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郑家在帮殷曜选妃的事情传出来,朝堂各部当然也收到消息了。

魏彬这日正好跟靳永在京西河边垂钓,便就说道:“郑家如今也是要给殷曜拉帮手了,如今郑侧妃虽然撒了网,但钻进去的鱼却还没几个能让她瞧得上眼的。我觉得三品以下的官户她是不会考虑了,如今三品以上的官户里,谁又最有机会?”

靳永笑道:“要说被看中的机会,当属阁老们。不过子休兄与段、沈二位阁老是定然不会掺和这趟浑水的了。现在就看杜、柳二位和窦谨。窦谨态度一向中立。这次只怕也不会掺和进来,杜柳二位府上都有适龄的闺秀,我看差不多是这里头。”

魏彬叹道:“郑侧妃想撒网拉鱼。若不是贼心不死,便是在为殷昱受封之后殷曜的后路作准备。”

靳永道:“他们怎会轻易死心?当初这位子离殷曜那么近。其实咱们也用不着太急,太子殿下登了基,就什么都妥妥的了。”

魏彬盯着水面,有良久无语。

一只蜻蜓飞来落在河面草藤上。

看着它腾空盘旋了两圈,魏彬才又说道:“我们不急,皇上却好像有些着急。”

靳永扭头看着他。他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太子殿下这些年来越发地少出宫了?不但少出宫,就连宗室里的活动也甚少参加了。而且。皇上不是还召了殷曜殷昌在乾清宫习读么?如果不是太子殿下这里有了不妥,皇上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地培养皇孙们?”

靳永愕了下。说道:“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的身体出现危机了?”

魏彬放下钓竿。凝起眉来:“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殿下越来越沉寂,有时候沉寂到像个老态龙钟的老人。上次我进东宫跟他禀事,前后半个时辰里,就有三刻钟他在沉默。还有,你有没有发现,永福宫里四处都薰着香?香气一浓郁,就别的什么味道都压下去了。我怀疑,他们点香为的是压药味。”

靳永也静下来了。

“可如果殿下的身体出了状况,安穆王不会瞒着我们,近来你可曾听他说过什么?”

魏彬摇摇头,说道:“我也只是疑惑,并不肯定。不过皇上这些年的举动都有些反常,我们不能不防备着点。毕竟万一殷曜或殷昌上位,他们首先要铲除的必然是与安穆王最亲近的你我啊。”

靳永点头,叹气看向水面。

翌日下朝回了衙门,靳永唤来门生周鑫。

“去打听打听,陈复礼这段时间有没有上东宫诊脉开方什么的?”

周鑫领命出来。

正拿着一叠卷宗准备走进来的谢荣听到这话,立时退到了门侧。

靳永为什么要去打听东宫?难道东宫里头谁生了病?靳永肯定不会是为着宫中内眷们打听,只有太子和几个皇孙……

谢荣凝眉瞅了眼正伏案看公文的靳永,走了进去。

下衙后回到府里,谢芸也正好回来,他吩咐道:“你这几日在世家公子里头打听打听太子殿下,有关殿下的任何消息都收集回来告诉我。”

被漕运案子一扰,谢芸这次毫无意外的落第了,最近一面忙着温书,一面也在试着打理家中庶务。而张氏的娘家因为谢荣掺和漕运的事把张扬也给害得拉下马,所以连张家连渐渐与谢家疏远。谢芸也颇有几分郁郁不得志,听见谢荣突然有事吩咐,便打起精神来应下。

谢琬在府里等了四五日,殷昭忽然就自己带着常服的太监宫女上王府来了。

“你怎么来了?”谢琬问。

殷昭端起细瓷粉盏,揭盖看着茶叶,说道:“母妃正好要送东西给煦儿,我自告奋勇来了。”说着她啜了口茶放下,手一挥让众人退下,然后与谢琬道:“我打听到陈复礼今儿休沐,下晌会回陈府,要到明日早上才会回宫。”

谢琬嗯了声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可以行动了。”殷昭瞄了眼她。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永远都很平静,一副女诸葛的样子。

谢琬不禁道:“那得说说你的计划。”

殷昭招手让她把耳朵递过来,然后趴在她耳畔说起来。

谢琬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越听目光越不可思议,直到殷昭说完,她直起身来,似笑非笑地摇着团扇,盯着她:“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有何不妥?”殷昭道。

谢琬摇头:“我原先总觉得宫里的公主都该是温良恭俭的,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说完她又正色道:“这样很不妥,若是让殿下知道,你我都逃不了一顿责罚,便是母妃也不能饶我们。而且,这也实在太不规矩了。”她往她斜睨了眼。

“别人跟我说规矩也就罢了,你跟我说规矩就免了吧。”殷昭挪过来,挨着她身子坐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个闺女家豢养武卫的事。若是别人,我还不见得跟她说呢,也就你对我的脾气。事急从权,何况我担保陈复礼不敢往外说。”

