“她这是什么话?眼里还有我这个原配夫人吗?爷你居然也不管管?”

曾密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对这样的争吵已经十分习惯了,一边是与他相濡以沫的发妻,一边是他心生喜欢的平妻。他谁也不可能指责,于是仍旧平静而缓慢地道:“好了,不要吵了。你比她大,就让让她吧。”

任如画一听这话更气了,这明摆着就是偏心谢葳,可这宠妾灭妻的话她还真说不出来!人家是平妻不是妾,有这规矩在,她能拿她有什么法子?

她沉沉地哼了声,拂袖出了门。

曾密哎了一声,站起来。回头看了眼谢葳,到底还是回身坐下,说道:“安穆王妃真说让如画过去?”

谢葳腾地站起来。沉脸进了里屋。

任如画回了房,一屁股坐在软榻上,心里便跟除夕夜里灶膛里烧起的柴火似的,呼呼地往上蹿。

她知道谢葳是故意激她,可是也还是觉得憋屈,她不了解谢琬,可是从她这些年行事来看,指不定她真会觉得她怂,觉得任家怂。任隽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会栽在这么一家人手上呢?他们姓谢的没一个好东西!本以为谢琬来了京师后彼此也就再没关系了。没想到谢葳居然又来跟她抢起了地盘!

屋里养的波斯猫蹲在榻下绣墩上喵喵地叫,她抬脚一踢。绣墩儿翻了,猫儿也箭一般掠到了门槛。

丫鬟慌忙走进来,看了眼榻上气得脸都扭曲的她,默默地把绣墩儿扶起,又倒了杯茶过来。

看见这茶碗,任如画又不免想起谢葳独独不沏她的茶的事来,而曾密不但不出声,反而看到她气出来也不跟着过来,眼眶一酸,便一扬手把茶碗打翻了,坐下抹起眼泪。

丫鬟也有无措了,想要劝又不知从何劝起,正慌神间,门口人低唤了几“爷”,曾密走了进来。

任如画背过身去,装作没看见。

曾密坐下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她说的也对,安穆王是太子的嫡长子,将来还是很有机会当太子的,这么要紧的关系,你明知道她们姐妹不对付,还让她去,好在是没坏事,若是坏了事,这后果怎么办?我们可就等于彻底得罪他们了!”

任如画愤而抬头,“她不是平妻吗?也是这三房的主母,她那么想出风头,我让她去也有错吗?”

曾密无语地道:“平妻到底还是平妻,这话是王妃说的,可见在她眼里你也是比谢葳地位高一层的了。这是抬举你,让你亲自去见,你怎么反倒拿起乔来了?到底我有了差事,你们俩才有好日子过,要不然你们就是斗翻了天,也还是这伯府里的三奶奶!”

这道理任如画当然知道,可是谢葳跟她的矛盾是与切身利益相关的,她不得不争。

她长吐了口气,看着屏风上的牡丹不语。

曾密方才得了谢葳一个背影,其实并不知道谢琬是不是放过这样的话,但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他是不会像她们女人一样对着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纠缠不休的,对于男人来说,事业前途才最重要。

他于是接着道:“安穆王如今在内务府任了职,赤阳公主又与鲁国公家订了亲,下个月鲁国公夫人过寿,我估摸着安穆王和王妃会代表太子和太子妃去的。鲁国公还掌着五城兵马司,如果能得他提携再进五城营,那是最好不过。他们家与安穆王府成了姻亲,到时候你务必记得前去拜见王妃。”

原先任家都瞧不上的丧妇之女,如今她去见过,竟然要以拜见这样的字眼,任如画看着缓缓起身的曾密,咬咬牙,忍下来。

殷昱初六才去内务府报到,这几日也都忙着串门和待客,晚饭前他进了后院,见谢琬撑着额在那里出神,便就负手到她身前弯了腰,觑着她道:“想什么?”

谢琬吐了口气直起身子,改为单手托腮歪在迎枕上,说道:“我在想,王氏和谢荣他们那一堆对我们做过那么多坏事,谢荣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我是不是也该知足了?”

殷昱知道谢葳来过,听见这话就沉吟了起来。

谢琬本是要听他下文的,见他不吭声,便就说道:“你说呢?”

