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琬想了想,说道:“其实我觉得,与其这样大海捞针地去找,还不如我们下点什么引子去引着他出来。你想想。他当初既然也是想以扶持殷曜上位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必然也还会故伎重施,在你和殷曜这场争斗上兴风作浪。”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机会不是吗?”殷昱眉头微凝起来。“七先生太狡猾,就是引他出来,也必须做的不露一丝痕迹,否则不但会前功尽弃,还会使他藏得更深。”

谢琬沉吟着点头,七先生的谨慎是无人能出其右的,引蛇出洞的确是最好的法子,可是如果刻意地设局,必然会让他察觉。殷昱说的对。还是得寻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不着痕迹地引他出来才成。

当四月的春意也染绿了四叶胡同的树木时。卸了职的谢荣安静地在院子里剪牡丹花的枝。

自从朝堂被殷昱的人占据了一半之后,似乎他被撸职的命运就已然清晰可见了。他的上头是靳永。他能在他手底下呆上一年,也许已经是个奇迹。事实上换成他是靳永,只怕不出三个月就要把他踢出来,靳永没这么做,只怕是谢琬没交代。

谢琬一直都没交代,却在这时候挑了个理由将他弄下来,多半是因为太子的病情……他虽然不知道太子究竟得了什么病,可是从谢琬最近频频动作来看,未必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毕竟太子若有个万一,直接就影响到下任君主的人选。

谢葳虽然不曾回府,可是谢芸却跟姐姐保持着紧密联系,偶尔不经意的时候,谢芸也会把曾家的事漏几句给他听听。前阵子任如画和荣氏那件事,谢琬一反这一年来的温和低调,简直把荣氏和任如画做绝,如果荣氏不是郑家的人,谢琬应该还不会把她逼上绝路的吧?

荣氏的失败,既表明了她们对谢琬的错估,也侧面印证殷昱夫妇向郑家以及朱睢殿那帮人下了战书。

所以这些日子郑家也加紧了对殷曜选妃之事的动作,他们尚无能力与殷昱硬拼,只能一面虚与逶迤,一面曲线备战。这场夺嫡之争是又一场可预见的风暴,而他如今不在朝堂,作为局外人,竟然有几分旁观者清的感觉。

刚被卸职那些日子,他不是不愤怒,不憋屈,可是细想下来,他人生经历的愤怒和憋屈的时刻也实在太多了,他假若还不能变得淡泊,那是他的修为不够。

他坚信自己不会被困难打倒,他只是缺少一个时机。

“父亲,刚打听到的消息,郑侧妃好像选中了工部侍郎段沁的女儿,而刚好段沁又有攀龙附凤的心思。”

才剪好一盆下来,谢芸便轻步到了他身后禀道。谢葳太刚烈,而谢芸相对柔和,姐弟俩性子倒了个个儿。

谢荣慢悠悠唔了声,然后端详着另一盆花,一面琢磨着从哪里下手,一面说道:“段沁出身富裕,祖上原是行商的,这些年在朝上也算兢兢业业,可惜就是没有什么根基,这次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他抬起剪子喀嚓剪断一条枝,放在木架上。

谢芸道:“那依父亲之见,咱们要不要去段家走动走动?”

这可是极好的机会,如果段家跟东宫结了亲,那么替谢荣谋个职缺也是很简单的事。

谢荣摇头道:“先不急,谢琬还没动呢,瞧瞧再说。”

谢芸哎了声,上前帮忙将剪下的花枝拢好。

“对了。”谢荣顿了下,直起腰来又道:“这些日子我让你整理我藏起来的那些手札,你都整理好不曾?”

“都整理好了。”谢芸恭顺地道,“都分了三大类,回头父亲分别去查看就是。”

谢荣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也在寻七先生。而他唯一的线索就是季振元留给他的那些信札。

那些信札他并没有全部献给皇帝,他也留了些防身,于是终于还是派上了用场,虽然信札里提及七先生的字句极少,也并没有明显的线索,可是当中却有零星的几张补充并非季振元的字迹,而素日替他捉笔的左必之那些人字迹他都认得的,这字迹绝不是他们所有。

再加上有补充的这些信札都很机密,所以可以推测,应该是七先生的亲笔。

他坚信,总有一天他会找到他的。

郑侧妃挑中段家姑娘为妃的消息传到谢琬耳里,当天夜里她就找殷昱要来了段沁的履历。

看完之后她说道:“郑铎如今也还在工部,这段沁成了他的顶头上司,这层关系倒是被他们利用得好。”

殷昱掸了掸手上履历,扬眉道:“段沁能力不错,不过虽然出身富裕,但是从小在锱铢必较的行商之家长大,也十分爱财,如今他手上正有黄河沿岸的河工在做,前不久才从户部支走了八万两治河银子。魏彬已经准备清查这笔帐了,不管到时候有没有查出问题,他都要沾身灰不可。”

谢琬点点头,招过殷煦来给他扎小鬏鬏,一面道:“等会儿姑姑会来,带你进宫去请安,你可不许顽皮!”