“万一他要是说呢?”谢琬睨着她。她就算是不规矩,也不能把个金枝玉叶的小姑给带坏了。

殷昭正色道:“那倒霉的就是他。你想想,他要是说出去,那么泄密的事也兜不住了,父亲肯定会找他的麻烦。”

谢琬摇了摇扇子,想起还有十天殷昭就要离开皇宫,往后只怕真的难有机会了。而陈复礼确实也是解开这谜题的最合适的人,早日得到准确的答案总归对大家有好处。再想想这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陈复礼还不至于去捅到皇帝太子面前,便就唤来钱壮,吩咐了几句下去。

殷昭早就跟太子妃说好了,要留在王府过夜,于是很快等来了晚上。

陈复礼的府上在吉祥大街,陈家世代都在太医馆当差,所以进门就能闻到股草药味。

因着太子和皇帝身体都有不适,陈复礼每个月只有一日休沐,所以这闲暇也显得十分可贵。晚饭后他才去了书房看书,忽然小厮急匆匆地走进来,禀道:“老爷,东宫里派了公公过来,说是有急事传诊!”

东宫?陈复礼眼前马上就现出太子的身影。他急忙站起来,随着小厮走到门外,果然见栖霞殿的太监李胡江在门下急急团团转。于是就道:“出什么事了?”

李胡江一把拉住他手腕:“陈太医快快随我来罢?晚了只怕来不及了!”

陈复礼听得这话哪里还敢怠慢?连忙回房取了太子所需的药材和医箱,挎着就上了马。

正文、342 阴云

李胡江也上了马,夜里人少,可以快乘,二人驾着马出了胡同,便就拐上了吉祥大街。

陈复礼走了一段看渐渐地不像是去宫里的路,便就勒马道:“这不是去宫里的方向!”

李胡江一回头,忽然墙角就跃下几个人来,左右押住他,拿麻袋网住他身了,扛住上了马,往安穆王府后巷里疾驶而去。

谢琬和殷昭早就在钱壮家里等着了。

钱老伯夫妇自打来京后,钱壮便买下了后巷里一座两进小宅子,为了这事,钱壮特地把钱老伯夫妇支去吴兴家里串门了。

钱壮周南扛着陈复礼和跟随同来的陈家家仆进了门,谢琬示意把布袋取下。

去了束缚的陈复礼原本惊怒交加,待看清楚面前的谢琬和殷昭,骂到嘴边的几句粗口立即又憋了回去。

谢琬微笑道:“对不住,陈太医,快请上座。”

陈复礼努力地把涌上来的怒意咽下去,拱手道:“原来是王妃和公主,二位若是有事寻下官,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直接传话下官必不敢怠慢。”

“陈复礼,”殷昭走过来,打开钱壮摆在桌上的药箱,“李胡江也没说是谁生了病啊,你带这么多药丸来做什么?”

陈复礼顿了下,“回殿下的话,身为医者,身边自然备有常用药。”

殷昭从中拿起几个小瓷瓶在手,看了看,又闻了闻。然后道:“你是不是以为太子殿下生病了,所以才连问都没问清楚,就直接带着药出了门?

“我虽然不懂医术,可是这些日子我也看了许多医书,巧的很。你给太子殿下的方子我也见过。你带的这些药的药性跟我看的那方上的药全部相符,我问你,殿下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陈复礼面色一滞。抿唇垂下眼来:“殿下的身子一向很好,平时只会偶感风寒。哪曾有什么问题。”

殷昭看了眼谢琬,谢琬沉着地走到陈复礼面前,和气地道:“我与公主都是最关心殿下身体的人之一,殿下是我们的父亲,陈太医莫非连我们也不相信?我听公主说,陈家祖上皆为宫廷效劳,阁下乃是皇上和太子殿下最为信任的人,陈太医既然知道太子殿下的病症。不是该明言相告才正确吗?”

陈复礼抿唇不语。

谢琬道:“夏至去沏碗茶来。”

陈复礼还是不说话。

殷昭端坐着道:“我知道,父亲已然病入骨髓了,而父亲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够安心嫁人?嫂嫂,我们进宫去,禀告父亲母妃,我不嫁人了。我要在父亲跟前奉孝,一直到他身子完全复原为止。”

陈复礼蓦地抬起头,看着殷昭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虽然他这肚子里憋了一肚子气。琢磨着怎么回头去告她们俩假传旨意,可是公主下嫁可不是小事,这二人是太子的儿媳和女儿。到底比他亲了不止一层,就是告状太子也不定会罚她们,可若是误导了殷昭,她若真的不嫁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当然这事也很可能是殷昭故意设下的圈套,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自觉担不起这个责任,思来想去,想起太子素日对嫡支的看重。又对殷煦十分照顾,深觉这二人还是十分得罪不起。不得已只好道:“殿下的心脏,是有点小毛病。”

“什么样的小毛病?”殷昭看着他。

陈复礼看着药箱里成堆的药丸。咬咬牙拿起两瓶来,说道:“殿下患有先天的心疾,随时都有致命的危险,而且,最近这一年来情况更严重。”