殷昱道:“顺其自然吧。”

谢琬倾身过来抱住他脖子,“我也是这么想。”

她从来没想过非把谢荣置于死地不可,这些年的担心和忌惮,全是因为害怕他会像上辈子一样干扰到自己和哥哥的人生,所以她卯足了劲地追赶和布署,可是如今谢荣已经败了,他们生活的重心也开始从朝臣转移到宫闱,谢荣不再是她最大的障碍,对待这些恩怨,她也开始平静下来。

只要殷昱和殷煦能平平安安,谢琅今年能够高中进士踏入仕途,谢荣就干扰不到她了,再等到太子顺利登基,谢荣就完全没有办法动摇到她们,那么即使他还在朝堂,也不是动摇不到她,她当然也犯不着再对他穷追不舍。

所以在未来的安稳面前,与王氏和谢荣他们的恩怨已经是其次的了。

殷昱顺势低头吻她的手背,扬唇道:“我发现你生了煦儿之后,心肠比从前软多了。”

“那当然。”她把脸贴在他背上,“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个赶尽杀绝的人。只是命运使我在困苦面前,不得不全副武装起来。卸下盔甲,我也是个地道的心慈手软的妇人。”

殷昱轻嗯着,嗅着她指尖传来的淡香,唇角浮出盈盈一道暖意。

随着殷昱去了内务府当差,谢琬时间又变得多起来了,加上开春天气回暖,殷煦也开始坐不住,成天手指着外头要身边一群人领着他出去玩儿,谢琬索性就隔三差五地带着他在相熟的各府之间串串门,或者进宫去跟太子妃和殷昭说说话。

本来她是挺想跟洪连珠她们聚聚,可是二月一到,会试的日子就近了,知道洪连珠要照顾谢琅,便就没去。而齐家这边也差不多,武淮宁和齐如铮都是准备下场的,齐如绣他们自然也没时间。倒是齐嵩夫妇时常地惦记殷煦,偶尔会在下衙的时候绕道来看看他,给他带个小玩意儿什么的。

这日齐嵩下衙得早,谢琬便就跟他打听了打听今年春闱的事,齐嵩在礼部,除了知道今届主考是礼部尚书段仲明与翰林院大学士翟青之外,别的竟是也什么都不晓得。

其实谢琬也是白关心一场,春闱会试规矩是极严的,不大有机会让人走后门,而谢琅也不可能去走后门,可是因为惦记着这事,所以即使明知道关心无用也还是忍不住问问,只要这样心里才觉安乐些。

才送了齐嵩到中门楼下,门房就垂首走过来道:“窦夫人请求拜见王妃。”

谢琬道了个请字,目送齐嵩马车出了西府门,便站在中门楼下静等着窦夫人车轿进来。

正文、332 忍辱

很快进了门内,窦夫人在丫鬟搀扶下披着黑貂绒的大斗蓬下了车,抬头见谢琬笑微微等在门下,连忙道:“这么大的风,怎么站在这里等?”

按品级算的话,殷昱大约算从一品,而窦谨如今是正一品,谢琬还该尊窦夫人一声夫人,不过她是宗室王妃,虽说规矩如此,可又几个人会真正按这套路行事呢?所以平日里,相反魏夫人窦夫人她们还更多她几分面子。

谢琬知道本朝历代都是这样的规矩,因为平时也随了大流,听得这么说,便就笑着解释道:“我舅舅方才来过,送了送他。”

相携着到了内院花厅,等夏至招呼着小丫鬟们上了茶,窦夫人又接过夏嬷嬷手上的殷煦来抱着逗了会儿,便就说道:“胡先生这两日不知道有没有空?”

去年自打出了季振元那事之后,谢琬又生产,殷府里当时忙得跟什么似的,后来又奉旨搬府,窦家竟有几个月没曾来请胡沁看病。都是相熟的了,谢琬闻言,便就问道:“四爷的病又犯了?”

