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错过了这次机会,那就是十几万两银子的事,奴婢听说靳永的夫人去年也靠这人发了笔小财。”花旗这么说道。

“可不是?”谢葳眉头皱得更紧了,“靳夫人当初也是不信的,所以才只投了五千两银子,虽然也赚了两万两,可是到底赚了。这次又不同,他跑的是去高丽的丝绸和瓷器的买卖,路途这么远,数目规定了至少三万两起,我是没法子了,也不知道谁有这个命?”

两人陷入了沉默,石头后的任如画却听得一颗心都几乎跳出喉咙来!谢葳私底下竟然跟人做倒卖生意?她倒也不怕被人坑了!

“哎,”正在疑惑间,花旗忽然又抬头了,“芸少爷总是不会坑奶奶您的,他就是坑了自个儿也不可能坑了自己的姐姐。奶奶要是实在手头紧。要不去跟安穆王妃借着周转周转——”

“别提她!”谢葳忽然沉声一斥,“她是谁?我凭什么去跟她低三下四地借银子?!”

“奶奶!”花旗站起来,叹道:“你跟谁赌气也不能跟钱财气呀。我看王妃不是那种小器的人,您倒可以跟她商量着打个短拨。回头这客商回来了,您加点利息给她不就成了么?芸少爷不是说了,这人只需要入两股,这京中贵胄那么多,消息要是让人家知道了,谁还拿不出区区三万两银子来?

“这三万两投下去,顶多两个月,起码就是五六万两的回报。这五六万两说来简单,可要真挣起来可就难了。有了这笔钱,起码也能保住您这辈子安稳无忧罢?奶奶,您还是别迟疑了!反正也差不太多,这就上王府借了银子,往南街的东升客栈去吧!”

谢葳怔怔地看着地上,不说话。

任如画却是更加的心惊肉跳,只觉全身的血液都被那“五六万两”几个字而搅沸腾了。

她再也没心情逛下去了,使了个眼色玉英,便又遁原路出了园门。这里谢葳听得石头后轻微的窸窣声远去。也冲花旗笑了笑,“石头上坐久了不好,咱们也回房吧。”

任如画回了丹桂院。满脑子还是方才花旗说的那席话,她只觉得又好笑又吃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投三万两银子下去才两个月就能有翻倍的银子赚!这谢葳一定是疯了!一定是疯了!这怎么可能?一定是骗子,她一定是被人给骗了!

她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打转,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任家曾家虽说不缺钱,可也不是动不动就能拿得出三五万两银子来的主儿,云脂坊就算回本快,如今她手头上的现钱也不过六七千两,这转手就是五六万两银在手的滋味,实在太陌生。又太不可思议了!

这些出关的商队有很多,她也知道这些人往返一趟往往就是十几万两银子的架势。京中做买卖不好赚钱的时候,许多都是靠这条路子维持的家底。谢葳居然也跟这些人有往来,她居然也在走这条路发财……

任如画久久也无法冷静下来。

云脂坊是赚钱,可是谁又会嫌钱多了压手?如今被荣氏抽走了两成股份,收益不那么可观了,而且就算没分出去,两个月里也绝对赚不来六万两银子不是?

谢葳又不是傻子,她那么精明,怎么可能被别人骗?是了,不是说这人是谢芸介绍的么?谢芸怎么会骗谢葳?如果是骗人的,谢葳怎么会躲在石头后面为钱发愁?花旗还会怂恿她去跟谢琬借钱?

任如画发现,自己竟然渐渐动心了。

玉英看她坐立不安的样子,便说道:“这事也不急着下决定,方才她们不是说在南街的东升客栈么?奶奶不如让人暗中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有这人再说。”

“正是这个话!”任如画被她一语惊醒,蓦地停住脚步说道。“你这就安排人出去打听那客栈里是不是住着个跑关外的客商!有多详细就要多详细!”

直到看着指派的人出了门,任如画才算渐渐回复了冷静。

约摸两个时辰的功夫,才午觉起来,那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就在庑廊下等着了,任如画心下惦记着这事,一骨碌便下了床,整妆到了外厅,那人就进来禀道:“回奶奶的话,东升客栈确实住着个关外来的客商,这两日西边奶奶的弟弟芸大爷也去拜访过。还有另外不认识的官爷。”

任如画心下略定,又道:“可知道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那人又回道:“只知道大伙都称他马三爷,四十岁上下年纪。看着不像个商户,倒像个家境不错的文士。听说在南城有座马府就是他在京的宅子,可是因为南城官户少,所以也在东升客栈租了间客房,当作接待往来主顾的去处。”

但凡有些实力的客商,自然看起来不像客商,为了能跟好的挤进士族圈子,必然附庸风雅一番。

任如画到此时,已然有了几分信了。

他们不是摆摊的小贩儿。身家底细自然不会随意跟人透露,家仆们能打听到这些,已经算是不错。可是按照任如画的说法,入他的股得三万两银子。她这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算了,我还是亲自去会会他再说。”

任如画摆了摆手,如此决定道。

翌日早上她前脚出了门,后脚谢葳这边就摇起了团扇。

等到晌午时府里刚传了饭,任如画就带着难掩的喜色回来了。

花旗使了个眼色给外头小丫鬟,便就回屋侍候起谢葳睡起午觉来。

任如画还没用午饭,但是她一点饥饿感也没有!