听到这里,谢琬和殷昭的脸色都不同程度的凝重起来,殷昭早就猜测过太子是患的心悸类的病症,可是先天的心疾,而且随时有危险,那就是说比她们想象的情况还要糟糕的多,怪不得皇上和太子对太孙之位都这么看重了,

“有没有法子治愈?”殷昭站起来,目光里也有水光闪烁了。

“治愈是不可能的。”陈复礼道,“只能以药保着,但是就算保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个万一。”

说完这句,他就再不肯说了。

谢琬的心情更沉重。这万一若是有个不好,皇帝再让殷曜或殷昌接了皇位,那朝堂不就乱成一团了吗?如果太子真的薨了,皇帝指定不必多久也会驾崩,到时候皇位落在殷曜他们手上,还能不对殷昱和霍家来番大残杀?

……未来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但眼下这个时候,还真不敢往下想。

太子和太子妃不把这事透露出来,自然是为免朝局混乱。

而连殷昱和她都不肯透露,除了怕他们担心,二来只怕也是不好意思,毕竟在殷昱这些年的遭遇上,太子看起来并没有为殷昱具体做过些什么。

而且有些事情也经不起深究,比如他跟太子妃之间是真的赤诚的儿女之情,还是除此之外,也有着想借联姻而拉拢霍家的因素在内……如果太子妃的娘家不是手握重兵的霍家而是别的权势不这么大的人,太子也会坚定地娶她吗?

当然这只是她胡思乱想,并没证据。在阴谋圈子里混得久了,看什么事都惯于从多重角度入眼。

“你回去吧,今儿的事不许透露出去。”

她这里才回了神,殷昭已经对陈复礼下了旨。

“慢着,”她出声唤住道,走到陈复礼面前,她问:“请问陈太医,皇上龙体状态如何?”

陈复礼看了她一眼,转过身来正对着她,说道:“王妃该知道这种事下官不能随意说的,皇上龙体如何,王妃进宫请安时观察便是,还请王妃体谅体谅下官。”

说完,便已是拂袖走了出去。

谢琬望着门外夜空出神,殷昭幽幽道:“这下可真麻烦了。”

谢琬与她互视了眼,两厢皆是无语。太子这病,岂不是大麻烦?

殷昭翌日清晨就回了宫,谢琬当夜则把太子的病情告诉了殷昱,殷昱出了会神,然后抱着脑袋用力搔了几下,出了门去。

谢琬也没有去追,不管怎么样,任谁知道自己的父亲随时西去都会受不了的,她宁愿让他一个人静静,去消化消化这个噩耗。

这天夜里殷昱没有回来,谢琬送殷昭出府的时候正碰上他回府,殷昭唤了声大哥就上了车,示意谢琬回去不必理她。

谢琬跟着他去了书房,让内侍打了水来侍候梳洗,又让人端了奶羹点心过来。殷昱一边吃一面道:“昨儿我进了宫。像小时候那样跟父亲下了半晚上的棋,然后赢了他三局,他却很高兴,赏了我一块墨石。后来我就去了魏府,见了魏彬。”

谢琬点点头,伸手给他布菜,“这么说,魏阁老他们现在都知道了。”

“只告诉了魏彬和靳永。”殷昱道,“到底这事还不宜声张。可如果不说,没有呼应,我们也不好行事。护国公府那边暂且先别说,皇上交代让父亲保密,估计也是为着朝廷引起混乱。这消息若是散播开,不但郑家会按捺不住,霍家也会按捺不住的。”

殷昱即使不交代,谢琬也不会跟霍家露口风,虽然纸里包不住火,但是拖得一日算一日。

这件事弄明白了,行事有变化是殷昱和魏彬他们的事,谢琬其实除了心里多了些哀惋之意,面上也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她也从殷昭那里拿了几本医书来,了解了一些先天心疾的禁忌。于是在往后进宫的时候,就更多了几分谨慎。

东宫如今在筹备殷昭的婚事,殷昭回宫后也开始忙碌起来,因为要不断地试喜服和接受各种提点。

郑侧妃和武侧妃近日也在凤栖宫忙进忙出的,身为侧妃,这是必须的,就是太子妃不派任务给她们,她们也要自己寻些事情来做,这日郑侧妃见着栖霞殿里的帘子还未挂上,出来时便就在月台上遇见了陈复礼。

“哟,陈太医这是怎么了?”

郑侧妃盯着他左颊下一道极显眼的红痕说道。

这红痕便是前两日夜里被钱壮劫持时勒出来的,不止这道,身上还落了好几道,陈复礼自诩斯文人,被无辜弄出几道伤来心里正憋着气没处发,听见她这么问,便就躬身道:“回侧妃的话,不过是那夜回府时被疯狗追着摔了几跤。”

郑侧妃听他这话,便知是在撒谎,只怕是跟夫人在后宅闹架不方便说,但是这又不关她的事,于是笑了笑,也就没放在心上。

但是转了个弯她忽然又疑惑起来,陈复礼一般斯文,就算是跟夫人争执,又怎么会以疯狗相称呢?可见是仇家。

可他常年在宫中,这两年在宫外的日子极少,而且太医院又不参与朝政,他又不可能招来什么仇家,一个朝廷命官,就算在外有私仇,也不可能被罔顾身份地殴打,为什么会在这仅有的一次出宫回府之时被人打呢?

