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举这是暗语,郑铎心下一惊,顿时坐不住了,连忙强笑着跟鲁国公作揖,“对不住了国公爷,下官这里实在有些事情不能奉陪,改日再到府上陪罪!”

鲁国公道:“哪里哪里,你有事儿就去忙吧!”说完又指着郑举,“你没事儿吧?听说你幼时也读过几年兵书,过来我跟你讨教讨教……”

郑举无法,只得在郑铎眼色示意下留下来。

郑铎这里出了厅堂,廊下就遇到了前去护驾回来的护院,护院道:“老爷,殿下被郑王府和建安侯府的人困住在北里胡同了!殿下跟建安侯世子他们与粉头吃酒,让两边的人逮了个正着!”

“什么?!”

护院虽说的是吃酒,郑铎可不会傻到真以为只是吃吃酒这么简单,殷曜那德性他又不是不清楚,跟丁峻他们那伙聚到一起能有什么好事儿?郑铎急得连拍脑门,真是说不出的气恨,殷曜压根连郑府的门都没进,偏说是来了郑府,这种事闹到宫里,能有他的好果子吃吗?

“我就知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还不去叫上三爷,前面带路?!”

谢芸到达郑府,正听说郑铎在陪着鲁国公喝茶而需要等待的时候,就刚好见着郑铎和三爷郑岩带着人急匆匆地往外而去,连忙出门跟随了一段,知道是去北里胡同,于是便也掉头回了府。

谢荣听说郑家已经比他先得了消息,知道又失掉了良机,正有些晦气,忽然听说鲁国公在郑府,而且还坐了一晚上,他忽然就想到了什么,立时顿住在那里!

鲁国公跟郑府关系一般般,为什么突然会在郑府坐一晚上呢?鲁国公跟太子妃成了亲家,跟郑家自然而然立场也就对立了,他跑到郑家去喝一晚上茶,这绝不简单!

事情发生的这么巧,难道说今天夜里的事情是个局?

谢荣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跳,如今殷曜对外仍然是个没什么大错的王孙公子,有时候基于他的擅于伪装,甚至可以说他还是显得很温和恭谦的,这件事只要一抖落出来,那殷曜的真面目就会曝光在众人面前,甚至皇帝都不会饶了他!

别的不说,太孙之位是绝不要想了!而郑家和郑王府还有建安侯府都会跟着倒霉!

这事出来之后最得益的是谁?是殷昱!是安穆王府!不要提殷昌,殷曜既然能被整下来,整殷昌就更容易了。

凭鲁国公府与安穆王府的关系,这件事如果确定是个阴谋,那么设局的人除了安穆王府还会有谁?

所以殷昱他们的目的绝对是要借此将他们一击致命!

……可是又不对!

谢荣扶着椅背,想到此处,忽然又察觉出异常。

如果殷昱谢琬的目的真的是要把这事抖落开,那么为什么只让郑王府和建安侯府的人过去,而不是像上次坑自己那回一样联合靳永和鲁国公他们找个什么名目直接奔过去让殷曜无所遁形呢?

是了,他们需要借建安侯府的人不动声色地把门骗开,如果才能捉殷曜他们的现形。如果鲁国公他们带兵赶过去,是绝对查不到什么的。

可是殷昱他们明知道这样,也还是这样做了,他们就绝不会白做,这件事一定还有后招!

“芸儿!快备马!我们速去北里胡同救殿下!”

北里胡同这边,殷曜几人被困在屋里出不去,凭他们怎么喊叫也没有用。

别院里本来也有许多丁峻的下人,如果没有郑王府的府兵围住,他们要冲进来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郑王妃有备而来,哪里有让他们逃脱的机会?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堵住了。而殷曜虽然可以摆出副皇孙姿态来让他们起开,可是外头因为他们的动作太大,早就引来了许多围观的街坊,这种时候他都恨不能钻地缝,又哪里有脸把皇次孙的名头摆出来?

这个时候骆骞他们先前早就已经趁黑潜伏进来了,梁上四个人看了半晚上的春*宫,若不是跟在殷昱身边早就训练得收发自如,只怕早就血脉贲涨难以自持。这里尴尴尬尬地对着墙壁闭目了半日,听得外头逐渐热闹起来,估摸着时机差不多,正准备下手,就听外头忽然传来了动静。

一个人在外头喊:“我是奉旨给二爷带话的,你们敢拦我?!”

这声音清亮悦耳,完全听不出什么慌张的气息。说着那大门便被推开了,进来两三个人,径直往屋里走来。

“谢先生!”殷曜见到谢荣,顿时便失声叫起来。

谢荣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边,压低声急急地道:“殿下不必多话,且随我出了此间方为要紧!”