殷煦似懂非懂地哦了声,自己从炕沿下了地,然后扭着小胖身子出去了。

谢琬跟殷昱相视笑了下,起身去替他整衣襟。殷昱手掌轻覆在她腹部,小声道:“真的不防事吗?”

谢琬轻睨了他一眼,说道:“当然。是胡沁开的药,还能有问题?”

按理说她如今也可以备孕怀二胎了,可是现在殷煦还小,敌人又那么多,这个时候再生只是绑住自己的手脚而已。上次孕中被劫的事她再不想遇见第二回,于是跟殷昱商量后决定迟些再要孩子,前几日让胡沁开了点药吃了,刚吃有点不适应,后来就顺了,可是殷昱还是有些担心。

听到谢琬这么说,殷昱倒是也放心了,披了袍子便就出门去。

殷昭晌午前到达王府,接了殷煦一同进宫。

宫里这几个月看着十分平静,实则内里也是愁云惨雾一片了。

太子和太子妃虽然都以为消息瞒得死紧,可事实上谢琬和殷昭都从太子妃日渐憔悴的神色和太子在永福宫寝殿呆的时间越来越长看出来,太子的病情恐怕还是在继续恶化之中。

所以这些日子她们进宫的次数也愈加频繁了,就是谢琬抽不开身,也会让殷昭带着殷煦过去。

正文、359 龙椅

姑侄俩到了东宫的时候,皇帝也在乾清宫让陈复礼诊脉。

殿里除了张珍和陈复礼之外就没有其它人,殿门也关着,整个大殿里十分安静。

稍顷,陈复礼收回手来,端详着皇帝的面色。

张珍道:“圣上近来气色极好,应是龙体大安了。”

陈复礼还没说话,皇帝已然嗤道:“朕已是行将就木之人,还有什么大安不大安?陈复礼你只管说,朕如今已没有什么听不得的。”

陈复礼顿了顿,只好道:“臣遵旨。陛下的脉象看来已有些微弱,虽然肌体有药石保养暂且无虞,但是终归人一上了岁数,五脏六腑都有些吃力。陛下若是不必操劳国事,这点问题倒是不算什么。”

陈复礼到底还是说的比较含蓄。

皇帝听完,目光望着丹墀下一盆君子兰,说道:“下去吧。”

宫里的情况没有比陈复礼更明白的了,他所说的不必操劳国事便可无妨,便是指他这身子已经不适合呆在皇位上,否则他驾崩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可是太子已然病入膏肓,不但不能承接这皇位下来,还连手上的政务处理起来也有些吃力,他又怎么可能不为国事操劳?

“皇上,您歇会儿吧。”

张珍走过来替他掖了掖薄被。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强撑着下了地。

张珍连忙跟上前搀扶。

皇帝到了椅上坐下,说道:“殷曜选妃的事怎么样了?”

张珍垂首:“听说已经挑中了工部侍郎段沁的次女,正在禀太子妃示下。”

“段沁?”皇帝眯眼回想着这个人。他现在见大臣的次数不多,记性也不大好了。这个段沁,应该是从原来詹事府里升上来的。“他们家不是行商出身么?这样没底蕴的人家,郑家怎么能往宫里送?”

张珍顿了片刻。说道:“可是论起家世,安穆王妃的家世更加不如。若是格外的讲究家世,恐怕会对安穆王和太子妃娘娘不公平。”

“不公平又如何?”皇帝面上浮起层薄怒。“那不过是个郡王妃!”

不过是个郡王妃,这话里头蕴含的意思可就太多了。

张珍看了眼皇帝。默了默,又道:“除了家世,段家几个子弟还是不错的,他们大公子就是上届的一甲进士,为人也很机敏,应是前途无量。不管怎么说,对二殿下的帮助应还是挺大的。另外段沁这人颇有些爱财,一般爱财的人。权欲都不会太大。”

听到这里,皇帝脸色才稍平了些。

他近年总爱回想起一些往事,越是回想,就越是对权臣和后戚这样的字眼感到厌恶。他也记不清已有多久没有召见过霍达,越是知道自己撑不久,他就越不想见他,有时候他晚上做梦都会梦见他提着刀闯进宫来的样子,他真怕自己一见他,就会忍不住暴露出心底对他的厌恶来。

“上次高丽不是进献过来几坛酒么?送两坛给护国公去。”

他深吸了口气,吩咐道。

掩饰情绪最好的办法。就是越是厌恶憎恨一个人,越是去宠爱和亲近他。他不但以这样的方式瞒过了天下人数十年,有时候也差点瞒过了自己。

东宫里。太子妃喂殷煦吃糕点,一面跟殷昭道:“皇上近来身子也不好,琬丫头没进宫,你带着煦儿去乾清宫请个安吧。”