在宫里呆久了,总是忍不住格外的疑心。

陈复礼虽然与朝政无干,可他却同时掌管着太子和皇帝的龙体,这个人对他来说也许还是有不少用处的。她想了想,唤来身边太监,交代了几句下去。

正文、343 不甘

殷昭这边大婚之事进行得有条不紊,谢琬也在预备着添妆以及以随同大婚队伍前去鲁国公府送亲的事宜。

这边厢谢荣却在府里等来了谢芸打听来的消息。

“没听说太子殿下有什么不妥,只是据说太医院医正陈复礼每隔两日都必须会上东宫给殿下请平安脉。就如跟皇上一样。不过在早些年并没有这样的惯例,就是请平安脉也只需隔十天半月的一次,有的甚至是一个月。”

谢荣问道:“这些你都是跟谁打听来的?”

“儿子是跟靖江王府上打听来的。”谢芸道,“父亲难道忘了,我与靖江王府上的二爷曾有几分交情,前两日正好听说他在宝砚斋选字画,于是就装作偶遇进了去,邀他上茶楼里坐了坐。二爷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谢荣点点头,凝眉看着窗外。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学了季振元这个习惯,但凡有心事的时候,总是爱对着窗外沉思。

太子数年前曾经久病过一场,程度无人得知,但是自那以后他性情大变,然后以休养为名停止了一切有危险的活动,所以太子恐有不足之症这是大家心里都有数的,但是看他素日如若常人一般,又看不出来他有什么病,以及严重到什么程度。

“父亲,这件事很重要吗?”谢芸看他面色凝重,不由问道。

谢荣唔了一声,转过身来。重不重要,得看太子是不是真的有病,以及病到如何程度。他不会甘于呆在靳永手下当一辈子下官任由他拿捏的,他得寻找机会,联合那些该联合的人。以图东山再起。

而这之中最可靠的人,当然是七先生。

先不管七先生究竟想做什么,也不管他最终会不会与七先生合作。终归这个人他必须找出来。因为他知道,能够筹备这么多年的他。是不会因为季振元的死而放弃的。

他一直没放弃研究七先生的身份,现在虽然季振元死了,季家人也发配了,再也没有人知道七先生是谁,可是他跟在季振元身边这么久,替他办过这么多事,到底还是比旁人更容易有感觉的,比如。季振元当初曾说,七先生曾经于他有恩,那么,出身世家的季振元,究竟什么时候也需要人出手相救呢?

从他了解的这些都可以看到,季振元一生里算得上是顺利的。

他父亲曾任行人司司正,叔父是西北大吏,他十九岁中进士,三年后散馆入了翰林院,二十七岁被调去广西任巡抚。三十四岁又被调去南直隶任侍郎,四十五岁调回北直隶京师任吏部侍郎,四十九岁调入内阁并任刑部尚书。五十八岁任内阁首辅。

这一路并没有资料显示他遭遇过什么低潮,这就很难推测到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遇到七先生的了。

“芸儿,你这段时间若是不忙学业,便替父亲做点小事。”

他回到书案后坐下,说道。

殷昭的大婚之日在八月十二,谢琬头天便进了宫,殷昱父子自然也进来了,子观殿与栖霞殿很近,因此谢琬几乎整个下晌都呆在栖霞殿里。

大婚的事宜早就已经弄妥当了。到了这个时候殷昭反而闲下来,与谢琬在侧殿里一面看宫女们来来往往。一面和谢琬说话,仿佛大婚对于她来说。就是出个宫赴个宴这么简单。

有时候谢琬实在很佩服她的淡定,曾经也有人说谢琬很淡定,可是跟她比起来,谢琬简直可以不算什么了。一个人能够对自己的婚姻大事都看得这么平常,她要不是极有信心,就是压根没当回事。可是从殷昭自己的述说看来,她对鲁国公世子还是有感情的,那么应该就属前者。

她自己都不慌,谢琬当然就更不慌了,姑嫂俩坐在侧殿长窗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说起来,宫里的婚姻大多是政治联姻,我能够不必被指给那些浑然没见过的功臣武将,实在是幸运。你知道吗?我有两个姑姑嫁去了高丽,有一年舅舅去到高丽的时候见到她,因为守寡老得都让人认不出来了。而算起来她也不过比我大十余岁。”

殷昭拿银签儿挑起块香梨来吃着,说道:“东瀛扶桑那边也曾经向我朝求过亲,说是许亲,其实是争取时间反击而已,好在外公坚决不肯,当时一路打了回去,对方果然损失惨重。”