她见到了马三爷,旁敲侧击了一上晌。不但没有发现丝毫可疑之处,而且还发现这马三爷竟然见识相当渊博,举止稳重,并非那种油滑之辈。一个骗子当然不可能拥有这么渊博的知识,从谢葳与他的种种迹象来看,他要找人入伙的事当然是真的。

而且关键是,他有官府的印信!一个骗子怎么会有官府的印信?!

任如画很有几分激动,这件事她已经筹划好了,只等米下锅了,可是还差两万多两银子。又该如何是好?

在她跟马三爷谈话那期间里,先后就来了几拨人说是要求见于他,但他听听名字便就让下人打发了回去。对此马三爷的说法是:“京师里想赚钱的人遍地都是。我却不见得个个都能满足。既然如此,为着安全起见,我自然也要寻个妥当的人合作,否则的话误了赚钱的生计,那大家都亏大了。”

所以说她动作得快些,若让别人抢了先,岂非后悔都晚了?

“这钱又从哪里添补过来呢?”她支着额头寻思着,浑然不知自己已喃喃吐出了声音。

玉英听见了,遂说道:“奶奶何不邀着荣二奶奶一道凑份子上前呢?您与荣二奶奶本就已经是合伙人了。这种事拉着她一起,对奶奶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任如画闻言抬头。是啊,拉着荣氏一起啊!荣氏才从建香楼退了股。手上正有几万两银子,而说句晦气话,有荣氏陪着一道试水,就算是个骗局也不怕不是吗?

想到这里,她站起来:“去下帖子给荣二奶奶,就说我明日约她出来吃茶。”

谢琬不知道任如画是怎么说动荣氏的,总之公孙柳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的是任如画的五千两银票和荣氏的两万五千两银票。

谢琬拿着这叠银票掸了掸,说道:“传话给孙士谦,让他明儿就把四洲阁是我的产业的事儿公布出去。对了,让他务必加上一句,请大家伙儿帮着照顾照顾生意。”

孙士谦果然是深谙后宫纷争的,把这话以不动声色的方式传出去后,很快就有动静传来了。

当初被任如画拢络进云脂坊去的那些主顾们,个个都纷纷懊悔不迭,谁能想到跟任如画打擂台的竟然是安穆王妃?而她们这般买任如画的帐不过是因为她是曾家的老三媳妇,而谢琬却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儿媳,这两者相较起来,究竟谁更值得捧场?

于是众人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都赶到四洲阁来或多或少的买了点东西以示心意,毕竟这也可视为一种示好。如此一来四洲阁的生意瞬间又恢复了火爆,而云脂坊则如提前遭遇冷冬似的变得无人问津!

任如画在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到北安大街,只见对面四洲阁里人挤人人撞人简直比早些日子云脂坊的热闹还要更甚几分!

她顿时慌了,真没想到谢琬在窝囊了几个月后突然之间逆袭!

这下怎么办?她库房里可还备着几千两银子的存货!

正文、355 填土!

“先不急,先降价抛售,等等看再说!”荣氏咽了咽口水,强自镇定地这么说道。

可是等了十天是这样,等了二十天还是这样,而且随着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往四洲阁去的人更多,而云脂坊越来越无人登门了!到了二十天过后,竟然一连四五天打了白板!

任如画彻底没主意了!这间店可砸了她四五万两银子!就算后来捞回了一万来两,可还是掩不住那个大坑不是!

荣氏也很着急,她前不久才断了条财路,若是这条财路也给断了,那她岂不是得守着那几间铺租到老?

到这时她就不免埋怨起任如画来:“怎么事先你一点动静都不知道?”

任如画也很窝火,要不是荣氏撺掇,她能有今日吗?但她仍忍耐着不与荣氏争执,而是回到府里找到曾密,跟他寻解决的法子。

曾密才从谢葳那里出来,任如画才刚开了个口他就一把掌甩过去了:“这下你得意了?钱赚够了没?事情都出了快一个月你才告诉我!还不滚去安穆王府赔罪!”

任如画被这一巴掌打得七荤八素,知道这一趟是非去不可,只得忍着眼泪爬起来,收拾了一番往安穆王府去。

到了王府门口,叩响了门却等了有半个多时辰才又等来门房。门房进去后又隔了片刻才又出来位面白无须穿着内侍服的人,打量着她说道:“你就是广恩伯府的任如画?”