殷曜早就恨不得插翅飞走了,听见他这么说,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于是哪里还顾得上殷磊二人,当即在府兵们的虎视眈眈之中随着谢荣便出了门去。

正文、363 师生

门口府兵下意识想来阻拦,谢荣喝斥道:“你们胆敢阻拦殿下?!”他们到底不敢再上前。而殷磊他们也想跟着冲出来,府兵们却不肯让了。

殷曜是个意外,而且他们也惹不起,既然谢荣奉旨前来带走殷曜,殷曜也摆出了皇孙殿下的架势,他们哪里还敢说什么?可是如果再把郑王妃严令交代要拿住的殷磊他们给放走,他们可就吃罪不起了,郑王妃可还指着这事拿捏许侧妃呢!

这里等殷曜一行出了门,便砰的把门关上了。

谢荣一进一出前后也不过刹那之间,骆骞他们在听清楚谢荣跟殷曜的说话时想要下手却已经不可能了!虽不知谢荣是怎么察觉出来这里头还有别的蹊跷而正巧赶过来的,但是他破坏了谢琬的计划是事实!

谢琬原本交代他们趁着建安侯府和郑王府的人都到了,以及人多杂乱的时候以七先生属下死士的身份出现当众掳走殷曜,可谁知道突然会冒出个程咬金?

刚才殷曜尚未出门的时候他们虽然也还可以下手,但是一来事出突然,计划打乱后里外埋伏的人会失去默契,门外围着的诸多府兵不是摆着看的,他们若改变计划强攻,那样不但有可能捉不到殷曜,还有可能连他们也会露出马脚来!

“怎么办?”廖卓眼神询问骆骞。

骆骞看着屋里头剩余的气急败坏的殷磊和丁峻,咬咬牙做了个手势:“拿下他们俩!”

既然事情有变,那总不能就这么罢休!郑王府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是殷昊挑衅,殷昱最后怎么会落得被逐出宗室的地步?还有郑王妃,居然还敢打殷煦。就冲这点,让殷磊受点苦头也是该的!而劫了殷磊当然不能不劫丁峻,否则人家不是会怀疑他们是冲着郑王府来?

骆骞这番心念不过是刹那间的事。廖卓得到他的手势,已经率了另两人悄无声息地掠到地上。分别擒住了殷磊和丁峻。

与此同时骆骞也从怀里摸出个小弹珠来,对着窗户往外一扔,那弹珠立即穿透窗纱落到外头,击中了廊下储水的大水缸,只听砰啷一声脆响,廊下围着的府兵们立时惊声道:“谁?!”随即一涌冲了过去。

廖卓随即将门打开,粉彩儿她们则因为殷磊他们突然被从天而降的黑衣人劫持而亡命尖叫起来,骆骞也不去阻止。放任她的尖叫引来院里头的人,然后持刀挟持着殷磊等人走到院内,一面与府兵们交战着,一面迂回着往外走。

到了院门口,自然又跳下秦方带着的四人前来接应。

院子里的人立时沸腾了,这几日有关七先生重出江湖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眼下见着骆骞他们这等装束自然是联想到了七先生头上!方才殷曜倒是被谢荣拉了出来,如今各家主子都在里头,哪里有不着急的?顿时纷纷围了上来。

可是骆骞他们杀气太甚,他们就是围上来也不敢靠得太近。于是只好借助声势,一时间院里充满了无数道色厉内荏的喝斥与威吓,而殷磊他们两个均被架在脖子上的刀吓得面无血色。随着这些呼喊,整个北里胡同都热闹起来了。

而周礼刚刚请示了郑王妃的旨意赶到,见状便已吓得又想要掉头往回跑,却被闻讯赶来的建安侯拎住了衣襟:“我们世子可在里头?!”

话音刚落,这里郑铎父子也已经赶到了,见着殷曜三人被八名身手矫健的黑衣人死死围在中间,顿时两腿发软便滚下了马来。

骆骞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遂以简单的暗号暗示其余人撤,随即只见八把长剑同时往八个方向挥舞开来。杀开一条路后,一齐往胡同左首退去。郑王府的府兵们平日里欺负欺负老百姓还成。这个时候面对着骆骞他们,哪里有反击之力?竟是只有干瞪眼看着他们远去。

建安侯大叫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郑铎满心以为殷曜也在里头。连忙道:“二殿下也在里头!你们快追!”