说到东海,谢琬并不陌生,跟殷昱在一起的时候听他说得太多了。她说道:“看来你虽然在宫里,对这些事却一点也不陌生。”

殷昭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她看上去有点没心没肺,但实际上她又很敏感,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她想说的时候你会看到很彻底的一个她,她不想说的时候就是个标准的不多话的金枝玉叶,谢琬一开始也被她的外表给骗过。

“那当然,我也要活命。”殷昭平静地道,“宫里虽有规矩后宫不得干政,可是这种事没有明确界线的,你若是真的遵守规矩不闻不问,那么有事到来的时候你肯定是头一个没命。不干政是一回事,不知政又是另一回事,有时候规矩也不能守得那么死,凡事还得看情况。”

谢琬深以为然,一面睨着她,“你就是看我不守规矩,所以你有什么鬼主意的时候,就只会找我。”

殷昭笑起来。

谢琬又道:“外头如今传的最热烈的除了你大婚的事,便是殷曜要选妃的事。郑侧妃到如今为止也没有看上谁的意思,我估摸着,她是想在内阁里头选。

“内阁里杜柳二位府里正好有适龄的闺秀,不过杜柳二位也不是眼皮子浅的人,他们俩虽然跟魏彬他们有点小嫌隙,但是也难像季振元那样成气候。郑侧妃要想策动他们,恐怕还得狠狠花点心思。”

殷昭道:“他不过是个庶子,杜柳二人是瞎了眼才会把姑娘嫁给他。”

她极少真正地去讥讽什么人,作为一个公主,处在她的位置,实在已没有多少人值得她去讥讽嘲弄,但是这一点也不妨碍她成为一个口里喷毒汁儿的人。

谢琬对瞎了眼三个字无语了一下,磕开了手上一颗瓜子。

不管怎么样,郑侧妃这次是卯足了劲想要给殷曜挑门好媳妇儿,在没有递到凤栖宫之前,他们都不必太紧张。

这一夜没有太多睡眠,因为殷昭出嫁前还得去太庙祭祖诏告天地,殷昱和谢琬也天没亮就爬了起来,整整一日,到了下晌,鲁国公府接亲的队伍进了宫城门,便一路启程去到顾家。

鲁国公如今掌管着五城兵马司,而五城营里大多是勋贵族亲,属下本就众多,加之如今尚的又是公主,又多了道皇亲的身份,所以今日的隆重气派是有目共睹的。

荣二奶奶因着郑侧妃的嘱托,所以一到鲁国公府便留意起广恩伯府的人,终于在嫁辇入府后不久,见到了随在广恩伯夫人身侧的任如画。

任如画自打奉曾密的斥责交了中馈,又去了正院立规矩,整个人便逐日地憔悴起来。丈夫就是女人的天,可是她的丈夫靠不住了,谢葳如今一步步代替了她的位置,这让她愤怒,更让她心寒。有时候她都不知道曾密这样待她,她还去跟谢葳争什么?

可是不争她又不甘心,她在曾家得意了十多年,安稳了十多年,本以来能够就这样安稳地过到老,然而突然之间全变了,谢葳进来了,跟她分享着她的丈夫,然后她以为她能够守得住她的阵营,结果也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她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今儿这样的场合她本也不想来,如今对外应酬的都是谢葳,她不知道她有着怎么样一颗坚硬的心,可以顶着平妻的身份在外应酬,可是她就是这样做了,而且还做到了,最近勋贵圈里的几场宴会,谢葳都应付的很好,与此同时,也与五城营里曾密同僚的家眷开始有了联系。

是婆婆让她来,她在立规矩,不敢不遵。

荣二奶奶到得她面前的时候,她也看见了她眼中流露出来的惊讶,她暗底里便有些恼怒,说起来,这郑家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是她们在她面前挑拨离间,她不会大意失荆州,弄到如此境地!

面对着荣二奶奶,她态度便不由得比往日冷了两分。

荣二奶奶虽不知她因着家里事而恨上了自己,但是看着她截然不同的态度,再想想她到如今也按兵不动未曾向谢琬下手,心下也有了几分了然,这话也就说不出口来了,上赶着与广恩伯夫人扯了两句,便就退了下来。

但是郑侧妃交代的事却也不能不办,她唤了个丫鬟交代了几句,便就进了客厅。

没多会儿丫鬟就回了来,趁着周边没人就与荣二奶奶说起来:“方才听任三奶奶跟人说话的时候,说到了自己的嫁妆铺子,虽然没有明说,但看起来似乎是有着什么打算。”

正文、344 仇家

任如画的嫁妆铺子有了新的打算?任家当初以乡绅身份把闺女嫁给了京师勋贵,必然给了不少嫁妆,所以任如画这些年才有资本协助曾密在五城营混得风生水起。她的嫁妆铺子肯定不止一两间,这要是有了新打算,自然是跟后宅之事有关了。

荣二奶奶想到这里,便就唤了丫鬟出去找同来的郑家二爷郑钊,让他去查任如画嫁妆铺子的事。

郑侧妃想打殷煦的主意,这想法不错,但深想起来难如登天。殷煦身边至少有四个以上的女仆不离身,还有至少四个以上的暗卫在侧相护,这种情况下,别说有人想靠近殷煦,只怕连只苍蝇要飞过去都困难。

所以她得了郑侧妃的示下,却还是没曾当真顺着她的心意直接这么做。

说到底她也有私心的,虽然郑侧妃是郑家的姑奶奶,殷曜的成败也直接关系着郑家的前途,可是谋杀皇嗣是要抄家灭族的,搞不好连她娘家也要连座,她自己死了事小,她还有儿女和双亲,她岂能不为他们着想?