任如画看出来这必是在谢琬跟前说的上话的人,连忙跪了地叩头道:“正是,烦请公公往王妃跟前递个话。”

孙士谦说道:“三奶奶不是还有个合伙人么?我们王妃有话,请三奶奶把您的合伙人邀齐了再来。”

说罢则已经关门进去了。

任如画无法,只得赶往郑府,荣氏虽不想在谢琬面前露面。但到了这会儿,人家肯定也知道她掺和进来了,而且这事事关切身利益。于是只得随同任如画前往安穆王府。

谢琬这里听说她们二人都到了,便让孙士谦去把人带进来。

任如画到了正豫堂。见着被簇拥端坐在堂中的谢琬,皆不敢多看便跪到了地上去。而荣氏则还保持着她郑府二奶奶的架势,只略略地行了个礼便站在堂中。

谢琬只往荣氏面上扫了眼,便望着地下,也不叫任如画起身,只说道:“任三奶奶的铺子生意还好?”

任如画忙道:“贱妾知错了,还求王妃高抬贵手饶了我们!”

谢琬笑道:“三奶奶这话从何说起?合着你铺子生意如何还关我的事?”

任如画面红如血,说道:“贱妾原本不知四洲阁是王妃的铺子。所以才——还求王妃大人有大量,看在贱妾愚钝无知的份上饶了云脂坊。”

谢琬敛了笑意,看着前方:“你要我怎么饶?”

任如画顿住,看向荣氏。荣氏便站出来,陪笑道:

“这事原是咱们的错,也是不曾事先打听才有了这误会。只想着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不存在什么谁压谁的势头。郡王府财大势大,也是有着固定老主顾的,而咱们却是压了上万两银子的货在里头,所以想跟王妃商量商量。若是方便的话,能不能请您改做别的营生——”

“你要我改行给你让道?”谢琬眯眼看着她。

荣氏道:“咱们财势不比王妃——”

话没说完,谢琬一巴掌已经重重甩在她脸上。荣氏猛然被打。立即捂着脸惊怒地瞪着她。

谢琬面沉如水,声音也跟浸了冰似的:“你既知道财势不如我,当初又哪来的狗胆唆使人跟我唱对台?你当我是真不知道你肚子里装着副什么样的花花肠子,你当本妃这几个月是怕了你?你婆婆要对付我都得找上郑王妃这块遮羞布来挡挡,你以为你有几斤几两,料定本妃不敢动你?”

荣氏原本仗着论起辈份来她还是谢琬的长辈,所以即使知道理亏,进得王府也有几分拿大,而她除了上回在鲁国公府见到她与郑王妃对恃那幕外。并没有与她近距离接触过,哪里知道她发起怒来这般六亲不认?

心里便也有些发怵了。但仍仗着自己是郑家人色厉内荏的道:“有话好好说,你怎么动手打人?看在东宫的份上。咱们两家也是半个亲戚!你就不怕伤了两家和气!”

“我跟你有什么和气可言?”

谢琬毫不客气地盯着她,“你也配说东宫?你们家姑奶奶不过是个妾,见了本妃还得行礼打招呼,我就是伤了这份和气又怎么了?

“你们郑家也就是殷家一窝奴才,什么样的人叫亲戚?明媒正娶联姻的才成亲戚,正式从大宫门抬进来的才叫主母,你要想跟我攀亲戚,得看东宫同不同意,有没有经过殷家列祖列宗的同意!你一个奴才,我让你把生意做下去是情份,不让你做是本份,你反倒来叫我让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完,她回到主位上坐下。

荣氏被她斥得面红耳赤,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了,长这么大她没被人这么斥过,更无法想像面前把她斥得八辈子都翻不了身的主儿竟还是个比她小了一半的臭丫头!而该死的她竟然还想不出来她说的有什么不对!

地上任如画早被谢琬这一来一去镇得连呼吸气儿都不匀了,早知道谢琬这么厉害她还跟她做对头抢生意做什么?伏在地下早就连半点心气儿都不见了,因而也就恼恨起荣氏来,当初若不是她挑唆,她怎么会开这个店?若不是她挑唆,她怎么会跟四洲阁抢生意?

“那你想怎么样?”

这时候,荣氏又气恨地瞪着谢琬说道。她已经丢了建香楼的股份了,若是再连云脂坊这里的钱也收不成,那她还靠什么攒钱去?

“你问我怎么样?”谢琬喝了口茶润喉,冷下脸道:“我要跟你交代什么?难道不是应该你们告诉我你们要怎么样么?”

荣氏语塞,脸上再次变得*。

任如画听出味来,连忙在叩了个头说道:“我这就把云脂坊盘出去,再不敢跟王妃添乱了。只求王妃大人有大量,把这层抹过去不计较贱妾的过失!”