殷昭便接掸了掸殷煦衣襟上的糕饼屑,接过宫女手上绢子给他擦了脸,牵着他往乾清宫去。

殷煦记忆力已经开始加强了,一路上看着四周的汉白玉栏杆和巍峨的宫殿,已经想起来上次到乾清宫来时是母亲跟郑王妃过来吵架的时候,他突然就想起了郑王妃头上那颗大珠子。以为去到乾清宫大殿她还会在那里,于是挣开殷昭的手就屁颠屁颠地往前冲了。

殷昭知道皇帝不喜欢他。怕他造次引来皇帝斥责,连忙小跑跟上去将他捉住。牵住他不肯松了。

殷煦扭啊扭啊的扭不掉,只好乖乖地随着她到了殿门外。

太监们连忙进去禀道。

皇帝听说是殷昭带着殷煦,立时也想起谢琬的欺尊罔上不守规矩来,皱了眉,挥手道:“不见。”

殿门又没关,殷昭在门外听见了,扭头就要走,一个不妨殷煦却挣脱了她抱着门槛翻到了大殿内,直直地往那日郑王妃所呆之地冲去。

殷昭连忙跟进,太监们见状也不敢真拦,于是一面追赶一面高声道:“不可啊公主,不可啊小公子……”

一路嚷嚷地自然皇帝从成堆的奏折里抬起头来了。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皇帝望着御案下撒丫子乱跑的殷煦却忽然沉下脸来,勃然大怒道:“这是干什么?!”

殷昭连忙跪地道:“皇上恕罪,煦儿想来给太爷爷请安,可他太小不懂事,不知道皇上正忙着,所以闯了进来。我这就带着他出去!”

看着他这副雷公样,殷昭看着也气,殷煦不过是个孩子,皇帝还是他的太祖爷爷,他居然也这般不讲情面对他吆五喝六,于是虽说也起身去追,却是故意地追追赶赶总也捉不着。一面又喝斥前来帮着追他的太监:“手下仔细些!伤了煦儿仔细太子殿下跟你们拼命!”

她说的是拼命而不是责问,深知太子病情的张珍便就不敢擅动了,连忙交代着太监们莫要乱来。

这里殷煦见着这么多人围着他转,还以为大家跟他玩捉迷藏,玩的可欢了,见着皇帝已然站出御案后,便瞅准了他身后的龙椅,迈着小胖腿一溜烟儿冲过去,哧溜爬上了大椅子!

“快下来!”

张珍见着殷煦居然爬上了龙椅,吓得脸都白了,这里皇帝也是气得发抖,唤来了几个羽林军,才将殷煦从龙椅上抱下来。

殷昭见着皇帝气得脸色发青,心里倒是高兴,暗地里跟殷煦竖了竖大拇指,然后牵着他跪地磕头。

若论皇帝的脾气,此刻杀了他二人的心都有,可是殷煦到底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他若真拿他的罪,那恐怕就得被世人口水淹死了!

可到底不服气,虽然只是无意,可是这龙椅也始终让殷煦爬上来了,皇帝再定睛看向这孩子,只见他目光澄静,面对这么多手持矛戈的羽林军无惧无畏,心下便更加晦气起来。再过得十年谁还能拿这孩子如何?只怕比起殷昱来还要更难缠了!

于是越看殷煦竟然心里越不舒服。

下旨道:“从今以后,禁止殷煦进入乾清宫,如有违背,唯安穆王夫妇是问!”

殷昭带着殷煦和传旨官回到安穆王府的时候,谢琬也有好半日也没有出得声来。

她不是因为殷煦爬上了大龙椅,而是因为皇帝的不留情面,殷煦是不对,她也不喜欢乱跑乱蹿的孩子,可是他到底才两岁不到,这个时候就是跟他讲道理他也听不懂,只能半哄半认真的跟他说,可皇帝不是这样,从殷昭的转述来看,皇帝压根就没把殷煦当成自个儿的曾孙。

他居然下旨禁止让殷煦入乾清宫?把殷煦当贼在防?

皇帝虽然贵为天子,可是为老不尊的皇帝她也不会敬重。

殷昭带着殷煦去请安,皇帝一面说不见,一面却日日里让殷曜殷昌过去习读,这是摆明了要甩太子妃这房的脸面是么?既然如此,他又何不把太子妃给废了,把郑武那俩扶正?反正这种事他也不是做不出来。

这事本是件小事,可是皇帝这么做,也未免太欺负人了。

她扬手招来帘栊下站着的夏至:“你让庞白去写道折子给皇上,就说我跟皇上陪罪了,另外也说一句,就说煦儿太小,时刻离不开我,既然他不能去乾清宫,那么往后也请皇上恕我不能去给他老人家请安了。哦,对了,就说煦儿也离不开王爷,所以王爷恐怕也不能按时去进宫。”