平常里小打小闹的使些诡计倒是成,真若到了杀头抄家的地步,若没有十分把握,几个会有季振元那样的胆子?

事成了倒罢,事若不成,不但殷曜做不成太孙,连郑家也要牵累进去。可是郑侧妃这个人又十分地强势,她要做的事如果娘家不答应不给做,那么翌日家里老爷们绝没有一个逃得过她的指责怒骂,也就永宁境地好些,她是靖江王府的郡主,郑侧妃也不敢太得罪。

所以这些年永宁跟郑侧妃的关系也愈来愈差,因为自己的丈夫老是被挨骂,永宁觉得窝囊。不让郑锺跟宫里尤其是郑侧妃多有往来。而郑侧妃始终是郑锺的妹妹,郑锺又老实,也不愿因为尚了郡主就脱离家人太远。有时候也还是会悄悄地进东宫去,于是这样又直接导致永宁的责骂。夫妻关系也不见得好。

今日吴三奶奶没来,荣二奶奶从任如画这边找不到机会下手,只好作罢,用过晚宴,打算与郑夫人进戏园子看两出戏就走。

荣二奶奶有私心,郑夫人却没有,郑侧妃是她的女儿,太子登基之后她起正也会混成四妃之一。假若殷曜再承了皇位,郑侧妃就是皇太后,那样的话郑家就有脸了,霍家算什么,太子妃算什么,还不是一样得靠边站?

所对相对于荣二奶奶的保留,郑夫人心中是充满了冲劲的,所以看戏的时候见儿媳妇一直坐着没动,便就问道:“宫里交代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荣二奶奶忙答道:“任如画那边似是对我们也有了防备,再下手只怕会适得其反。”

郑夫人皱了皱眉。摇了两下扇子,忽然往前方楼上望了眼。左侧是几位亲王妃,当中带着宝贝猫儿来赴宴的郑王妃极是显眼。

对面是宫里几位嫔妃和谢琬等人。满座的华贵难言。

殷煦就在谢琬旁边呆着,他已经一岁了,刚学会走路,但是还很难控制速度,往往一抬脚就收不住势,所以身边人也跟着开始锻炼短跑工夫。这个时候他无处可走,就趴在谢琬膝上,拿手指头很认真的抠她衣摆上翟纹。

谢琬被抠得膝盖痒痒得很,又要保持端丽仪态。便就佯装镇定地与邢珠顾杏道:“带着煦儿去外头转转吧,只怕他觉得吵了。”

旁边楚王的母亲德妃做为此次皇帝后宫的代表。闻言也道:“这么小的人丁儿,陪着咱们这些老太太在这里听戏。真是难为他了。”

楚王和祈王都是殷昱的顶头上司,虽说他们都会给殷昱几分面子,可脸面这东西是你敬别人一分别人才会同样敬你的,何况她们是长辈。谢琬便就笑道:“不妨事,平时我也挺好这口。”

德妃呵呵笑了笑,便就不说什么了。

这里夏宁二嬷嬷牵着殷煦出了坐席,便就抱着他往楼下去。

戏园子外有片青草地,有秋千和木马什么的,平日里就是给孩子们玩耍的地方。如今已入秋,园里各处灯火通明,来人不是很多但也绝不僻静,很适合他玩耍。

郑夫人瞅着殷煦一行下了楼,想了想,回头往西边楼上的郑王妃看了看。郑王因为跟殷昱有仇,所以一向出席这样的场合都不在同个地儿,如今她手上那只宝贝猫儿已没在手上,已经交由了内侍们抱着。

郑夫人使了眼色给荣二奶奶,起身往楼下去。

杀不杀殷煦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情势怎么样才会变得对自己有利。

草地上,殷煦正对走路有着无比大的瘾,邢珠等人围成一个大圈让他撒欢,暗中又有骆骞等人防护,安全不成问题。但是小朋友的注意力也是很容易转移的,正当他咯咯大笑地往各个方向直冲的时候,他忽然就看见草地边庑廊下一只猫。

“哪来的猫?”