事实上她就是不说,按照这样的生意状况,她也只有盘出去这一条路了,何不在她面前讨个好?

哪知荣氏听得这话,却是激动起来:“不能盘!凭什么她能做生意我们就不能做?谁规定的?”

关键是,没有了云脂坊这份收益,她就只能守着那几间小铺子收租过活,在郑家也要低着头做人了!

“的确没有王法规定不能当门对户地做同行,可是私底下以恶意压价的方式来抢生意做就很不合适了。”

这时候,一四旬上下锦衣绣服的文士拿着叠银票打旁边走出来,捋着须慢悠悠地说道。

荣氏和任如画一见着他,顿时眼睛嘴巴就全张得老大了:“马,马三爷!”

“正确地说,鄙人叫做公孙柳,如今是安穆王府的典库。”公孙柳冲她们颌了颌首,扬唇道。

任如画呆了半日才回过气儿来,而荣氏简直要背过气去了!这马三爷是假的,那三万两银子呢!

公孙柳将手上厚厚一叠银票交给谢琬,谢琬扬眉瞄了眼,说道:“知道什么叫做阴谋诡计么?知道什么叫卑鄙无耻么?要比这个,你们手段也太低劣了。整整三万两银子,够你们云脂坊赚上一年半载的吧?”

“把我的银子还给我!还给我!”

荣氏身子摇晃着,以几近失控的声音叫道。

“还给你,怎么可能?”谢琬扭头看向公孙柳:“梵云大师可来了?”

公孙柳道:“已经在侧厅候着了。”

谢琬将银票反手递过去:“去告诉大师,就说郑府的二奶奶和广恩伯府的任三奶奶愿意给白马寺各捐五万两银子修缮寺庙,这里是三万两,剩下的七万两请他们到时候上郑府和广恩伯府去要便是。”

“什么?”

谢琬如此坑了她们还不够,居然还要再从她们手上挖钱出来!本朝尚佛,而只要承诺了给寺庙捐款则是必定要捐的,否则欺骗了佛祖,就是来世不遭报应,也会被世人所唾弃!谢琬居然要借佛祖的名义让她们各自掏出五万两银子来!

“我哪有那么多钱?我不捐!我不捐!”

荣氏真正歇斯底里起来。

任如画也是吓得面色全青,五万两银子,她就算把家底全部掏空了也没有这个数啊!“王妃娘娘饶了我们罢!这三万两银子我们不要了!求求王妃别让白马寺再追我们款了!”

“现在说没钱?晚了!”

谢琬仰靠在圈椅上,冷笑道:“任如画你之前不是仗着广恩伯府三奶奶的声势在外招揽生意么?眼下没钱自然也可以回去找家里帮忙出钱。还你有荣氏,你不是说你是皇亲国戚?皇亲国戚理当礼佛敬佛,怎么让你捐个款出来也推三阻四的?你没钱,郑铎没有吗?郑府没有吗?”

“谢琬!你这个——”

“敢对王妃不敬?掌嘴!”

荣氏正要口出不逊,旁边孙士谦拖长音一说,吴士英便与其余两个太监上来押住了荣氏,往她脸上各扇了一巴掌。

正文、356 下场

荣氏又惊又怒,胸脯急促地起伏着,一双眼像是瞪出眶来,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里谢琬往公孙柳处扬了扬下巴:“还不去?”

公孙柳过到侧厅去了半刻,白马寺的主持方丈梵云就带着两名小沙弥过来了,先向立于堂上的谢琬合十唱了佛,然后便转为跟地上二位合十深揖,着重地表达过谢意,而后便拿出方丈的印信给了二人。至此便等于两厢都接受了此事。

荣氏拿着这厚厚的银票换来的这薄薄一张纸,心里一阵阵发紧,终于忍不住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而任如画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梵云走后,谢琬让她起来,她竟是连试了好几次才从地上爬起。

各自回府之后,自然是说不出的凄惨了。

佛祖面前最忌言而无信,虽然说各捐五万两银子的话是谢琬说出来的,而不是她们俩,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有着十万两银子的香火钱,梵云就是看出来有猫腻也绝对会装糊涂,又怎么可能会傻到跟她们对质?