皇帝虽然不在乎他们去不去请安,可是像这么样明言表示从此不去,也算得上是种挑衅了。

殷昭挑眉看了眼谢琬,舒服地蹂躙起了殷煦的小耳垂。

皇帝得了这奏折,自然是气得半天出不得声,不过,他也没时间对这事多作深究了,因为段沁出事了。

魏彬调查着段沁河工银子的事,果然查帐查出来两千两银子不对数。若在往常,自是责令交出银子来,再罚几个月俸禄算数,而这次都察院的人却死死不肯放过,楞是一连上了十几二十道折子,要求严惩。

朝堂如今虽说魏彬这边占据了半壁江山,可是魏彬行事极有分寸,无根无据的事他从来不做,段沁贪墨两千两,要严惩就得贬官。于是皇帝这里不得不办,否则往后根本无法驭下。

段沁则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哪里还顾得上跟东宫联姻的事,早就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指头,不该去碰这碴了。

婚事自然告吹,段沁也被贬去放了外任。

这事对于殷昱他们来说实在是举手之劳,可是对于宫里的打击却就非同寻常了。

首先是皇帝对此感到不知是该气愤还是无奈,他本来也不看好段家闺女,可是在他默许的情况下居然还是被魏彬他们合伙给否决了,眼看着殷曜婚事拖了大半年都没定下来,难道魏彬他们打的是把这事无限期拖下去的意思么?

正文、360 心魔

可他竟然还拿他们毫无办法!如今没有了季振元,新推上来的几个人都畏畏缩缩不堪大用,朝堂竟等于让魏彬一个人说了算了!他们这是在跟他行迂回战术,要不动声色地逼着他立殷昱?!

“这简直是欺君罔上!”

挥退了魏彬他们之后,皇帝指着门外咆哮道。

张珍一面替他沏茶顺背,一面劝慰:“皇上息怒,依奴才看这也不能怪魏阁老,段沁自己也是不争气,为何偏在这个时候让人捉住把柄呢?这样的人留着也迟早会出事,皇上替他生气也是不值。”

张珍就是皇帝的解心锁,三言两语下来,皇帝气已见平了。

“你说的是有道理,可是这么样一来,朝中更没有人会愿与曜儿结亲了,就算有,虽然外戚要防,可必要的背景助力也不能缺少。”

而最主要的是,殷昱已经有妻有子了,这已经胜了殷曜一筹,他又是嫡长子,如果到时候没有个合适的理由下旨封殷曜,必然也会引起士子们质疑。朝堂不靠士子们支撑又靠谁呢?无论做什么,都得讲究名正言顺四字,殷昱不就是占了嫡长子的理么?

皇帝紧揪着眉心,十分烦躁。

张珍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皇上为何不给二殿下指婚呢?”

“指婚?”

皇帝闻言,竟是突然茅塞顿开。是啊,指婚,大臣们不愿主动,他不是还可降旨行婚么?他盯着门外沉思了半晌,点头道:“你说的对。可以指婚。你这就让礼部物色几个人选到乾清宫,朕这次要给殷曜指婚,并且要看看。魏彬还有什么办法坏朕的事!”

东宫这边郑侧妃听说段沁出事,自然也是肠子都快气炸了,一面把段家埋怨了个底朝天。一面也把郑夫人和吴氏唤进来骂了个面红耳赤。郑夫人婆媳也感到十分冤枉,谁知道段沁还会有这档子事?合着她们跑前跑后的事儿还办错了。心里憋着一肚子气,却是又不敢说,只得闷不吭声地听着。

而当乾清宫要给殷曜亲自指婚的旨意传来,郑侧妃立刻又喜不自胜起来了!

她从来没想过皇帝还会亲自给殷曜指婚,如今这样便好了,有了皇帝做主,殷曜的婚事还愁什么?什么也不必愁了!

郑侧妃自此放宽了心,连忙让容芙备了几色礼赏去给郑府。然后便静待着好消息传来。

她这里心情变好了,殷曜也跟着松了口气,至少从此不必再在朱睢宫听她的咆哮和抱怨了,而皇帝因为要忙着给他指婚,没有什么时间拉扯他问功课,所以他终于也可以开始出宫去溜达。

他往年出宫一般是去找郑子旭,可是如今郑子旭已经不怎么搭理他了,他知道,这是因为他母亲永宁看不上他的缘故。

他知道那些清楚他底细的人都看不起他,因为他是庶子。更因为他上头还有个殷昱。

殷昱太他*妈端正了,不嫖不赌,不斗鸡不走狗。不养戏子不纳妾,武功好学问也好,横看竖看他都挑不出来半点不是,所以他就是做的再好,往殷昱跟前一站,他的名字在旁人嘴里滚了个圈,最终也都成了个屁让人轻飘飘放了。

他知道他一辈子都没办法做到像殷昱那样,所以他压根就没打算那样做,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等到他有朝一日登上了皇位,他会看着他们匍伏在他脚底下的。还有殷昱。他要把他关在牢笼里,永生都不见天日。成日里跟鸡狗食宿!