邢珠皱眉道。殷煦所在之处是绝不允许猫狗存在的,而鲁国公府今儿办宴,也不可能任凭猫只在园里四处走动。她起先以为是野猫,正要捡颗石头击毙它算数,可是一看这猫通身雪白,而且毛色锃亮,一看便知是平日里精心伺养的,乍看有些像郑王妃今儿抱过来那只。

说起郑王妃,邢珠眼里立时就涌上层嫌恶之色。也许是因为有了殷昊死后郑王府对殷昱的不依不饶在心里打了底,她对郑王妃装腔作势地抱只猫来赴宴也感到十分地不顺眼,虽然说她是亲王妃,就是抱着猫进衙门只怕也没人敢说她什么,可是关键是这里有小孩子不是!

而且,郑王妃好歹也活到三四十岁了,就是抱着来了也要看守好,怎么能放着猫四处走动呢?

基于安穆王府和郑王府有仇,这猫既是她们伺养的,她就不好就弄死它了,省得给主子添麻烦。

“杏儿,把这破猫弄走。”她吩咐道。

顾杏哎了声走过去,那猫见她走过来,忽而又跳到草坪上,殷煦没怎么见过猫啊,这会儿可高兴了,哇哇叫着冲过去要抱它。那猫顿时对着他张牙舞爪起来。邢珠赶忙过来将他抱住,顾杏情急之下捡了颗石子击在猫腹上,那猫惨叫一声就倒下来了。

邢珠原来不想伤它性命来着,可是顾杏出手一向重,而且对于这些人情世故也不甚老练,这石头投过去,顿时猫肚子上就破出个血洞来。

“快找找!看看雪团儿去哪儿了?”

邢珠正在想该如何处理这猫尸,一群人忽然往这边急走过来,为首的是个太监,正是郑王妃跟前的周礼!

看他们的模样,肯定是来寻猫的了,这可怎么办好?顾杏见状急中生智,急步上前便拎着那猫尸要从另个方向离开,谁知道才下了廊子,迎面两人就失声尖叫道:“天啊!死猫!”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郑夫人和荣二奶奶,两人这嗓子一扯,周礼带着那帮人顿时就看过来,然后赶上来了。

邢珠暗道一声坏了,连忙使了个眼色给宁嬷嬷,让她去通知谢琬,这里已经紧抱着殷煦走了过去。骆骞几个人不便露面,但是也在远处远远地看过来了。

周礼一眼就看到了顾杏手上的死猫,那表情顿时就精彩了,他瞪大着双眼指着顾杏,回头看看身后又看看她,嘴张了半日才说道:“你,你竟敢杀了我们王妃的宝贝儿?你是哪家的?把你家主子供出来!”

顾杏也不是吃素的,当下把猫扔到他手上,“这猫是你们家的啊?那正好了,姑娘我是安穆王妃跟前的,这是我们家小主子,看到没?还不快快见过?!”她指着邢珠怀里的殷煦,跟周礼道。

周礼不听这安穆王府四字还好,一听到这名号,顿时把猫丢在地上,跳起脚来了,“原来是安穆王府的人!你们安穆王害死了我们二爷,如今连我们王妃的猫都不放过!你们别仗着有太子撑腰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头顶可还有皇上呢!”

顾杏早就跟邢珠他们一样对这郑王看不顺眼了,听得这话便一脚踢翻那猫尸,说道:“我今儿还真就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合着皇上是你们家的?你有皇上撑腰就能放着这畜牲四处乱走来吓唬我们小公子?你有皇上撑腰就能倒把一耙颠倒黑白?你就是告到宫里姑娘我也不怕你!”

周礼被她逼得步步后退,身后虽跟了一群人但是也没人敢上前出头。周礼忍无可忍,回头喝道:“还不快去禀告王妃!”

谢琬这里陪着德妃听戏,正觉得邢珠他们也该带着殷煦回来了,就见宁嬷嬷急步走了过来,凑到她耳边说道:“郑王妃的猫不知怎么走了出来,险些吓着小公子,顾杏刚才不知道是郑王府的猫,把它给打死了,现在两边在楼下闹成了一团。”

谢琬听着殷煦险些受惊,心里咯噔一沉,手上两颗松子便也落在了地上。

德妃道:“出什么事了?”

谢琬稳下来,说道:“煦儿在下头被猫吓着了。”

德妃忙道:“那你还不快些去瞧瞧!”

正文、345 咬你!

周礼这里吩咐了人禀郑王妃,低头一看那猫尸,心里也慌得紧,郑王妃平日里如何宝贝这猫他是再清楚不过了,方才不过是将它放在地上整了整衣服,它就不知为何一溜烟儿的没了,现在活猫成了死猫,郑王妃只怕是饶不了他了!