这五万两银子白马寺是向她们追定了。

任如画因为是受曾密的点拨前来的安穆王府,回府之后相对好些,曾密气归气,到底为着顾全大局,只得咬牙认了这个栽,想办法替她把这五万两银子凑齐。

但是云脂坊是必须得关了,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白白害得府里丢了这么多银子,广恩伯夫妇对她的态度也一落千丈。因为这笔钱是公中拨出来填补上的,长房二少不得又要争一争,最后好歹以三房借钱的名义平息了矛盾。

这么样一来,曾密少不得又埋怨到任如画头上,自此以后。曾家是再也没有任如画说话的份了。

而荣氏回到家躺了床,便是不敢把这事往外说,一则说了丢人。二则也怕回头引得郑侧妃责骂,又为着损失的那一大笔钱肉疼。她所有家当加起来还不够五万两,如今全部捐出去她将来拿什么给女儿备嫁妆?可若不捐这坎她又过不去。

回来这一躺,竟然又下不了床,楞是病了十来日,才又强撑着下了地。

哪知道白马寺这些僧人也是个个鬼灵精的,听说荣氏病好了,翌日就登门来讨银子。荣氏哪料到他们来的这么快?吓得出了身冷汗,好歹背着人领到院里商量着拖延几日打发了出去。到夜里竟然又发起热来了。

郑二爷郑举见她近来十分奇怪,于是也奏请了太医来看,然后荣氏终究被心事折磨太过,不到半个月,整个人就瘦脱了形。郑举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说,因着要替殷曜把关挑媳妇儿,又不知为何杜阁老的幼女又看不上殷曜了,近日正为这事心烦,也就不怎么理会她了。

荣氏只等吃了几剂药好了些,便只得起身回娘家去借钱。娘家如今都是弟妹掌家,哪有多少借?总共也有三百两银子。若按往常,荣氏定然拍拍屁股就走。可如今又不同。即使只有三百两也只得拿了。

剩下的大坑便又得东挪西借。她手上四间铺子是绝不敢卖的,要是卖了那她往后这大半辈子靠什么过活?所以宁愿借,日后慢慢还。好歹铺子还有点小进项的,卖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荣氏日日在外奔走,这里才回到家便觉气氛有异,还没得问丫鬟话,正院里已有人来传了她过去。

府里所有人竟然都在,郑铎夫妇和郑举更是满脸铁青地坐在堂中,荣氏暗道了声不好。这里郑夫人已经斥了她跪下。

“不知儿媳犯了什么错?”她心存侥幸地问道。

“你还有脸说?!”郑举站起来,一脚踹在她胸口:“你在外头欠了一屁股债。掏空了家底去捐庙,你还问我犯了什么错?”

原来今日林侍郎的夫人上门来拜访。试探起郑夫人荣氏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然后便就洒了几句她四处借钱的事出来。而偏巧那个时候白马寺的和尚又进府来催钱,郑夫人便就让人带了他过来细问,才知道荣氏原来跟任如画各自捐了五万两银子给白马寺!

荣氏挨了踢,却是有苦说不出来。旁边跟着的丫鬟倒是看不下去了,连忙跪地哭着说明了经过。

这下子一屋人更加心惊了,荣氏居然在谢琬手下栽得这么惨,明摆着坑了她和任如画三万两银子,偏还堵着她们的嘴让她们说不出来!这钱是她坑了去又怎样?她自己不得,而是全数捐到了寺庙,你能告她骗钱?她们上东升客栈是谢琬求着她们去的?钱到了僧人手上,你能去向他们追回来?

从头到尾看着不声不响,却是挖了坑等着她们往里跳,跳了还有本事让她们自己捂着盖子跳不出来,果然这才是真正的阴险!

郑家人个个心里头阵阵发寒,半晌都没人能吭出声来。

但是事情到了这步,也还是得解决,基于荣氏银子已经凑得差不多,而荣氏也没有个曾密这样的丈夫替她出头,于是这笔钱府里便不拨出来了,由荣氏自己给自己擦屁股。荣氏虽然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却也顾不上为此心寒,尽快了结这事才要紧。

郑铎夫妇虽然没答应从公中出钱,可是荣氏平白地被谢琬坑了一回,也很失郑家的颜面,郑夫人自是抽空把这事添油加醋地进宫告诉了郑侧妃,郑侧妃听后指着荣氏一顿臭骂,事后自是对谢琬也有一番恨之入骨。

这些事其实都已是后话。

这里谢葳见得任如画失魂落魄地从郡王妃回来,然后趴在地上跟曾密要钱的模样,曾经那么体面的一个伯府少奶奶,交际圈里的知名红人,如今变成丧家之犬一般,没有了丝毫尊严体面可言,她头一次没有露出讥讽的神情,而是沉默着。

这件事的确是她与谢琬联合起来的手笔。她需要借助谢琬的力量来斗倒任如画,而谢琬在惩治任如画之余,也顺手借了她来惩治荣氏乃至向郑家敲山震虎。这也许是她们从小到大唯一的一次合作,可是她也知道。这样的事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虽说是合作,可是因为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理,所以整件事的布局都是出自谢琬,她的沉着和周密都让她吃惊,最后谢琬请来梵云,然后让任荣二人不得不吐出五万两银子来了结此事更是让她诧异,她原本还在猜谢琬事后会不会独吞那三万两银子,毕竟这半年里四洲阁损失的也差不多值这个数。

她还在想着那样一来。她到时候要不要再去怂恿着任如画和荣氏去告她一状,顺便成就这一石三鸟之计?可谁能想到她对这三万两银子都不曾正眼瞧,就将它捐了出去!