想到这些他就很开心,同时他也有些苍凉,他居然要以这样臆想的方式才能够开心起来,他的人生是不是太灰暗了?似乎也不,除此之外,他在跟那些宫女们厮混的时候也是开心的,他喜欢她们在他身下尖叫,喜欢用指甲在她们身上挠出一道道血痕。

他偷偷看山海经,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像个嗜血的魔鬼,在暗夜里等着吞噬人血,而天亮后披上衣袍,他又是高贵的皇次孙。

等他发现了这点之后,他又发现自己居然很享受这种两种人格的感觉,一面尽心地维护自己在人前的形象,努力在乾清宫做出温和恭谦的样子,一面又假想着这些压在他头顶的人,将来如何样让他一个个折磨而后快,如何样摧毁这些看起来高贵的灵魂,而后重塑他的灵魂。

郑侧妃一面磨着手指甲,一面跟他悠然地说起这些事,趁着她高兴,他假称去郑府,出了宫。

除了郑子旭,他还有两个朋友,一个是郑王府庶子殷磊,一个是建安候世子丁峻。

他们年纪都差不多一般儿大,殷磊因是庶子,在王府不大受郑王妃待见,倒是跟殷曜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感。而丁峻则因为生母早亡,跟继母关系也是马马虎虎,偏建安候又不理家事,原先也曾与殷曜打过场架,后来倒是不打不相识了。

他们有个固定的去处,在北城的偃月坊,这是家歌舞伎坊,不是妓院。自打那年皇帝下旨清查私娼妓馆,他们也再不敢去了。这里清静,适合发牢骚。

酒过三巡,相互之间已诉了不少苦闷衷肠,殷曜看着外头月色,说道:“天热了,不如今儿夜里我们去城外紫竹寺找妙月谈心去?”

紫竹寺说的好听是座寺庙,实则私底下极不干净。当然这种事只有极少的几个人知道,而这些尝过甜头的人也十分珍惜这个去处,保护得严严实实不欲人知。

殷磊皱眉道:“你还敢出城?我可不敢了。”

他摆摆手,接着道:“前两日我听荣恩伯说,如今那七先生又开始出没了,听说那七先生手下养着许多身手极厉害的死士,咱们这些人都是勋贵宗亲,上次他险些被捉,谁知道这次出来会不会冲咱们下手?尤其是你,你如今还是最有希望的太孙人选,要是落到他的手里,难保会发生什么事。”

七先生殷曜怎么会不知道?季振元那案子之后他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原先以为天底下最厉害的就是护国公和殷昱了,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人,连护国公和殷昱都拿他没办法,曾经还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这时候丁峻也点头道:“的确是这么回事儿,我也听说了,这七先生虽然还是没有亲自露面,可是却有人亲眼看到街上有黑衣人行走,这事连鲁国公都印证过了。”

“真有这回事儿?”殷曜呆住了。他还以为只是谣传。“那怎么办?我都已经跟太子殿下禀奏说今儿歇在郑府了,这要是什么事儿也不做,不是白白浪费了个机会了吗?”

殷磊与丁峻相对无语。

片刻后丁峻哎了声,抬头又道:“你要是今儿夜里真不回宫,不如去我的别院,我们叫几个人来陪着耍耍便是。虽然比不上妙月的好处,好歹也不算白出宫一回。”

殷曜这里犹豫着,殷磊却是拍起桌子来:“还犹豫什么?就这么定了!”

眼看着暮色笼罩了大地,谢琬这里掩了窗纱,回头坐在玉簟上,端起莲子汤来喝了口,与邢珠道:“这么说,殷曜的确是已经跟着丁峻去北里胡同了?”

“这会儿应该已经摆上酒了。”

邢珠一面给她往背后放软枕,一面拿着团扇替她摇风。

谢琬唔了声,对着地面默然起来。虽然明知道殷曜跟那俩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事,可是这却不同谢荣宿妓那回,首先殷曜所处的地方是丁峻的私宅,就是抓到殷曜没在郑府而在那里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何况他们都是勋贵宗亲后嗣,这种时候肯定是合起伙来相互遮掩的。

皇帝这次也是下足了狠心,居然要给殷曜指婚,这么抬举他,是怕天下人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么?