他心里又气又慌,八月天的夜里脑门儿上竟冒出汗来,看着猫还躺在地上,若是郑王妃来了看见又十分不恭敬,只好将它抱起来。抱着又觉更加丧气,再看面前抱着胸的顾杏,再看抱着殷煦的邢珠他们几个,就不知打哪来的勇气,拿着手上的猫尸便往邢珠扔去。

殷煦才只有一岁,什么事情在他眼里都是新奇的,也不知生死区别,眼下正觉得见着这猫方才还张牙舞爪吓唬他来着,这会儿就这么老实了,有趣得很,哪料到周礼居然会把猫扔过来?邢珠倒是早有防备,见着周礼要动便就伸出胳膊挡在前面。

没料到她这一动动作大了些,殷煦上身往前一倾,就扑向了周礼。邢珠有分寸,前倾的幅度并不大,只是平时他不高兴就抓头发呀,揪耳朵呀,这会儿这尖声尖气的人冲着他大呼小叫的,他当然不高兴了,于是两只小胖手往前一伸,十分精准的就揪住了周礼的耳朵。

他胎里吃得好养得好,生下来后又享受着全方位的皇嗣待遇,身上劲头各种生猛,周礼也不曾防备个人丁儿的他,被他这一揪耳朵,顿时疼得哇哇大叫起来,一面捉住他的双手往外拽,可是人家不松手他就没办法,越拽就越疼。越拽就越揪心。

邢珠顾杏和夏嬷嬷也吓坏了,她们知道这小子打小不肯服输,她们也绝对不反对他教训教训别人。可是这样有危险不是!于是一群人围着他好说歹说,才终于以两块酥油糖成功转移了他的目标。

抽身的周礼退后两步。揉着耳朵哎哟不停,这里谢琬却和郑王妃已在十步外的庑廊下碰头了,郑王妃冲她狠瞪了眼,率先往出事地点走来,谢琬也没有好脸色,纵猫生事的可不是她!

郑王妃到达人群前,入目的便是周礼抱着两耳哀呼的情形。郑王府这边的人呼啦啦下跪,邢珠这边却冲着谢琬迎上去道着王妃。

“雪团儿?!”郑王妃看见地上的猫尸。顿时声音都便了,猫着腰蹲下去,然后蓦地站起来冲到谢琬跟前:“我的猫是你的人杀死的,你怎么赔?!”

谢琬一把将殷煦抱过来,逼着走近她,“郑王妃是么?敢问我儿子是被你的猫吓着的,你又怎么赔?”

殷煦本来看到母亲来了十分高兴,张着糊了一脸糖渣的小嘴儿笑得眼都眯了,一见郑王妃这么凶,立即扁起小嘴儿。像是配合母亲的话似的趴在谢琬肩头哇哇大哭起来。

谢琬心疼得不行,纵使平日里不这么惯着他,眼下这会儿自然也要当着郑王妃的面把姿态做足了。她一面轻拍着他的背。一面轻声地抚慰。殷煦多委屈啊,刚才那猫吓他的时候邢珠和夏嬷嬷她们居然一个都没有像这样安慰他!于是哭得更加厉害了。

周边很快就围来了许多人。

郑王妃养这猫养了七八年,早就当儿女一般地看待了,眼下见着谢琬在她这个亲王妃居然一点不示弱,而且还一点歉意也没有,想要教训教训她的心思就起来了!

“你说吓到了,哪儿吓到了?我这猫死了却是事实,这么多人亲眼瞧见!还有郑夫人他们作证!我养这猫养了七八年,从来没吓过人更没伤过人。

“我不管你是成心指使下人杀我的猫来挑衅我。还是你们家小子玩劣挑衅了我的猫,而后借故杀之。总之你也别说我以大欺小,看在公主大婚的份上。今儿你只要给我跪下赔礼道歉认个错,这事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你!”

郑王妃沉下脸来,盛气凌人地盯着谢琬。

谢琬气极反笑,回头问夏嬷嬷:“煦儿没什么大事吧?”

夏嬷嬷道:“方才是被吓了一跳,现在只怕是无事了。”能那么开心的揪着人家的耳朵玩,自然是无事了。

“既然没什么大事,那咱们也就大人有大人量,看在两家都姓殷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谢琬轻拍着殷煦,拿绢子温柔地擦去他脸上的糖渣,说道:“夏至她们还在楼上,去让她们收拾东西下来,然后通知王爷,我们回王府去。”

反正猫也死了,她也不算吃亏,还留下来继续看那疯狗乱吠作甚?

郑王妃看她真的就这么转了身,压根不买帐,顿时气疯了。

“你给我站住!”

谢琬恍如未闻,抱着殷煦往园外走。

殷煦撒完了娇,现在搂着母亲的脖子嗅着香香,十分乖巧安静。不料听到郑王妃这么一喊,小脑袋立即扭过来了。郑王妃今日上的盛妆,头顶一颗大东珠被廊灯一照顿时光芒四射,养眼得紧,殷煦被吸引住了,这颗珠子比母亲冠上的珠子都要大,好想去看看哦,于是扭动着胖身子要下来。

谢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见他使劲地挣扎只好放下他。

谁知道才落了地,他便就冲着郑王妃直直冲过去。

郑王妃见他突然冲过来也愣住了,也没料到他是冲着她的大东珠而来,站在那里就没动。殷煦控制不住走势,没等邢珠他们赶上前,已经直直撞上了郑王妃的膝盖。

其实这个时候郑王妃若是不那么厌恶殷煦的话,伸手接住他抱起来,一定会是很和谐圆满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