既然捐去了寺庙,也就等于行了功德,她还能怎么告她?

想到这里她又禁不住生起几分颓丧之感,也许她这辈子都没在谢琬手下赢过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冲这份缜密,她就自认不如她——谢琬一定是知道这笔钱留在手里是个祸根的,荣氏和任如画都不敢告她,那她防的就是她谢葳。

谢琬虽然跟她合作。可是也丝毫没放松对她的警惕,她全程竟然都没看出来。

所以当花旗问她要不要再去安穆王府打个招呼时,她沉吟了半晌又摇头拒绝了。

她已经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必要再跟她见面。也许谢琬说的对,大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到了这个阶段,她的对手已不是她谢琬,而是这周边的每一个人,任如画,孔氏,广恩伯夫妇,甚至曾密。谢琬已远到令她难以触摸。于是再纠结那些怨恨也显得可笑了。

认真想起来,谢荣当初曾经做过那么多对不起二房的事。作为如今的谢琬,不再针对她已经是十分难得。

任如画这件事让她知道。围绕在殷昱谢琬身边的能人那么多,谢琬手段花样多么地多,若要对付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而她已然明言表示她跟她井水不犯河水,那她还自不量力地去撩拨她做什么呢?她已经不宜再给自己添对手了。

人生在世只为了仇恨,那太累了。她跟谢琬之间的恩怨浓到算不清,而她还有大半辈子要活。

再退一步说,她就是争赢了谢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谢琬就是再神气再威风,也是她视野以外的事情,这辈子,她已经注定跟她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

谢琬在王府等了几日不见谢葳有任何动静传来,又打听得她这几日在曾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渐渐地也明白谢葳也许是放下了。

她知道谢葳当日来找她时没怀着什么好意,但是她倒也不怕她会在她手心里一跟斗翻出去,所以顺便也就跟她合作了把,原等着收拾完了任如画和荣氏,再来给她点教训,她这一不来了,谢琬便也只好省了后续了。

任如画和荣氏有了这遭,这辈子都别想在她面前露脸了,云脂坊在二人到了王府的翌日火速撤了场,然后盘了出去,如今是个卖茶叶的,据说东家十分和气,开张头一日便往四周围街坊店里广派槟榔糖果。而任如画那批价值近万两银子的货则因为要筹捐款,而以两千两银子贱卖了出去。

正文、357 私心

荣氏就更不用说了,因着被郑举那一踹,倒是把好了几分的身子又踢出了别的毛病来,如今终日汤药养着,却始终是不见好,整个人脸色蜡黄,只剩了把骨头。郑举愈发见着烦,医药上未免也有些怠慢,荣氏自己手上又没了银子傍身,这病便养一日不养一日的,如此这般拖累了下去。

倒是背后真正的始作俑者郑侧妃落了个安然无恙,这笔帐还是得记着下回一道算算!

郑侧妃在朱睢殿对着荣氏大发了脾气之后,倒是也起了几分后怕,没想到谢琬心机如此深沉,挖了个这么大的坑给荣氏跳,她每每见着谢琬时她都是副好说话的样子,却没想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此后到底对谢琬多了几分防备,也不敢如以往那般掉以轻心了。

太子妃自然也知道了这事,召了谢琬见宫问起,当听说荣氏作恶落得这样下场,想起郑家素年恶行,倒是也解气。不过因着身份,也还是佯嗔地斥了谢琬几句,私底下却又赏了她几件金玉玩物儿,如此倒把四洲阁那惨淡的几个月损失挽回来了。

殷昭这日也到了王府,把玩了一番谢琬新得来的赏赐,顺便说道:“殷曜跟杜家的婚事黄了,现在郑家一口气给他相中了三家,一个是左丞杨休的孙女,一个是工部右侍郎段沁的三姑娘,还有一个是詹事府少詹事刘珮的次女。这仨儿都是季振元伏案后新提上来的,立场不明。”

谢琬一面给殷煦折纸玩,一面道:“郑家又是什么意见?”

殷昭道:“郑家兴许是受了荣氏这事的刺激,已经加快了速度,据说中秋前怎么也得定下一个来。”

谢琬把折出来的小灯笼给殷煦,然后又拿过一张纸开始折。

郑侧妃想借殷曜成亲这事给他拉个大靠山过来。她绝不能让他们得逞这是肯定的。虽然也可以让他看中一个黄一个,可到底费劲。要阻止这事的根源还是出在殷曜自身上。

虽然说殷曜有着许多坏毛病,可都只是东宫和他身边亲近的人知道。旁人并不知道,所以外头才会对殷曜的态度不明显。看来要从根本上坏了郑侧妃的计划。还是得从殷曜身上下手,得让世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德性,配不配让群臣们拥护才成。

殷昱就是输,也要输个明明白白不是?