“可不是么?”窦夫人叹道,“去年秋冬,靠胡先生给的几副医方也算是平静过来了,可是到了春上季节不同,那药也没办法再吃,这些日子咳起来竟跟撕心裂肺似的,让人看着心疼。我瞅着今儿得闲,便就过来看看。”

谢琬扭头跟邢珠道:“去看看胡先生在忙什么?若是手头无事,便让他准备跟窦夫人去看看四爷。”

邢珠扭身出去,窦夫人这里又笑道:“没办法,我们老四还只服了你们胡先生。”

谢琬笑道:“应该的。”

窦谨上任之后在内阁关系不错,而且人也公正,大胤朝堂连续经历两回大任免。正缺这样的臣子。

窦夫人这里低头喝了口茶,说了几句二月底鲁国公府做寿的事,胡沁就来了。听说窦询旧疾复发,便就又回房收拾了药箱过来。

窦夫人便也准备告辞。谢琬道:“夫人莫非是专程来请大夫的?那胡沁可忒有脸面了。请大夫的事何须劳动夫人亲自过来?让胡沁去,您留下来用了饭再走。”

窦夫人拗不过,便就留了下来。谢琬又派吴士英去荣恩伯府去请荣恩伯夫人,还请来魏夫人,几个人在府里抹牌,竟是到太阳下山才散。

晚饭后正在问胡沁,胡沁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进院子。听说谢琬问起便就拐到了正豫堂。谢琬问起今日去看诊情况。胡沁道:“窦四爷的病还是反反复复,卑职看这些日子还得勤去几趟才成。”

谢琬点点头,忽然鼻子轻嗅了几嗅,说道:“你身上什么香味儿?”一股玉兰香。

胡沁闻了闻衣袖,笑道:“今日去的时候,四爷正在房里捣鼓一缸子干玉兰花瓣碾粉薰衣,许是不经意沾上了些。”

谢琬笑道:“想不到四爷竟是个风雅之人。”

此后胡沁自是隔三差五往窦府里跑不提。

而这些日子谢琬也不大出门走动了,从正月底开始,各地涌向京师的考生就日渐多起来,她出门时阵仗太大。一来怕扰民,二来又怕人多惊着殷煦,所以这阵子极安份。没有人客上门的时候,就看书看帐簿,或者研究一下殷昱带回来的绸缎名目。

殷昱管着内务府缎库,这可戳中了谢琬的老本行,想当初她就是靠那几间缎铺发的家,殷昱带回来的这些绸缎册子,她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随着春闱接近,京师各大衙门也开始打起精神来应战。工部得负责搭建考棚,吏部准备安排散馆的庶吉士就任。户部得调取款项资金,兵部要抽调将士监守考场。礼部任务最重,不但要出题要调人还要负责归纳试卷。最闲的是刑部。

此外都察院也逃不掉。这监察舞弊之事就是他们的了。

所以谢荣近来也时常加班,虽然会试还有三四日,可是准备工作还是得做的。而这些准备自然就交给了下面这些小官儿,谢荣为着编会试章程这事,已经连续在都察院留守了三日了。

“那草案做出来没有?靳大人等着要呢!”

正在翻阅着资料,门口忽然有衙役扬声嚷嚷道。

屋里没有别人,谢荣抬眼看了看他,说道:“明儿一早。”说着继续低头查找。

衙役呵了声,走过来道:“谢荣,你谱儿摆得比咱们大人都大,还当你是刑部侍郎呢?”

谢荣没理会,背过身后去书架上寻档案。

衙役被甩了个背脸儿,心下很不爽,遂边走边讽道:“拽什么拽,要不是靠出卖季振元,你丫还不知道在哪里充军当苦力呢!一个叛徒有什么好得瑟的!”

谢荣背脊挺得笔直,后槽牙也险些被磨断。

虎落平阳被犬欺,从进都察院的那日起,他就对此有了心理准备。可是有准备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一回事。每每被人嘲笑讥讽,他脑海里所想的都是往日的风光威武,就是他曾经初进翰林院时,也不曾被人这般排挤针对过,这些变化,都像刀子一样深割进他的骨肉里。

他闭上眼,啪地把柜门扣上去,整个屋里发出哐当一声响。

翌日早间,靳永下了朝回到衙门,谢荣便将手上一沓文书递交上来。

靳永瞅了他一眼,接来翻过,然后丢在案上道:“光这东西,你就做了三日?”