这前后不过转眼的工夫,殷曜看着被八名黑衣人掠去的方向,顿时满身瘫软跌坐在了槐树底下。

谢荣也盯着骆骞他们远去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向树底下惨白着脸直喘气的殷曜,强压着心头对他的鄙夷,冲他躬身作揖道:“在下救驾来迟,还请殿下勿怪。”

殷曜把目光移向他,好半天才对准了焦,然后在谢芸的搀扶下站起来,咽了咽口水稳住心底的巨震,带着哭音说道:“先生哪里话,今日若不是先生,我早已经被那帮余孽捉去了,我得多谢先生才是。”说着撩袍便要下跪。

他浑则浑已,却还不曾浑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今日若不是谢荣,不但他会被人劫去不知生死,自己在外*的事情也会被上报宫中,那他这辈子就全然完蛋了!所以这会儿对谢荣的感激,他倒是真心实意的。

“殿下万莫如此!”谢荣连忙搀住他,“莫说在下如今已是一介草民,就是仍在朝堂,也万万受不起殿下这一礼。

“只是在下始终惦记着当年在东宫与殿下朝夕相处的那段日子,当初若不是殿下在皇上面前进言,在下也不会进入詹事府辅佐太子殿下。殿下对谢荣的恩义,谢荣一直铭在心。所以路过此地的时候听说殿下遇到了危险,便就不顾一切进来了。”

“谢先生!”

殷曜听得他说毕,眼泪鼻涕全出来了。

打小到大他没受过什么惊吓,但刚才是真吓着了,七先生那帮人的凶残他早已听说过无数遍,这个名号就像魔鬼一样印在他的脑海里,虽然曾经表示过新奇,可是面对面的时候他还是害怕和恐惧的,可是谢荣这番话忽然让他突然有了依靠的感觉。

那些年谢荣在东宫对他有过不少提点,也帮助他掩瞒过许多龌龊事,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信任他喜爱他,在皇帝跟前把他荐进詹事府。谢荣这个人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撒起谎来连皇帝都骗得过,那时候有了他,他不知道省却了多少麻烦。

说起来他也很想念那段时光,随着他长大,身边的人一拨拨的换,也一个个的不可靠了,像今日这种事,居然没有一个人及时过来营救他,如果不是谢荣……还是谢荣好,他怎么就这么聪明这么厉害,知道他会有危险呢?

“你,你该不会还跟七先生有联系吧?”想到这里,他突然又想到这个可能。

谢荣一怔,说道:“看来殿下还是不相信谢荣。谢荣从来没有参与过七先生和季振元的阴谋,从头至尾我都只抱着辅佐殿下上位的目的与季振元接触,在下对殿下的一片忠心如果殿下不理解,在下也不敢委屈,便当今日谢荣从未曾出现过便是!”

说着他深深一揖,掉头便要离去。

“先生离步!”

殷曜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他。

他知道谢荣此人心术厉害,就是骗人他也看不出来,可是他发现就算谢荣是骗人,他也愿意相信他,因为他身边多么需要他这么一个人,替他出谋划策,替他欺上瞒下,如果不是殷昱跟皇帝合伙设局,他不是眼看着就要被谢荣他们推到太孙位上来了吗?

他身边太缺少这样的人了!郑铎他们脑子太逊,虽说皇帝如今也在为他寻找辅力,可是到底都是后来的,当不当用还得看以后。再说做为妻族,有些荒唐事他总不能让他们来帮着出主意,像眼下这种事,就是放到他们身上他们只怕也不会理会。只有谢荣,他跟他只有君臣的关系,他才会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下他!

“先生别走,我这也是随口一说,我当然相信先生不是那种人!”

就算他真的跟七先生他们有联系,等他拿到了皇位,要怎么处置他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吗?眼下最重要的是,是他需要谢荣帮他去争夺这个太孙之位!使他从此以后不必再喝点花酒都要胆战心惊地,有了谢荣在侧,他哪里还需要担心?!

再说了,如果他跟七先生有联系,如果今天是他们设的局,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劫走殷磊和丁峻呢?就不怕他反过来拿住他去宫里邀功么?所以,他只能是出于真心在帮他。

谢荣看着紧捉住他衣袖的那只手,长叹一声道:“在下与殿下的缘分早已尽了,不管殿下往后在哪里,谢荣都会祝福殿下达成心愿的。”

“没有先生,我又如何达成心愿?”殷曜握住他的手,说道:“今日之事必定惊动宫中,该如何收场,还请先生看在往日师徒一场的份上,救我救到底!”