她想了想,盖上碗盖说道:“既然要玩,咱们就玩把大的。先去漏个消息给郑王府,就说他们三爷叫了戏子在北里胡同鬼混。但不要透露出殷曜来。然后……”她招手让邢珠近前,细声交代起来。

邢珠这里得了吩咐,立即就出门打点去了。

城里有关七先生的风声一起,谢荣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除了殷昱和谢琬,他也许是最关心七先生动向的人,所以这些日子他不但让谢芸庞福他们四处搜罗着消息,暗地里也在分析这消息的真假。

从种种迹象来判断,这个七先生就算不是在朝为官,也绝对是离官场很近的人,否则的话他不会有机会布下那么大的局,也不会对朝廷的事那么清楚,更不会常常在最关键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比如当初他在指证殷昱杀谢棋的时候,七先生为什么会刚刚好就把证人带出来了呢?

所以这点,他是可以肯定的。

而正是格外关注着七先生的消息,所以殷曜一出宫他就也得到了消息。

“父亲,这殷曜是您曾经的门生,您也算是他的恩师,如今难得他出了宫,有这机会,您要不要去求见求见他?”

正文、361 纨绔

谢芸比谁都清楚父亲心里的苦楚,所以即使自己也被连累,他也并不曾埋怨他。殷曜如今是皇帝跟前的宠儿,至少皇帝想立他为太孙的意思是愈来愈明显的,尤其这次下旨要给他指婚,就更加说明了殷曜的极大可能性。谢荣再走他这条线,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殷曜当然要见!不但要见,而且见到之后还不能放松!谢荣蜇伏了几个月,什么法子都想过了,除了找到七先生与七先生合作之外,重新回到殷曜身边是最好的法子了!所以虽然觉得看不起殷曜的烂泥扶不上墙,他也要把握一切机会往这其中一条路上走!

他知道谢芸着急他的前程,听到这里,就沉吟道:“你这就去打听来他的去处。”

郑王妃这些日子也很郁闷,应该说这大半年来她都很郁闷,死了只稀种的宝贝猫不说,还倒赔了五万两出去,这口气憋得她也无法安生。

加之府里几个侧妃也不是省油的灯,趁着她身子不爽,简直是可劲的在府里闹腾,尤其是许侧妃,仗着有几分姿色,更是变着法儿地在郑王跟前献媚,她看见她那副狐狸精的模样就更加恼火了。

于是几个庶子不是在她跟前养着了吗?许侧妃在郑王身上打主意,她就在殷磊他们几个身上打主意。成日里逼着他们习武读书,又诸般苛责,她知道他们有怨言,可是她是正妃,也没人敢说她不对。

许侧妃一开始跟郑王撒娇诉苦,可她越是诉苦她对待殷磊他们手段就越是狠,一来二去许侧妃也知道了厉害,如今变得老实多了。

她们老实了,殷磊他们也就可以松口气。这不,这几天他们课后想出府去做点什么,她也不会管得太死。

晚饭后她正在敞轩里听评弹。周礼便就匆匆走过来,压低了声说道:“王妃。有好消息!三爷刚才出了门,去丁世子的别院里召戏子去了!丁世子养了个粉头,那粉头又叫来几个同伴,一干人这会儿正在北里胡同厮混呢!”

官宦都不可狎妓,宗室里头为了坚固子嗣后代根本,对于私闱之事规矩更严,殷磊居然玩起了粉头?

郑王妃立时坐起来。

将来郑王百年之后,王府里这几位爷到时都会有朝廷的封赐。以及另建府邸的费用,可那能有多少钱?至多不过三四千两银子,几千两银子能建出座将军府来?到时候还不得分家产?

人人只看着亲王府就跟座小宫城似的阔气,却不知日常维持这份阔气开销得有多大,到时候世子成了这王府的主人,没有点积累下来的家底如何支撑?他们又不像祈王楚王有份差事顶着,光每年下头给的孝敬都够他们过的。

更何况前不久王府还让谢琬挖去了一个坑,——五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如何使得郑王世子尽可能多的得到这些家产,就成了她长久以来的心病。

而她之所以会去折腾那几个庶子。也是恨不得能顺便弄死一两个才好。如今殷磊居然敢玩粉头,这不是老天爷助她吗?

“可打听清楚了?”她一挥手让乐伶们退了下去。

“奴才已经打听清楚了,三爷确实在北里胡同!”周礼跟在郑王妃身边多年了。自然知道这种事必须要打听真切才可上报。

郑王妃坐直起来,盯着敞轩外一片蔷薇花冷笑了声,这丁世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撺掇宗室子弟玩粉头!早听说如今的建安侯夫人跟他已然势同水火,这事是在丁峻的别院,她这样贸贸然闯过去恐怕还不成。一来进不了门不说,就是进了门也免不了打草惊蛇,让他们有了时间擦屁股。

想到这里,她吩咐周礼道:“去请建安侯夫人过来叙话。就说有要紧事商谈。”

这边厢建安侯夫人却也正因为收到丁峻去了别院的消息而热血沸腾之中,周礼这里传了话。她只略顿了顿便就换衣出了门。

而北里胡同丁峻的别院里,丁峻的粉头粉彩儿也把两个姐妹嫣月、翠瓶给唤来了。

殷曜挑了身段最丰满的翠瓶。嫣月便伴着殷磊,六个人席地而坐,围着长条桌吃酒划拳,粉彩儿她们三个若是输了便罚唱曲儿,殷曜他们输了便罚酒,如此玩了几回,殷曜渐渐觉得有点没劲。

“每次都是这样,没意思,来点新鲜的!”