谢荣抿唇不语。

靳永唤来衙吏,把手上另一份文书交给他:“把刘经历做的这个交到礼部去。”

谢荣抬起头来,正见靳永将自己做的那份丢进了废纸篓里。

谢荣忽觉血气上涌,险些就要按捺不住——按捺不住又如何?他以下官身份,能扑上去殴打他么?能跟他理论么?他是上司,想用谁的便用谁的,谁让他没斗得过谢琬殷昱,落到今日境地?

这辈子他最惯于做的,是忍辱负重。

“谢荣,如今你虽然只是个七品小官,可做事也不能马虎将就。否则,有可能连这七品乌纱都会保不住。”

靳永在案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指节一下下有节奉地轻击着桌面。

谢荣脖子上像是坠着千斤巨石,半日才抬起头来,拱了拱手,退出门去。

这也不是第一次,他知道,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不知道还要承受这样的屈辱到几时?要多久?但他必须承认,这是他此生之中最为灰暗的日子。而且更让他感到灰暗的是,他从来没有过一个时刻,像这样对目前的处境束手无策。

他虽然在漕运案中保住了自己,可是他如今就犹如站在汪洋之中,举目四望也没有一个可以拉拔他的人。他甚至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想要淌过这片洋,谈何容易?

春闱从二月初九开始,历经九天三场,终于在全城紧张气氛中过去了。

谢琅从考场出来,直接就到郡王府来喝了三大碗今年的新茶,谢琬心里很紧张,却又不敢问他考得怎么样,只会抱着殷煦站在堂前眨巴着两眼看着他。

殷煦也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谢琅喝了茶舒了口气,便就冲他咧嘴一笑,悠哉游哉地回府去了。

谢琬一头雾水,但看他这模样,应该不至于很差,等殷昱回来,便就撺掇他上枫树胡同去打听。殷昱回来道:“他连我也没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准备得这么充足,这几年又跟在魏彬跟前,理论实际都俱备了,应该没问题吧。”

谢琬听见这么说,也只好死了心,静待放榜的日期到来。

等这波大事过去,便就到了二月廿五,鲁国公夫人的寿日明日就到了。

这日太子妃派了青琉和凤栖宫的大太监周泌送了贺仪过来,让殷昱和谢琬翌日代表她和太子上鲁国公府去贺寿。谢琬这里也正想着跟殷昭的夫家多来往来往,早就和殷昱商量好要去的,听说还要代太子妃传达旨意,自然就更加慎重几分了。

这日早上少不得盛装打扮,又把个殷昱殷煦两父子打扮得贵气逼人。

殷煦已经半岁了,初生时那股子沉静彻底消失不见,成日嘴里咿咿呀呀念个不停,会伸出手指到一旁奶盅里沾奶吃,不高兴了会闭着眼睛哇哇大哭,还会把两只肉脚当鼓槌,将床板擂得咚咚乱响。

当然高兴的时候他也会眯着眼冲着你直笑,毫不吝啬地展示他才刚绽出四颗牙的粉色牙垠,顺便流你满身的口水。而且他还会把滴在你身上的口水当成给你的荣誉,如果你露出不乐意的表情,那么他的两只爪子下一秒一定会伸过来,揪住你的耳朵不撒手……

殷昱因此经常红肿着两耳去见内务府的下属们。

安穆王府这边正在准备,谢葳也在广恩伯府的丹华院打扮起来了。

虽然曾家的处境不如人意,可是谢葳自己手头却还是不缺钱花的,谢荣给她的嫁妆本就丰厚,她自己又擅打理,这一年多以来光吃铺子上的租子都绰绰有余了。这是她嫁过来后头一次出门赴宴,便把平日里没机会戴出来的一些首饰衣裳都翻了出来细细挑拣。

花旗道:“穿这月白色的夹袄夹裙,再配上那枝大赤金镙丝凤凰钗极好。”

正文、333 针锋

谢葳想了下,挑出件玫瑰紫的缠枝玉莲褙子来,说道:“就穿这件。”

这边任如画也在梳头。丫鬟玉英给她挑衣服,她在铜镜里见着,忽然就道:“你找个由子,到西边儿去瞧瞧,看看那边收拾好没有。”

玉英自然知道这是让她去看看谢葳穿什么,便颌首以跟花旗寻花样子的名义到了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