谢荣望了眼远处带着侍卫处往这边走来的郑铎,才把身子转回来。

安穆王府里谢琬听完骆骞的禀报,刹时无语地看向殷昱。

她当初让靳永把谢荣踢出朝堂去就是为了防止谢荣作梗坏她的事,没想到还是让他钻了空子。不用说,谢荣暗中肯定早就在盯着殷曜的了,也是已经怀疑到这件事是他们设的局了,所以才会不由分说把殷曜给拉出了骆骞他们的视线范围。

正文、364 运气

“此事实乃意外,不管怎么样,接下来还是得按计划行事。”殷昱果断地吩咐道,“骆骞把人都关押好,不要露出半点痕迹来。“殷曜肯定会想办法与郑家隐瞒他今日出宫的事实,建安侯府和郑王府怕担责任,也肯定会帮着遮瞒,这边既然失败就且不管它。

“除了殷曜的事情失败,我们却不算全无成绩。至少今日咱们冒充七先生劫人的目的达到了,骆骞你们表现还是不错,知道顺手再劫回丁峻他们来。此事传到宫里,皇上必有动作,他会坐不住的。从今日起,你们每个人都给我留意着全城动向,尤其是朝官们,一有异常,立时来报。”

骆骞他们颌首称是,抬头又道:“谢荣既然怀疑到了我们头上,那么会不会把这事告诉皇上?”

谢荣当然是不死心所以才会来冒险救下殷曜,有了这份相救之恩,他在殷曜跟前的份量自是格外不同了。再说当初他本该流放但皇帝却还保了他官职,可见是对他还有丝情份上,他若是在乾清宫一挑拨,安穆王府可就有麻烦了。

“不会的。”

谢琬与殷昱异口同声地笃定,她冲殷昱苦笑了下,然后示意殷昱往下说。

殷昱与骆骞道:“谢荣还要靠这个疑案重新复官,他不可能把真相说出来自断前程。他如果说出来,殷曜假借在郑府留宿之名在外*的事肯定就包不住了,为了替他遮掩,他也断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任何人说出来。

“此外反正殷曜跟咱们是对头已是事实,也已经用不着他再挑拨什么,而殷曜差点被掳走,必然对七先生有了恐惧感。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多了去了,而谢荣居然能在你们手下及时地把他救走,在殷曜看来就已是十分值得信任之人。

“谢荣本来就曾是他的老师。又替他掩饰过许多勾当,眼下虽然要遮瞒殷曜出府的事。谢荣并不会那么快回到殷曜身边,可是只要这恐惧一日存在于殷曜心中,殷曜就会一日记着谢荣的好,恨不能把他时刻留在身边排忧解难。”

如果没有谢荣,殷曜是绝对被掳走了。

这个计划本有两重目的,一来是要把殷曜的丑行扬得人尽皆知,等殷曜被乱党余孽掳走的消息传出去后,人们必然会对他如何被劫。在哪里被劫而追根究底。他的那副面皮自然再也遮不住他的真面目。

如果这还不足以让他被皇帝放弃,那么等过得几日他再把殷曜安然无恙的放回来,皇帝难道还会再把这个太孙之位留给他吗?

首先劫走他的人是“七先生”,七先生曾经与季振元卯足了劲地要把殷曜推上太孙之位,如今劫了他又安然无恙的放回来,这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事?皇帝不会深想吗?殷曜是不是跟七先生达成了什么协议,又或者是计划了什么更大的阴谋所以才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皇帝可不是因为喜爱殷曜才想立他,而是因为憎厌霍达憎厌殷昱才会不得已地栽培他,有了这个大前提,在涉嫌与乱党勾结的情况下。相信皇帝就是当真疯了,也没有再把太孙之位赐给他的道理!

到时候剩下来皇帝就只有殷昌可以立,可是殷昌背景资质都比不上殷曜。要收拾他,简直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只可惜他和谢琬都没有料到会突然跑出来个谢荣,更没想到谢荣居然会猜透这件事背后的真意,使得全盘计划的主要要部分顷刻泡了汤!

“我当初真该把他弄回清河去。”谢琬叹了口气道。

殷昱看着她,握起她的手,“若是天底下的事都能有早知道,便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他这个人本就绝顶聪明,不然的话怎么会值得你这么耿耿于怀?他就是在清河,也会抓住一切卷土重来的机会的。而就算今日他不来。也会有别的机会让他抓住。”

“可是如果今日没有他,起码我们整倒殷曜的目的就达到了。”说不懊恼是假的。毕竟形势严峻。

“这只能说他命里注定有贵人相助。”

殷昱无奈叹气。“其实就算我们捉到了殷曜,他的身份不同。惊动了宫里,也难保有别的意外发生。再如果,我们就算按计划捉他几日再放他出来,他也未必不会被逼得当真反到七先生那边去,——我们可都不知道七先生在哪儿,那个时候要是他们直接合起伙来,我们就更被动了。”

谢琬虽然知道这是他的安慰,可是细想想也不由得点头,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殷曜若是被逼得即将失去一切机会,七先生有什么理由不直接跟他合作?而到了那个时候,殷曜为了保命,又哪里还会在乎当不当傀儡什么的?