他仰脖干了杯酒,将杯扔在桌子上道。

正沉浸在欢乐中的殷磊和丁峻连忙停止笑声,相互看了眼,又同望着殷曜,说道:“那你想怎么玩儿?每次不就是这样猜拳定输赢嘛!”

殷曜其实不是嫌这法子不好,他只是觉得好不容易出宫,就这样度过一个晚上,实在太浪费了。不过他们这么一说,再看着粉彩儿她们仨儿,他倒是又有了新点子,“这样玩不好,反正天气这么热,不如我们这样,她们仨儿输一次脱一件衣裳,咱们照样罚酒。”如此才有点看头不是?

殷磊和丁峻瞅了瞅那仨儿身上,说道:“就这么两件薄衫子,能够几回脱?”不过乘着酒兴,却也来了劲头,早就听说外头妓馆里时常有人这么玩儿,他们被拘得紧了,倒是从没开过荤,不由兴奋起来。

“爷们儿真是太坏了!”粉彩儿半娇半嗔地埋怨着,一面作势要把自己的衣襟捂严实,丁峻笑骂着去扯她的手:“骚*娘们儿还装什么害衿持?”一面扯开她衣襟往跳出来的白*儿上狠捏了把,直到捏得她倒抽了口冷气,然后捧着已然嫣红的乳嗲声求饶,才又放开手。

有了这一幕,殷曜兄弟的精神也立即就振奋起来了,召来丫鬟倒酒,划拳的声音顷刻就响彻了整座院落。

三个女人就是再小心,又怎么敌得过三个男人的合伙算计?没过几个回合,三人身上就几乎已经一丝*不挂了。

“爷们儿欺负人,不玩儿了!”才刚除了肚兜的粉彩儿两手交叉挡在胸前,嘟着嘴娇声道,胸前两团浑圆随着她撒娇发嗲的动作左右摆动,十分地诱惑人。

殷曜觉得她可能是故意的,因为有好几次她都趁着丁峻不注意在跟他抛媚眼儿,丁峻再好也只是个侯门世子,连殷磊都及不上,哪里及得上他?正比如现在,她伸手挡着胸的时候,余光扫见他正盯着她,不是也故意地把手移开了些,让他看得更过瘾么?

殷曜对这些套路熟透了。也觉得俗透了。

可婊*子嘛,不勾搭男人哪里活得下去?

他可没那么好勾搭,这种女人就是贱,你要是二话不说跳了她的坑,事后必然各种矫情。

他伸手把旁边的翠瓶拉过来,将她的肚兜扯掉,然后将她后仰在酒桌上,一面搓揉着她的胸一面哈哈大笑。

殷磊他们也跟着哈哈大笑,然后拉过各自身边的女人在怀各种猥亵揉搓。

满屋子里充满了笑声撒娇声和央求声,一会儿荒唐得够了,丁峻又推开不着寸缕的粉彩儿,往她屁股上拍了拍说道:“你们仨儿不是新学了个什么舞吗?跳给爷们儿助助兴!”

光着身子跳舞,那也太臊了。

粉彩儿三人扭捏了半晌,到底还是不得已去了场中。

没有衣裳遮挡,光手光脚地跳起来看上去十分怪异,女体的各处*都以丑恶的面貌被暴露出来,但是殷曜三人击掌大笑,纷纷解下身上的银锞子金锞子玉珮金锁往她们身上丢,就如同打赏街边玩杂耍猴戏的似的。

粉彩儿三人见着他们高兴,砸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越来越贵重,先前的那丝臊然也早收起来了,在金钱面前,面子算什么?像她们这样出来卖的,不就是图个钱字么?知道他们爱什么,于是愈发地搔手弄姿,高抬着腿,手抚着上下,做出些不堪入目的举动。

殷曜是真高兴了,感觉被禁锢在心底的那个自己终于出来透了口气,这样才是他要的生活,酒池肉林,夜夜笙歌,一呼百应,去他的忠孝仁义,去他的君子端方!他愿意沉浸在这样的荒淫无度里,一直到永生!

也不知喝了多少酒,就在一屋子人几近疯狂之时,门外隐约传来声厉喝的声音。殷曜初时没在意,因为屋里的动静实在太大了,根本听不清,而这是丁峻的别院,又怎么可能会有别的人在这里捣乱?

而等到他终于听清楚确实是有人进来时,抱厦的大门已经被踹开了,一大群人手握着火把簇拥下,建安侯府的总管和郑王妃身边的大太监周礼率着人站在队伍最前面!