她这边在计划着如何行事的时候,郑侧妃这里也没闲着。

最近真是连受打击,先是郑府被谢琬打了个大耳光子,还连声都没法吭,接下来殷曜跟杜若兰的事儿又黄了。这几件事压到一起由不得人不气燥。

内阁里只有杜忱家机会最大,其余柳家不合适,窦家倒是有合适的姑娘,可是窦家又态度中立,不知道到头能不能尽心地帮殷曜,如今杜家没戏,内阁里那帮老狐狸为防尴尬,就更加不会跟殷曜说亲了。

如今内阁全都没了戏,便只能往二三品官里找,可是找来找去不是这家背景不合适。就是那家姑娘差了点,总而言之越是没有眉目,郑侧妃就越是糟心。

皇帝的身子也不知到哪个程度了。她还有多少时间可以争取?陈复礼不知道是不是被谢琬他们绑过一回,如今行动更加谨慎了,就连她想依样画葫芦也绑他一回也无机可乘,而最近太子也不怎么见她们,只在凤栖宫呆的多,这也令她更加不爽。

太子妃那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太子妃本人醋劲大,只当太子就是她一个人的,殷昱又目中无人狂妄无礼。见了她就跟没见到似的,而他娶回来的谢琬没想到也是个刺头儿。好端端一个荣氏如今活生生成了具骷髅,而谢琬居然连刀子都不曾动!

每当想到这些。郑侧妃就觉指尖发麻,根据荣氏的转述,谢琬把郑家说成了奴才说成了狗,郑家是她的娘家,她又岂能服这样的说法?谢琬又有什么资格说郑家是殷家的奴才?

她真是恨不得告到太子面前去,可是一想到太子对殷煦的钟爱,她又愈发气得肝疼。

说来说去又回到了原点。

为什么殷曜要找门她看得上眼的婚事就这么难呢?如果殷曜成了亲,有了子嗣,岂不是也能分走太子一部分注意力?如今就冲着子嗣份上,殷昱就已经压了殷曜一头——不,他是什么都压了殷曜一头,他什么都有了,又还来跟殷曜争这太孙之位做什么?

郑侧妃日日纠结着,可谓是操碎了心。

而殷曜这几个月与殷昌在乾清宫习读,在东宫的日子也少了,私底下也有了几分郁闷。

皇帝身子还是老样子,上晌上朝,午膳后小憩一会儿,便就过问兄弟俩的功课,到了晚膳前便就让他们退出来,而后或者召见臣子,或者静坐看书。

虽说只用在乾清宫呆小半日,可是殷曜也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他都不记得有多久没出宫去溜达了,多久没偷偷上街头看杂耍了,宫里虽然大,可到底是宫墙,看着像个牢笼。当然如果有朝一日这个牢笼由他做主就不同了,因为那样的话他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布置。

回到东宫他照例去朱睢殿问安。

廊下小宫女见了她来便就把脸垂下了。他瞅见郑侧妃正撑着额在屋里闭目养神,遂邪恶地往宫女脸上摸了把,又故意地以手指划过她的胸脯。

小宫女吓得连连后退,殷曜愈发兴起,看了看左右,将她抵在廊柱后,搂住她便就亲起来。

宫女慌忙中咬了他一口,挣扎着跪到地下,瑟瑟发抖的样子像只小麻雀。

殷曜兴致索然,踹了她一脚,负手进了殿。

他越来越觉得没意思,他已经十六岁了,已经开始有冲动了,京师里年满十六的男孩子几个没有通房丫头的?偏他母亲想让他在皇帝太子面前当个乖孩子,让他克制房事,连宫女也不给亲近。

这股欲火折磨得他要死要活的,于是越是*被禁锢,他也就越是渴望着他能够接承皇位——只要当了天下第一人,天下的女人是他的,天下的财富也都是他的,他想在后宫收几个妃子就收几个妃子,还用得着看别人的脸色?

在乾清宫的每一日,他都渴望着能见到皇帝突然不支的情景出现,只要皇帝死了,太子就上位了。太子身体也不怎么样,近日看上去气色是愈发的不好了,只怕也撑不了多久。只要他们都死了,他登基临位也就指日可待了!

想到这里他就想朝天大笑三声!郑侧妃虽然凶巴巴指使了他十六年,但是终有一日也会要恭敬地唤他为皇上!他可以再也不用听她的话,在整个大胤朝为所欲为!而这一切,现在离他是这么近!

“你在发什么呆?”