到那会儿,就又再次变成了他们在明,而对方在暗的局势了。

谢琬翻来覆去的想了想,倒是又打起精神来,“这点且不说他,我们再重新布署罢。”

殷昱点点头,“但凡任何一个计划,我们都要有遇见意外的心理准备。有时候计划成功了除了证明我们准备充足之外,还说明运气不错,可我们不可能次次都运气好。

“谢荣搭上了殷曜,这是个意外,但是他就是不搭殷曜,也还是会搭别的人。除非我们杀了他。可是既然当初我们没有杀他,那么现在就不能因为未来没有发生的事情而去害死一条人命,因为不伤害没罪的人是我们的底线,不是吗?”

谢琬默然半晌,点点头。

正是因着这条底线,她才没有向谢荣下毒手,也没有想过要使什么阴毒的诡计去谋害皇帝,终止这一切纷争,否则的话,殷昱早就成为太子,还会有今天这些烦恼吗?可是如果过份的罔顾做人的底线,过份地罔顾道德和人伦,即使是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真的会快乐吗?

她从来也不认为朝斗党争之中不可以有杀戳,在有些时候,该动刀子的时候还是得动,而一个成大事者,如果连该除的人也不除,又怎么能号令天下?

可如果一把刀就可以平定一切,这世间也只会写满血腥。

她跟谢荣之间恩怨真说不清,她起初步步为营针对他,是不想被他压在头顶,不想他再有重蹈前世成为权臣断了她和谢琅的活路的机会,直至后来矛盾已呈失控之状恶化,她确实希望他能够咎由自取,让他最终尝尽自己种下的所有恶果,可是要她亲手去杀了他,她倒是还没这么想过。

他已经因为自己的恶行而受到了惩罚丢了官,如果她再补上一刀,就显得多余了。

这世发展到如今,跟前世已经大不相同,没有经验可循,她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往后的路了。

殷昱唤来庞白,“你去告诉靳永,让人去参殷曜欺君之罪,告他假借留宿郑府之名而潜去与丁峻殷磊行*之事。若要证人,在郑府呆了整个晚上的鲁国公可以作证。这回就算不能彻底把他拉趴下,也撕撕他的皮给皇上看看。交代之后这件事暂且让魏彬他们去办,你们把重心转到七先生他们头上。”

庞白点头。

郑府这边,谢荣坐在客座首位。

北里胡同那些人已然全部转移到这里,包括后头赶到的郑王郑王妃和建安侯夫人。

“现在我们首先要做的,是统一口径,把今天夜里皇孙殿下去过北里胡同的事给瞒下来。如今七先生究竟是谁,大家都不知道,如果不瞒住,那么不止是二殿下的名誉受损,郑王府、建安侯府还有郑府都不免沾上一身灰。”

殷曜是在丁峻别院里出的事,在场的还有殷磊,这些人都有利益相关,如果殷曜在场的事捅开,宫里势必追究责任,到那个时候,这三家里头谁逃得开?就是无辜被调查也不免徒惹一身晦气。

“这个不用你说,我们自然也知道。”郑铎颇有些不服气,他没想到救下殷曜的居然是谢荣。那谢荣不是被靳永给踢出都察院了么?怎么摇身一变又成了殷曜的救命恩人?总而言之,他并不乐见殷曜与谢荣走得这般近。

他轻拍着桌子,说道:“现在怎么商量营救殷二爷和丁世子才是要事!”

他当然知道谢荣说的是对的,可是他就是不服怎么谢荣反成了殷曜的座上宾了!他就比他这个正经外祖父还要来得尊重些么?

谢荣看着他,温和地道:“郑大人所言甚是,不过,在下并非官场中人,既没有营救的办法,也没有营救的义务,我会到此间来,不过是因为二殿下曾于我有段知遇之恩,我只关心二殿下的名誉和安危,其它的事,还劳郑大人另谋良策。”

说着往郑铎深施了一礼。

殷曜也有些不爽,郑铎平日里总称是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外公,怎么到了眼下这会儿,不但不管起他的事,反倒顾起别人来?便就说道:“那些乱党余孽手段厉害,也不是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人能有办法的,我看此事还是得去报官或者请皇上处置较好。”

正文、365 余孽

劫匪绑走了两个人,都是朝中亲贵,这事他们就是瞒着也会闹去宫里,虽然知道殷曜的话没错,可是听起来怎么那么不舒服呢?