“把他们两个都给我绑起来!”

周礼往内瞅了眼,只见一屋子男女赤身*地,都不敢往下看了,连忙扯嗓子尖声尖气地命令起来,郑王府来的一众府兵便就一拥入内,很快地攻到了各自目标身边。

殷曜等人俱都吓呆了,而粉彩儿三人则连忙找衣裳穿上。殷曜也紧忙低头整理装束,一面咬牙问丁峻:“你都不知道封锁消息的吗?怎么会让他们知道这里的?”

正文、362 围困

丁峻也在忙不迭地穿裤子,一面道:“我哪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的?我怎么可能走漏消息?”

殷磊问殷曜:“你的那些侍卫呢?有人来了他们怎么不通知我们?”

“你几时见过我来跟你们混的时候带侍卫?带侍卫不是找死吗?”殷曜懊恼之下没有好脾气,一口气把殷磊给吼了回去。

而这边厢领头的府兵见着屋里有三人而不是两个人,不免就对殷曜打量了两眼,刚才没穿衣服的时候认不出来,这会儿衣服套上头了,才陡然认出是殷曜!

这下府兵头儿心里也打起鼓来了,这里殷磊与粉头厮混已是不得了了,没想到宫里头正经的皇孙也在此!这可不是他能作主的了,连忙悄没声地走出去,告诉了周礼。

周礼也吓了一大跳,连忙探头往里瞅了瞅,果然是殷曜在此,这可怎么办好?

原本郑王妃和建安侯夫人的打算是让他们带着兵过来把这事儿闹大,让建安侯知道他这儿子有多么不靠谱,根本当不得这世子之位,也好让郑王知道,殷磊私底下是多么的渣,平日之所以受郑王妃苛责,完全是他自己不争气!

就凭这件事,两家当家的知道后能饶了他们才怪!

可是殷曜在这里就完全不同了,殷曜如今是太孙的热门人选,皇帝前不久都说过要为他亲自指婚,首先这件事就肯定不能闹大,否则皇帝和太子脸面往哪搁?可如果不把事情闹大,那又怎么去请求建安侯换掉世子,让郑王把殷磊给逐出门去?

周礼深觉这事不能马虎,于是交代府兵头儿把四面看住,别让一个人走掉。自己先驾马回王府请示过后再说。

这里谢芸辗转打听来殷曜就在北里胡同后,正想着如何递个帖子进去,就见着郑王府和建安侯府的人带着兵马过来了。他藏身在树后看了看,见着周礼急匆匆地驾马离去。又听得下人们在廊下窃窃私语,于是也赶紧回了府。

谢荣也在府里琢磨殷曜这事,虽说他看不上殷曜,可是毫无疑问,他如果想要再出山,殷曜这里是他必须要抓牢的一根稻草,所以对于谢芸的提议,他其实也是赞同的。

“父亲!殷曜出事了!”

谢芸才进了书房门。就不由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

谢荣皱起眉来:“出什么事?”

谢芸道:“殷曜与丁世子他们在别院与粉头们聚众*,被郑王妃和建安侯夫人的人捉了个正着!如今殷曜正与丁峻他们被困在别院里头!”

他把打听来的消息一说,也不由埋怨起这殷曜来了,都什么时候了,这厮竟然还不把自己的前途当回事!也真是活该什么事都被殷昱踩脚底下!

谢荣听完却是讷然起来,殷曜他们肯定不是头回干这种事,为什么这次会这么不注意保密而让郑王妃知道了消息?

他直觉这事来的有些突然,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件事对殷曜不利,对他来说却是极其有利——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正愁找不到机会去见殷曜,眼下不就是天赐的好机会么?!

“芸儿你去郑府送个讯儿。告诉郑大人这件事!”

鲁国公已经从晚饭前起,在郑府坐了已经有两三个时辰了。郑铎心里惦记着殷曜出去还没回来,着急又不敢催客,殷曜出宫郑家也是要担风险的,不光是安全上,就是弄出点名声不好的事他们也要跟着连座,而殷曜是主子,他们就是不愿意又岂能拦得住他?

所以但凡每次他不带侍卫出去,郑府上下就跟上了弦似的松不下来。后来每次郑铎也会派几个护院暗中跟随。像今儿这样的时候,护院们里头必然有一个已经回府来告知殷曜去向了。可是鲁国公的屁股像是粘在了他们家凳子上似的,就是不起身。可真是让人无语!

鲁国公如今又是勋贵里头开始冒尖的人物了,他还真不敢得罪,只得耐着性子相陪。

这里郑举在门外转了三四趟,见着鲁国公还不走,只得咬咬牙走进来,先冲鲁国公行了个礼,然后跟郑铎使了个眼色道:“前门胡同的二爷在外头绊了一跤,说恐怕是来不了了,派人来问父亲讨个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