郑侧妃并未睡着,只是心烦而想静静,睁开眼睛见着殷曜站在帘栊下傻笑,便就坐了起来。

殷曜连忙俯身拱手:“没什么,只是想起刚才外头两只猫儿打架罢了。”

郑侧妃闻言,心里那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便又涌了上来,下地走到他面前,手指往他额间连戳了两戳:“你每天就知道这些猫儿狗儿的!正经事情一件也不见你做!你外公和你舅舅为了你的婚事忙得焦头烂额,也不见你登门去看看?你说,他们这么用心栽培你有什么用?!”

殷曜被戳得后退了两步,不耐烦道:“你们什么时候让我插过手?不是一直都是你说了算吗?再说了,哪里是我不肯去看他们?分明就是我被困在乾清宫抽不开身!”

“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郑侧妃气得发抖了,“什么叫做我说了算?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还有什么叫做被困在乾清宫?你知道这机会有多么难得吗?人家殷昌是恨不得日夜粘在乾清宫,你倒好,还嫌给你添麻烦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郑侧妃说着说着又往他身上打起来。

殷曜一面躲避一面道:“行了行了!我明儿就去!行了吧!”

郑侧妃还往他身上补了几下,才又气呼呼停了下来。

殷曜出了朱睢殿,只觉更加晦气了,见着廊下架着一盆君子兰,顿时一脚将它踢下庑廊。

花盆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最后窝囊地在一株牡丹树下停下来。

翌日上晌,趁着皇帝去早朝的当口,殷曜带着随身几个人,驾马到了郑府。

郑家几位爷都去了早朝,府里只有几位少爷和女眷们在。

郑夫人把个殷曜当作皇帝亲临似的款待着,又是拿新茶又是奉瓜果,又是问他对于选妃的意见,又是夸赞他越发的英朗帅气。殷曜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除了说到选妃的事上,他基本没有认真听过半句话。

永宁作为大舅母,也出来陪座了片刻,她也是正经宗室出身的,规矩极是严格,看见他这样子便忍不住皱眉头。原是忍不住要说说他,但是想起郑侧妃那个德性却又忍住了,反正说了也讨不着什么好去,她又何苦去讨人家嫌?

正文、358 眉目

坐了坐喝了半碗茶便就推说房里还有事,走了。

这里殷曜却想起来,问她道:“敢问大舅母,旭哥儿可在?”

永宁生了一子一女,郑子旭是长子,比殷曜小一岁,今年也有十五了,打小在一处玩的多。但是自打殷昱被废之后,永宁便不怎么让他跟殷曜一处玩了。

听见这么说,永宁便就笑了笑,说道:“许是去国子监了吧?一早上没见他。”

话音才落,就听吴氏在旁接口:“方才不是还见他跟屹哥儿在后头下棋了么?”

永宁被吴氏揭了底,十分恼火,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含糊地道:“是么?反正我没见着他。”但是说完还是趁着旁人不注意时狠瞪了眼吴氏。

吴氏说完也觉失言,但后悔也晚了,只得缩着脖子后退了两步。

其余人浑然不知这层。殷曜听见郑子旭在后园,遂也不与她们多话,起身去了寻他。

永宁无可奈何,也只得让人领路。

谢琬这些日子因着关注殷曜这边的事,所以这日殷曜到了郑府的事也听说了。等到殷昱回来,便打算跟他商量商量这事。

哪知道殷昱也有话跟她说。

“从七先生留下的那颗印上,我们的目标范围已经缩小了。当初我们找了本朝最有鉴别力的几位金石大师,从那颗印的材质上判断出来那印石也出自寿山,因为天下没有两块同样的石头,一般石头出产时开凿的料匠都会有个隐蔽的印记,可惜那年我们打听到的料匠都不知去向,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可是这几个月我让人在寿山一带仔细查访,还是查出了眉目。这块寿山石当初是一位姓何的商人买走的。我们又辗转找到了这名何姓商人,这姓何原来因为跟漕运有往来,所以又转送给了当初的漕帮曹总舵主。

“那姓曹的虽然死了。但是帮里头跟过他的却还有人在。他们说姓曹的是曾经收过这么块石头,后来送给了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这年轻人似乎还有不足之症,因为感觉他就算静止时呼吸也有些急促,这个行武之人很容易判断出来。”

他把那颗印递给谢琬。

谢琬看了看,凝眉道:“可是如果真是个有着不足之症的年轻文士,既然阅历又无武功,又如何控制得了那么多死士?”

七先生那批死士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就算剩下有,也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个。而当日她被劫时也感觉到七先生的确是个年轻人。但是他戴着面具,呼吸怎么样她并看不出来。

“这你就迂腐了。”殷昱轻敲她的头,“要控制手下人不一定要武功,而年纪不大也并不代表他没有阅历。这种事情难说的很,总而言之,我已经暗地里布下了罗网,开始让骆骞他们私下里调查京师所以府里条件相符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