郑王皱起眉头,瞥了眼殷曜。殷磊虽是郑王府的庶子,可是也是他的儿子,殷曜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太子的儿子,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他的地位跟殷磊有多大差别?若不是看在东宫还有太子,他只怕两个耳光上脸了。

建安侯心里更不爽,丁峻可不是庶子,他是正经的嫡长子,而且是侯府的世子!当然他们身份不能跟宗亲相比,既然郑王不说什么,他当然也不便说什么了。

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这里二人便就带着各自的人告辞出门,回府的回府,报官的报官,按下不提。

谢荣见着殷曜这般不擅拢络人心,心里自然十分不以为然,不过这样也好,只有殷曜身边的人越发不服他,他在他身边才会越加得用。他再也不会像从前对季振元那样对殷曜,从此以后在他的心里,再没有什么值得他尊敬的人,只有有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殷曜见着郑王他们离开,屋里已没了外人,便忍不住慌张地与谢荣道:“先生的意思是,只要不说出来,我就会没事吗?”

谢荣忍住心下的嘲意,微微地漾开唇来温声道:“郑王府和建安侯府的人是肯定不会往外说的,殿下就放心好了。只要郑府不说出去,皇上肯定不会知道。”

不可能不知道的,鲁国公在郑府这半夜是白坐的么?不过,不多少让殷曜吃点苦头,他又怎么会死心塌地地相信自己,抓心挠肺的把自己弄回身边去呢?他总得给自己做点铺垫。

这次出来已经大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原本只猜到殷昱他们一定还会有别的动作,并没有神机妙算到骆骞他们在屋梁上等着劫人,只知道殷曜呆在那里必有危险。于是不由分说把他拉了出来。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是假冒着七先生死士的身份在劫人!

殷昱这把玩的挺大,虽然他不知道他们具体是什么计划。可是如果成功了,殷曜只怕再也没有机会坐上这太孙之位,而与此同时,一直如人间蒸发般潜伏着的七先生被这事一搅,必然也会有动静浮出水面,连他谢荣都不能不承认这是个好主意。

如果他要针对殷昱的话,只要把这一点告诉皇帝,皇帝必然会借机拿捏安穆王府。可是,这个时候他又怎么会这样做呢?这对他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

一来他也正在苦苦寻找七先生,此时殷昱击下的这块石头能否惊出七先生这条鱼来,他跟殷昱一样期待。而除此之外他也正需要找个机会靠近殷曜,殷曜终归还是太子的儿子,如果这事他拼出来告了殷昱的状,太子能让他顺利呆在殷曜身边?

所以,告状什么的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如何把殷曜这条鱼稳稳地钓上来。令他深深感到没有自己在旁便寸步难行,而后再谋发展。

谢荣再与殷曜交代了几句,就打道回府了。

殷曜并没有提起要替他去皇帝面前求情的话。约摸是被今夜的事吓懵了,这会儿即使恢复安全,也依然六神无主。谢荣自己也没有提。

既然是要隐瞒殷曜与丁峻他们在一起的事实,当然就不能透露双方见过面。复职是一定要的,但这事也不能一蹴而就,他跟殷曜联络上了,也已经让殷曜知道他对他的重要性,目前这就够了。之前失败的经历告诉他,朝堂之事断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反而大大不利。

他都已经等了快两年了,再等等又有何妨?

殷曜天绽亮就回宫了。

安穆王府一切如常。

而随着红日东升。丁峻和殷磊双双被劫的事也火急火燎的传开了,皇帝又惊又怒。当即下旨搜查乱党余孽,一时间城里四处鸡飞狗跳,虽然对外宣称只是寻常贼子,但是到底纸里包不住火,这些日子有关七先生的传言传得沸沸扬扬,几个还会当成是寻常的劫匪?

所以朝堂上下也是议论纷纷,而这边厢都察院又上折子参殷曜那日也曾参与丁峻殷磊的*,郑王府、郑府和建安侯府的人当然一致联合起来否认,这边靳永又请出鲁国公出面作证,鲁国公证明那天夜里一直没有在郑府见到殷曜以及他的人,倒是在丁峻他们出事之前不久郑铎匆匆地出了门。

这案子扑朔迷离,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是不管怎么断,殷曜的坏名声是随着这件事一传千里了,百姓不管真假,只管听个乐子,何况北里胡同的人又的确是见到了衣衫不整的粉彩儿她们仨儿出来的,倒是又印证了几分此事的真假。

皇帝这一气之下又病了,一连十来日不曾上朝,唤了殷曜在乾清宫跪三日。殷曜虽然恼恨,却不敢不遵,也知道此时断断马虎不得,所以即使连着三日跪下来膝盖都快要断了,也还是没承认自己跟丁峻他们一处厮混。

皇帝为了颜面,总算是饶了他,但从此以后再不许他在外留宿。而如此一来,指婚的事也就因此耽搁下来了。

而城里四处搜寻丁峻等人未果,关于七先生的传言也日渐声势凶猛起来,那日皇帝进宫召了魏彬靳永密谈了一阵,紧接着都察院和内阁就有了动作,在内阁另成立了衙门叫做锦衣司。

锦衣司名义上只为传讯官员,后来大伙发现,它实际上却是专查朝官们在衙门以外的时间所行之事所述之言的特种机构,于是接下来便时常有官员被锦衣司的人请到内阁喝茶,说些什么大家都无从知道,因为出了锦衣司的门槛若是有半句话泄露出来,那就以欺君之罪论之。

如此一来,当真也有人坐不住了。

城北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里,胡须灰白的老者在向背朝着门口的文士禀报:“前几日是吏部郎中被传,今日是工部的人被传,而这些人都是曾经与季老先生有过交情的,与季府也是常来往的。看来皇帝是要在朝堂里一个个过滤,寻找先生。”

“是吗?”

屋里光线昏暗,这人偏还带着面具,除了双熠熠有神的眼睛,分明看不出面目。

他负着手走到桌畔坐下,说道:“他能找得着我,才叫本事。”

老者点点头,却是又道:“不过,有人冒充先生劫走的那两个人,如今仍未有下落,如果再这么样挨家挨户搜查下去,咱们剩下的那些死士恐怕也藏不住。如今四处城门又严防死守,也没有办法出得城去,再有咱们藏着兵器的那处所在……不知先生对此有何打算?”

七先生转动着手上茶杯,半刻后道:“先不管是谁冒充,让老四他们分散在各处铺子里,化装成伙计暂时避过这阵再说。至于那批兵器,你让人将它们都上好蜡,藏在府内后花园的湖底。”

“是。”

老者颌首,转身离去。门一掩,屋内又陷入一片黑暗里。

这些日子郑王府和建安侯府别提多么凄惨。

殷磊到如今还没有消息,许侧妃可只有这一个儿子,将来还指着他分府养老,她往郑王跟前那么一哭一闹,郑王也受不了了,打了郑王妃两耳光。郑王妃知道这次玩出了大事来,也是又惊又怕,头一次没有对郑王的斥责进行反击。

而建安侯府夫人虽然没挨打,却更是被丈夫苛责得狠了,见面就吼,闻声就骂,不管有没有客人在,这脸都丢到满京城去了。

要知道这回丢的是建安侯的嫡长子,不但不是庶子,而且是世子!这让建安侯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如果不是她跟郑王妃合伙围住丁峻三人,让他们脱不了身,那帮黑衣人会把他们劫走么?说起来,都是这帮不省事的娘们儿弄出来的糟心事,他不吼她吼谁?

除此之外,在建安侯和郑王心里,也都隐约地对殷曜有着不满,谢荣当时突然冲进去拉殷曜,是不是早就知道那里有危险?那里既然知道有危险,殷曜为什么还撇下殷磊和丁峻不顾,自己跑了出来?不管这事真相如何,殷曜的自私都让他们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因而在皇帝再次召他们进宫进行安抚时,面对一旁的殷曜,他们的态度就显出几分怠慢来了。

这些当然落在魏彬等人的眼里,基于皇帝不让殷煦进乾清宫,所以殷昱这些日子也奉老婆大人的命令不曾进宫去,所以回头便让人到了王府传话。

安穆王府这些日子看上去风平浪静,但是外头的消息没一条漏传到府里,这次虽然没曾彻底把殷曜打扒下来,但是却也取得了意外的收获,起码殷曜的婚事暂且搁下了,而建安侯和郑王对殷曜的自私也产生了龃龉,这不能不说是件好事。

另外,七先生虽然没有露面,但是出去盯梢的武魁前两日还是在街头发现了几名形容异样的人出没,这些人都做普通伙计装扮,但是体格十分矫健,肌肉紧实外突,而且表情冷漠眼神冷峻,一看便是练家子出身。

正文、366 筹谋

武魁跟踪了一段路,却在北城浣纱胡同那片跟丢了。

而这也证明,这人对追踪方面的套路极有经验。

从殷昱他们多次与七先生的人打交道来看,这人也十有*就是剩余的死士之一,也更加证明,七先生果然还隐匿在京中伺机而动,所以最近的暗哨,就重点锁定在浣纱胡同附近。

“殷曜虽然受了点小罚,婚事也耽搁下来,可是并不代表他就没机会了。我猜皇上晾下他的意思,除了要给他点教训,也是因为怕殷曜再度成为七先生的目标。”

魏彬和护国公他们都到了王府的时候,殷昱跟他们说道,“这次我们只是吹了点风给七先生,以他惯于沉得住气的个性来看,他不一定就会按捺不住冲出来。在这基础上我们还得加把力气才成。顺便,把眼下这趟浑水再给搅一搅。”

“王爷有何高见?”魏彬看了眼护国公,问殷昱道。

殷昱从书案上拿出两枚不同的玉佩来,说道:“‘七先生’既然劫了丁峻和殷磊,不可能没有目的,算来也有半个月了,咱们也该有点表示出去。这两块玉是他们身上拿下来的,你们说,是送到宫里去比较好,还是送到各自府上去?”

丁殷二人失踪了半个月,各方在追查他们下落之余,也在等待着对方送去的消息。

在骆骞他们把这二人劫回来后,一切自然也有了改变,挖坑让殷曜跳的计划自然不能实现了,这二人于夺嫡这事也起不到什么重要作用,于是唯一的用途只能是用他们来惊动皇帝,借朝廷的力量来逼迫七先生露出马脚。

于是既然是冒充的七先生劫人。自然也表示点“企图”出来才能让人相信,送到宫中顺理成章,可是那样动静就大了。动静一大自己这边难免被动。而如果送到各自府上,那么该“索取”点什么东西。才显得合情合理呢?

魏彬与护国公俱都沉吟了片刻,护国公凝眉道:“皇上如今心意难测,再这样下去,这太孙之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了殷曜。依我说,反正做都做了,不如干脆借这个事给宫里施加点压力,逼着皇上禅让算数!”

护国公这话许是憋了很久,说出来时语气显得格外高亢激愤。

殷昱眼内闪过丝寒色。望向魏彬,魏彬也有几分讷然。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护国公见着他们不语,继续道:“皇上年事已高,龙体也经不起操劳,太子正值壮年,何苦还苦苦占着这皇位不让太子登基?我看不如这样,这玉珮就送到宫里去,然后魏阁老你我再联合几位老臣上书乾清宫,奏请皇上退位太子登基!”

书房里充斥着他宏亮的声音。也像鼓点一样击打着在场人们的心。

魏彬默然片刻,说道:“国公爷的提议虽然干净利落,可是成功的机率却太小了。一来丁峻殷磊二人根本与七先生胁迫皇上退位扯不上关系。二来七先生为什么要逼皇上退位而让太子登基?太子登基之后,咱们王爷便指定会入主东宫,这对七先生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不,国公爷这个提议可以考虑。”

魏彬话刚落音,侧殿那头便走出谢琬来。

众人把视线转向她,她冲魏彬颌了颌首,说道:“我支持国公爷的提议。不过我们不能直接把东西送去宫里,那样的话太打眼了。而且,皇家被打了脸。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处。

“我们仍可以把东西送回他们各自府上,再经由郑王府和建安侯府向朝廷施压。让他们去跟皇上谈条件。总而言之。我们不可能会成功迫得皇上禅让,但是他不同意。便得想办法面对建安侯府和郑王府还有天下人。除此之外,我们闹大这个事的目的不是为了逼迫皇上,而重点是在诱出七先生。”

逼宫这种事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也不是你能拿把匕首抵住皇帝的脖子天下就是你的,如果有这样轻易把性命摆在砧板上任人宰割,那谁还愿做皇帝?

眼下的情况,他们最大程度上能够利用的,借着这事推波助澜,给皇帝施加点隐形压力,一来分化他与群臣的关系,二来也逼迫七先生冒头。

“此言倒是有几分道理!”

护国公思想完毕,蓦地击掌,看向谢琬的目光也头一次透出重视,“我们可以向两府下条件,就要求他们劝说皇上禅让,如果一个月内皇上禅让出皇位来,丁峻和殷磊便可安然无恙回去。

“皇上当然不会理会这个要求,但是如此一来必然引起朝臣们不满。到那个时候,倒不必咱们费劲了,自然会有人议论皇上贪恋皇位不肯松手!”

殷昱与魏彬对视,谢琬看了看他们,点点头。

如今太子的病情反反复复。当然大家都是希望他能够福寿齐天,可是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皇帝退位,那他就再也没有过问国事的权利,太子这样的病体登基,必然会立即改授殷昱为太子。皇帝为了避免这点,即使退位,只怕也会先逼着他立下殷曜为太子。

她记得前世死时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殷昱,她其实死于他的马下,按理说他一个消失了那么多年的废太孙,是不可能大白天地在大街上纵马狂奔的,那么为什么那天他会走的那么急,急到撞死了人呢?她只能想象,他一定是有着什么要紧的大事,所以才会飞奔街头。

而什么样的事情能令得他一个戴罪之人不顾一切的飞奔,如今想来,多半是因为宫里出事。